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道二憨是搭错了哪根筋,二憨把大全家的锅碗瓢勺给砸了。
二憨砸锅碗勺的时候,大全家的那条黑狗就拼命地扑上来咬他。二憨顺手抄起一根藤条子,一下子就打在狗嘴上,那狗嗷嗷叫着夺门而出,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大全媳妇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睁圆了一双惊愕的眼睛叫道:
二憨,你疯了?
二憨轻蔑地别过脸去,连看都不看她,高傲地仰着头,带着一丝不屑的笑,迈着胜利的步伐,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
对这个平常焉不拉叽的二憨今天反常的举动,大全媳妇莫名其妙,看傻了。
二
据说二憨砸锅,是因为二憨在村外的草庵里发现了妻子和大全正干那事。这个憨厚朴实的二憨,对每天起早都要去村外田里看庄家的妻子起了疑心,结果来个跟踪追击,结果就发现了真相。
当然这都是村人传播的街面消息,至于二憨赶到时大全正和他妻子准备干那事,还是正在干那事,还是已经干了那事,这个村人一概不知。在村人的眼里只是一片充满神秘色彩的朦胧着。
三
半晌午,太阳明晃晃的村街上出现了三个人。一个是村支书,两个是乡派出所的民警。他们从空空荡荡、寂静无声的村街上走过,来到二憨家大门外,伸手敲二憨家的大门,敲了半天不开。
远远村街的一端,几个正编织毛衣的妇女忙停住手中的活儿,聚拢目光,伸长脖颈用警惕且谨慎的目光观望着,样子像几只惊吓的鸡。本来胆小怕事的村民对穿制服的人就十分敏感,更何况今天是两个带大檐帽的警察,而且还有支书跟着,谁也不敢近前。
叩不开门,支书犹豫片刻,就屈尊朝这边走过来,近前,问妇女见着二憨没有。妇女们先是你看看我我看你不说,最后有人小声说没见,可能去城里干活了。
那两个警察在二憨家的院墙下不时地踱步徘徊着四处张望,偶尔也扭过头来朝这边看,样子像两个圈着的生鸭子,伸着脖子想找个豁口跳出去。
白哗哗的日光在小街上流淌着,时间悄无声息的消失着,两只麻雀追赶着箭一般从小街上空划过,留下两声细碎的鸣叫。
村支书显然有些失望。
有人小心地问支书:
支书,这是弄啥唻?
支书没好气的说:
抓人!
那人又小心地问:
抓谁呀,支书?
支书说:
抓你!
人群里哄地一下子笑了:
知道了吧,抓你。
那人羞涩地说:
抓俺干啥,俺又没犯法。
人群里有人说:
抓你偷人。
一群妇女立刻笑着扭成一团。
支书也不笑,板着个面孔就走了。走到两个警察跟前,站下来说着什么,一会儿,三个人就相跟着,穿过小街明晃晃的日光,走了。
不久,又有法院的人来敲二憨家的门,说是找二憨送传票。依然不见人。
估计二憨早得了消息,如惊弓之鸟,不敢进家。
四
躲藏了一个多月的二憨,一天傍晚偷偷回来拿换洗的衣服,有村人见到他悄悄走上去,同情地向他打探情况,二憨一脸忧伤啥也不说,只是低着头忙着把一袋子衣服往破自行车后架上装,然后用麻绳胡乱的缠几下,完了,拍了一下手,踢开自行车支架,就准备走。这时却很感概的甩下一句话:
日他娘,下辈子打光棍,也不能再找排场(家乡俗语漂亮)女人做老婆了!
而后就匆匆忙忙跳上车子,哗哗啦啦地走了。
第二天,有人在人场里讲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思量一番,也深有感概地放慢声调悠悠说:
二憨说这话也有道理呀!
村里有个二百五傻屌叫小孬的,也好挤个人场,凑个热闹。见人们议论二憨也一脸兴奋跃跃欲试,傻笑着在一旁插嘴:
这啥世道,放着奸夫淫妇不抓,却抓二憨。你说二憨冤不冤?
说罢自个先嘿嘿地笑起来,半天见没人理他,就自问自答似地说:
叫我看二憨比窦娥还冤哩。
说着话就一脸谄笑着看着众人的脸往人跟前挤。
他头发蓬乱如蒿草,身上脏兮兮的,脖子里灰尘有一指多厚,常年论辈子不洗澡,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儿,往人身边一站就呛人。刚往前一靠就有人没好气地吼一声:
滚,一边去!
他就知趣地陪着笑脸往外退两步。
人群里突然有人说:
小孬,咋说二憨捉奸是你提供的情报?
小孬见有人对他感兴趣,便也不隐瞒,说:
我就给他说一句。
那人一脸坏笑着吓唬小孬:
啧啧,小孬,你这家伙坏人家的好事,让大全知道了腿给你个赖熊打断。
小孬脸忽地变了颜色,心里有些害怕,但嘴依然硬着:
知道咋着知道?我又没冤枉他。
说罢,小孬知趣地离开了。
五
一日,二憨夫妇在家中相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打架。声音从院里传出来。有一邻居去拉架,被老婆怒气匆匆地扯回家去,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你个七孙,不要一点熊脸,她吵架咋碍着你了?一圈子邻居都不去拉,打她你心疼了?
男人嘴角动了一下,找不到词。
我可警告你,你要敢跟她相好千万别让我逮住!
男人似乎觉得女人不可理喻,气得匆匆进屋大白天躺在床上就睡觉。你睡觉我也睡觉,于是女人也蒙头盖脑躺在床上。一个东屋一个西屋,该做饭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做,最后各做各的各吃各的。月余不搭腔。这是后话。
话说那一天二憨两口子一阵紧锣密鼓扭打争吵之后,就像河水流过一段激流险滩进入到一段开阔处,随之流速缓慢下来;也像戏曲声腔转换,一段激昂高亢的高音之后接下来进入婉转低沉的抒情。
二憨坐在院子里一个破木凳上,静静喘气,衬托着蓝蓝的天空,一脸菜色,表情木然,模样酷似一副油画。
他老婆则坐在地上拖着长腔念戏文般边哭边诉:
我的那个亲娘哎这日子没法过了这没烟儿的事儿硬往老娘头上扣屎盆子呀老天爷,你睁眼看看我这过的叫啥日子你发发慈悲让我死了吧让我出门被车轧死、让我一头栽死别让我在这阳世上活受了
哭着哭着,起身回屋拿一红裤头来,说要送派出所去化验,证明自己的清白,最后竟骂不绝口,发狠要跟二憨离婚。
二憨没有老婆气场强大,缠不住老婆,往往惹出事来没法缝补,听着老婆一声声不堪入耳的叫骂,心里烦,又听不进去。有人说,如果二憨老婆骂一句他娘身上掉一粒豆子,那他娘早给骂没了;如果骂人是刀子割肉,那二憨他娘早被骂得稀巴烂了。二憨没办法,只得推着车子往外走,走出院门,还忍不住回头骂一句:
X他娘,娘那X,提上裤子就不认账。
二憨走到小街中央的时候,二大娘拦住二憨说:
二憨,都是土里埋半截的人了,她就那样你还不知道。可不敢离婚。这不离婚咋着说她是你老婆;这离了婚谁还说她是你老婆?再说了,孙子孙女都有了,儿子媳妇逢年过节带着孙子孙女回来,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多好。说句好话,陪个不是,服个软,又不少你身上一块肉?当个男人就得肚囊子大点,这过一家人家不容易,听大娘的话没错,别闹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二憨轻轻哦了一声就走了。
六
二憨想,也许自己真的错了。自从同妻子闹别扭至今已几个月了,这几个月来自己哪一天过过安生日子?大全恼他,妻子恨他,派出所抓他,法院传他,连二大娘也劝他别闹了。看来一切都是他在找事。如果自己做得对,那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支持他呢?哪怕是一句鼓励的话就没有!
工友们劳累一天,早已扯起了香甜的鼾声,二憨躺在工棚的炕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这让二憨心里很纳闷。这人世间的是是非非一时间在他心中如一团乱麻,让他捋不清头绪、辨不清黑白。人们都说他憨,也许自己天生心里就少一叶子。
小瘦猴起来撒尿,听到二憨叹气,说:
还没睡呀?
二憨没吭声。
小瘦猴站在不远处的夜空下惦着小鸡子哗哗撒着尿说:
还在想那事呀,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叫我说你就是戴绿帽子的命,争也没用,你是放着得发不得发,本来好好的日子你说你去捉什么奸呀?男女这事本来就是水里插棍薅了没印,本来你又没受啥损失嘛。
二憨恼了,说:你懂哩个球!
瘦猴转身愰了两下小鸡子掖进裤头里说:
好好,我懂哩球,你继续闹,打跑她个七孙家妮子,你再找个年轻哩。像咱老板学习,到时候我去喝你的喜酒闹洞房。可是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那憋形
说罢麻利地钻进被窝睡了。
二憨心里腾一下火了:
小鸡巴孩,黄嘴叉子还没褪净哩想教育我!
众人一下子被惊醒了,不耐烦地嘟囔道:
这是弄啥唻三更半夜?
二憨没好气地说:
我疯了!
疯了你出去疯去,别影响大家睡觉!
二憨遭到大家的反对不再吭声,随即眼窝里掉下两滴泪来。他觉得实在太憋屈了。瘦猴的话虽然刺耳难听但却也有道理,严酷的现实就在面前摆着。自己就这命,活该戴绿帽子,争也没用。不争还有个家,再争家就没了他气得咬牙恨地直捶自己的头:我的亲娘哎这人活在世上咋就这么难?!
想想这场风波的导火线都是那个二百五傻屌小孬!如果不是小孬一句话咋能会惹出这样的事?想到这他把一切怨恨都记在小孬头上,瞅准机会准备收拾小孬。小孬是个什么东西?是傻屌、是个打一辈子光棍的傻屌!傻屌能分出屁香臭?能辨出黑和白?当然不能!他觉得他的智商败给了一个傻子,更坚定了他整治小孬的决心。事情的头绪捋清楚了,他心里反倒觉得有一丝好受。天不早了,明天还得干活,他扯了扯被子闭上眼,睡意渐渐的上来了
七
这机会也真让他给逮着了。
这一天傍晚,他从城里收了工决定回一趟家。自从同妻子闹了别扭他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他骑着车子刚进村正好在村口的暮色里看到了小孬。小孬正一个人呆在路边津津有味地看大全家的那条大黑狗趴在一条花母狗身上使劲,那花母狗还傻不拉叽地弓着身子往后戳着,看样子还很配合。二憨没心思看狗练蛋,他下了车子,朝着小孬的脸就搧了下去,小孬冷不防挨了一巴掌,咧着嘴蹦跳着大叫:
你凭什么打我?!
二憨也不同他辩理,上去抓住他的衣领就往回拖,拖回家中,见妻子正站在院子里,就一下把小孬放倒在妻子面前,说:
实话告诉你吧,就是这个二百五傻屌告你的黑状,今天我把这个汉奸奸细叛徒交给你,任凭夫人发落处治。
二憨对他今天说出这样充满文词的话很满意。心里一阵得意。
老婆连看他一眼也不看转身进屋去了。
二憨愣了一下神,心想老婆不肯原谅自己。随转身抬起脚朝着小孬雨点般地踢下去。他多日积压在胸中的怨气终于撕破了一道口子,找到了发泄对象,把个小孬踢得呲呀咧嘴,身子缩成一团鬼哭狼嚎般地大叫。最后小孬趁二憨缓慢的间隙里踉跄着爬起来赤着脚跑到了大门外,回头对着门里大骂:
我X你妈二憨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日你八辈祖宗,你不得好死!
骂完,心里说,日他娘今天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随嗖地一下就没了踪影。
二憨走进屋里,妻子已坐在床上,他噗嗵双膝跪在地上,说:
你放心吧老婆,以后我再也不会上小孬个龟孙的当了。今天我向你赔罪,都是我不好,我找事,你放心今后我一定安安生生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好好跟你过日子,再不会无事生非,跟你过不去。
老婆不理他,坐在那里一直板着脸。
二憨乞求原谅的目光在老婆脸上盯了半天,忽然觉得老婆板着的面孔也很美丽,心想,那就是文化人说的冷美人。顿时心里涌出一股激动的热流,看来找老婆还是排场了好。二憨的目光又落在老婆胸前,在那高高隆起的地方游移着,恋恋不肯离去,那高高隆起的地方隔着薄薄的粉色衬衣,像两个蒸熟的馒头散发着缕缕诱人的幽香,强烈地勾动着二憨的食欲。二憨已有几个月没有碰妻子了,两只眼睛看呆了,这时,他猛然听到心中嘣的一声,一堆干柴着火了,噼啪炸响,熊熊燃烧,热气直冲脑门。他猛地从地上窜起来,像一只求偶的狮子,带点温柔,朝妻子身上扑过去。
妻子恼怒地用力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上。
二憨眼睛血红,望着妻子,欲望强烈无法抑制,不满意地嘟囔道:
你让人家弄不让我弄,你是我老婆,我有权力弄你!
说着又一跃而起,饿虎扑食般地再次朝妻子身上扑过去(这一回却不带一点温柔)
第二天一大早,二憨就被两个派出所的民警带走了。说是强奸罪。二憨想,这一回我咋又错了?同自己老婆干事我成了强奸了?
2014.1
发布时间:2022-10-27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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