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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 记
贫穷不仅会产生饥饿、产生困苦、产生盗贼；还会产生自卑、产生婚变，产生亲离。
改变贫穷往往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付出代价却不一定能改变贫穷，有时还会使贫穷雪上加霜。
（一）深夜来电
农历二○○四年十一月初八。
夜，已经很深了，山里的夜寂静的像凝固了一样。
叮铃叮铃一种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熟睡中的王玉和妻子淑芬。王玉连衣服都来不及披，下炕拿起电话听筒，电话那头传来爸，我是爱玲，后天上午到千源县城来接我。还没等王玉反应过来，电话就嘟嘟的挂断了。当王玉下炕接电话的瞬间，淑芬像母女产生心灵感应似的披衣下炕，顺便给王玉披上衣服，准备和失踪三年的女儿通话。三年来，每当电话铃响，淑芬每次都希望是女儿的电话。挂断的电话又让她感到失望，但听到女儿后天就要回来的消息，又让她惊喜，喜极生悲，淑芬泪如雨下，夫妻俩相偎而坐，一夜无眠。
（二）女儿失踪
初八晚上电话那头说话的女人正是王玉三年前失踪的女儿爱玲。
三年前的国庆节刚过，农村人还在忙着收秋种麦，田野上人们既收获着成熟，又播种着希望。家家活多得忙不过来，户户都感到缺人手，王玉家也是一样。王玉和妻子淑芬生有两个女儿，老大叫爱玲，老二叫爱侠，爱玲已初中毕业，爱侠还在上初一。
人常说女大十八变，刚满十八岁的爱玲，说不上漂亮，但也不难看。身子稍胖，放在农村是个干活的好劳力。正在家里需要劳力的时候，10月10日，王玉和妻子早早下地挖玉米去了。谁知就在夫妻俩边干活边憧憬明年盖房为爱玲说上门女婿的当儿，爱玲却在家里简单梳妆了一下，告诉妹妹，她感到头痛，乏困无力，好像感冒了，要去镇上卫生院看看。妹妹没有在意，睡了一会儿懒觉就起来收拾整理房间。山里人干活靠老晌，早晨上工要干到下午二、三点才收工。午后时分，王玉和淑芬拉着一架子车玉米棒回到家里，车子刚一放下，淑芬就在院子里喊：爱玲，今儿咋不到地里帮着干活呢？，喊了一阵，出来的却是老二爱侠，淑芬问你姐呢？姐说她有病，到镇上看病去了，爱侠说。
看病就看病，王玉和妻子也没有在意，吃过午饭照常下地干活。可晚上收工回家一看，爱玲还没有回来。这下两口子急了，顾不得一天的劳累和困顿，挨家去问，淑芬嘴里不停的说：这死女子，平时哪达都不去，今儿出去就不见回来了。但还是见人就问，能问的都问了，村里人都说没见爱玲。两口子心想是不是住到镇上她表姐那儿了，又一想都十八、九的人了，不会走丢吧！这样想着想着，两口子困乏的和衣睡着了，一夜无事。
俗话说：人不知道心知道。第二天一早，王玉越想越不对劲，赶紧骑摩托车去镇上外甥女饭店找人，外甥女说：爱玲没来啊。王玉又去爱玲要好的几个同学家找，也都说没见人。在镇上汽车站旁边开商店的老常跟王玉是熟人，说他昨天见爱玲拿着旅行包象走远处打工的样子，坐9点左右的一趟班车向县城方向去了。听了老常的话，王玉顿时不知所措，心想女儿肯定是离家出走了。
王玉没精打彩的回到家里，给妻子叙说了找女儿的过程，淑芬听着听着嚎啕大哭起来，王玉边劝妻子自己也心里难受了，但还是安慰妻子说：我下午再去县城找，县上找不到我就去鸡峰市找。
谁知这一找就是三年。不知女儿是死是活的王玉夫妻俩欲哭无泪，对女儿的爱恨交加，熬干了他们的眼泪。
（三）自嫁龙湾
话分两头。再说爱玲出走后到底去了哪里？这三年又是怎么过的？
那天爱玲说看病是假，离家出走是真。爱玲想出去闯世界的念头早在上初三时就萌生了。爱玲的家乡在千源县的歇马原上，是省列贫困县中的贫困。歇马原坐落在千山南麓的山前洪积扇台原上，十年九旱，吃水比吃油还难。爱玲看到祖祖辈辈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老乡亲，有的一辈子没进过县城，有的没见过火车，坐火车更是奢望了。再从电视上看看外面的世界，多么风光，多么精彩。就说父亲吧，还算村上的能人，为养活她和妹妹，没日没夜的干活，生活还是捉襟见肘。她暗下决心，我虽不能改变歇马原的贫穷现状，但我可以逃离这穷地方。初中毕业回乡一年多的深切体验，更加坚定了她逃离家乡的决心。
10日早晨，她见爸妈下地干活去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乘妹妹爱侠还睡懒觉，向妹妹谎说自己有病，就急急上路了。她的第一目标就是到鸡峰市打工。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车到鸡峰市，下了汽车，没出过门的爱玲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清。身上仅有的二十元钱，坐车已经花去十二块，身上只剩下八块钱，这时快下午5点钟了，在大街上盲目乱转的她，开始心生恐惧，没有熟人，没有找到打工的地方，晚上我去哪里？这时她想起了家，心想歇马原再穷，那里可有我的家呀！
须臾间街上已华灯初上，爱玲被闪烁的路灯和穿梭的汽车灯光照得眼花缭乱。她仍漫无目的的转悠，当她转到一个步行街市场时，看到一火锅店门口贴着招服务员和勤杂工的广告，她刚止步，想细看清楚的瞬间，一位厨师打扮、操着四川口音的人站在门口问她女子，想当服务员吗？爱玲警惕的心想不会上当吧！望着那位厨师模样的四川人并没有回答。但她用眼睛向店内一扫，店挺大的，里面穿梭端盘子上菜的女孩看上去跟她年龄相仿，她警惕的心稍稍舒缓了。问那位四川口音的人：当服务员一月给多少钱，那人答说：管吃管住一月300元。爱玲问：那你看我能干不，那人说：没问题，能干。说着叫来一位长相靓丽，身段亭亭玉立的女领班，给领班说：这女娃想当服务员，你看行不，又给爱玲说：这是领班小韩，你就叫她韩姐。领班小韩上下打量了一下爱玲说：可以，我先领你去住下，洗个澡，明天跟着实习，一个礼拜后独立工作。说着小韩领着爱玲向女员工宿舍走去。
第二天，爱玲由一位姓薜的服务员带着实习，年轻人在一起，几天就混熟了。时间过的真快。一个礼拜的实习结束了，爱玲已基本能独立上岗了。爱玲打工的那个店，名叫太阳岛火锅城，老板为了体现火锅城的川人川味，厨师和男服务生都是从四川过来的，只有服务员是本地人。时间一天天的过着，在后来的独立站台服务中，有一个姓李的四川服务生，经常有意关心和帮助爱玲，让爱玲心生感激。有一天收台时，爱玲不小心被火锅底汤把手汤伤，是这位姓李的服务生把爱玲领到附近诊所疗伤，这样一来二去，两个年轻人的心灵火花碰撞，燃烧了爱情之火，情温蹿升，在一个星月朦胧的夜晚，俩人在爱玲宿舍偷吃了禁果。有人说热恋中的男女是傻子，两个年轻异性在一起，有了第一次，他们便一发不可收拾，每天形影不离，如胶似膝。农村女娃不懂得避孕，结果时间不长，爱玲就出现了妊娠反应，到医院一查，怀孕了，这下俩人傻了眼。还是那位姓李的四川小伙有了主意，那就先结婚，等生米做成熟饭了再说。
那个姓李的四川小伙，名叫小林，阆中县龙湾乡磨盘沟人。磨盘沟是巴山深处的一个小山寨，属于四川省的贫困地区。全村二十几户人家分别住在三个相对独立的山洼里，小林家就住在磨盘沟西边的半坡上。家里只有三间破烂的竹木结构的二层阁楼，一走路到处咯吱咯吱发出响声，没有什么像样的家什。家里有父亲、母亲和一个弟弟。在中国西部，越是贫穷的地方，男人越找不到媳妇，像小林家乡这样的地方，本地的女孩都跑到山外去了，村里象小林一样大小的小伙都外出打工了，大多找不下媳妇的打工男人到各地当了上门女婿，小林因家穷也说不上媳妇，一耽搁两耽搁，年龄一闪就到了三十三岁，眼看今辈子就要打光棍的小林，做梦都没有想到能在鸡峰市给他捡了爱玲这样的媳妇。
当小林把要娶爱玲为妻的想法告诉爱玲时，已有身孕但又无助的爱玲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说话间，时间一晃，就到了农历腊月，两人一商量，决定腊月十六动身回四川。他们给火锅城老板请了假，十六下午5点，坐上了南下的列车向广元方向驶去。十八年未离开过歇马原的爱玲第一次坐火车，感到十分高兴，竟然不知道自己想逃出贫穷却正在向新的贫穷走去。车过凤池县已是晚上，车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爱玲和小林相偎着睡了一路。宝成线火车老会车，加上小林图便宜买的是慢车票，火车到广元站已是第二天凌晨5点，走出站台，天还没亮，去阆中的班车7点后才有，他们俩又在候车室歇了近两个小时天才亮了。小林领着爱玲到一家早市米线摊上，一人要了一碗砂锅米线，爱玲没吃过米线，问小林：你们四川人咋这么吃粉条呢？小林说：这叫米线，是用大米面做的。用过早餐，他们乘坐第一趟班车从广元向阆中进发，上午九点半，车到阆中，离小林家的磨盘沟村还有13公里，这里不通班车，只有三轮蹦蹦车到龙湾乡。龙湾乡到小林家还有8华里山路。爱玲越走见山越高，沟越深，心想自己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与小林讲给她的怎么不一样，不时心生疑惑。到了家里，看着李家老汉老婆守着三间破房，爱玲的心全凉了。但这时后悔已来不急了。
小林给父母讲了事情的经过，李老汉为儿子的大胆行动心生高兴。心想他们李家后继有人了。第二天，请来家门户族一商量，腊月二十六给小林和爱玲结了婚。在没有娘家人送嫁的婚礼上，，爱玲心中生出一丝无名的酸楚。心想我这不是自已嫁自己吗？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出嫁，放在老家陕西算啥事吗？
事已至此，有什么办法。结婚没几天就过年了，人逢佳节倍思亲。这时爱玲太想家了，她每天晚上都要蒙着被子哭半夜，小林越劝爱玲越难过。想家归想家，既然作了李家的儿媳妇，就得入乡随俗，爱玲跟着小林天天串亲戚回门子。就在过年气氛正浓的正月十二上午，村口小卖部的胖哥突然给小林捎话说老板打电话叫他正月十六回鸡峰上班。小林把正月十六要走的事说给爱玲，爱玲说：我要跟你一起回陕西，你把我骗到这鬼地方来，让我受罪，我不干。小林说：你怀着孩子敢这么来回折腾吗？爱玲还是不肯留下。正在两难之中的小林，把爱玲要回陕西的想法说给父母，小林爹妈坚决不同意，你三十多才找下媳妇，她到陕西就有去无回了。说着李老汉低声对儿子说：你明天就走，对爱玲就说到龙湾办点事去，到正月十六她一看不见你回来，想走也没办法了，到八、九月她把娃一生下来，女人就叫娃给拴住了。
小林听老爸说的也有道理，心一横，于正月十四下午返回鸡峰。当爱玲左等右等不见小林回来的时候，刚从阆中县城看病回来的堂嫂水仙在小林家门口碰见了爱玲便问：妹子，你咋没跟小林走呀？爱玲急问：小林去哪了？堂嫂说：我在县城见小林说去鸡峰打工。爱玲心想：这肯定是小林撂下她跑了。转身跑回自己的屋里，哭的泪人似的。
小林走了，爱玲度日如年。几次想拖着孕身逃出这穷山沟，可出门不辩方向，还有李家老两口紧盯着，她能逃到哪去呀！女人多信命，时间一长，爱玲也就认命了。小林家还种有13亩山地，弟弟海林在龙湾上中学，地里庄稼活全靠小林父母。爱玲在身子还不显笨时也帮李家二老干上几把活。
时间说慢也快。眼看又到了秋天，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农历八月初九晚上，爱玲顺利产下一个七斤多重的女婴。有了孩子，人也忙了，爱玲慢慢地被李家老两口给同化了。为了爱孩子，心中仿佛自觉不自觉地爱上了这块地方。
时光如梭，两年的磨盘沟生活，加上生过娃，爱玲看上去已成为一位地道的川北胖嫂，往日少女的青春荡然无存。爱玲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发胖的身材，想起在火锅城认识的和自己同龄的姐妹，一个个青春靓丽，自己却成了孩子的妈妈，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难受。想回陕西，想回娘家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时间又到了2004年农历十一月，小林从陕西一回来，爱玲就哭闹着说什么今年都得回陕西。李家人商量说：爱玲有娃了，看起来也还爱这个家，女人回娘家天经地义，况且爱玲已出门三年了，与家里没音信，父母也不知急成啥样了。决定让小林陪着爱玲回陕西一趟，也好向一直未曾见面的岳父岳母道谢道歉。
这才有了故事开头的深夜来电。
（四）川婿来陕
十一月初十，王玉和妻子淑芬按前天晚上电话中女儿说的时间，吃过早饭，随着上街的人们，一起来到千源县城，心急地等待离别三年的女儿到来。十一点左右，一趟鸡峰到平凉的班车停在千源汽车站内，车上走下一男一女，男的怀抱着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两岁的小孩，女的手拎着两个不大不小的提包。淑芬一眼就认出了女儿，却一下出现了三个人，她什么都明白了，看到离别三年的女儿已为人妇，为人母的现实，王玉和淑芬不由心生不悦，但究竟是自己的骨肉，又离别了三年，爱玲一声爸、妈，还是和母亲含泪搂抱在一起，谁也没提这三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就急急往家里赶。
回到歇马原娘家，吃过午饭，邻居们听说爱玲回来了，都过来看，小林作为王家暂时认可的准女婿，手里拿着一盒成都香烟，见人就发，爱玲不停的介绍着辈份和称呼，小林人活道嘴又甜，看不出邻居们有什么敌意，加上爱玲和小林的爱情结晶莎莎正在呀呀学语，挺逗人喜爱。来看望爱玲的邻居中有一个看上去还像个大孩子似的女人，名叫春娟，实际上她已经结婚嫁人了，这几天是来娘家住对月的。她和爱玲是同学，一起玩耍长大的，几年没见，相见十分亲热。春娟很爱爱玲的女儿莎莎，几乎天天来和莎莎玩。可谁也没有料到这一来二去，春娟和小林也越来越亲热，有时打情骂俏已不遮人眼目。后来春娟就失踪了，此是后话。
话又说回来，王玉和淑芬看到这生米已成熟饭的婚姻，想来想去心里不是滋味，琢磨这事得有个名正言顺的说法，不然农村人常常说三道四。就请来村上的支书谢平从中说话，第一回合是谢平与小林单独谈判，谢支书提出三条意见，让小林选择。一、你岳父两个女儿，爱玲是长女，既然你们已结婚成家，你就来陕西为你岳父顶门立户，说透了就是作上门女婿。二、你要拿出两万元，补偿你岳父这三年找女儿的经济损失，能做到，你过完年就领着爱玲和孩子回四川，这还要看爱玲愿不愿意跟你走。三、如果前两条你不同意，就留下爱玲和莎莎，你回四川，王家不会承认你这个女婿，也不会承认你们这门婚事。谢支书的谈判条件看来没有余地，小林感到很为难。谢支书让小林考虑三天后回话。经过几天的考虑，小林仍很矛盾。小林心想，作上门女婿，我是李家长子，家里肯定不会同意。再就是不习惯陕西人天天吃面的生活；要拿出两万元补偿岳父，目前更不可能；要留下爱玲和莎莎，妻离女散咋能舍得。冬天天短，三天时间一闪而过。谢支书又问小林考虑的咋样了，小林流着眼泪跪在王玉和谢支书面前，苦苦哀求道：还是让我和爱玲领着莎莎一起回四川吧！谢支书训斥小林说：那能算名正言顺吗？你作不了主，就请你爸来，咱再商量。
眼看时间又到了腊月，听了谢支书的话，小林给四川老家打电话让父亲赶快来陕，决定儿子终身大事。腊月初六晚上，李老汉来到了歇马原。为防止夜长梦多，王玉请来谢支书连夜说话。李老汉听了谢支书的三条，无言以对，只是讲他的处境和困难。但李老汉对孙女莎莎却爱不丢手，谁知老汉是有意和莎莎培养感情呢。出人意料的事终于发生了。进入腊月，已开始有了年气，腊月初八早上，小林和李老汉乘王家人还没有起床就领着莎莎跑了。这让谢支书和王玉家人始料不及。原来在和李家父子进行第二回合的谈判时，谢支书当着说话人的面问爱玲是否愿意跟小林回四川，爱玲说：打死我也不去那穷地方。爱玲的话坚定了李家父子带着莎莎逃跑的决心。其用意是只要莎莎回到四川，不信爱玲不想孩子，想孩子她就会回到四川。李家父子这一招够狠的。虽然王玉把女儿留下了，但又感到失去了什么，一家人也无心过年，这年的春节让一家人感到压抑，没有欢乐。人心都是肉长的，爱玲常常在梦里喊着莎莎的名字，听着让人揪心。人常说一夜夫妻百日爱，爱玲虽然不爱小林老家那穷地方，但小两口还是有感情的，况且还有她们可爱的女儿莎莎。
（五）春娟婚变
爱玲回到娘家后常来王玉家爱和莎莎玩的那个名叫春娟的女人，年方二十，长相很漂亮，就是个子太低，只有一米四五，虽到婚配年龄，却没有人给提亲。春娟兄妹三人，两个哥哥也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媳妇。春娟的父亲李冬成人很精明，但地处歇马原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精明能有啥用，还是靠天吃饭，家里还不一样的穷，穷的给儿子连媳妇都娶不起，为这冬成把眼睛都愁暮了。有一天，邻村的王媒婆上门给春娟提亲，冬成两口子可高兴了，未征得春娟同意就把亲事满口答应下了。王媒婆给春娟说的女婿是邻村刘家坡村支书刘志浩的独生子，刘支书的儿子叫刘明亮，个子高高的，长相也不错，就是害过小儿麻痹，腿有点不方便，脑子有点迟钝。但老刘家日子过的不错，在刘家坡也算是有钱人家。冬成家要了二万元彩礼，老刘二话没说一次就送齐了。二00四年国庆节体体面面的给儿子把婚事办了。人们会问，冬成为啥要那么多彩礼？冬成自然有他的理由，就是心想赶紧给大儿子娶上媳妇。在他们这穷地方没有两三万元，象冬成这样的家庭就甭想给儿子娶媳妇。
陕西农村女儿出嫁要在婆家住一月，娘家住一月，俗称住对月。爱玲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春娟回娘家住对月的日子。谁知她和爱玲女婿小林接触没几天，就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有时拉拉扯扯也不避人。后来听春娟给别人说，刘明亮没有性能力，结婚后只是贴身睡觉，啥也没做。住对月期间，见小林人有长相，又很活道，心生爱慕。再说小林在王玉家面对谢支书提出的三大难题，不好解脱，从春娟的眼神中，他已经领会了点意思，心想爱玲不去四川，就领春娟走，两人躲着家人相见，话很投机，人很投缘，两心相撞，一拍即合。
收了彩礼，冬成很快给大儿子娶了媳妇。娶了儿媳妇时间不长，刘家坡那边，作了儿媳妇的春娟却在腊月十二出走了。刘支书到歇马塬来要人，冬成家也不知春娟去了那儿。就在两家互相猜疑埋怨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有人从鸡峰打来电话说他们店里来了一位千源县名叫李春娟的女孩。问清打电话的地方，冬成和大儿子向峰急急赶到鸡峰市。打电话的那个店，就是前面我们提到的 太阳岛火锅城，打电话的人就是收爱玲当服务员的那个四川厨师，姓米，人们都叫他米师。冬成和向峰说明情况，米师到后厨叫来春娟，把人交给冬成。米师不敢收留春娟是听说春娟已结婚，又是来找小林的，怕惹出什么麻烦，才向春娟父亲打电话的。春娟之所以要出走，是她已和小林联系好，那天在太阳岛接头后一起私奔，由于小林在路上碰到山体滑坡堵车未能按时到达鸡峰，才导致春娟被抓回，还让冬成连打带骂收拾了一顿，把人交给刘支书的儿子刘明亮。春娟一回来，刘家人开始警惕了，春娟自己也只好变乖，再等机会。
时光流逝。又到了农历2005年的二三月间，陕西人有二月二给出嫁女儿送豆豆的风俗。那天冬成和老婆给春娟送豆豆，吃过午饭送走爹妈回来的路上，春娟在村口小卖部用公用电话给小林打了个电话。大概是约定时间和地点，又准备出走。人心思去，想留也留不住。农历二月初三，春娟要丈夫明亮陪自己到县城逛庙会，因为有丈夫跟着，刘家人也没多想。谁知到了县城，春娟说她上厕所。结果一去无回，不知从那儿溜走，早到鸡峰市约会小林去了。明亮傻找了多半天，也没找见，心里乱乱的回到家里，给父母说了情况，刘支书和妻子数说儿子明亮无用。便直接到歇马原找李冬成，说你女儿又跟人跑了，咱这门婚事散伙算啦，你给我退钱，人回来我们刘家也不要了。冬成听了事情原委,只是低头不语。老刘说一个礼拜后给我回话说完就和老伴拂袖而去。
（六）福建寻女
春娟这次出走，小林已来到鸡峰市。那天她在县城甩掉明亮后，正赶上华亭至鸡峰的班车，车到鸡峰，小林早在那里等着，接上春娟，小林在车站附近旅社登记了一间房子，安顿好住处，到街上吃过饭，领着春娟去逛公园，差黑回到旅社。关上房门，小林一个急不可待的饿狼扑食，把春娟压倒在床上发泄着他积攒几个月的欲火，春娟也在云雨中第一次体会了男女之事带给她欲仙欲醉的感觉。两人折腾了半晚上，相拥睡去。
这次勾搭是两人早就预谋好了的，考虑到在鸡峰打工，离春娟家太近，会随时被家乡人认出，说不定又被抓回，所以两人决定去福建打工。小林之所以要去福建，是因为那里老乡多，他也在那里打过工，情况熟，好找工作。
如果说爱玲是为了逃避贫穷，那么春娟就是既想逃避贫穷，又想逃离没有爱情，没有性福的婚姻。春娟那里知道，到福建还是没有能逃脱贫穷，又加上两个法盲组成的非法婚姻，到处受到流动人口管理的盘查。小林身上带的钱也快花完了，他们来到福建省三明市永安县大湾镇，那里有一个镇办水泥厂，民工大多数都是四川老乡，说明情况，厂里同意让他们上班，小林出炉料，春娟装水泥。干了三天，本身瘦小的春娟已经体力不支，才几天，重体力劳动对身体的消耗使两人下班后回到厂外租住的民房里，没有了一点激情，想起在鸡峰的那种疯狂也只是有想法，没办法。第四天，为了有饭吃，小林还得硬撑着干，春娟只能在家里歇着。这一歇下来，春娟感到原有的梦想破灭了，开始有点后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后悔越来越强烈。想家的意念，使她大起胆来，在小林上班的时候给家里打了电话，电话是冬成接的，电话里只说了两句话，爸，我是春娟，我想回家，现在被人控制着。然后电话就挂断了。冬成的电话是来电显示，来电显示号码是0598-6932789，时间是2005年4月20日14时25分。接完电话，冬成悲喜交加，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办法。赶紧到村委会去找村支书谢平。谢平当村干部多年，能说会道，整天为人说事了非，谁家有解不开的疙瘩都请他帮忙。谢支书听了冬成的陈述。给冬成说：眼下最关键的得先查清电话到底是从哪里打来的。
说起查电话出处，还费了不少周折。电信局一般不给查。还是谢平脑子转的快，找到了在千源县任公安局副局长的老同学金海，说明了情况，金海很快通过公安公事查清了电话是从福建省三明市永安县大湾镇一家小卖部的公用电话打出的。这就确知冬成的女儿春娟肯定人在福建。
为了不惊动福建方面并安全救回春娟，谢支书还请金海副局长向永安县公安局发了一份协查公函。公安协查挺及时的，三天后，千源县公安局收到永安县公安局复函，经我局大湾镇派出所核查，4月20日从那家小卖部打电话的女孩叫李春娟，现在大湾镇水泥厂打工，人在我局控制之中，请速来领人。事不疑迟。冬成寻女心切，跑了11家左邻右舍，东挪西借，借了1700元，想请谢支书一起南下福建去解救春娟。谢平毫无准备，经冬成软缠硬磨，心也软了，就给镇上领导请了假。为了保证来回顺当，谢平心想冬成的1700元肯定不够两人来回交销，出发前给在鸡峰市开出租车的妻子说让给他再准备2000元。4月26日起身从鸡峰坐火车到西安，倒乘西安至厦门的列车南下福建。歇马塬的人哪出过这么远的门，就连谢平支书最远也只到过潼关。尽管一路小心翼翼，不停看着铁路运行图，本该在永安下车，却一下坐过了站来到福建章平，下车后每人又花了24元车费改坐章平至永安的班车，到了永安找了个便宜旅社住下，两人赶紧打听大湾镇派出所。原来大湾镇离永安县还有24公里，为了节约时间，只好忍痛花了60元雇了一辆出租车，赶到派出所，接待冬成和谢支书的是位李副所长，人很热情，就是他的福建话让谢平听起来很难懂。好在谢平支书肯动脑筋，在火车上把此事的全过程写成文字，李所长一看全明白了，叫来能说一点福建普通话的民警张斌，把他们处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原来他们把春娟和小林叫来询问并作了笔录，春娟和小林说他们不是拐卖而是自由恋爱，所以派出所不敢扣人，在谢平和冬成到来之前把人放了。张斌还让谢平看了派出所的笔录，笔录上记写着春娟的原话：我爸把我嫁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我不同意，他们就打我，骂我，无奈之下，我才逃婚和小林恋爱的。事到如今，冬成、谢平才明白和春娟一起私奔的原来就是爱玲的女婿，那个四川小伙李小林。
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见到人，谢平请求李所长派张斌民警陪他们去一趟大湾镇水泥厂。李所长犹豫了一下，决定让张斌穿上便衣用摩托车送谢平到水泥厂。张斌在离厂门还有100多米的地方停下，让谢平一个人上去，谢平向张斌示意进去安全怎么样，张斌头一摆，意思没问题。谢平到厂大门口一问，确有个叫李春娟和李小林的在这儿打工，可是前天下午两人突然都离开厂子，不知去向。看大门的师傅领谢平还去看了李小林倒班住的宿舍床铺，啥也没有了。这么远来一趟，竟然连人影都没见到，这让谢平很失望，也很窝火。
回到旅社，谢平和冬成商量下一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没见上人，又不知去向，冬成胸口砸了一锤说：就当没养这个女，咱还是回吧！再等，再找恐怕钱也撑不住。说走就走，心想坐在火车上，还能省一晚住宿费，票是晚上9点厦门至西安的列车。空跑一趟，两人心情很复杂，坐上火车也没有睡意，更不想说话。第二天上午火车到武汉，要停站16分钟，谢平让冬成看着东西，想下到站台透透气，放松一下。谁知道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就在他从3号车厢门向下走的瞬间，谢平的裤口被台阶踏板角上的钢板给挂住了，由于向下，用力太猛，裤子一下扯到裤裆，惹了一圈旅客看笑话，谢平脸一下红到脖根，赶紧用手捏住裤子开缝回到座位。冬成一看支书成了这样不知如何是好。谢平说：你去给找个针、寻点线我来缝，奈何到西安再说。冬成跑了八九节车厢，在6号车厢，看到一位中年妇女正织的毛衣上别着一根针，说明情况，那女人爽快的让拿来用，有针没线还不成，只好向列车员求救，结果列车员只有白线没蓝线，冬成心想出门在外，紧急状态，只要能应急，不管它白线蓝线。回到座位，谢平心想，针线有了，车上这么多人咋好意思脱裤子。冬成这时还动了脑筋，用手指指厕所，谢平心领神会。拿上针线进到厕所，把门关死，脱下裤子，用白线按裤缝原样一针一针的缝，火车行进中，旅客不停有上厕所的，可谢平没穿裤子，就是不开门。裤子缝好了，谁料就在穿好左腿穿右腿时，谢平把脚上的鞋刚好脱在蹲便台边，一下就被列车行驶中豁起的风从便洞吸了下去，这让谢平哭笑不得，正应验了人倒了霉推磨都走叉路的俗语。谢平开门穿着一只鞋回到了座位。冬成问那只鞋呢？谢平没好气的回答：从茅坑掉下去了。冬成从座位上起来，到车厢来回走动，看能不能给支书找只拖鞋，谁知旅行在外，人们把自己的东西都看得很紧。没办法，谢平找了个装过食品的塑料袋，将脚连袜子一起包起来，看上去像有脚伤的病人，就这样奈何到西安站，倒乘西安到鸡峰的火车。到了省城，谢平恐怕遇见熟人难堪，坐着没动。终于回到了鸡峰，谢平急急换上冬成的鞋，到滨河路步行街买了一条新裤，一双鞋，换了包装谢平才露出了一点笑容。
无果而归的冬成一回到家，就被刘家坡刘支书的亲戚家门二十多人围着要钱，冬成是实诚人，觉得女儿出走了，不能让老刘家人财两空。钱咋退呀，咱得找个人中间说话，才好放事。这个中间说话人还非谢平莫属。后经谢平两头说合，达成了退礼协议，关键点有两条，一是刘家人必须拿到离婚证。二是冬成家见到离婚证方可两次退还刘家坡两万元。人虽没寻回来，但因春娟婚变私奔引发的经济纠纷和群众性闹事让谢平三捶两绑子给摆平了，这让谢平心感安慰。
（七）尾声
爱玲回来了，四川那边没有离婚，又和娘家邻村一位青年结了婚；春娟私奔了，陕西这边也没离婚，又跟四川那个李小林同居了；李小林也没离婚，却把媳妇换成了春娟。至于春娟到四川去的命运我们至今还不得而知。冬成还准备再下四川去寻女儿。
【责任编辑：男人树】
发布时间：2023-05-19 0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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