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风沥练的岁月

我在西安念大学时，大一、大二正逢非典特殊时期，高校一直处于封校的状态。大三、大四，我们像农民秋收一样忙碌起来。同学们几乎都找到了兼职的工作。有去给宾馆当迎宾的，有搞化妆品推销的，也有被学样推荐去电台做话务员的，还有相当一部分同学参加了学校的招生活动少部分同学在真正享受他们的大学生活。全班同学能相聚在一起上课的几率并不高。我的学费预备金花得所剩无几，按计划还差一点钱，所以，我得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

大四的上学期，我开始在外找工作，想找一份即不影响学习，又能挣钱的工作。我习惯了狐独，也喜欢自由。可是，我认为无论在哪里上班，都没有自己做事自由。

到了星期六，我和同学送一位朋友去车站乘车，正在候车时，一个女孩递给我们一张华商报。我们三人同时热情地说了一声：谢谢！。正准备阅览，递报纸的女孩，伸出了一个手指头。一元！我们齐声叫到。是的！小姐们，最便宜啦！给你！一元。反应过来后，我很尴尬地付给了她一元钱。并不是说一元钱太贵，而是她亵渎了我们对她的那份感激。我不时抬头瞟了她几眼说：象模象样！怎么会卖报纸！也许，她也是一个学生呢？勤工俭学呗！其中一位同学漫不经心地说道。干自己不想干的事，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小姐们！真自由！我为什么不能做这份工作呢？可报纸在哪里取得呢？显然是不在报刊亭，那里报纸比这份报纸价格不相上下；也不会去报社，这几份报，量太少。

星期天下午，我们几个同宿舍的同学相约到车站附近的环城公园游玩。那天，玩得很尽兴，晚上就呆在网吧，没有返校。网吧晚上一过十二点钟，大家就伏在电脑旁睡着了，我是其中的一个。当我醒来时已是零晨四点钟左右，沉睡了一夜的城市，渐渐活跃起来了。同来的玩伴，还在睡觉，我留下一张字条，就独自一人离开了网吧，理了理头发，伸伸腰，来了一个深呼吸，悠闲地走着。网吧一出来就是西七路。沿着西七路的两边的几家早点店门已经敞开，秋天的早晨，风冷冷地把人吹过透心的凉，我忍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想暖和暖和身体，于是，我一个沿着西七路向东七路跑去。东七路的尽头，一座立交桥赫然横在眼前，横穿过去就是西安邮政书店。书店的右边有一群人围在哪里。我走近一看，大家都在整理堆在地上那一捆捆报纸。仔细一打听，才知道那些在旅游车上售报的人都是在这边取得报纸。报纸堆中主要是华商报，一份五角，售出价是一元。我花了一元钱从一位爽直而热情的阿姨手中买了一份华商报。在我与她的交谈中，我得知每天这个时侯，这里都有报纸。

星期一的清晨四点左右，我就悄悄起床，挎着一个包包，从学校一路跑到昨天发报的地方，取回四十份华商报，然后，从包里拿出笔和便签本记录着：某年某月，取报四十份。然后再抱着报纸从一辆旅游车上又到另一辆长途车上推销我手中的华商报。刚开始很害羞，没有象别人那样叫卖。只是把报纸先发给乘客，然后像在学校读报那样给他们读一小段文字，有人欣赏就有买。结果却意外地把二十份华商报在两个车上一个小时内售完了。然后，满怀着成就感一个人独自回到学校继续上当天的课。有了这样一份微薄的收入，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日子是虽苦，生活却是充实的。
　　　　　　
　　　闲下来，我也养成了一个数钱的习惯。看着自己手里的钱越来越多，脑海里除了数字却是一片空白。有了我想要的钱，我发现我快乐没有增加，素质没有提高，知识没有增加，没有一种归属感我终于明白，财富只不过是数字的累计，毫无意义。我有一种回归社会的愿望，我想给他人带来快乐和帮助。

于是，我时常帮助那些车主买烟，买水，看到报上有趣地内容也会给他们读上一段。我赢得了他们一声谢谢！的同时，居然每天也能多卖几份报！我的收入也在增加。这样，我又快乐充实了几天，而且还满受欢迎的。如果长时间没有到他们车上去，再去时，车主居然还会责怪我不常去的意思。相处久了，让我明白，无论什么地方都有好人与坏人。什么人都有他可爱的一面。也渐渐地明白：什么是人性。当然，也有不怀好意的人戴着满手的戒指，然后扔下一张百元大钞想刺激我一下。我默默地忍受他们对我自尊心的挑衅，立刻找认识的车主帮我兑换散钱。有时，也会遇上假钞。刚开始，可我没有太多的零钱，总有人帮助我辨别真假。后来，通过学习，自己也会辨识了。时间长了，有坏主意的人也不再来自讨没趣。好心人就主动递给我一张名片，说去找一份适合你的工作吧！我说谢谢，就当实习吧！了解了解社会。其实，我也不明白，此时，我到底需要什么？

我继续每天啃着冷馒头，抱着报纸在车站来回穿梭，接触我没有接触地人，看到我没有看到的事，新鲜而好奇，想法很简单的沉浸在自己的艰苦地新生活之中。这与我以前经历的文职工作却大相劲庭。但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钱。我虽需要钱，但是，我并不欣赏财富，因为，它只是一个数字的累计，毫无意义。那么，我要的是事业？对！也许。

　　　　
　　在一个周六的下午，我仍抱着报纸迎着阵阵地秋风来到车站，随意地从车的后门上了西安至洛阳的大巴车。上车时，我一看，这个车上怎么那么售报的人呢？准备下，转念一想，还是到前门再下吧！一位好久没有来卖报的阿姨向我这边走过来。阿姨，好久没见你！我满脸兴奋的问候道。可是，她那双眼睛瞪着我，眼珠子像要掉下来似的。下去，这是我的地方。她尖锐的声音，刺伤了我的自尊心。强压内心的愤怒，反驳道：阿姨，如果这是你的车，我想我是定没有这个机会上来的，只可惜。这时，从她旁边的座位上站出一位同她长得很像地男孩，面带凶相，霍得一下站了出来，不容我解释，举起他的手，狠狠地向我抽过来，骂道：胆子够大得，这是我的地盘！不要命哟！我很冤地白白挨了一巴掌，还被搞得莫名其妙。反了，反了，没有法律啦！对！我是学法律。我不同你挣什么，我只为了事业，我要的是我的基本开销。我根本没有想到要把这辆车上的销售承包。你们太过了，伤了我的自尊心。 啪！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那个男孩子的脸上。把手上的报纸当武器砸过去。只听见，忽！的一声。不行，我得赶快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上气不接下气跑着，跑到另一辆西安至洋县的大巴上。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心情也惨淡起来。我摸摸浮肿的脸，自己都觉得挺狼狈的。但还是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在车上与几个不同校的学生聊起天。种种不祥之感像放电影似得充溢着脑海。那些人不会追上车吧！或者就在车外等着我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聊些什么，前言不达后语。心惊胆颤，车快动呀！快！动！动！车终于是启动了。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一下，看来，他们是追不过来的！太累了，睡一会儿吧！想着，就在卧铺上躺了下来，刚合眼不到十分钟。喂！上铺的，买票！我睁开眼一看：一位个子高高胖胖的五十多岁的大叔站在我的铺前面，表情并不严肃地看着我。我边假装找钱，边想，这一下，糟了！今天，带的钱都拿去批报纸了，可是报纸被我当作手榴弹扔了，怎么办呢？突然，我的手触到夸包里一个硬硬的卡片，拿出来一看，是身份证，就递过去。我感觉我的脸好烫，难以启齿，可还是挤出了几个音节，对不起！我的钱不够。大叔接过身份证问道：你去哪里？我是学生，我有学生证。对，学生证，我又慌慌张张地找寻起来。还好！老天爷保佑，总算带在身边了。这是我的学生证，我正被人追赶，为了逃避，我上了你们的车。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学生证也被没收了。我忐忑不安地看着大叔转过身去对面铺上收票。心里一沉，想：我今天的运程也太背了，出了狼窝，又入虎口，在劫难逃呀！怎么办呢？写，给我的老师和同学们写一封信，总得留个证据。我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公安看到这封信也能将坏人绳之以法。说着，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和便签本快速写起来。

亲爱的老师和同学：

您们好！执笔之时，心中波涛汹涌，没有言语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只有一个字：悔！

是的，我多么地后悔，我善自离校；我后悔，我没有接受老师分配的工作，以致于落到如此狼狈地境地。我现在像一只离群的孤雁，在天空中茫然不知所措。眼看着猎人的猎枪就要向我射击，我却失去了飞行得方向。我多么想看到大家的身影就在前方，也终于明白了团队的温暖，悔不该亵渎团队的力量。

你一上车，我就注意到你了。没有想到，你与我女儿是同岁，咱们算是有缘吧！，我就认你做干女儿。不要害怕，在我的车上，请放心，没有人能伤害到你。谢谢！我停下手中的笔，接过证件，沉默不语。

我与前妻有了女儿后就离婚了。女儿很懂事，上学时成绩也优秀，年纪轻轻当了厂长。我的事业心强，总疏于照顾自己的家人，真后悔没有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大叔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滚出几滴眼泪。我最怕别人流泪，轻轻地唤了一声：干爸，爸！你何必这样，她现在不是过得挺好吗？但，娃吃了太多的苦你呢？勤工俭学卖报！却不知怎么招惹了他人！也是一个苦命的娃！我抱着头伏在膝盖上，朦胧中听见了干爸离开时的脚步声。我渐入梦乡，梦见自己生出一对翅膀来，飞呀！飞呀！终于飞回了校园，回到我们的大家庭里去。同学们拷问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没有，真没有！老实交代最近神出鬼没的，到底干什么去了？老师，也生气了。骂我，我行我素，无视校纪，开除了。不知怎么的，我又回到家里，爸爸说我，你不是挺行吗？怎么，最后还是要求助于我呢？那么有本事，就自己彻解决学费，不要回家。我怎么就成了白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呢？我回不了家，上不了学，一个人无助地行走在大街上。突然，一辆大巴向我开来，眼看就要撞上了。我惊醒了，满头大汗。下车，下车，到了，到站了。传来了司机和干爸的叫喊声。我跳下车，秋风抚摸着我的面颊，有一抹抹薄凉浸润心头的舒畅。我循着秋风声息，想找到来时的路。路就在我的脚下，车就只有干爸的一辆车。看来，我是无路可逃了。人生再陷于绝境。尴尬！

财富，在此时，我是爱极了它。

吃饭！

吃不下！坐了一夜的车。

少吃点，一会儿，我还要送你干活呢？

送我去哪里，你们的车不回吗？

回，快的话，就今晚，如果，慢的话，明天下午。你不是要勤工俭学吗？吃过钣，就送你去我的一个朋友的店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完了，只能听凭人摆布了。红楼，这个词突然跃出我的脑海。

天啦！这样还不如在西安同别人拼得要死要活来得痛快！

坐在饭桌上，我如坐针毡。我都忘了自己有没有吃过。或者吃过什么？坐在钣桌对面的干爸与钣店的人有说有笑。哪怕是服务员，也没有一丝的拘束，还坐下同吃。给老板加钣。大家都要吃，来，吃完，你少喝酒，有可能晚上还要开车。干爸的大大列列和慷慨大方的性子，又不允许我向坏的方面想。

你干爸这一辈子虽没有念过书，但走南闯北，人字做得响当当。我一辈子只做一个好人，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份事业。

啦！啦！啦！。干爸的电话响了。什么，十个人，可以，可以没问题。你们现在可以过来。怎么？今天可以回去？快吃吧？人马上过来！

　　　回家！万岁!

回到西安，我从卡上立即取出钱给干爸，那个钱他怎么也没有接。只接受了我这个女儿。钱，此时又能代表什么呢？财富在我的眼里，又变成了什么都不是，毫无意义的了。

我在随身携带的便签上写道：我知道，自由也要实力，有能力干自己不想做的事，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我追求的是一份自己能够担当的事业。尽管，我知道，前进的道路上，会困难重重，但是，我有信心，再一次接受沥练。

校园的秋从金黄变为了枯黄，它不是衰落，它是重生，因为我们迎着这一天强似一天的西北风，定将迎来崭新的四季。

我知道，这是，我岁月沥练的证据。

Monica 2013、9、16

发布时间：2022-11-18 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