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昏的最后一缕光线完全消失时,天突然黑了下来,远方的霓虹灯闪烁起来,照亮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也照亮了这个都市的繁华与浮躁
车水马龙的马路边一处钢板围起来的工地里,一群群头戴黄色安全帽的男人,穿着满是沙土泥浆的衣服,手中拎着装满工具的桶,爬下高高的扶手架,迈着疲惫的步伐,三三两两的,走向他们的家。
说是家,其实就是工地旁临时集装箱搭建的一个大窝棚,外边挂着一排排刚洗完的衣服,都冻成一块冰冷的冰渣了,在呼啸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左右摇摆。棚内,冰冷的地面上塞满一床床破烂不堪的被子,棚的边缘塞满了工地天天要用的工具,锄头,工具箱,水壶,还有那步满灰土散发着臭味的各式胶鞋此时工友们已经陆续回来,换鞋的,就着冷水洗澡的,坐在地铺上打牌的,侃大山的,玩手机的......不远处,一群人正围坐着喝酒聊天,四川话,湖南话,东北腔,各种口音杂夹,老的胡子头发都白,少的一脸幼稚气息。
今天是12月25日,西洋人的圣诞节,颇解风情的老板突发慈悲,给工人们改善伙食------送来半头猪和一箱二锅头外加一人一包软盒黄鹤楼的犒赏,好久没有进过荤的工友们无比的高兴,小孩子过大年似地闹腾,使得整个工地都沸腾起来,这倒不是因为那鸟的剩蛋节,仅仅是为可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一次----那是过年才有的待遇。
这群人们当中,有一个秀气的青年,一身书生气,虽然衣服上打满一个个破补丁,穿得倒也干净整洁,他独自站在远处的角落里静静地望着远处兴奋的人群,平静的脸上波澜不惊,显得鹤立鸡群,与这群粗枝大叶的汉子们格格不入。这个年轻人叫张一宝,人称阿宝,24岁,已经混迹于工地之间约莫3个年头,算得上一个老资格了,因为读过几年高中,在建筑队里做会计,掌管队里的伙食开销和建筑材料,算是一个大管家,平时也顺带做做小工,比如运砂浆,拌泥浆之类的。
圣诞节嘛,这群大老粗们不知道,上过几年学的阿宝还是了解的。窝在这个停尸房般死气沉沉的工房内大半年,都不知道外面今夕何年。不愿忍受这喧哗嘈杂的场面,小宝想出去溜达一圈,看看这个繁华的都市霓虹,顺便散散那已经彻底死了的一颗心。
走出工地的大铁门,对面就是宽阔的大马路。看着路边直插云霄的幢幢高楼和马路中间绝尘而去的一辆辆小汽车,阿宝苦笑了一下,这些繁华都与己无关,自己就是一个迷途羔羊,迷失在这茫茫都市之中,却无法回家: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而是没有挣着回家的钱。
穿过甬长的地下通道,出口就是繁华的商业步行街。坐在广场的石凳上,阿宝从怀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软盒红金龙(2块钱一包的珍藏版,那是从贫穷的家乡带过来的,上海滩这种繁华的国际大都市是不屑于卖这种低档烟的),掏出一包火柴,划了好多次终于点着了烟嘴。悠悠地吐着烟圈,顿时烟雾缭绕,恍如身处仙境。
咳咳,呛人的烟雾熏到了旁边一个肥硕的女人,厌恶地挥挥手赶走烟雾,然后又往凳子的另一端挪了挪身。阿宝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脸上的肥肉一坨坨在那儿蠕动,把两只小鸡眼挤成一条缝,恶心死了;两只肥硕的耳朵上挂着两个黄金的大吊环,那大圆环使他想起了家里那头大水牛鼻子上的鼻环。他感到不可思议,好好的带着这么个大环在耳朵上干嘛呢,炫富吧?这么肥硕,一定是美味佳肴吃多了吧,活该肥成猪一样。阿宝幸在乐祸地想着,又开始吞云吐雾起来,直到把那个泰山一样的丑女人从凳子上熏走。
然后他悠闲地躺在凳子上,打量起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一个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们,涂脂抹粉的,手上提着小包包,闪动着水蛇一样的腰,噔噔噔地匆匆经过他的身边,然后再噔噔噔地急速离去,很少有人关注着石凳上的这个男人,偶尔有美女瞟过来一眼,看到他破烂的衣装,也只是投来鄙夷的眼光,然后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半个小时了,只有坐在角落里乞讨的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冲他微笑,大概是同病相怜吧,让他受宠若惊,感到那么一点点国际大都市的温暖。偶尔,碰到一个肥硕的老男人搂着一个都可以做闺女的年轻美眉打情骂俏地经过他面前时,阿宝都会呸地啐出一口痰,在心里骂那个老男人不要脸,咒那个小妖精变成丑八怪。
当然,望着眼前一对对情侣经过时,阿宝都会在心里送去真心的祝福,同时露出羡慕的目光。这也勾起他一段美好爱情故事的回忆。想当年在县城高中读书时结识了同班一个可爱女孩,想当年,少不更事的他们一见钟情,爱得死去活来,无数次花前月下,无数次山盟海誓,天真地以为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为了美好的爱情,他们常常逃课出去相聚,学业自然荒废了,最后双双被劝退。那女孩花容月貌的,嫁给一个富家子弟,现在都儿女成双,双宿双飞了。而自己,却还浪迹于这个大都市为谋生而垂死挣扎。想想自己当时真傻啊,一念成痴竟沦落到如此田地,阿宝不由得苦笑。本身有几分帅气,加上比较活络,在上海这几年,阿宝也俘获过一个小女生的芳心,甚至连那处男之身都被骗了去,原想生米煮成熟饭,来个奉子成婚,拐个老婆带回那个鸟都不拉屎的穷家乡去,没想到人家女孩最终还是因为他太穷而打掉已经怀了6个月的身孕,并且坚定地对她说:侬这么穷,我嫁给侬受苦就算了,孩子也跟着受苦,侬可不愿意啊。然后无情离去。从此,阿宝再不相信纯粹的的爱情,看到影视剧上那些凄美的爱情故事时他再也挤不出一滴泪了。经此打击他更加努力地干活,希望挣更多的钱,可是现在存折里的钱连个厕所都买不起。想到这,阿宝眼神黯淡下来。
起风了,广场上的垃圾纸屑在空中打着旋,身上仅仅一个外套,阿宝感觉有点冷,打了一个喷嚏。这天气太冷了,身子骨也不硬朗,他想买个棉袄御寒。于是阿宝起身拍了拍身子,然后大步走向远处的一个大商场。一进大厅,顿时暖风拂面,里面的中央空调吹的人浑身出汗,阿宝脱下了外套,身上只套着一件衬衫,顺势瞟了广场上那个乞丐,不由得唏嘘一下,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乘着电动扶梯上了二楼服装专区,在一件棉衣面前停了下来,这跟村里最有钱的二狗子穿的大衣一模一样,二狗子说要二百元呢。狗日的二狗子经常穿着这件大衣在他面前炫耀,在外打工这么多年,可不能被人瞧不起,这次回家一定要弄一身好行头,也好压压二狗子的嚣张气焰。想到这,阿宝拿起这件大衣试了试,漂亮的服务员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不停在旁边说:帅哥,侬穿上这身风衣都赶上周润发的气场了。说得阿宝心花怒放,一口应下,这衣服我要了。问问价格,1800元人民币。把阿宝吓得打了一个冷颤,哆哆嗦嗦地翻遍衣服口袋,才找出500块钱,那还是队里这个月的伙食费。那个满脸堆笑的服务员看着阿宝的囧样,顿时黑下脸,鄙夷地大声吼道:没钱装什么爷,调戏老娘啊。旁边的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来,弄得阿宝很尴尬。不过阿宝就是阿宝,脑子活络,处变不惊。他镇定地盯着服务员,一字一句道:你丫牛气什么啊,你他妈有种别出来卖。然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大的侮辱,还是一个女人的羞辱,阿宝脆弱的自尊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他走出商场大楼,想到海边散散心。可是走了半天又绕回来了。记得半年前只有一栋大楼,现在却魔法般的挺立了好几栋,还有那个肯德基店现在也不知道搬哪儿去了。这个城市变化真他妈太快了,唯一永恒不变的或许只有天了,太阳每天都照常升起,高高在天上看着作为建筑工人的他们每天来来回回地忙碌着,然后一栋栋大楼拔地而起。阿宝这样想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米手机,打开谷歌地图地图查看地形。这个手机算是阿宝身上最值钱的财物了,这还是他托上大学的表弟在官网上给他抢购来的,花了近一个月工资呢。
在手机地图的导引下,阿宝沿着大马路一直往前摸索,漆黑的马路上只有路边矗立一排排的路灯,发出橘黄色的光,就像咖啡屋里那暧昧的暖色大吊灯。偶尔,一辆小轿车疾驰而过,留下一团乌黑的尾气,然后在空气中膨胀开来。远处高楼里的霓虹灯忽闪忽灭,就像天上璀璨的群星一样,眨巴着调皮的大眼睛。想到天,阿宝抬头看看天空,一弯月牙挂苍穹,阴云遮盖,看不清月亮上的光景,阿宝想,嫦娥仙子大概也逛街去了吧,不知道她挽着谁的手去的呢,不会又是一个大腹便便满脸肥油的老男人吧?
每逢佳节倍思亲啊,阿宝想起了千里之外那个小村庄里的头发斑白的父母。想当年,自己退学回家,把老父亲气得口吐鲜血,现在都还经常气喘,想想自己真是不懂事,不知道父亲现在胸闷可好些,还有母亲,现在腰还痛否?也许他们现在也正在家里的土墙外两眼汪汪地盯着我这个不孝子吧?想到这,阿宝眼眶湿润了。正准备给家里打个电话,电话响了。掏出手机,工头老杨的电话,阿宝赶紧按了一下接听键。
喂,你小子在哪儿鬼混呢?
杨哥,我在街上轧马路呢。阿宝急忙应承着。
这么冷的天,小心着凉啊。告诉你件事,今年这个工程有点紧,估计过年不放假,你回去告诉大伙,等过完年,工程结束了再发钱,叫大家不要急,我老杨办事你们又不是不放心。
好吧阿宝失望地挂了电话。工友们都连续两年没回家了,本来都准备今年回家一趟的,这下可好,又泡汤了。没办法,没拿着血汗钱,谁能回家啊。
阿宝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喂,小宝啊,你小子还想起来给家里头打电话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电话那头,父亲责备的话语掩不住兴奋的心情。老人都这样啊,牵挂着孩子们呢。
你小子可不要在外面胡搞啊,要注意安全,我们身体都好,你不要牵挂了,我让你妈接电话吧,她天天嘀咕着你呢。父亲颤抖着,有点气喘,肯定是接到儿子电话,心里又激动了。阿宝心里感到一丝痛。父亲当年就是因为自己的不成器而气出心绞痛,一激动就发作。
宝儿吗,在那边穿的可暖和?可受欺负?不要再往家里汇钱了,我和你爹都还有钱,今年大丰收,杀了头大年猪,等着你回来吃呢人老了话就多,母亲不停地唠叨着,都快半个时辰了,电话费快不够了。
妈,我今年过年不回来了。你们两老在家里好好过年吧。
哦,你隔壁大婶还给你介绍了个姑娘,准备等你回来好处处对象呢。人家姑娘可水灵了呢,都等你一年了。母亲有一丝失落,明显没有了刚才的兴奋劲。
妈,过完年,工程结束了我一定回来看两老。
哦,一定不要再诳我了,你都说了多少次回家了,到头来-------电话突然断了。阿宝拿起手机正准备拨过去,10086发来一条短息:尊敬的客户,您的电话已欠费
停机,请尽快缴费。妈的,狗日的中国移动,老子不差钱。阿宝在心里愤怒地咒骂着。
外滩到了,远方的东方明珠塔矗立在滚滚的黄浦江边,无情地注视着芸芸众生,像这个这个诺大的城市一样地毫无感情,同样无情的还有那星星点点的霓虹灯,五颜六色地闪烁着,这些冰冷的灯光从未曾温暖过阿宝绝望的心灵。
一丝寒风吹来,撩拨着阿宝的头发。阿宝想起了小时候,寒风拂面的除夕夜,老屋里的妈妈总会端出那个一米见方的大木盆,烫猪一样地把脱得赤裸裸的阿宝赶进那个装满热水的木盆,然后母亲也像这寒风一样撩弄着阿宝的头和身子,给他洗澡。还有家里堂屋门上的红对联和阵阵鞭炮声,还有团年饭时一屋子的欢声笑语
还是家里好,这里的霓虹灯虽然很美,但是不属于我。阿宝在心里说着,然后转身往回走,朝着那闪烁着的五彩缤纷的霓虹灯
发布时间:2022-11-03 0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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