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两棵柿子树

我家门口的那两棵柿树年纪跟房子一样大，差不多有三十岁了，那是房子刚建好的时候栽的。父亲特爱种树，他又不是很懂得怎么种树，所以，巴掌宽的地方，他竟种了五棵树，两棵柿子树，两棵杨梅树，还有一棵橘子树。橘子树早已夭折，那两棵杨梅树和两棵柿子树倒是长大了，并且都很茂盛，把个巴掌大的地方挤得满满当当的。杨梅树长得高，因为要争取阳光，它们就使劲往高处窜，树荫把二楼三楼都遮住了。柿子树是那种植株比较矮的品种，为了争取阳光，它们就拼命开枝散叶，往周边发展，把邻居家的一些空闲地方都发展成了它们的领地。于是乎，四棵树形成了一片小树林。树是长大了，果实却结得很不够理想，两棵硕大的杨梅树，一棵不结果实，一棵结的杨梅历历可数，两棵柿子树果倒是挂得多，但能够长大的并不多，每年夏初的这段时间，地上每天早晨都要掉一地的小柿子，望着满地的小柿子，父亲心疼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每天不是把那些小柿子捡起来捧在手心看了又看，就是围着那两棵树打转转，可不懂种树的他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只能站在那里长吁短叹的。有内行的人看出了苗头，他说，你家的柿子树之所以坐果严重，是因为这里植树太多，柿树得不到充分的养分和阳光，所以能成熟的果实就少。一语惊醒梦中人，但父亲又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因为，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是砍树，他亲手栽下，又一天天看着长大的树，现在又要他亲手砍掉，热爱种树的他怎么能接受这个事实？平时让他打掉树上一些多余的枝杈他都不忍下手啊。一年又一年，杨梅树上的杨梅越结越少，有的年份颗粒无收，而且成熟的杨梅又酸又小，根本不像传说中的优良品种。柿子树结的柿子也奇形怪状的，个头又很小，但有一点，柿子很甜。侄子洋洋每到杨梅成熟的时候盼着吃杨梅，柿子成熟的时候盼着吃柿子，但往往失望大于希望，望着洋洋每每失望的眼神，母亲劝道：“还是把那两棵杨梅树砍掉吧，它们也结不了几颗杨梅，并且结出来的杨梅又酸又小的。”平时在母亲面前很温和的父亲听到母亲砍树的提议一下就提高了嗓门：“砍树？怎么能砍树啊？手心手背都是肉，砍哪一棵我都下不去手。”“那你种这果树是用来干什么的？不就是想吃果实吗？你看这杨梅树一年都结不到一斤杨梅，而且味道又不好，你留着它们干什么？”“但它们总归是棵树啊，你看，它们还可以给我们遮阳蔽日的。”父亲指了指杨梅树那浓浓的绿荫。说到这些，母亲也无话可说了。一年又一年，小侄儿长大了，不再盯着那些杨梅、柿子馋了，父母也渐渐老了，就像那两棵树枝越来越苍虬的柿子树。杨梅树的干越来越粗，根也越来越壮，有的还拱出了地面，每每有生人经过，父母如果看到了的话总会提醒他们注意脚下的树根。一天，一个菜农挑着一担粪从门口走过，不小心绊着了树根，整个粪桶都甩了出去，还好，人因为慌乱之中抱住了树干才没被摔到，但粪是流了满地，眼看着累了这么远挑来的粪白挑了，菜农狠狠地骂了一句：“什么鬼树，这么大的根，挡着路呢。”我妈闻着满屋的粪臭，从屋里出来，看到外面满地的粪便，听到菜农的叫骂，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你没摔着吧？”那个人看了我妈一眼，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捡起塑料做成的粪桶，匆匆离去。“老头子，把杨梅树砍了。”母亲回屋，跟我爸说的第一句话。“砍树？怎么又要砍树？”父亲愕了一下。“这棵树的根这么碍事，如果今后摔伤人怎么办？”父亲想了很久，像是做出了一个非常痛苦的决定：“好吧，等孩子们回来让他们把杨梅树砍了吧。”记得那天刚好是中秋节，我们兄弟姐妹有几个回了家，大家听说要砍树，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因为都是没砍过树的人，大家利用家里现有的工具，把刀当锯使，斧头又变成了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两棵树放倒，平时爱吵吵嚷嚷的父亲这时不作声了，只呆呆地盯着那两棵被放倒的树。“爷爷，这树砍掉，我这房间里亮了许多，以后不用大白天都亮着灯了。”已经读小学五年级的侄儿洋洋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对，把树砍掉对洋洋的眼睛有好处。”大家连忙附和。父亲的精神这才振了一下，但据母亲后来说，砍掉那两棵树，父亲像是生了一场病似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无精打采的。砍掉杨梅树的第二年，早早地，父母就打电话通知：“柿子快熟了，你们有时间就回来摘啊，再不摘就烂树上了。”什么?就那么几个柿子，还让我们兴师动众回家去摘？记忆中，每年的柿子树都结不了几个柿子的，根本用不着我们回去摘，但中秋节我们一般都能吃上几个自家树上结的几个形状不怎么规则的柿子。平时中秋节我们一般都会有几个人回去，这回因为母亲打过电话就相约都回去了。好家伙，还没到家，老远就看到了柿子树上的情景，红色的，黄色的，浅黄色的，绿中带黄的，绿色的柿子像一个个小灯笼煞是逗人喜爱，树都沉得快驮到地上了。走近柿子树，我伸手就摘了一个黄红色的准备剥皮吃，父亲说：“这还不能吃，要摘下来在家里摆上一两天才能软，熟得差不多了的柿子都摘了下来的，否则会掉下来，掉下来的柿子会摔烂掉。你想吃的话屋里有熟透了的，你回屋里吃去。”我进屋一看，果然到处都摆着柿子，有的已经红得透明了，我平时在超市买来就能吃的柿子就是这种，我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柿子剥开来吃，那个甜，是我在超市里买的柿子从没有过的。“哎！怎么今年我家的柿子都是又大又圆的？”我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那些小个的，不好看的都被我和你妈挑着吃了，给你们留下的是好看一点的。”性急的父亲解释说。“老头子，这个你也要说，味道都是一样的嘛，只是他们年轻人喜欢漂亮一点的。”母亲轻轻责备父亲说。我听了却是鼻子一酸，父母把他们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留给了我们，我们给了他们什么？来不及让我多想，父亲又开始说了。“树上的开始泛黄的柿子都是能摘了的，你们自己挑着摘了带回去，想要多少就摘多少，今年可是个大丰收年啊！”父亲话语很兴奋，全然没有了去年砍杨梅树时的那种颓丧。“是的，稍微青一点的柿子能放很长时间的，你们可以每个成熟程度的柿子都摘一点，这样每天都有熟柿子吃。”母亲考虑得更加周全。大家听了立刻行动起来，搬凳的，爬树的，用铁钩的，提袋子的，一顿乱摘，树上能摘的柿子就差不多被我们打扫干净了，剩下树尖上还有几个红红的柿子，我们准备用竹竿敲下来，父亲说不要敲了，就留在树上吧，给雀鸟吃，让它们也尝尝我们家的甜柿子，你们这样敲下来也会摔碎的。我们听话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开始帮忙做饭。吃完饭，就开始选柿子，根据母亲的建议，我们每个人都开始选一些成熟程度不一的柿子，母亲也在旁边帮忙选，每看到小个的，形状不规则的柿子她就挑到一边，我说：“妈，不用这么选了，我们也是自己吃，不是拿去卖。”母亲坚持说：“以前结的柿子不多，没有挑选的余地，现在既然有好的，就应该把好的给你们。”我们又一次被母亲的话所感动。下午，酒足饭饱的我们又要走了，每个人提着满满一袋或两袋颜色不一的柿子，带着一样的甜蜜往自己的家走去。这时的父母脸也笑成了两个柿子，带着一股子的甜蜜。以后每年的中秋节，既是我们回家团圆的日子，又是我家摘柿子的日子，也是父母的脸笑得像柿子的日子，感谢你们！我家的两棵柿子树。

发布时间：2022-09-29 0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