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5月的一个深夜,我隐约听到里屋的父母压低嗓子在谈论着什么,少年惯有的好奇心驱使我竖起了耳朵。虽然隔着墙壁,我还是听清了父亲的声音,他好像在说,光明日报上登了一篇观点很特别的文章,看来我们这个国家要开放了,说不定以后可以跟国外的表舅联系上,没准还能去国外开开眼界呢。
虽然那个时候的我,尚处于懵里懵懂的年龄,但“出国”二字,仍是那么异样地击中了我的心房,兴奋?紧张?还是心慌?似乎都有点,但又似乎都不是。在我当时的概念里,国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遥远世界,遥远得根本就未曾去想象过。可是那晚隔墙听来的话,却使原本遥不可及的世界好像突然变得近在咫尺。
不过那只是一种感觉上的变化而已,直到上世纪的八十年代,要想去国外走走看看,对于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来说,仍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于是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圳,一个被大家称作“中英街”的地方,就成了无数像我这样怀揣着见识外面世界的梦想,却又无力真正出国的人特别向往的地方。因为据说那里是由中英双方共同管辖的,一条道路一分为二,一边属于中国,一边属于英国,因此到了中英街,也就等于出了一趟国。
这样的“出境游”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可笑,但二十年前当我第一次到中英街的时候,却是异常激动的,如今回想起来,那种难抑的新奇和兴奋仍历历在目。
中英街在一个叫做沙头角的小镇上。那天早上我们特意早起,坐车从深圳市区出发,赶到沙头角的时候才九点刚过,中英街门口却已是人山人海,被排队等候进入的游客挤得水泄不通,那个场面,简直比如今的股市发行新股时还要火爆。捏着托深圳的朋友提前搞来的“特许通行证”,随着缓慢移动的人流焦急地蜗行了快俩小时,才踏进了这个神秘的地方,此时太阳已经高照头顶。
大名鼎鼎的中英街原来竟是这么一条狭窄的街道!两旁的房屋低矮陈旧,却鳞次栉比地开满了店铺。有趣的是,街道中央立了一块“中英街碑界”,我们走的这一边人流拥挤,是深圳的,而另一边行人却少了许多,那是香港的。当时香港尚未回归祖国怀抱,因此跨过碑界走到街道的那一边,就等于出国跑到英国管辖的范围去了,虽然这在当时是不被允许的,但事实上真要到对面的店铺里去逛一逛也没人来干涉你。
于是就怀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出境”到了对面。其实两边的店铺没啥差别,主要也就是金器店、电器店和服装店,据说由于免税,这里的东西,特别是黄金的价格要比杭州便宜不少。于是大家首先就往金银首饰店里钻,本来我对商品价格是满迟钝的,可看到同伴们一个个都热情高昂地从原本并不怎么饱满的腰包里掏出人民币来,仿佛有天大的便宜可以白捡一般,我自然是不甘落后了。刚好一款造型别致的纯金项链不失时机地闯入视线,那金链是由一朵朵梅花缀成的,梅花正是女友的最爱,于是不假思索地出手,并且手到擒来。
虽然腰包一下子瘪了一半,心里却是踏实了许多,毕竟旗开得胜,把最艰巨的任务给出色地完成了。接下来就不必那么急吼吼了,连逛了几家服装店,目光始终在男装前睃巡,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可亏待了自己呀。那些格子纹的夹克衫现在看来真是土得掉渣了,可在当时却是时尚得不得了。一件件瞄过去,什么花花公子、皮尔卡丹、金利来、老爷车……全是名牌,样子爱不释手,价格却是辣手,几乎都要三千五千的。好不容易看到一件最便宜的,还是鳄鱼牌,也要一千八。这个价格,也要相当于当时我的大半年工资啊。内心世界正在波涛翻滚着,善于察言观色的老板已凑上前来:“这款不错的,正宗鳄鱼,喜欢吗?喜欢就说个价好了。”我知道是可以还价,但这个标价与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实在相去太远了,恐怕难以达成共识啊。
老板显然窥出了我的心思,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你说个价,成就成,不成也没关系的。”我对这笔交易的可行性根本不抱什么希望,老板却热情高涨紧追不舍,我只好一边往外退去,一边随口应付道:“太贵了,两百块一件还差不多。”“两百块?小伙子你开玩笑啦。”说完就转开身去再不理我。
我继续往外走,心里却已经开始有点后悔了。其实那件鳄鱼真的很不错,三五百元肯定是值的。当我走出店外足有好几十米,已对那件鳄鱼彻底丧失奢望并决定另寻契机的时候,那位老板忽然变戏法似地从我身后冒了出来:“来来来,看得出你是诚心要买的,回店里我们再商量商量。”说着就拖住我的胳膊往回拽,见到台阶我赶紧下脚,嘴上却还是不肯让步:“最多给你加几十块,多了我可付不起的。”
发布时间:2024-03-30 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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