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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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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六七九像头牛似的壮实,身上腱子肉一坨坨的。他老婆喜欢他又怕他。每年除了年探亲假之外,他还要找空子回家一二回。过五一时有天假,他把仅有的一天待休搭上了,又和别人调了一个班,连头搭尾凑出三天时间来,急急地回乡去。回去的那天没占休息,,搭下午两点钟开的火车。然后又转汽车,晚上九点钟到了家。夫妻俩很久没见面,见了面都很高兴,很激动。那晚上他和老婆干了六回那事。第二天他睡了一个白天,擦黑醒来见老婆春兰从地里回来正忙着烧火做饭,心里便很惭愧,骨碌下床便去拿水桶挑水,老婆拦住说:你歇着,缸里是满的。他便叹了一声。自己一年四季在外头,家里事都是老婆一人忙活,好不容易回家来一趟,也还是她在忙。他搂住春兰说:咱们的日子怎么这么过?春兰温柔地望着他:不这么过咋样过?苦了你。他说。他和春兰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感情挺好。这晚上他控制不住自己,和老婆干了七回那事。最后一个晚上他想着明天就要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着春兰,于是干了九回那事。人瘦了一圈像个鬼似的回到矿上,大伙一见不饶他,要他交代详细事实。他也就照实说了六回、七回、九回,于是得了六七九这个绰号。
  博士评论家看到我的小说中的这一段,头摇得像拨浪鼓,说:太黄色,太粗俗,看来你的层次也不高嘛。怎么写这种事情。我真希望我能像从前的国民党的文学检查官,手里有把大剪刀,好把报纸着杂志上电视上电影上的一切涉及性的内容都咔咔剪掉。
  博士说得义愤填膺。我吓得不敢做声。心里想跟他解释我为什么要写这篇小说,为什么要写这一段。我从大学毕业后在矿山呆了两年,这两年的经历胜过我前二十年中对社会对生活认识的总和,使我真正看到了生活是怎么回事,生活的意义又在哪里。矿工们成天在山头上辛勤采掘,这样才有了铁矿石,才有了钢铁,才能造铁路,造汽车,造一切带铁的东西。而他们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他们的老婆大都在乡下,工人老大哥如今不吃香了,矿山工人老大哥就又次之了,城里的姑娘谁会嫁给他们?她们只能找农民伯伯的姑娘。两地分居成为他们夫妻生活的常态。但他们是人,他们健壮的体魄,他们旺盛的生命力和情愫,使他们时刻燃烧着爱的烈火。我想我应当为最普通人的生存状态表述点什么,让人们知道还有这么一些人:他们的辛劳,他们的奉献,他们的情感,他们的苦痛既然我选择了写作这个职业。
  这是我的第二次择业。
  我是一个散漫的人。上大学时就经常不去上课而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看小说,因我爱好文学。我本来是要学中文的,但我老爸非常反对。读高二文理分流时,老爸就非要我分流到理科。我不理解我老爸自己是作家,却为什么反对我学中文。老爸说:在中国,学文科搞不出名堂来,搞出名堂来的就可能会犯禁、犯错误。我那时才16岁,不像现在这么成熟(仅相对而言,其实我并不成熟,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老爸叫我学理科就学理科吧。一分流到理科就一条路走到头了,毕业高考时也就只能报考理科,那时我后悔起来,但木已成舟。在大学学的机械,对功课我不感兴趣,只是对付,心系在文学上。大学毕业后我进矿工作。两年后决定辞职当自由撰稿人。我买了台电脑,在城里租了间房住下来写作。在大学时我已经发表了一些小说,在矿上也写了些小说,但不像现在是以写小说为职业,靠这挣钱吃饭。
  受到博士批评的这篇小说是我辞职后写的头一篇,我指望它发表后的稿酬成为我当自由撰稿人的第一笔收入。博士一批评,我不敢怠慢,评论家一般是不好得罪的,如果想在文坛上立住足,特别像我这样的未出道者。
  我等自己在惊吓中平静下来了一些,连忙对博士说:我修改,我修改。
  嗯,那好。博士说,把那些东西删除,要那干嘛。
  好,好。我诺诺地答道。
  二
  砰砰砰。我奇怪谁敲我的门?我住在这里一般很少有人来找我,所以我可以安安静静地写。
  我去开门。门外站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模样像是农村人,身材健壮,但脸模子透出一股秀气。
  你找谁?
  你不认识我啦?那妇女开朗地说道。我愣住了。我在农村没有什么熟人。
  我是春兰哪。
  春兰?你是六七九的老婆?
  是啊。
  坐请坐。我惊愕着。
  你怎么把我忘了。春兰说。
  没有没有。请喝水。
  你怎么不准他回家呀?春兰说明来意。
  谁?我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来。
  我丈夫呀。原来说好了五一节回来的。
  我终于明白了春兰来找我的目的。可我说什么呢?
  五一节是不是劳动人民的节日?春兰问我。
  是,是。
  我和我丈夫是不是劳动人民?
  是,是。
  劳动人民过劳动人民的节日都不能回家一下呀?
  
  我和他好容易才能会一次面,为什么不让会了?
  不是不让你们会面,只是不让你们做那事。我有点结结巴巴地说。
  为什么?我们是夫妻。你讲不讲人道,讲不讲人性?
  春兰后面这话我感到不像普通农村妇女节说得出来的。我赶紧拿过桌角上的笔记本,翻开我写那篇小说时写的人物提纲哦,春兰是上过初中的,后辍学务农了。
  春兰句句话把我问着了。我回答不出。
  我本是同情她和她丈夫的。
  不是我不让你们做那事,是博士不准。我只好把博士供出来了。
  我找他去!春兰说。
  我非常内疚。因为那篇改过的小说不久就要发表出来了,一旦发表,事情就定夺了。我决定亲自领春兰去找博士说。
  博士住在一幢大楼的三楼。我摁过门铃,防盗门打开了。博士站在门内见是我,又领着一个陌生的乡下女人,似乎有些不快。但还是让我们进去了。博士的妻子也在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博士嘛,找的老婆自然不会差。博士倒过两杯茶,便问我有什么事,我说:那篇小说还是想改回去。春兰也接上话说道:让我们夫妻五一节会面。博士不理睬我,对春兰说:矿上不是在搞减员下岗嘛,你丈夫不担心这?还顾得上回来和你会面。春兰说:下岗是下岗,夫妻是夫妻,天上打大雷,地上要活人。博士说:圣贤说过,饱暖思淫欲。饱暖了才能思淫欲,弄不好就要下岗了,饱暖都成问题了,还思什么淫欲?你们连圣贤的话都不听了么?写小说可以不遵从圣贤的话了么?
  由于博士坚决不允许,春兰伤心地走了。我想她这么老远的跑来,便留她吃饭,但她谢绝了,不,你一个单身也挺难的,我回去了。望着她孤单的背影我再一次深深的内疚。我为什么要修改那篇小说呢?
  三
  我的第二篇小说是写一对夫妇收养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让孤儿重新有个温暖的家。我写这篇小说是因为我觉得如今的人都非常自私,有谁愿意奉献地去帮助一个不相干的人呢?这对夫妇是我们社会中最善良也是最缺乏的一种人。
  我正坐在电脑前忙活,房主来了,一个胖胖的女人。我租住的地方是在城市的边沿,有街道有商场,也有田野,空气清新。这里有许多出租屋,房主全是过去在这儿种地的,后来城市扩建,田地被征用,他们就不再种地了,被安置进了工厂或别的单位,征地的费用又盖起房子来出租。我的房主大约因为早不种地了,所以身子发福了。她在殡仪馆守骨灰楼的大门,活儿清闲,每月的收入不老少(如今的殡仪馆!)。下班了没事就打牌,日子过得挺愜意。她来找我是收房租的。我的房租是每月500元。我告诉他,下月一起交行不行?她回答:那怎么行呐。
  我说过我是一个散漫的人,花钱随便,工作两年本来就没有多少积蓄,辞职后买电脑,不想做饭就上餐馆去吃,稿费还没来,所以现在掏不出500元来。我说你等我几天,过几天一定交。胖女人不大乐意地走了。我赶紧又对着电脑忙活起来。我得赶紧写啊,我需要钱。
  我用三天时间写完了小说。赶紧送杂志社。花仅有的140元钱请看我稿子的编辑吃了一餐饭,求他抽空抓紧些给我看看,可怜可怜自由撰稿人。编辑喝着啤酒:好说,好说。
  第三天,编辑一个电话打过来找我:稿子看过了,内容不坏,但要做些修改。主人公是一对夫妇这很好。但既然是一对夫妇就不能光写他们如何抚爱孤儿,也应该写一写他们夫妇之间的抚爱。比如小说中写到晚上给孤儿安排一个房间让他舒舒服服地睡觉,夫妇俩欣慰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此时夫妇俩心情愉快,一愉快就会想更愉快。那么夫妇俩夜里在房间里,想愉快能做些什么呢?
  我明白编辑的修改意见:要在这里写一写他们的夫妻生活。可我感到作难。哪是哪呀,小说写乐于助人的奉献精神,怎么扯到夫妻生活上去了。
  编辑说:可以用一个章节的篇幅来写夫妇俩的性爱场面。
  我只得说:我不反对写性爱,但这个题材与性爱没有什么关系呀。再说这对夫妇都五十多快六十了,怎么大写他们的性爱场面呀。
  他们怎么有五十多快六十了?编辑说。
  我说:这对夫妇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儿女才收养一个孩子,他们有儿女,是纯粹出于帮助人而收养小孩的,他们的儿女都参加工作了,稿子上有。所以他们的年龄怎么算也有五十多了。
  那反正你得修改。
  不大好办啊。
  如果不改,大作就无法采用了。杂志读者不爱看,就卖不出去。卖不出去,我们自己吃饭都成问题,还怎么帮你?读者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一切都得满足他们的需求,这是职业道德。编辑说。
  这话对我是个沉重的打击。我想,看来只好改了。可我又想起博士评论家,前篇小说他批评我写性爱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他,如果这篇小说他批评我写性爱我就无话可说了。于是我说:
  改了我怕遭批评哪,那对你们也不好。我说出了博士的名字。
  谁?你说谁?哦,他呀,他算什么?他是北派,我们是南派。如今流派纷呈,各不相让,你管他做什么!
  于是我答应修改了。
  刚说完话,胖女人又来催要房租了:宽限你好几天了吧,该交了吧?
  请再等几天。我央求道。
  不行!胖女人道,明天一早你一定得交,要不我开赶了!
  头篇小说还没有发表的消息,等稿酬来交房租是等不到了。我坐不住了,因为我马上连存身之地都没有了。
  我得赶紧弄点钱。我想起我还有一个文友,那是我以往在一家杂志的作者会上认识的,他就住在本市。我找出了他的电话号码,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哦,是你呀,文友道。哦,想见个面,行,我晚上有空,七点钟我们在金樽酒吧见吧。
  晚上我去了金樽酒吧,看见文友和另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跟前。他看见我,扬手向我招呼。我过去坐下后,彼此寒喧了几句,他给我介绍了那另一个人。那人也是搞写作的。文友招呼服务小姐过来,点了酒菜。我肚子早饿了,而且身无分文,酒菜上来我也就不推让地吃起来。我告诉文友,我辞职搞写作,但是不大顺利,连房租都交不上了。文友并不问我不顺利的具体情形,仿佛早知道似的,说:慢慢适应吧。告诉你,我刚开始靠写作生活的时候,可能跟你现在差不多,写的东西发表出来很难,经济上很拮据。后来我改变了政策,什么东西好发表我就写什么,什么东西来钱我就写什么。现在我每年的上半年就去写那些我以前看不上眼的不屑为的东西,把一年的生活费首先捞到手,这样我就不慌了,下半年我再认真地写一点我想写的东西。上半年我不是作家,只是个写手,一个卖文者。我年年都扮演着双重角色。有什么办法呢?弄不好以后还得用四分之三的时间来写那些自己不愿写的东西,留四分之一的时间来写我自己想写的,有什么办法呢?
  文友的一番话说得我心里有点发凉。不过我不甘心,我辞职来搞写作就是要写我想写的东西,如果只为挣钱过日子,我何必辞职呢?
  文友见我闷闷的不做声,感到我真的处在困境中了,他掏出一些钱来对我说,这些钱你先拿去用,既然你已经辞职了也就没有退路了,赶快适应吧。
  要不你上我那去干,这时文友的那个朋友对我说道。他开着一家写作坊,文友介绍说。原来这人比文友更做得开,他开写作坊雇了十几个写手,他提供电脑,付工资,由他策划一个个来钱的选题,由写手们完成。他的写作坊每年进款不少。
  不,谢谢。我拒绝了他的邀请或者说雇用。
  四
  我坐在电脑前着手修改那篇小说我想我还是需要做些让歩,就像我的那位文友那样,才能有条件写点自己想写的东西。不过,怎么改呢?要在这对夫妇的故事中加上性爱的场面,那么他们的年龄看来要改小一点才行。让他们年轻十岁?不行,他们收养的孩子才八九岁,倒回去十年,那孩子还没出生。把孩子改大一点么?小说中的一切情节都切合一个比较小的孩子,孩子改大了就不合适了。那么让这夫妇倒回去五年,孩子四岁左右?也许行。我想想,就决定这么办了。
  但写这对夫妇的性爱场面还不是那么容易,因为他们毕竟结婚许多年了,无数次的性爱体验,就很难叫他们富有激情了。没有激情,那位编辑先生那里也许又通不过。所以必须写得他们有激情才行。怎么写?我实在不知道。我还没结婚,我怎么知道结婚多年的人怎么弄才能有激情?
  我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动,想想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后来干脆带上门,走到了街上。这儿有家书店,我信歩走进去,心里也想着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一点启迪。我在书架上看到一本《性知识手册》,抽下来一翻开,见里面有性爱技巧一章。我一看,大受启发:我可以写这对夫妇如何变换做爱的体位和姿势,不断地变换花样,这样就有激情了。
  我觉得我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我并不准备掏钱来买这本参考书。文友借给我的钱除了交了房租,剩下的钱我得吃饭,谁知稿酬啥时才能拿到?于是我把那一章的主要几点黙记在心里,然后返家坐在电脑前写将起来。
  第二天我交了稿。第三天那位编辑先生来电话说:改得好,决定采用。
  我刚接完电话,有人敲门。我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和一个岁数也不小的女人。
  你们找谁?
  就找你。
  你们是?
  我们就是收养孩子的那对夫妇啊。
  我愣住了:小说的主人公又找上门来了?
  他们进屋坐下后,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是尊重作家的,但你怎么可以随意摆弄我们的命运和生活?你让我们的光阴倒回去五年也许是好事,可你这不是要我们的儿子和女儿又回到学校去吗?他们都已经参加了工作了,好容易找到一个工作,又不算数了,又回到学校去念书?还有,我今年五十七,倒回去五年也有五十二,她也有五十,你要我们像年轻人一样的干那事,我们没那个劲,我们也不愿意,你不能强迫我们
  我是敬重这两位充满爱心的善良老人的,可是又恰恰是我亵渎了他们。我回答不出别的话来,我只是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修改,我修改
  送走两位老人后,我非常垂头丧气。无精打彩地躺在床上。
  砰砰砰,门又响起来了。
  我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是小说中的哪个人物又找上门来了?
  五
  但我不能不开门。别人有事找你你总得见。
  我一拉开门,猛地惊叫起来:爸!
  老爸走进屋来,他手上提着一个包。
  爸,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写了信嘛,我就想来看看你。正好我参加离休干部参观团到三峡参观,我就顺道来了。
  我妈我哥我姐都好吧?
  他们都好哩,就惦记你。知道你辞掉工作了,你妈特不放心。怎么样,还顺利吗?
  听这话,我的眼圈有点发涩了。
  不顺利是吧?老爸说。
  我便把刚送走那对老夫妇,还有春兰来找我都告诉了老爸。我想老爸一定会惊愕的。
  谁知老爸听完后并不惊讶,说道:是啊,搞写作是不容易啊,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呀。
  老爸说:48年我进的部队文工团,解放后我到乡村体验生活。我住的那家,主人就是个很地道的农民,每天他一睁开眼就开始干活,不停地干活,有时我同他说话了解一些情况,他手上也要抓个什么活做着说,一点工夫也不肯闲着。以前他很穷,土改他分了田地,非常高兴,一心勤扒苦做好富起来,以前想富富不了,如今有了自己的田地,还不好好干?搞合作化时要他入社,他不愿意。我问他为什么不愿意?他说,共产党刚把田地分给了我,我刚开始干起来,又要把田地交公,我不是又没田地了么?再说,人扎堆干活,你指望我,我指望你,能干得好活?有些人是些啥人?说起来也是贫农,啥贫农?咱才是真正的贫农。他们袓上都是有钱有地的,吃喝嫖赌糟蹋光了,穷得响叮当划了个贫农,可懒性子未改。和他们在一起干活?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在这个村子里了解到的情况也是这样,许多农民都不愿入社,用现在的话来说,不愿吃大锅饭。我回到城里后写了一篇小说《田地的主人》。领导看过后说:你怎么写农民不愿参加合作社?这是个严肃的政治问题,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思想,然后把这篇小说改好。你应当写农民积极参加合作社才对。后来我按照领导的意见把小说改了,小说发表出来了。可那农民说的话我还是觉得有道理,所以我心里并不踏实。有年冬天,有人敲我的门,我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农民,脸上深深的皱纹像树皮一样苍老。你不认识我啦?他也是这么说,你在我家住过。我这才认出是那房东,才两年,就这么老相。我不愿入社,你非要我入,我入了,结果怎么样,可把我弄惨了。那叫种地?一年分的粮食填不饱一家人的肚子。我赶紧请房东吃饭,又拿出一些钱来接济他,可他不肯要,他说,我来找你不是为这,你是文化人,又知道乡下情况,你能不能为种地人说说话?我没法回答他的话,他伤心地走了。这件事多少年一直埋在我心里。违背生活的真实害人,忠于生活的真实又犯禁。所以我希望你搞文科。如果说过去是因为政治的原因屈从某种观念而背离了生活的真实,那么今天更多的就是由于金钱的原因而背离生活的真实了。
  老爸后面这句话使我无地自容。我闷着头不吱声。
  老爸说:我刚才说的是我的教训。你既然已经辞职,一定要搞写作,那也没法子了。那你要该怎么写就怎么写,不要有亏于良心了,免得你会一生痛苦。否则就甭写了,回家另找事谋生吧。
  但我不想回家去,因觉无脸见江东父老。父母把我养大,如今还他们为我挣钱吃饭操心,说不过去。
  爸,你让我想一想,我现在不想回去。
  行,想一想也好,儿子。
  老爸给我带来了一些家乡的土特产,都是我在家时特爱吃的。临走时,老爸给我一些钱,说,在外面难,拿着用吧,不行就回来。
  我送走老爸后,待在屋子里认真地想了一阵,然后给博士拨了个电话,告诉他那篇小说我要撤稿。博士说,就要发表了。我说:不,我撤稿。接着给那位编辑老兄拨了电话,告诉他我要撤稿,他不高兴地道: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我说:你听清楚啰,我宣布撤稿!便掐线了。
  我一连几天在街上转悠,寻觅工作。许多印在门面上的脚丫子从我眼前晃过,那是一家家洗脚城的标志。我便忽地想起前天去还钱文友时,有个人(不是上次那位)在和他聊,那人剃着时尚的挺酷的光头,听文友介绍他是毕业不久的本科大学生。那人说他最近洗脚洗出一篇小说来,在某某杂志上发表了。我想,他大约是从来不洗脚,这天洗了脚觉得非常舒服,一舒服就有了灵感,于是洗出一篇小说来。他是不是在洗脚城洗的脚?我又想。
  有天转悠时终于看到一幢楼房门口贴了一张诚聘的启事:招聘男文秘,年龄22-28岁,有意者面谈。
  我跨进门去。一个主管模样的男人跟我接谈。他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又让我站起来,仿佛是看我的身材。然后问我是哪里人,家是否在这里。我告诉他,我家在河北,一个人在这儿。他笑笑,似乎满意的样子。接着问我对搞文秘工作有什么看法。我说:以往文秘都爱招女的,其实是一种偏见或另有打算,其实男的干文秘比的更行,不只是体力上,而且干脆利落,说走就能走,说做就能做,没有太多麻烦事。你们招聘男文秘说明你们有见识。
  嗯,有意思,有意思。说走就能走,说做就能做,干脆利落,这好。那么你是愿意尽心尽力地为老板做事啰。
  我一定尽心尽力地做好工作。
  文秘工作有时是不分八小时内外的,工作之余你愿意陪陪老板吗?
  老板怎么啦?
  她丈夫和她离婚了。
  你们老板是女的?我忽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我转身出了大楼。
  这叫做什么事呀!我简直怀疑我究竟是在现实中还是在荒诞的幻境里。
  我在街上踯躅。心里涌上一阵悲怆。我怎么落到这种田地了?当然这都是我辞职来写小说引起的。别人怎么弄小说就能弄,有的人那么有信心,说一不小心就能弄出部红楼梦来。我怎么就不行?
  这狗日的小说啊!
  

                         

发布时间:2023-01-03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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