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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回家祭祖,我都去看望牛妈。不论老人家过去如何,看在憨爷爷、憨奶奶和憨叔份上,也得去。通往村子的小路满是泥泞,车轮打滑,只得步行。我踮着脚,避水坑、绕泥淖、跳开粪便类异物……咫尺百米,踮得两腿酸胀,浑身是汗。清明前下了一场雨,真是“路上行人欲断魂”。新街往西发展,老街还残存几幢四周长满蒿草的瓦房,大多闭门挂锁,门前没有脚印,也没有家禽。去年经过这里,还看到几只家禽和老太太蹒跚身影。牛妈门前那株长了岔的椿树已死去,枯枝衰草散落一地,低矮的草垛早腐烂,散出阵阵恶臭味,压水井只剩个锈迹斑斑的铁管子,孤零零地立在厨房前。掉了木板的厨房门关着,没有家禽进出,烟囱被藤蒿包裹着……破败的家景惨不忍睹。正屋门开着,三间堂屋空落落的,后门两道木栓横插着,上面结着蛛网,依然有种家的安然。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牛妈家二丫超前怀二胎,乡里追着堕胎。临月身子,说啥也舍不得,二丫连夜出逃。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计生小分队”卸去牛妈家前后门,说再不回来就扒房,牛妈要我回来通融。前后门洞开,家不像家庙不像庙,置身其间,白天都有几分惶恐。经过通融,罚款一万,保住了房子和肚里的孩子。“二丫想儿心急。”牛妈说:“养儿防老呀!”在堂屋叫两声没人应,我朝西头走去,房门开着。牛妈一手杵一根拐杖朝门前移动,拐杖前端都有四个爪儿着地。“大侄来了……”她看到我,眼里闪出一线欣喜,藏满孤寂的皱褶缓缓舒开。“孩子们给我腿吓跑了……”牛妈低头看着拐杖说:“二丫说他们三家卖了房都不够我治腿。”她面色沉静,声音颤弱,听不出怨气。牛妈有三个孩子:大丫、二丫嫁在本地乡下,小儿在20公里外落户。年逾八旬,行动不便,独自生活倒安逸自在。牛妈让我坐下,我转身看看,没有凳子,积满污垢的方桌立在屋中央,屋角透进一片光亮。雨水从洞开的房顶往下灌,山墙裸出红砖和泥土。一把三条腿的篾椅和浑身锈蚀的煤炉躺在墙角,屋里不时涌来丝丝霉味,多年无人居住的景象。篾椅、煤炉很眼熟,睹物思人,百感交集。走近香案,憨爷爷憨奶奶和憨叔依旧那副神态。难得牛妈念旧情,还供着这些遗照。遗像前,我伫立许久,昔日家境盛景浮现眼前……憨爷爷家原本和和美美,热热闹闹,殷实兴旺。憨爷爷是供销社正式职工,憨奶奶经营小买卖,憨叔在县城机关当干部,牛妈种地。憨叔跟牛妈婚后没子女,我成了他家一员。憨叔每次从城里回来,家里都塞满笑声和喷鼻香味。两口大锅烧着饭菜,煤炉上炖鸡煮肉。憨叔悠闲地扇着炉子,身下的篾椅不时发出“吱呀”的欢叫声。憨叔的同学、憨爷爷的同事都来了,油光锃亮的八仙桌围满人。吃过他家又个个回请,亲朋好友来往不断,过年过节更热闹。炉火旺旺,青烟袅袅,袅出了兴旺的家景。乡情友情若一锅煮沸的膏汤,浓烈,淳厚,香味飘逸。我们两家近在咫尺,说话声相闻,但我几乎不回家。憨爷爷家对我关怀备至,疼爱有加。我也给他们带来了“三世同堂”的喜悦。憨爷爷像一道金箍把这个家紧紧束在一起,亲情往来,友人常聚,日子滋润,牛妈笑逐颜开。遗像前,我情思涌动,嗓子哽咽,心如刀绞。“走了,都走了……”牛妈哀泣着:“落下我了……”哀泣里似乎隐藏着悲悔。一切都晚了,人生路不能重走。憨爷爷不姓憨,因为憨厚本分,同事、街坊们都叫他“老憨”,时间长了,“憨”便成了他们一家的姓氏和代称。我八岁那年,憨爷爷突发脑溢血,不久离世。如同盆箍炸裂,昔日欢快的氛围、盛腾的家景悄然消失。也许,婚后没孩子的苦恼,牛妈的笑容不在了。突然,喜从天降!我十岁那年牛妈生下一女孩。胖孙女成了奶奶掌中宝,憨叔也视为己出。牛妈有生育功能,不知多得意。憨奶奶只会挣钱,不会治家。憨叔不多问家事,牛妈管家。起初,日子倒也平静。有了大丫,家里渐渐多了笑声。憨叔从城里回来,仍然炉火旺旺,青烟袅袅。不几年又相继添下一女一男,三个孩子都跟奶奶睡。奶奶丧失了家务能力后,为照顾家,憨叔调到离家几里地的事业单位。农活紧的时候早出晚归,围起围裙、套上护袖就忙家务,或担水桶扛农具下地,一眼望去,还真像个农村老汉。憨叔勤劳灵动,家人的毛衣都是他织,篾椅上,老花镜下,魁梧的身材摆弄着细长的篾针,是那么绵柔、细腻、温馨。男人织毛衣,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为了家,憨叔尽了丈夫应尽的一切。那年我回老家,憨叔门前刚收割的稻草散出阵阵稻香味,那株椿树不知什么时候生了岔,弯曲的岔枝疯似的朝外延伸,主干却显得几分囧样,憨叔在树下清扫着残枝枯叶。东头房,三个孩子围着奶奶,憨奶奶不省人事,成了植物人,他们轮流值守、尽孝。他仨是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捧大,人念恩情狗念食。老人健在,是家庭兴旺的标志。我隐约感到,牛妈家衰境开始了。牛妈成了一家之主,稍不顺心,就责骂孩子、怒斥丈夫,甚至在丈夫面前舞棍弄棒,当年不能生养的小媳妇“怨气”升腾成一股霸气。憨叔厚道,从没发过脾气,如今他成了“小媳妇”,家景每况愈下。九十年代初的一个早晨,我起床时发现被子上有一捧干土,像人有意撒上去。阴雨数日,外面泥泞,哪来干土?墙壁、房梁也没泥土掉落痕迹。这时母亲进来,说憨叔昨晚死了。啊?!这捧干土是憨叔撒的。他阴魂通知了我。憨叔躺在门板上,满面憨容,像在熟睡中。我从头看到脚,发现他右手青紫,这时,房那头一阵哭喊——憨奶奶突然醒了,叫着儿子的名,话语清晰,泣不成声。送走憨叔第十天憨奶奶离世。办完丧事,大丫、二丫相继出嫁,小儿无力娶回媳妇,只好做了上门女婿。他们很少回来。牛妈独自掌管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四间房和行动不便的自个儿,“养儿防老”在牛妈家成了梦话。这个家彻底坍塌了。家景的兴与衰,女人起决定作用。憨爷爷死后,憨奶奶和憨叔不再有家主身价,憨叔更没了丈夫的尊严。牛妈有了其他男人,心飞情移。尽管丈夫是国家干部,有固定收入,也不在她眼里。她性格越来越暴躁。那天,憨叔被牛妈撵出门,当日就死在别人家,手上那块伤痕是棍子打的。她至今还享受着憨叔单位的遗属补助。单位同事说,憨叔有男人功能,但精子无活力,难以致孕。三个孩子的举止和长相都能找到每个出处,几个男人的模子在那儿!家景衰败,风烛残年,孤苦伶仃,欲哭无泪。那几个男人只顾下种,却不讲情感。含辛茹苦把他们的孩子养大,竟没一个上门帮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印证了家乡那话:“男人都拔屌无情。”遗像前,我神情冷峻,默然无声,那和蔼的遗容里包容了他们生前的屈与辱……牛妈欲言又止,一声哀叹,哀婉凄切。是因孩子没有“憨”的血统而哀,还是有愧于这个家而叹?走出牛妈家,不觉又瞟一眼门前死去的椿树,心头一紧:往年这个时候,已满树吐嫩,椿叶散香,鸟窝成群,雀欢燕歌。景迁境移,人是物非。那嫩枝绿叶,蓬勃旺盛光景已成过去。上完了坟,我绕到憨叔坟地。坟茔修葺一新,墓碑上刻着三个孩子的名和姓,都随憨叔姓。顿时,我心底涌出一丝欣慰:憨叔家终于有了香火继承人!
发布时间:2022-09-25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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