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欲浮生梦

　　年岁没到三十，用我时常和朋友开玩笑的话来说，我已经半截身子埋进了黄土。这么说，我觉得也是道理十足的，漂泊在沿海这座繁华如坟墓的城市里，做着一份要死不活的工作，拿着每月足够月光的工资，其余时间，不是在约炮就是在赶去约炮的路上。
　　这么想来，我确实是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其实，每当我清晨起来，对着那面锈迹斑斑的镜子时，我都爱咧嘴一笑，然后告诉自己：亲，长得还不赖嘛，要不要再勇敢一点点，去MB吧？
　　日日占着镜子不拉屎，侬以为这是侬家祖宗开的美容店呢！房东老太太冲进来，用那肥硕的身躯将我挤开，而后喉咙啊哼啊哼的开始喷吐淤痰。
　　瞧那恶心样，可恨这老太太没有女儿，否则爷铁定将她出生入死的搞到虚脱！别以为自己已经年老色衰，爷拿你没办法，每个月还得低声下气的给你交水电煤气房租费，要是惹毛了爷，照样把你那三十多的宝贝儿子给爆了！
　　我要去厕所了，你要是不进去，就让开。那个冷面李莫愁紧接着穿着睡衣，挤到了我身前，嘴里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话，而后随手关紧了门，我真怀疑这两个婆娘是不是有躲在厕所里搞老百合的喜好。
　　就在这么一种状态中，我挤进了屁股贴着屁股的电梯，然后又被人流冲刷着涌到了地铁口，眼看着地铁开门的刹那，赶紧抢夺空虚的座位，然后似睡未睡的昏死过去，当然这只是万中挑一的天真幻想了，对于抢到座位的概率就好像我会操了一个女人一样，那就等到我第一万次玩男人的时候再说吧。
　　所以，站着眯一会儿那也是件久经沙场锻炼出来的绝活儿。
　　豫园站到时，我又急匆匆的出站抢电梯，踏着健步如飞的步伐到了店里，赶紧换好那身红黄相间的工作服，准备起最热卖的那些所谓是牛肉的老鼠串，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偷偷吃掉个一串，反正是免费的早餐，不吃白不吃，老鼠肉那也是挺有营养的。
　　一年大约有三百六十五天，从我高中毕业来到这个城市，几回应聘辞职，才算勉强在这家店安下身来，月薪从起初的一千八到现在领班小组长的三千元，待了三年多，也勉强算是对得起自己那么点点辣椒粉似的自尊心了。
　　每天看着豫园门外来来往往无尽的世人，看着他们红黄蓝绿七色花似的肤色，或许是破处的紧张，或许是饥渴的兴奋，也或者有摸爬滚打后的疲累，以至于秒秒春宵的麻木和茫然，我这才会激动的一拍小鬼的肩膀，叫道：你得明白你是处男这该多值钱啊！
　　小鬼摆弄着手里的鱿鱼，叫道：那组长你要不要买啊？要买的话我打折卖给你！
　　一旁的春香左右开弓的递送着奶茶，闻言会大喊：你别带坏了小鬼好不好，他还是未成年哩！
　　我使出淫淫的笑，道：那你已经成年了，你打不打折啊？
　　辣妹的声音在我耳边轰炸，厕所在后头，要不你自己去撸一管，否则就直接给你这样！她扭头朝我喊时，满脸的麻子还带着服务顾客的笑，手里捏着个一次性叉子钉住那条热狗，而后笑呵呵的递给顾客。
　　平凡如狗的日子，也就在这种打打笑的时间里过去。
　　我依然如故的，在白天说着黄色笑话，在晚上进行着狼友活动，浮生会馆是我所去的最多的场所，可能是因为那儿总是能见到许多青春的脸庞，总是能够调动我阿弥陀佛的心，我喜欢在那儿门口等，时而能发现些新的面孔，也当然的就时而能够有我的菜到来，春风沉醉的晚上，牵着那么一双年轻而嫩弱的小手，无疑是最令人珍惜红颜的
　　我从不在外过夜，这是我的原则，哪怕是飞机已经开过的凌晨两三点，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往住的地方赶，若是黎明的太阳都快出来，我就直接到店里去等着开张。
　　这般的生活几年的延续着，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家里有一本小册子，专门记录着和我上过床的男人的信息，到今时今夜，竟然也已经有了两百多个人的名字，其中最长的一个我们在一起持续了三个月，而有关他的信息也写了整整五页纸，包括他那儿的长度，在紧缩时有五厘米，在英姿勃发时有近乎十五厘米，在那儿四周有几根毛，我都曾经在黑夜里拿着手机细细的数过，三百零八，这是多么需要被爆菊的数字啊！
　　有时候，实在是懒得出门去了，实在是懒得去见这个世上的人，我就爱躲在屋子里，躺在床上翻我这本视如珍宝的小册子，用我高中所学过的中位数、众数和平均数、标准差进行统计，包括这些十六岁到三十六岁不同男人的长短，包皮或者不包皮，弯曲或者挺拔，也包括他们喜欢的泄欲的方式，制作出一份份我足以为傲的统计表。
　　这使得我十分感激高中数学老师的严厉，果然是灵魂的工程师！
　　我不抽烟，这绝对是好习惯，或许从看上去像是二十出头的脸就能获得证明，抽烟容易让人衰老，何况是混圈的人。
　　但，我会喝酒，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却爱喝白酒，虽然没啥钱买那些茅台什么的，但是红星二锅头还是足够让我晕乎乎的醉倒。
　　每次喝醉了，我不怕发酒疯，也不怕吐得满床都是，因为我酒量还行，自我控制力更是比射精的时间点控制还强悍，只需要晕头转向的，活着像是做梦似的，也就足够了。用那位自杀的诗人的话来说，就是醒了做人，睡了就做梦，颠倒过来，做人也就成了做梦。也唯有在这种状态下，我才能体悟到诗人的境界，是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假若在地铁里，突然间所有人的衣服裤子都没了，都成了一具具裸男裸女，我会想，那时候谁才是真正清高的圣女呢？谁还是义不容辞的正人君子呢？那时候，他们会不会在突然的惊慌失措后，在不经意的摩擦间，该出枪的出枪，该亮贱的亮贱，喜马拉雅山脉倾倒在印度洋的胸怀，激情昂扬的海啸震耳欲聋
　　那时候，我会不会也趁机按住那个戴着耳塞的秀气的书生呢，来一场山风暴雨呢？
　　我就是这么邪恶，尤其是在我喝酒之后，反正是在我自己的私人空间里，谁碍得了爷呢？
　　也只有在这时候，在整个城市都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会透过迷离的窗帘外的灯火，想起我那个遥远的却不可回去的老家
　　也就是初出人世的那一年，我站在那座私家宅院的保安岗上，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军礼似的装，一个清朗的声音喊起：哥们，还挺像天门前升国旗呢！
　　这里是私家宅院，不准随便进。
　　哥们，我是特定给这儿送快递的，你们老大没和你说呀？
　　没有，如果是给特定客户送快递的，那请你在这儿登记下姓名，来此目的，工作岗位，还有在备注栏里写下给哪家送快递。
　　天哪！这得写到猴年马月去啊，要是每家社区都这么做，我们当快递的还吃啥饭？
　　渐夏的阳光，暖的人细细的出汗，眼看着他亲手登记了，我才放他进去，待他出来时，他朝我笑道：你这哥们真有意思，跟你说了你们领导都认识，竟然都不给个面儿。
　　他的眼睛是那种纯粹的单眼皮，年纪也不过是二十开个头，或许是风里来、雨里去久了，在脸靥或者裸露的手臂上，那略显麦色的肌肤，总是给人以油亮亮的感觉，每一个举手斜眼的细节，都显得那么青春而健康。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这首歌唱的真是该天打雷劈。
　　为什么，那一天我会多看他一眼呢？为什么他回过头时，我仍在朝着他的背影傻傻发呆呢？
　　那些清晨他来收件时，满嘴呼啸的快乐
　　那些黄昏他来派件时，朝着我扮鬼脸的疲惫的笑
　　时不时，我会在桌子上发现多了一瓶营养快线，当回过头，他却远远的喊：我看见你上回的那瓶营养快线总算是喝完了！
　　又是一溜烟似消失的背影，何以渐渐融入我无端的梦境。
　　当我后来能够用眼睛贴着他的肌肤而细细研究时，一层毛茸茸的近乎透明的毛丝，挠的我脸也痒痒，我轻轻吻了，他说你真该去做研究生，把每个人的皮肤都抱着拿显微镜看。
　　嘴里不想说话，不想破坏那种温柔而沉静的气氛，在他所租住的屋子里，谁的一个眼神都足够让谁神魂颠倒，谁的一个怀抱都令谁困的永生不肯醒来，我们翻云覆雨的那些日子，就好像是清晨树叶上那颗闪闪的露珠，只是刹那间的晶莹剔透，而后永恒的灰飞烟灭。
　　在他从人间蒸发后的日子，我拼了命的四处去寻找，当父母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我更是以一种歇斯底里的态度去出柜了，为了那么一个已经消失的人，为了他所送快递来，那阵轻快的歌声，那时候他爱唱着：蓝色的思念，忽然演变成阳光的夏天
　　我愿意躺在他的身体下，痛苦而兴奋的呻吟，我愿意看见他温柔而怜惜的眼睛，当他抱着一个特冰的大西瓜，一口一口喂我吃下时，他会说：宝贝，多多吃瓜瓜哦，吃瓜瓜能美容，让宝贝更青春、更年轻了。
　　躺在一个心爱的人怀里，有时甚至语言都荒废了生命，只需静默着，只需感受着，呼吸里是你的气息、是我的气息，抚摸着你熟睡的脸、我平静的心跳，仿佛一辈子。
　　当走在街头，被突然牵手的刹那，我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而后赶紧逃离了人群。
　　当我回过头，他那么茫然而失落的站在繁华深处，却再也没有跟上我的脚步。
　　他说：难道结婚生子就有那么重要吗？你就非得回去传宗接代吗？就不能，不能为了我而留下来，我们不要再回去了！
　　我摇头，一次又一次的问我，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当疯狂的做爱，变得寡淡而无味，当深秋的脚步渐渐走近，我穿着咖啡馆的服务员衣服，站在一株梧桐树下收拾杯盏，忽而梧桐树叶，纷纷满桌。
　　小遥，那个送快递的怎么今天没来呢？经理从窗里喊话问我。
　　他怎么没来？
　　直到梧桐树叶落尽，城里的人都裹上了厚厚的大衣，我也再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无数次的站在那儿，看着忽然而来的送快递的车辆或身影，我总是要凝望很久很久，或许，指不定，他还会在那儿？
　　也许，苍天会看在我时常喝的酩酊大醉的份上，让我再见他一眼。
　　深更梦醒，我总是如此愚蠢的幻想着，一夜夜的过去，日子像是翻书般的一页页过去，哪怕是一整部《红楼梦》那也得翻完了吧，贾宝玉也该和那群花姑娘分手了，该死的死，该离的离，该忘的忘，以后的日子还得有以后的打算。
　　我学会了逛酒吧，虽然酒吧里面的酒我是喝不起了，但是酒吧外头总不用钱吧，偶尔也能碰到慷慨些的大款，指不定卖个笑给他，人家也愿意奖赏你一瓶伏特加。
　　站久了，逛多了，看着合适就来一夜激情，有感觉的就多处些日子，没感觉的就那么几分钟的事，要多快餐就有多快餐的活儿。
　　圈里的朋友都笑话我蠢，既然那么疯狂的喜欢约炮，何不再干脆些MB呢？即可以满足自己撸管的欲望，又能够赚银子，完全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反正在外人看来都一样，何必在多想那些道德伦理呢？道德伦理能值几个钱，还不是他们那些人说了算，说黑是白的，说的多了，黑的也就成了白的，白的也不再是白。
　　我骂道：你们都他妈的傻啊，花钱那是给别人爆菊花，不花钱那是别人给爷们我爆菊花，用豆腐脑想想都知道，做哪个好啊！
　　然后我用特鄙视的眼神看着那些MB的，嘴里唱道：路边的菊花一朵朵呀，一朵又一朵，我呀提着小花篮呀，采着菊花一朵又一朵呀，小菊花、采呀采不完
　　挤在楼里的电梯，有人在窃窃私语，哇，你看你看那个男的，前些日子我看见他抱着个小伙子在楼道里亲嘴呢，那个恶心哦！
　　我立即心里冷笑，怎么，不是都说中国制造不好吗，我瞧着挺好的嘛，否则这电梯怎么不直接从十八楼上掉下去，直接砸到一楼，来场壮观的遍地横尸。
　　记得以前他说过：你就是想的多，什么时候我有空了，就用一辆大卡车，把你的所有幻想都用车装着，运送到远方去，那我这辈子做快递也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后来，我在沙县小吃里吃面条时，看见电视里的一则广告，似乎是什么香烟的，那是一幅火车开往远方的景象，广告说：让心灵去旅行。忽然之间，当年他所说过的话、当时他所亲吻我呵护我的景象都一股脑儿的涌到了眼前。
　　老板娘一惊一乍的叫起来：我的妈呀，大兄弟，你咋地哭了呢？
　　从那以后，我发誓再也不会谁或者什么流眼泪，哪怕是听到比电梯里难听数十倍的话，我也没有再掉下眼泪过，那也太他妈的没有志气了，大爷们的不能干！就算是同志，那也照样是爷们，爷们天生就爱自作主张，爱爷们所爱，无怨无悔！
　　年纪越来越大了，念起从前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也就在偶然时，听到那么首曾经一起听过的歌，或者听他亲口在我耳边唱过的歌，心里还会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动静，然后那一丝一毫的动静，也仅仅是更加激烈的约炮的开始，什么娘炮之类的，爷都照干不误，干爽了，心里也舒坦些，人活着，何必那么累呢？
　　今个下午，碰见一个曾经和他一起送快递的哥们，那哥们瞧见我，特欢畅，叫道：哥们，咋地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
　　帅哥永远都是帅哥，想改那也太艰难！我接过他递来的烟，笑道。
　　他忽而叹道：到底是没有成家的轻松啊，你应该见过那个小孙子吧，擦，几年不见，去年我在青浦区那见到他，拖儿带女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变得比狗还不如呢！
　　等他离开后，我怔怔的站在巷尾，连续整整一周的雾霭天气总算是渐渐好转，尤其是中午后，西北风强劲，强冷空气南下，大风凛冽也吹散了雾霭，我也不必再那样子的自强不吸，干脆就在路边坐着，坐着坐着忽然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经历过厚德载雾的年纪，笑起来，也不再那么压抑和扭曲了。
　　直到手脚冻得冰冷麻木，我才怔怔的回去，喝了些酒，想了些事，想起老家西北风起时，老妈妈总要说：我家遥遥又快得过生日咯！
　　我想起家里头往年我小时，过生日的清晨，都有糖煮鸡蛋吃，我也想起，本来他说好，要在我生日那夜，陪我去看一场电影，把我这辈子的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给拿走，就好像被我这辈子第一朵纯净的小菊花给摘了。
　　夜深了，又是凌晨了，灯火黯黯，困了。
　　撸一撸吧，梦里别再遇见他
　　2013-12-09深夜23点22分

发布时间：2022-11-05 0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