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世上是否存在这样一个东西,能够吞噬人的情绪?
需要用人的痛苦去灌溉,它才能茁壮成长?
是否像蜕茧化蝶一样美丽?
若以一半流离,一半情殇,揉以冰蓝海水,种以七彩情花,想来它绽放定如彩虹,消散或若烟霞。消散。。。。。。
一
带着鬼面的骑士犹如妖风一样掠过单纯的土地,滴血的长枪,印着火光,在空中舞出一段枪花,又点碎了几个士兵的脑袋。鲜血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流淌着,让这片土地更加肥沃了。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借着月光,借着火光,看到的是黑色骑士黑色鬼面上反射的冰冷的光。冰冷得就像万年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寒冰。折翼的天使,染血的仙子,宛如流星从九重云霄上坠落,划破夜空,击穿几重世界那些漂浮在天上的岛屿。
古老的城门失了火,天上飞来飞去的天使,地上是到处冲杀的魔鬼。万年雪山被打的崩碎了,河流被打得改了道,大地上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古城城墙被打断,蛮兽冲进了城里,肆意收割着脆弱的生命。燃烧着的房屋火光映红了天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残缺不全,种族不一。剑仙大战,剑气像箭雨一样到处乱射,威力霸道绝伦。神仙们打斗起来带动的罡风,搅碎了几座山峰,骇人无比。愤怒的吼叫,悲伤的哭号,黑色怨气,直冲九天。
我恍惚看到,四爪金龙被一个赤裸上身的人用长剑斩作七段,散落在东海之滨。我看到遮天蔽日的蝙蝠掠过天空,结果被一个穿着紫色长衫的老头打翻的火炉燃烧了个干净。我看到十二翼的天使和凭虚御空的仙人大战,直打到山河破碎,虚空撕裂。我看到十几岁的娃娃兵,满脸稚气但是义无反顾,一次次冲杀,声嘶力竭的怒喊着,砍杀着,直到倒在血泊里。我看到血流成河,尸骨成山,整个世界都被打到破碎。
二
成片的油菜花,像是一片明黄的湖,微风过处,摇落了片片花瓣,卷起缕缕清香。听,风呜咽的声音,从油菜花深处,轻轻飘来,余音杳杳。油菜花深处,一琴,一萧,一青冢,一酒鬼,满地酒瓶。酒鬼白色长发披散,紫色的长袍上沾着油菜花瓣,胡子拉碴,好不邋遢。他坐在坟茔前,眼中有五颜六色的花朵开放,就像一片无法复原的伤。酒鬼醉酒,醉吹萧,满目伤痕,触绪断肠。青冢上洒满花瓣,青冢周围种了各色的花,被酒鬼用法力催生,争相开放,争相斗艳,恰如酒鬼心中的痛,五颜六色一样的绚烂。只因为,在此长眠的人啊,有一个美丽的名字花,花落人亡的花。
我就是那醉酒吹箫的邋遢男子,我的名字叫古流云。我是古族最小的王子,也是最不得父王宠爱的儿子。这个名字是我的母后给我取的,她说不想看到我重走父王的老路,希望我像一片自由自在的云彩,不用担心古族的命运,不用卷入种族的战争,希望我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过好每一天。于是在我只有八岁的时候就跟随父王的近侍水无痕一起到隐龙谷中生活。虽然我的修炼天赋奇差无比,不能得到父王的喜欢,但是我的哥哥姐姐们对我很好。或许也正是因为我修炼天赋奇差,他们才会那么喜欢我吧。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是被赶出了圣岛。
圣岛,古族的圣地,圣岛之大,可以用大陆来形容,可是圣岛悬浮在天上,不惹俗世浮华。圣岛周围有小型浮岛七十二,构成七十二地煞大阵,将圣岛护卫在中间。七十二浮岛上分别住着一位神级强者,他们都是父王最忠心的追随者。曾经为父王立下汗马功劳。而父王真正的底牌是十八近侍,除了父王,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他们藏在暗处,伺机而动,他们手中掌握着庞大的力量,渗透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在父王还没有成为古族王的时候,十八近侍跟随着父王东征西战,立下了不朽的功劳。可是除了父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留给敌人的仅仅是几个代号而已。比如萧冷。当年易水之上一场大战,三千光明法师一起吟唱,发动大魔法,导致易水之上风似刀,雨似箭,浪花狂卷。眼看古族大军就要抵挡不住的时候,萧冷一曲《水亦寒》,任他风刀,雨箭,浪如山,他只一曲冷萧,一声萧冻一重天,力挽狂澜。敌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用萧冷作为他的代号。
让敌人感到不安的是,十八近侍尽皆是超越神级的存在,甚至有无限接近于主神的存在。
带着我去隐龙谷生活的水无痕是父王的近侍。我却要叫他爷爷,这是我临走前父王交代的。除了父王,没有人知道十八近侍的身份,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一直跟在父王身边的老人,就是其中之一,他叫水无痕,看起来苍老而又平凡。
隐龙谷有溪,名为困龙溪,溪水九转,蜿蜒淌过山谷。溪水清澈甘甜,是来自万年雪山上的龙洞水。这万年雪山形如卧龙,延绵千里,山高万仞,上出重霄,名为雪龙山。雪龙山上有白发白衣女子,冰清玉洁,不惹凡世尘埃,不食人间烟火,是为雪女。雪女擅音律,音律中尤擅七弦古琴,琴弦为雪龙山特产千年冰蚕丝所做,其声清冷断肠。困龙溪边多篁竹,细者可作萧,声音呜咽如泣。
爷爷头发花白,脸上爬上了皱纹,身材佝偻,没有法力波动,没有华丽服饰,没有奇怪的气场,跟一个年迈的老农一样。他喜欢吹箫,于是在困龙溪边的篁竹林里安了家。在篁竹林里用用篁竹做的萧吹上一曲《妖皇泣》,呜呜咽咽,我从他的眼中看到的却是星辰湮灭的景象,或许是错觉吧,人的眼睛里怎么能有星辰湮灭的景象呢?
到了隐龙谷,我才发现,原来凡世并不是那么美好。隐龙谷中人烟稀少,成片成片的是还没有开花的油菜。没有摩肩擦踵的人潮;没有人流如织的繁华街道;没有人声鼎沸的热闹集市;没有品种繁杂的美食,最痛苦的是没有人陪我玩谷中小孩都疏远我,因为我和他们不是同类。他们是纯粹的人族,而我则是古族中最小的王子,我只有一半人族的血脉。原来,凡世是这样的。直到我认识了小花。
在隐龙谷中,我感到那样无聊,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到圣岛去,圣岛之上,哥哥姐姐都对我极好。我知道,如果没有父王的命令,我甚至连隐龙谷都出不去,何况是回到圣岛。父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百无聊赖中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油菜花盛开的时候,有这样一个羞涩的小姑娘来找我玩。她大概也就七八岁的样子,面容精致白皙,犹如陶瓷,银白色的头发绑成马尾,但是颜色并不纯,我隐约看到银白色中藏着一缕血红。她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充满灵气,但看起来怯生生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她说: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掰自己的手指,起初我看到她眼睛里充满希冀的光,但是说了话之后就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我越是看她的头发,她就越是把头往下埋。我问:你是雪族么?她突然抬起头,坚定地说:我不是妖怪。听到她这样说,我就纳闷了,怎么还扯上妖族了呢。
于是我就来劲了,从人族讲到洪荒妖族,从妖族讲到苒林不死族,从不死族讲到远古十八遗族,十八族中又讲到龙族,雪族,星族等等,甚至极为遥远的奥林匹斯山伪神族。她被我所讲的这些奇怪的种族给吸引了,渐渐放下了羞涩,和我聊起天来。从那起,我们成了朋友。她就是小花。
小花也是我在隐龙谷中唯一的朋友,我们曾经在竹林深处烤红薯,在油菜田里捉迷藏,在困龙溪边钓鱼捉虾,形影不离,朴实而又美好,那么天真那么开心。小花从小就跟着隐龙谷中慈祥的养蜂人风婆婆生活在谷中,没有人陪,她不喜欢和隐龙谷中的那些小孩子一起玩。因为小花有一头皎若月光的头发,月牙色的头发中间还夹杂这着一缕红色的头发。红得像是鲜血,大多时候都被她用白发挡住,若隐若现,像是一抹鲜红的伤。
于是我来了,千不该万不该我来了。
回忆如潮又如刀,汹涌而来,在我的心中一刀一刀地刻画着,鲜血淋漓。
每当想起,小花跟在我的身后,追随着我的脚步。为我高兴,为我难过,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月光下弹着玉龙吟,唱着《越女歌》,那缕鲜红的头发暴露在皎洁的月光下,似乎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过去。想到小花心中的苦,那种卑微的幸福,我的心就揪揪的疼,疼到泪流满面,直欲发狂。
困龙溪边有篁竹,细者为萧,声音呜咽如泣。
三
我修炼天赋奇差,可是母后没有放弃过,请来了这个世界上医术最为了得的烈山氏为我诊治。烈山氏查看了我的身体情况,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只是留下了一张药浴药方。于是从那之后,我每天都要在一个大木桶里泡药浴。那个木桶是用万年若木挖心做成,而里面的汤药是按烈山氏的方子熬炼出来的。据说这样泡澡之后,可以改善体质,甚至提升修炼的资质。在圣岛的时候,泡药浴都是母后守在一旁,以法力牵引,让我更好地吸收药性。
而到了隐龙谷,爷爷每晚为我准备好药浴之后,就布下隔音结界,不再管我。我知道,这是我父王吩咐他做的,而且还让他传我有情道,我自行运转有情道吸收药力,锻炼自身。有情道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烂的修炼功法,鸡肋一般的东西。修炼过有情道的人几乎都没成神,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创下有情道的情魔老祖,超凡至圣,挣脱了宇宙的束缚,最后破开空间,离开了这个宇宙,不知所踪。我这么烂的资质,父王竟然让爷爷传我有情道,看来是真的打算放弃我了。
经过这些年的药浴,我并没有发现我的修炼资质提升,甚至我自从修炼有情道以来的八年,从来没有感到过筋脉里有法力流动。我甚至怀疑我到底能不能修道。这些药浴唯一的好处,或许仅仅是改善我的体质吧,我的筋骨皮都变得更加坚韧。不是我自吹自夸,即便我没有一丝法力,筋脉中空空如也,甚至不如世俗中的武者,但是我的力量完全能够生撕虎豹。皮肤晶莹如玉,就因为这个,被小花打击得无地自容。她说我的手不像是男人的手,反而像是一双女人的手,一边说着还一边把她自己的手拿出来比较。
确实,我的手比小花的手更好看,于是可以得出,我的手比女人的手更像女人的手。其实小花的手很好看恰似柔荑,肤如凝脂,真像剥了皮的嫩葱。我说你的手真像嫩葱,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她说你那才是嫩葱,我这可是蜂蜜水泡出来的,岂是嫩葱能比的了的。小花悄悄告诉我,她每天都要用蜂蜜水泡澡的。风婆婆家养那些蜜蜂酿的蜂蜜估计都被她糟蹋了。我曾经听到爷爷说过,风婆婆家的蜜蜂叫做药王蜂,药王蜂酿的蜂蜜乃是世间难得的稀世宝药,有起死回生之效。也难怪小花的皮肤那么好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又听到这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伴随着清冷的琴声,琴声伴随着奇怪的魔力,浅吟低唱,哀怨惆怅。好像又不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而是直接在我的脑海响起。感觉那么熟悉,像是小花的声音,可是又有区别。小花的声音软软的,听上去很舒服。而这声音却是断断续续,夹杂着让人难受的情绪,就好像曾经在圣岛中听到雪神对月弹箜篌那种感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超越神级的强者布下的隔音结界中,我还能听到那遥远的琴音。或许那琴音真的不存在吧,仅仅是从我脑海中自主响起。有时候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弹这曲子的是小花。虽然平时小花看起来大大咧咧,完全没有这种深闺怨妇的样子,而且从来没有听到她弹过琴。有几次我都想要问问,到底是不是她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弹琴,唱着那令人断肠的歌。可是,每每话到了嘴边又被我吞下去了,我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有一次,我泡药浴的时候,不知不觉竟然进入了梦境。恍惚中我就真看到了小花坐在风婆婆种的那些五彩缤纷的花中间弹着一把雪白的古琴,神情幽怨,唱着那熟悉的《越女歌》。那种声音使人断肠。然后风婆婆轻声念着:玉龙吟,玉龙鸣,玉龙鸣兮动九天,玉龙吟兮声断肠。然后风婆婆,转过身来对着我的方向,继续念叨着:天作棋盘星作子,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命运的轮盘已经转动,镶嵌在命运齿轮里的人啊,谁会和谁相遇,谁又会和谁错过?像是说给我听的,又像是说给小花听的,或者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四
爷爷是父王的近侍,拥有着超越神级的实力。在隐龙谷中这些年,我却从来没有看到他修炼过,即便是打坐都不曾有过。后来我才知道,爷爷提升实力的方式比较独特他是幻灵族的王。幻灵族不修法力,只修灵力,不布阵法,只布结界。由于从来没看到他修炼,我恍惚觉得他就真的是一个年迈的篾匠。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编那些俗世中才会用到的筲箕,簸箕。然后拿到役龙城去卖。役龙城与隐龙谷相距好几十里路,从在隐龙谷中住下,爷爷就一直不让我去役龙城。我是犟不过他的,虽然他是父王的近侍,而我是父王最小的儿子。十八近侍都只听父王的命令。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去过役龙城。小花也不曾去过,她说风婆婆让她等,等到可以去了的时候自然会让她去。而爷爷的说法是,役龙城中鱼目混杂,被敌人发现了,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其实我没有弄懂的是,我一个废物王子有什么值得被算计的。甚至我的哥哥姐姐们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各处历练,甚至任职。
据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种族叫做星族。在遥远的过去,星族与世无争。他们单纯地生活在天机蜂上,天机蜂上有占星台,可观星辰运转,算尽天下。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星族的天赋被有心人知道了,自然引来一番争抢,星族不善战,最后大都被奴役,专为其他种族占星。爷爷是怕我到了役龙城被人算出来。我也一直没有想通,为何在隐龙谷中就不怕被人算出来。即便爷爷是超越神级的强者,可他毕竟不能蒙蔽天机。
虽然我不曾去过役龙城,但是关于役龙城的事情我却是知道一些的。爷爷每次去役龙城,除了卖东西,然后买些役龙城才有的特色美食之外还会用幻术把一些他看到的奇闻轶事记录在魔镜石上,回来之后拿给我看。魔镜石产自极西的天魔海,用魔镜石可以记录下图像,和魔镜石半生的还有魔音石,魔音石可以记录声音。每当这个时候我和小花就规规矩矩地观赏着。
与隐龙谷相隔只有几十里的役龙城,和圣岛上的建筑风格大不一样。圣岛上的房舍像星辰一样散落在各处,隐隐构筑成周天星辰大阵,与天上的繁星遥相呼应。但是看上去却是随意而为,看上去那么自然,那么和谐。而役龙城中热闹无比,人潮如织,商铺林立。而且拥有雄伟的城墙,城墙上斑驳的刀剑砍伤的痕迹,似乎是在讲诉着那些兵荒马乱的年代里这个城市的不屈意志,用血与骨抵抗过的侵略。充满着岁月的痕迹,充斥着铁血的意志。在那些英雄辈出的年代,人们不屈不挠,奋起反抗,直至最后杀退了侵略者。城墙上的刀伤剑痕就是最好的历史见证。甚至比城中的英雄纪念碑更能说明一切。
俗世的斗争,俗世解决,超越半神的存在不得出手。半神的力量可以撕裂空间,可以移山填海。
现在隐龙谷的祥和,役龙城的繁华,都是一代一代英雄的人民用自己的生命争取来的。
三十二年前就有那么一场大战,十二个六翼天使携百万圣战骑士来袭。时值天龙大帝即位,政局不稳,官员之中拉帮结派,相互倾轧。且太皇驾崩之前,皇子内斗不休,导致民不聊生。天龙大帝即位,还未稳定天下,于是圣战骑士一路势如破竹,连破十六郡,直攻到役龙城下。
虽然役龙城中的长老都是超越半神的存在,但是因为规则限制不得对那些圣战骑士动手。而对方的六翼天使也只是压阵而已。在数倍于己的敌军面前,役龙城抵抗得艰难而又惨烈。
一代天骄梁博裕,十五岁便能举起千斤巨石,一对精金炼成的大锤,使得虎虎生风。纵有天生神力,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寡不敌众,命丧垓心,被十几根长矛串起来举得老高,风呜呜地响,好像在为年少得志的天才鸣不平。
以弱冠之年便成为役龙城四大将军之一的冯承天,虽有大智慧,算无遗策,但终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数倍于己方军队的敌人面前,终究无力回天。冯将军霸气盖世,冲杀在前,被敌人所俘。敌人敬佩冯将军的忠心义气,最后给了个体面的死法,保留了全尸。
甚至是无限接近半神的天之娇女杜雅琳,被对方四大团长围攻,最后寡不敌众,被钉死在距离城墙不足一里的地方。
太多太多了,城主女儿常馨蕊、武馆教练刘德明、独行侠龙飞天、师塾先生樊鸿祯、乞丐头子马良、酒店老板孙鹏涛,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文弱书生,在大敌当前的时候都义无反顾,奋起反抗,用他们的行动诠释了什么是龙的传人。
役龙城虽名役龙,但城中居民都以龙的传人自居。人族和龙族有解不开的渊源。役龙城军民一心,共抗外敌,且战且退,最后退守在内城。城主痛失爱女,含泪指挥战斗,最后提刀上马,冲进敌军当中,横扫一片,最后拉了两个团长垫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最后古族派来大能吓退敌人。长老们说当时见天上有一仙人乘白鹤而来。撒豆成兵,逼退敌人。
不过对于仙人降临,撒豆成兵的传说,爷爷是不屑一顾的。他说那个劳什子大能就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撒豆成兵。我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超越半神就不能出手了,为何您已然超越神级,竟然敢插手俗世战争?他却是笑了:他说我何时说我动手了?而且役龙城的那些小家伙也说的是吓退了敌人。我感到无语的是,役龙城中那些长老在爷爷口中竟然成了小家伙了。
原来爷爷用幻术将几百个稻草人幻化成了几百个散发出接近半神级强者气息的木偶人。敌人以为爷爷是鲁班传人,这里出现几百个木偶人,就能出现几千,几万个木偶人。于是吓得魂不附体,急忙退去。
其实也不怪那些鸟人胆子小,主要是在凡世中,鲁班的地位太高了。甚至能影响到神级战斗。鲁班者,肃州炖煌人,莫详年代,巧侔造化。昔鲁班刻木为鹤,一飞七百里。虽然鲁班不是修士但是却精通奇淫巧技,造出的木偶人甚至达到神级,不知疼痛不知疲倦,令行禁止,乃是战场上的大杀器。虽然鲁班早已仙逝,但是,传说他有徒弟名泰山,已然得到鲁班真传。敌人害怕爷爷是泰山,所以退走了。那些鸟人怎么能够猜到这些用幻术幻化的木偶人仅仅是徒有其表罢了,实质上还是稻草人!
听了那些故事,我热血沸腾,甚至觉得在战场上冲杀的就是我自己。我多希望能有那样的机会冲杀在千军万马之中。可是我不能,我是古族最小的王子,我一出隐龙谷就会被星族的人算出来,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五
但我还是出去了。
天龙三十二年,风调雨顺,政通人和,金秋,迎来了天龙大帝在位的最大丰收,这年我十六岁。就是这年深秋,第一场鹅毛大雪提前而至。大雪过后,万籁俱寂,整个世界沉默着,像是进入了冬眠一般。
可是突然又醒过来了,人声鼎沸九天之上出现了七彩云朵,天降祥瑞,虚空飘起了花雨,长出了兰芝,一派仙家气象,让人眼花缭乱。是有人要突破了么,冲破桎梏,成就神王之位!
天机混乱了,犹如用黑布蒙住了星族的双目。风婆婆依旧慈祥地笑着,似乎一切都在她预料之内一样。时机到了。于是我用传音符告诉父王,我想要出谷,我想要去见识一下繁华的俗世。我想要去战场上磨练。父王同意了,干脆得出乎我意料,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母后也支持我去战场上磨练。
我想去战场上磨练,天龙帝国应该是不行了。现在天龙大帝虽已年过半百,可宝刀未老,虽然不像刚即位时那样冷血嗜杀,但变得更加强硬,威慑四方。天龙帝国周边早已没有了战事,因为周围的国家都知道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天龙帝国天威不可拂,拂之即亡。
好在有古族支持的势力并不只有天龙帝国,有的帝国正处于兵荒马乱之中。那些国家若不是背后有古族的身影,恐早已分崩离析,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国家瓜分了去。
比如靠近天魔海的西北十二国,形成联盟与天魔海中的三十六岛征战不断,而且内部又不团结,勾心斗角,内斗不止。又比如东边靠近无尽丛林的各大部落,为了生存,常年与妖族做斗争。不过妖族虽强,但终归不似人族会算计,要想真正成长起来,还是得与人打交道才行。最终我决定去西北十二国。十二国中有一个国家叫做歧,歧国的都城在凉都,是离天魔海最近的国都,我决定先去凉都,然后再做打算。
和我一起去歧国的只有小花,一如往昔,我们形影不离。爷爷给了我一个玉符,说是只要遇到万分危机的情况,可以捏碎玉符,捏碎玉符的瞬间他就会感觉到,然后瞬移到我的身边。歧国有我们的人,但是我不能动用,虽然我是古族最小的王子。
我和小花这些年名义上是在凡世生活,可实际上简直是被囚禁在一座没有围墙的牢笼中。我们一路行走,看了一路的世俗繁华。我始终是抵挡不住那些凡世的稀奇古怪,更何况我身边还跟着个古灵精怪的小花。我们走到哪里,就玩到哪里,吃到哪里。我感到那么开心,小花比我还要开心,像是一只从笼中放出来的小鸟,整天叽叽喳喳。看到新奇玩意就会尖叫着叫我,看这个,看那个,一点都没有城府。当然如果我尖叫的话,估计整条街的人都不会有城府了。我倒觉得我不是出来历练的,更像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体验着凡世的活力,浮华,甚至是尔虞我诈,玩够了,也经历了一些危险。跨过几个大帝国,翻越了不知道多少座大山,渡过了几条河流,终于在两年后到达了歧国。处于战事中的国度,充斥着铁血以及肃杀。没有那些大帝国的糜烂,更多的是民不聊生。人民更加冷酷,麻木。我们到了歧国就没有心情再继续玩耍了,以最快速度到达了凉都。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的经脉中产生了法力。而且这两年来我的境界竟然达到了动情境,动情境的力量已经和当年的梁博裕相当了,虽然离半神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是在俗世中也算是中等水平了,当然,这是在半神不得插手俗世斗争的前提之下。
我想,应该是在这两年里,我们遇到了各种坑蒙拐骗,山贼土匪之后练就的吧。看来入世修行比闭门造车更能提升实力,想到可以上战场,我的血液开始沸腾了。
六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现在的我都已经十八岁了,文不文,武不武的,连很多凡人都比我厉害,我可是古族最小的王子!父王十八岁的时候早已经名动天下了,带着古族大军在九重云霄上打下几座浮岛了。而我的哥哥们,在十八岁的时候至少都达到了半神的境界。而这些年来不是我没有修炼,而是修炼了没啥效果,我的修炼资质奇差无比。为了修炼有情道,爷爷还让我专门看了不知道多少爱情故事。感动倒是被感动了很多次,可就是修不出法力。
看了那么多爱情故事,我也总幻想自己的春天。我幻想过无数的相逢,无数的对白,无数的唯美爱恋。我幻想过雨中的邂逅,夕阳下的挽留,甚至是白发苍苍的相守。我所看过听过的那些美丽传说成了我幻想的源头,我幻想着,期待着。
那些英雄美人,郎才女貌的传说让我幻想着醉卧沙场,思念远方;幻想着郎情妾意,花前月下;幻想着在心仪的女子面前一展才华,博得佳人一笑。终归是幻想,我既不是征战沙场,开疆拓土的大英雄,也不是金榜题名,蟾宫折桂的文人才子,我只是没有修炼天赋的废人,被遗弃在隐龙谷中,无人问津。
我在流苏河上看到过独自凭栏,遥望天际,无语凝咽,憔悴损的思归少妇。我总在想,何时才能有这样一个女子满心装载着我的身影,盼着我早日回家?我也曾在圣岛听到过雪神月下弹箜篌,声声断肠,让人揪心。雪神月牙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显得那么圣洁,圣洁到让人生恨!恨那让她望月流泪的男子。简直是混账东西!雪族的女子,都是冰清玉洁,不惹尘埃,外冷里热,温柔贤淑的女人,本应用心呵护的,怎能让这样的好女子如此心痛?
每个女子都是谪落凡尘的仙子,需要用心呵护。
唉,何必去想那么多呢,现在不是已经身处乱世了么。等我练出一身本事之后,才有实力保护像雪神那样的奇女子,才有资格去爱那九天之上的仙子。
西北的空气干冷,充斥着肃杀。常年征战,使歧国物资匮乏,民不聊生。征兵檄文张贴得到处都是,只要年满十五岁,身无残疾的男子皆可参军。
因为从小照着烈山氏的方子泡药浴,我的身体力量能够生撕虎豹,加上现在又达到了动情境,一路上杀了不少山贼土匪。所以自持有些实力,于是参军的时候就要求去战事最多的邺城。当然,小花也和我一起去了邺城,只是她不参军,她说,你在前线杀敌,我就在城中做小生意,等你回来。我说好啊,等我实力强大了,不再打仗,就带你去古族圣岛,那里兰芝遍地,仙鹤成群,你一定会喜欢的。她说好啊,然后我看到她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我分明看到她乌黑的瞳孔里闪着狡黠的光。圣岛之上强者林立,想必她去了也惹不出什么大乱子吧。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日子都过得非常枯燥。除了训练便是打仗。偶尔有空了也会去看看小花。她还说要做小生意,可是她那哪里是做生意啊,睡觉睡到中午才起床,还美其名曰养颜美容觉。起床了也不开门做生意,却在后院侍弄些鲜花。还好在来歧国的路上掀了许多土匪的老巢,收缴了些银两,买下这座院子,不然,她哪里去种花啊。即便做生意也是看心情好坏的,心情好,下午就开门卖两个时辰的花。战火纷飞的国度,我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来买花。算了,不管她,反正还有银子,饿不死。
曾经我以为一座役龙城只有一个接近半神的杜雅琳,那么以我现在的实力,在世俗中不说排得上号,至少能够自保吧。其实还是我太天真了,世俗中的水,太深了。不说无尽的洪荒丛林,不说无边的深蓝大海,就说这天魔海,三十六岛主尽皆达到了半神境界,他们手下的高手不知凡几。而我在歧国军中,仅仅只能当一个率领百人小队的队长。这让我深受打击。
当然,同一境界的实力差距也是很大的,比如功法,法宝,战斗经验,都很重要。比如没有习武但是力大如牛的大力士,在手持利刃的妇孺面前,不一定能讨到便宜。
七
天龙四十年,我已经是一个统御百万兵马的西征将军了,歧国最年轻的将军!歧国的部队在这几年里,有如神助,一边抵御天魔海的进攻,一边统一西北十二国。曾经我还为所谓的半神不得出手的规定迷惑不已,经过这几年才算明白,原来,所谓的规定不过是狗屁。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不对半神之下的人动用半神的力量就行,那么无限接近半神的力量对决呢?或者半神和半神大战总没问题吧。
总之,在歧国的铁蹄之下,西北十二国那些所谓的民族英雄,所谓的半神要么被碾得粉碎,要么被歧国策反。处理了联盟内部的不稳,该开始对天魔海动手了,那才是真正的敌人。可是,岐王似乎并不这样想。天龙四十年冬,天寒地冻,天魔海都被冻结冰了,岐王召各部将军还朝举行庆功宴,并大开国库犒赏三军。
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我想了很多。这六年来,我从小队长开始干起,现在已然是将军了,可是我的境界并没有丝毫提升,虽然现在实力大涨,甚至这两年来我也杀了不少半神级强者。可是境界仍然是我的心病,古话说得好,一力降十会,我的战斗经验,杀伐招式不论多厉害,在遇到更高境界的强者时,也只能被秒杀。而且我现在的这些实力都是用自己身上的伤换来的。在这六年中,经历大小战役两百场,期间我负伤超过一百八十次,可想而知有多惨烈。甚至有几次我都以为我死掉了,我都没来得及捏碎爷爷给我的玉符,就被洞穿心脏,甚至是被刺穿了头颅。每次濒临死亡,迷糊糊中我都能闻到一种奇特的香气,然后有一种带着淡淡甜味的液体滴在我的嘴里。每当我醒来的时候,都发现已经在邺城的家里了。小花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地守在我的身边。眼睛红红的,我想她应该是哭过了。我不知道我闻到的香气是怎么回事,我服下的液体又是什么宝药。问过小花,她每次都说不知道。
每次我重伤在床,小花都细心地照顾我,一点都没有了往日顽皮的样子。我在心里感叹,唉,原来小花也有这么淑女的一面唉。有时候我也打趣她:若是以后哪个取了我们家小花,那可有福咯。每当我这么一说,她那母老虎的本性就露出来了,呲牙咧嘴地说:好你个古流云,枉费姐姐我这么贴心地照顾你,你就那么盼着我嫁出去?不就花你几个散碎银子嘛,用得着那么在意吗,何况那些银子还是我们一起缴获的。算了不和她争,谁叫我们是铁哥们呢。我总这样想着。
凉都,我又回来了。在我离开的几年,凉都的变化还是挺大的,显得更加有人味儿了,逐渐繁华起来。
距离庆功宴还有几天,闲着也是无事,就和小花在凉都好好的玩了个痛快。白天玩累了,小花早早地就休息了。而我这两年养成了习惯,太早是睡不着的,索性再出去看看凉都的夜景。逛着逛着就走到了望月塔下。
望月塔是凉都中最高的建筑,比皇宫还要高三丈。歧国人的图腾是月亮,在歧国的传说中,月亮上住着一个法力无边的神仙,不知是男是女,总是带着残月的面具,叫做月神。月神在黑夜里,普撒光明,在夜里默默守护着歧国的人民。月神的地位甚至高于岐王,所以望月塔才会比皇宫更高。在望月塔上能够俯瞰整个凉都。我拾级而上,慢悠悠地朝着塔顶走去,在还没有到塔顶的时候突然从上面传来琴声。铮铮而鸣,让人感到有些清冷,不知道是深冬的凉都让人冷,还是琴声让人冷。我驻足聆听,感觉这琴声是那么熟悉。随之而来的果然是那熟悉的歌曲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当年在隐龙谷中,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我心里响起的歌曲,这让我魂牵梦萦,想要了解的歌者,就在望月塔上,距离如此的近。她还在唱。。。。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我的脚怎么挪不动步?我是在害怕看到她吗?或者是害怕看到的不是她?我能听得出来,不论是这琴声还是这歌声都与当年在隐龙谷中所听到的有些不同,或许是时间的原因吧。时间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声音,也可以模糊一个人的记忆。
再不上去,她或许就要乘风离去了。最后我还是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这种不安,拿出军人的果敢,向塔顶走去。在月光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袭白色的长袍。但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小花,我对小花太熟悉了。看见我出现在塔顶,这名歌者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向我点头示意。借着月光,我仔细地观察着这名女子,像审视一位士兵一样审视着她。这个女子面容姣好,体态适中,肩如削成,腰如约束,紫色长发及腰,薰衣草一样的紫色瞳孔中自然流露出高傲以及智慧的光,圣洁而又高贵。她没有回避我的目光,而是专注地弹唱着,在弹唱完毕之后,就收起七弦古琴朝塔下走去。只留给我一个背影,我本想说些什么,可话语都被卡在了喉咙,难受至极。
之后的几天,每当亥时人静我都去望月楼听琴,紫发女子也每晚必到。且每晚都只弹一曲《越女歌》便离开。听了几天的琴,我觉得我对这个女子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或许是在时隔多年后的现在,再一次听到当初每夜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琴声,让我感到怀念,或者是其他什么。
八
各路将军都已回到凉都,明天就是岐王摆宴庆功的日子。今天晚上我依然去那望月楼听琴,我想要问清楚一些事情。
等到紫发女子弹唱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才开口问到:请问,你去过隐龙谷吗?听到我这样问,她的神情突然变得幽怨起来,轻声说到:缘深缘浅,路长路短,去过或者没有去过,有什么区别呢?感谢将军这几日来听小女子弹琴,明日起我就不会再来这里弹琴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将军呢,为何不是书生或者游侠?
身高八尺,蓝发紫袍,眉如剑痕,眼似星辰,皮肤白皙流转神光,矛盾而又统一,不是让西北十二国闻之丧胆的西征将军还能是谁呢?她似乎对我很了解。
听到她这样说,我突然觉得找不到什么可以说的了。我感觉我的脑袋里装的全是糨糊,早已经没有了指挥千军万马纵横沙场的镇定自若,没有了点将台上誓师时的舌绽莲花,也没有了叫板半神级强者的豪气干云。我感觉我和这位紫发女子像是调换了身份,她变成了手掌百万雄狮的西征将军,我变成了害羞的小姑娘。可是她仅仅只是道出了我的身份而已呀。
想不到驰骋沙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西征将军,竟然也会这般可爱。她见我没有说话,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打趣我。看来定是她借着月光,看清了我火烧云似的脸。这下丢人可丢大了。我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甚至不敢看她的眼,我总觉得那紫色的瞳孔中正散发出重如山岳的威压,让我不敢直视。
她不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施施然走下楼去。
她好像说过,从明日起,便不会再来望月楼了。想到这,我的心中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当我想起要挽留的时候,才发现,她早已经不见了。
翌日,虽然仍然刮着刀子一样的寒风,但是天气还是不错的,阳光明媚。岐王在皇宫内设宴款待各路将军,本来是不允许带家眷的,可是小花缠着要去,好在岐王通情达理,同意了小花和我一起去。到了皇宫的时候,还有些早,但是各路将军都陆陆续续地到了。有些将军虽然见过几面,但是都不是很熟,主要是这些年,大多时间都是在外东征西战。离午宴还有一段时间,不管熟不熟,都在一起聊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还好,今天小花比较中规中矩,没有平日的咋咋呼呼,只是安静地听着我和同僚们聊天。有的人知道小花是我的妹妹,而有的则并不知道。于是总有人说,古将军好福气啊,娶得这么如花似玉的夫人。这时候小花难得地脸红了,显得比较羞涩。我笑着总是跟他们解释,这是我妹妹。当我这么一说,小花就悄悄掐我,然后撅嘴用眼神向我示威。我能够从她的眼神中读到,我做你夫人怎么了,老娘不漂亮么?我只能用眼神安慰她。
等到开席的时候自然是岐王说些话表扬各位将军,一起干杯,然后将军敬岐王,敬同僚,宴席嘛,就那样了。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岐王突然突然宣布说要纳妃。这次要纳的妃子是已经亡国的纱萝国的公主。这种情况自然会有卫道士出来反对,国子监太傅文传礼表现得冒死进谏的样子对岐王说到:陛下,这样恐有不妥。岐王说:我早就料到有人会提出反对意见,但是朕意已决,众爱卿不必再说。文传礼却说:纱萝国已经亡国,若是陛下纳纱萝国的公主为妃,有损国威,亦会减弱国运龙气。岐王一听,脸色就黑了下来,重重哼了一声。吓得文传礼不敢再说。岐王的脸色才好看点,也是喝了些酒,就说让纱萝国公主出来与众大臣见见。
待到纱萝公主出来的时候,我的心猛地一痛,全身力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抽走了一般。原来,所谓的纱萝公主就是在望月楼上弹琴的紫发女子。原来她就是岐王将要纳的妃子。原来她说以后不会再去望月楼弹琴就是因为将要嫁给岐王做王妃。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她与我之间的交集也仅仅是在望月楼上,月光之下,一个弹,一个听。看到她出来,岐王的脸色马上由阴转晴,向大家介绍到,这就是纱萝国的九公主,雅典娜,是西北最有才的女子。这时,雅典娜抬起头来,我看到她眼睛里有无尽的忧愁流转,并无一点之前在望月楼上看到的智慧的光。她的目光与我的目光一触便移开了,她好像不想看到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是因为昨天晚上在望月楼上,我的表现让她生气了吗?还是她误会了我和小花之间的关系?但这与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她是岐王新纳的王妃,我只是歧国的过客,我终归会回到圣岛。
我不再去思考这些问题。我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小花见我喝得起劲,于是说到:哥,今天高兴,你就多喝点,喝醉了我背你回去。这是第一次听她叫我哥,我感到有些奇怪。却见她在哪里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一点也没有刚来的时候的矜持。甚至有些夸张,看起来怪怪的。又有人过来敬酒了。
九
有些刺眼,有点像是烧红的木炭。睁开有些沉重的双眼,我看到满屋子的阳光,想必已经是中午了。歧国的冬天,太阳斜射,透过窗棂,在墙上印下几朵不知名的花。本应让人觉得懒洋洋的,可是我却感到头疼欲裂,嗓子眼快要冒出火来。我知道这是醉酒的后遗症。忍着难受,我悄悄地起床,因为我看到小花一脸憔悴,趴在床沿上睡着了。我得给她披件衣服,给火盆添些木炭。歧国的冬天真是冷啊。不成神,终归是抵不过四季更迭带来的气候变化。
我记不起来醉酒之后的事情,甚至记不得我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岐王要纳的妃子是纱萝国的九公主,九公主有一头紫色的齐腰长发,有一双充满智慧,充满忧愁的双眸,有一双弹奏七弦古琴的双手。
我对自己说我得去见她,我要阻止这场婚礼。于是我悄悄潜入宫中,找到了九公主。她正一个人弹着琴,见我进来,于是停了下来。然后面带微笑地望着我。我拿不准她是怎么想的。她的眼神清澈淡然,好像昨天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另有其人一样。但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打好了腹稿,自然不会像在望月楼上那样卡壳。我也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在一个女子面前,我怎么能显得那样惶然?
我压低声音问她:公主是否真的打算作岐王的妃子?
将军不必如此小心,周围的公主太监都已被我支走了。
请问公主是否真的打算作岐王的妃子?
将军还是叫我九公子吧,我会感觉更加习惯。听到她说九公子,我感到灵魂一震,是的,这个名字能够动摇我的心神。九公子,九公子,多么熟悉的名字啊。在我的一生中,佩服的人不多,但是九公子算是一个。纱萝国在西北十二国中国力最弱,但是在九公子的经营下,变得像蟑螂小强一样。与歧国交战多年,在西征大军的铁蹄下,竟然坚持了六年之久。在战场上,我与九公子交手多次,已经神交很久了。我最危险的几次都是九公子手下的黑骑士造成的。可是我却连她一根毫毛都不曾伤及,即使最后纱萝国战败。直到现在我才看到九公子本人,才知道,原来鼎鼎有名的九公子就是九公主。
就是这样一个柔弱女子,撑起了纱萝国的一片天,就是这样一个柔弱女子,用她的香肩扛起了整个纱萝国的命运。虽然,最后她失败了。她失败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到了凉都的,我根本都不曾俘虏过她。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成了岐王将要迎娶的妃子。
我只问她:你愿意吗?
她却说:足智多谋,勇武过人的西征将军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脓包了?我还想反驳。她却说:好了,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然后拉着我的手像做贼一样溜出了皇宫。
算算时间,离开隐龙谷已经有八年了。这八年来,九重云霄之上,金莲常开,天涯海角之处,彩霞不消。那位将要突破成为主神的大能,一直没有迈出最后的那一步,也一直没有显化世间,只是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悄地吸收着灵气。感谢那位大能,若是没有他,天机不混乱,我又如何能够有机会到歧国历练,如何能够遇到九公主这样的奇女子。现在我正和九公主一起,将要逃离这个在我眼下成长起来的庞然大国。
我带走了岐王最喜欢的妃子。即便我是古族最小的王子,我也不能走寻常路,现在的歧国不是我能够抗衡的,主要是我不能调动歧国当中古族的人马。最后我和九公主还有小花一起悄悄去了道门在歧国的分舵,道门中有传送阵法,能够在瞬息之间把人送到万里之外。只是代价之高,连俗世中的帝王也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了。俗世的水果然够深,道门中强者无数,不亚于古族圣岛,只是他们的强者都在自己的洞府中修炼,一般不出世。我以三颗星芒石的代价获得了三个传送到天龙帝国的名额。
十
回到隐龙谷之后,小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变得沉默寡言了,几乎可以说是深居简出。我和九公主去找她的时候,她几乎都在画画,简直就是第二个风婆婆,不同的是,风婆婆画花,而小花则是画云。各种各样的云,似乎是在讲述着什么,但是凭我的眼界,完全看不懂。她沉默着,我不敢打扰,后来,我就越来越少去小花那里了。更多的时间,我则是和九公主一起在天龙帝国游玩。此时的九公主才真的像是一个柔弱女子,完全没有纱萝国九公子的要强。
我爱上了她,我也不得不承认,九公主美若天仙,她和小花一样拥有着不应出现在凡世的美丽。但我敢说,我绝不是因为她的美貌才爱上了她。我也说不清楚我对于她的那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我觉得甚至可以追溯到多年以前我在隐龙谷中听到的琴声,虽然那种琴声还不至于让我爱上她。那么对于九公子的佩服以及惺惺相惜呢?或者说我几乎算是疯了,把她从歧国皇宫中带出来!最最要命的是,自从回到隐龙谷之后,她对我特别的好,让我有了坠入爱河的感觉。
一切都变得那么古怪,我这段时间并没有用心去修炼,但是我的有情道不知不觉就达到了第二个境界,成就了半神之位。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甚至,在不知不觉之间我和九公主就成了情侣。我兴冲冲的跑去和小花说,我终于突破了,我终于成为半神了。她仅仅说了声哦,我说我爱上九公主了,她也是很淡然的样子,然后沉默着,我读不懂。她的这种态度,让我感到很是无趣。九公主对我也越来越好,好到后来我几乎忘记了小花。
几乎忘记了她,她也不再是那个怯生生找我玩的小姑娘了。我和九公主四处游玩,三年之后,我的有情道竟然在玩耍中达到了第三个境界。而且我几乎离不开她,达到了痴迷的地步。这个时候我才算是明白了有情道的精髓。心之所想,情之所动,情之所起,一往而深,甚至痴狂。既然成就了神位,那么我该回圣岛了。回圣岛是我一直以来拼搏的目标,其实回圣岛的最重要原因是,我想要帮助父王。之前我实力低下,修炼天赋又差,不能帮到父王,甚至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现在好了,神位已经证得,该回去了。
我答应过小花,要带她去圣岛。当我兴高采烈地去跟小花说,要带她去圣岛的时候,她却很淡然地说,不想去,就像是一件与她毫无相关的事情一样。我分明看到他苍白的脸上堆满了落寂,看到她的瞳孔里面有星光泯灭的痕迹。这还是当初和我一起疯的小花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病怏怏的,我却毫不知情。她看着我的眼睛,轻轻地说,祝福你们。说着从身后的案几上拿起一个玉匣递给我,她说里面装的是雪龙山上的六彩情花花瓣一枚,算是送给我未来的孩子。我有些木然地接过玉匣,看着她转过身进了闺房。我看到她转身时苍白的侧脸,看到她瘦小的背影,看到她那没有扎起来的雪白头发里面那一缕像是伤口一样红到妖艳的秀发。我感到心中有一片柔弱的地方被狠狠揪住一样,疼得我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九公主上前来,拉着我的手,十指相扣。然后轻声地对我说,云,不用担心,到了圣岛,请出最好的药师,帮小花诊诊脉,相信不会有大碍的。感觉到九公主手心里传来的热量,我才感觉好受一点。
回到篁竹林中的家里,我打开了小花给我的玉匣。我看到里面分明躺着一片白色的花瓣,让人觉得神圣圣洁,一如小花那一瀑月牙色的头发。花瓣上还沾着露珠,晶莹剔透,恰似少女相思的泪。那澄澈的露珠折射的光,落在我乌黑的瞳孔,让我感到是那么的耀眼,耀眼到不敢直视,我甚至就感觉那滴露珠就是小花纯洁的眸。
圣岛上的生活,是那么遥远,遥远到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我似乎已经被父王给遗忘了。唯一让我觉得我还是古族小王子的是爷爷直接听命于父王的十八近侍中的一个。爷爷说,父王知道了我要回圣岛,非常高兴,已经召唤了在各处历练任职的哥哥姐姐们回岛庆祝。原来父王还是在乎我的。
快要回去了,爷爷笑得嘴巴都合不上。我知道爷爷不止是因为快要回去而高兴吗,也是为我而高兴。他虽然一直都是只听父王的命令,但是爷爷是真的疼我,关心我,现在我成就神位,爷爷也是真的为我高兴。
十一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回到圣岛会是我与雅典娜的永别。
古族又添一位神级强者,这是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啊,甚至比我这个小王子回归更加重要。父王特地召回了我那些在外历练的哥哥姐姐,还有许多我没有见过面的侄子侄女,为我摆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虽然是王室家宴,但在古族中完全没有那些繁文缛节。大家关系融洽,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酒至半酣,我和九公主来到父王跟前,我看着父王的眼睛说:父王,我想娶娜娜为妻。父王没有表态,我看到他的眼睛沉静如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重复到,父王我想娶娜娜为妻。这次我的声音提得有些高,于是大家都向我们看过来。这时的九公主,面若桃花,一脸娇羞,完全没有纱萝国九公子的镇定,让我看得一呆,我甚至想一辈子就这么看着她。
母后一脸笑意,两眼放光,想必她是相中了这个儿媳妇。但是父王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用扫视了一眼整个宴会,然后才说:我知道你们的事,现在还是先把酒喝好,你与你的哥哥姐姐也这么多年没有见了,多喝几杯。你现在都已经是神级强者了,不要一天咋咋呼呼的,生命绵长,何必急在一时。我想想也是,于是继续和大家喝起酒来。
醉了,真的醉了,好久都没有喝这么尽兴了。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把我送回我的小院。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伸了伸懒腰,洗簌完毕,去找九公主。却发现她并不在房间里。于是去问了负责照顾九公主的小翠,小翠却说九公主并不曾回房。这让我感到一丝不安,但想到这里是古族圣地,强者如云,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可是之后的几天我都一直没有见到她,我问了许多人,和我一起回来的九公主去哪了。他们却说,谁是九公主啊,和王子一起回来的不是水老吗?我才发现问题严重了,我找到父王,父王也说没有见过什么九公主。甚至母后也这么说,只是我看到母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分明有一丝不舍。问了那么多人都说没见过九公主,这让我感到害怕。整日里都像发疯的狗,见谁都上去逮住问,你见过九公主吗?我也找过爷爷,可惜爷爷被父王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暂时不会回来。
我正准备去凡世找她,我的四哥就偷偷摸摸向我透露,父王查出,九公主是伪神族主神宙斯的女儿,于是把她关起来了,正让伪神族拿东西来换呢。一听这个,我就准备去找父王说情,但是四哥却说,父王都不承认九公主在圣岛出现过,他怎么可能放掉她?何况我们古族与伪神族有纠缠不清的大仇,怎么可能让她好过?此事需从长计议。
在四哥的帮助下,我用一个寻木做成的假九公主把她替换出来,悄悄放走了。我知道她是爱我的,不管我是不是古族的王子,她都是爱我的,而且我也爱她,不管她是哪个种族,我都爱她,那么还有什么值得思考的呢。我要收拾点东西,与她远走他乡,逃离这个纷争的世界。逃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然后种上许多的花,过上单纯的日子。
我们约定好了,在妖族统御的霸天城见面,然后深入洪荒,经营出一片我们自己的小世界。
可是我刚到天龙帝国,还没有去道门乘坐传送阵,就在帝都遇到了九公主。她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打算就隐居在天龙帝国的繁华闹市中。我说你疯了,虽然现在天机混乱,不会被人算出,但是谁知道那位大能什么时候晋级完毕?何况,在天龙帝国中,有太多的古族眼线。暂时没有达成共识,于是只能先在客栈住下。
深夜,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心中一紧,迅速向旁边一翻,这时一杆长枪钉在了我原来躺的地方,好险。这时我才凭借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此人的脸。竟然是九公主!
娜娜,你为何向我动手?
她却什么都不说,继续向我攻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法力运转竟然受到阻挠,生涩无比。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据说伪神族中有一种奇特的香料,名为天火,燃烧起来跟普通的檀香并无差别,但若是和普通的檀香一起燃烧,则会产生一种阻碍法力运转的毒气。看来她早有预谋。
并且我从来不知道,九公主竟然是神级强者,一杆银色长枪舞得迷蒙梦幻,看不真切,在天火的作用下,我败得非常干脆。长矛刺进了我的头颅,我的意识像是风中的残烛。眼看我是活不了了,九公主才离开。
十二
香,熟悉的香,光,一闪一闪透过我眼睑的光。我艰难地睁开眼睛,我看到小花正用割破的手腕给我喂血。有淡淡的甜味。我挣扎着起来,看到小花变得有些透明了,看到了她头顶漂浮着梦幻一般开在虚空中的七彩神花,散发出如梦似幻的色彩。像是快要随风消散一样,那花上有七彩光华,不断流转,然后钻进我的身体。我感到我虚弱的灵魂正在逐渐变得强大,原来我大难不死,是因为小花。
最后,这美丽的花再也不能保持原来的样子,变得模糊虚幻起来,像烟霞一样氤氲开来。我的心里却响起小花那熟悉的声音,流云,永别了,我再也不能帮你了,以后的路须得你自己去走。你一定要记得,小心四王子。。。。。。然后小花的身体也像雾气一样消散了。
永别了,这时我强烈地感觉到那虚空中消散的就是小花。花落人亡一般的伤痛。我想要努力抓住,可惜什么也抓不住。
花儿凋零,香消玉殒。我不知道小花如何能够把握从死亡边缘救回来,但我知道的是,小花为了救我,现在已经不在了。小花是救我才逝去的,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应该还是一个快乐的小公主,生活在花的世界,徜徉在油菜花的海洋里。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或许会找到一个爱她,疼她的好丈夫,幸福地过一辈子。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甚至能证得主神之位,不死不灭。可惜那仅仅是如果。
在小花离去的日子里,我过得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父王传来命令让我回圣岛,我第一次违抗了父王的命令,独自一人回了隐龙谷。隐龙谷中依然一片祥和,恍若世外桃源。爷爷离开了,风婆婆也不知所踪。谷中的张爷爷见我回来,拿给我一个大箱子,说是风婆婆临走时交代让他转交给我的。
大箱子中有一把通体雪白的七弦古琴,琴座上用小篆刻有玉龙吟三字。与我当年梦中的小花弹的古琴一模一样。除了琴,就是几乎满满一箱的画,这些画上的基本都是我和小花在一起的场景。隐龙谷中一起疯疯癫癫玩耍的情景;去歧国的途中一起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情景;追逐打闹的场景;我背着她翻越山林的场景;一起看日出看朝霞的场景;夕阳下影子被拉长的场景;我受伤的场景;我胜利时候的场景;甚至是在望月楼上,我听九公主弹琴的场景。有些我都已经遗忘了,竟然能够在这些画中找到。
看着这些画,我的脑海中不停地回忆着我们在一起的那些点点滴滴,从她第一次怯生生出现在我面前到她为了救我化作了光雨,消散如烟霞的情形。这让我感到痛不欲生,这种痛,千疮百孔,支离破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头发变得花白起来,最后全部变成了白色,月牙一样的颜色。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来当我长着一头白发的样子是这样的。我披散着头发,遮住自己的脸,我努力地不去看自己的脸,我是要把这白发挡住的脸想象成为小花的脸。
最后我还在箱子的底层发现了一块魔音石。我将法力注入进魔音石中,听到了小花那熟悉的声音。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我知道,你肯定不信,但是,我信。如果你听到了我记录在这块魔音石里面的话,说明我已经死了。我死了,那么到底什么能够证明我来过这个世界?是你脑海中的记忆吗?或者是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路,路上留下来的脚印?记忆会随着时间淡化,脚印会随着时间抹平。你不用否认,虽然你是我最爱最爱,爱到撕心裂肺的流云。
我相信前世今生,我也相信宿命。是宿命,让相隔万年的我们重逢。是的,万年。万年的等候,让我在这一世用我全部的爱,还你上一世一生的守护,用我刹那绽放的芳华,还你七万年中六次给我浇注的流离以及情殇。七彩情花,一彩一情一芳华,生出七彩便有七情,于是我化作人形。被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占星师风婆婆带回隐龙谷等候你的到来。
或许,你还记得在我家的一个角落,我们看到的那幅画了七彩情花的画。那是风婆婆的杰作,那画上的是我自己!那么重要的画,就那么塞在农家小舍的角落,你不觉得奇怪么。那是风婆婆故意的,她用那幅画,唤醒藏在我记忆深处的秘密我本是长在北海最北端的一株情花。只有冰蓝海水,没有流离,没有情殇,我不能进阶。
七万年前,你为情断肠,伤心欲绝,独自来到北海。给我注入了你一世的流离,一世的情殇。而后每隔一万年,为情苦,为情伤,最后给我进阶最需要的养分。虽然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但是我知道,那是万年一次的轮回转世,万年一次的呵护。你用你六世流离六世情殇成就了我。万年前,你最后一次来到我的身边,守护一世,没有流离没有情殇,你却用你的心头热血浇灌了我。于是我的头发中有了一缕鲜红的伤,那是我们上一世最好的见证。于是我用一万年的时间化作人形,在隐龙谷中等待你的到来。
可是老天爷为何这般斤斤计较?非得让你七世情伤。若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化形。或许我不化形,你就不用这么痛。
这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吗?你用六世情殇一世心血成就了我,我却错过了你,你背对家族,追随着她,她却离开了你。宿命啊,让人无奈,让人绝望,让人伤。
最后我还是给你唱一曲《越女歌》吧。作为最后的想念。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歌声!我的记忆穿越时间长河,那是多年前的隐龙谷中,一边泡药浴一边听到的歌。断断续续,夹杂着让人难受的情绪。我恍惚看到小花坐在风婆婆种的那些五彩缤纷的花中间弹着一把雪白的古琴。我恍惚听到疯婆婆轻声念着,玉龙吟,玉龙鸣,玉龙鸣兮动九天,玉龙吟兮声断肠。既然当年隐龙谷中的琴声是小花弹的,那么九公主如何能够恰好也会?我的脑袋有些混乱,理不出头绪。
最后我把这个大箱子以及一箱子的画埋在了我们以前经常玩耍的油菜田里,竖起墓碑,甚至连衣冠冢都算不得。我知道,小花从小就在风婆婆家的情花丛中长大,没有情花,她会不习惯的。为此我专门上了雪龙山,讨要来了七彩情花的种子撒在小花身边。用法力吹生,争相斗艳。七彩情花的生长其实不一定要流离以及情殇的,比如风婆婆就能种出五彩的情花。靠的却是有情道的奇特法力。有情道七重分别对应七彩情花的七彩。风婆婆能够种出五彩的情花,也就是说至少达到了忘情境。
我看到这些情花在我的法力催生下,娇艳万分,灿烂无比。想到小花一万年的化形守候,想到小花多次以精血救我于濒死,想到小花为了救我最后化作彩虹一般的的绚烂,我的心又开始痛起来。一醉解千愁。
十三
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不知道到底醉了多久,我发现我还是逃避不了心里的这种折磨。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得想想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父王说九公主乃是奥林匹斯山上的伪神族。伪神族,对了,伪神族世代与冉林不死族交好。老而不死是为妖,不死族虽然战力不强,但是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看来不死族与此事也有干系。我根据我所已知的以及动用古族中的情报,分析得出了一些猜测。第一、隐龙谷中的风婆婆本身就是一位伟大的占星师,她甚至能够混乱一片小天地的天机,所以我在隐龙谷中不怕敌人算出。第二、不死族中的有一位占星更为厉害的存在,虽然并不曾算出细节,但是他知道了有关琴声的事情。第三、雅典娜本就是伪神族和不死族联合走的一步棋,其目的是打入古族高层,由内而外,里应该和瓦解古族的势力。
想通这些,我还是觉得不甘心,我要找到九公主,当面问清楚。
我动用了古族的情报,知道了雅典娜回奥林匹斯山的路线。我不惜花费星芒石,传送到她必经的沙国,最后在火树林拦下了她。她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冷,让我感到害怕。我感觉现在的九公主是那么的陌生,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一样。
可叹我还曾幻着她是爱我的,幻想着与她远走他乡,逃离这个纷争的世界。逃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然后种上许多的花,过着单纯的日子,就像母后所期盼的那样。可是,她对我暗下毒手,想要将我杀死。如果说要对父王不利我还能够理解,毕竟有些事身不由己,可是她却要对我动手。最终却导致了小花的凋零。
我说: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么?那些在一起的甜蜜日子都忘记了么?
她却说:没什么可说的。然后就向我攻了过来。雅典娜虽然用的功法招式都是原来一样的,但是却充斥着杀伐的气息,甚至埃癸斯神盾都放射着万丈光华。暴烈无比,简直不像是女人的打法。我从来不知道雅典娜竟然拥有神级的实力,甚至隐隐超越了神级的范畴。
最后我败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神级,而是接近于主神的实力。我被她用断魂匕首刺中了头颅。也只有断魂这类神兵才能杀死神级以上的强者。
传说地下有数不清的洞窟,其中住着无数蚁族,蚁族善采矿,善打造兵器。蚁族有绝世神兵,名为断魂。专门针对神魂,即便是主神中了断魂,也是无药可救的。魂都没有了,只留下躯壳,有什么用?
在倒下的那一刹那,我惚听到一声凄厉而又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不字传来,那样的痛,那样的怕,其中夹杂着千言万语,夹杂着无尽思恋。我看到眼前的雅典娜变成了战神阿瑞斯。
原来如此。我的目光穿过层层云雾,看到高加索山上那曾经锁过普罗米修斯的铁链此时绑缚着一个披散着紫色长发的女子。她满脸泪痕,神色憔悴,在那里痛苦地挣扎着。可惜那万年铁精所铸的铁链,连主神普罗米修斯都能够锁住,岂是这柔弱女子能够挣脱得了的。她痛苦着,声音嘶哑地哭喊,犹如破碎的栀子花。然后我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隐约听到父王的怒号老不死的,蒙蔽天机,坑杀我儿。我以古族百万族人向天盟誓,即便战尽最后一兵一卒,不破仇敌誓不还。即便打到宇宙破碎,我古族也要与你等不死不休。
父王竟然是这么在意我。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百万古族啊,我恍惚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宇宙破碎。我的眼前不断出现神魔冲杀的场景,出现天使陨落的情形,出现仙人大战的华丽胜景。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花天颖
1
我的名字叫花天颖,不知父母姓甚名谁,是由风婆婆一手带大的,名字也是风婆婆取的。风婆婆是隐龙谷中唯一的养蜂人,苍老而又慈祥。平日里,风婆婆除了侍弄那些五颜六色的花之外便是用特制的颜料画画。尤其是画那各色的鲜花。画出来娇艳欲滴,幽香阵阵,跟真花似得。画毕,必有蝴蝶在画上起舞。每当我看到她画画的时候那种神情,我总要想,风婆婆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而且绝对是个有故事的大美人。我甚至能够从她那微笑的面庞看到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风姿,能够从她那慈祥的瞳孔中看到那些青年才俊争相追求她的那种场面,甚至能够看到一个卓尔不群,丰神俊朗,桀骜不羁的年轻男子犹如天神一般突然闯进她的世界,从此那冰冷的宇宙便有了光,有了色彩,恰如这五颜六色的花。
风婆婆家里,不对,应该是我家养了数不清的蜜蜂,在我的印象中,风婆婆从来都没有管过那些蜜蜂。她只是一直侍弄那些花,一直画那些画。
我是个妖怪,至少隐龙谷中的孩子都这样说。我也问过风婆婆,可是她从来都是慈祥地笑,把我搂在怀里,然后用轻柔的声音说着,我们家小花怎么会是妖怪呢?你可是从九天之上跌落凡尘的仙子。等着吧,他会来的。
他是谁?
在我七岁的时候,有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男孩住进了隐龙谷。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是他来了,他有着一头蓝色的头发,一袭白色长袍,满脸好奇。他们最后在困龙溪边的篁竹林安家落户了。老人是个篾匠,成天编着各种东西,背篓,筲箕,簸箕,鱼篓,反正常见的竹制品他都编,老人还会用竹子编一些小玩具,比如用竹子编的小鸟,蛐蛐,蚂蚱等小动物。除了编这些东西外,老人还喜欢吹箫,用困龙溪边的篁竹做成的萧,声音呜咽如泣。而那个小男孩,就是流云,看起来干干净净,我觉得他有些贵族的样子,像是个小王子,只是这个王子经常望着天空发呆,眼神忧郁,看起来让人心疼。他就是流云,古流云。像是天上飘忽不定的云彩。
我的心里有强烈的愿望要去找他,就好像是宿命安排好的一般,于是我和他就成了朋友。我就像是隐龙谷的主人一样,把他带着到处疯,在油菜丛中钻来钻去,弄得他满头的油菜花瓣,但是他笑了。我带他去溪边摸虾,他打死都不肯脱鞋,那种倔强让我感到好笑又不是让他脱衣服。最后我趁他没注意,把他推进了水中。谁知道他不会游泳,恰好,我也不会。就看他在水中挣扎着,求救着,我笑得前俯后仰。最后他站起来,说,好吧骗不了你。然后就趁我不注意,把我也拖下了水。
我知道了他的秘密:来自天上。他像做贼一样悄悄告诉我,他从九重天上来,是个王子。他的父王交代他不要和任何人说。但是我们关系好,告诉我也无妨。
起初是我带他到处玩,他就像个乡巴佬一样,啥都没玩过,什么都觉得稀奇。吃个烤红薯都狼吞虎咽,然后烫了舌头。后来就是他拉着我到处疯玩。我也喜欢和他一起到处疯玩,我就像个小男孩一样陪他疯。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不管他有多冒险的举动,我都愿意陪他去疯。
我的名字叫花天颖,我是花天颖吗?为什么我的记忆里到处是古流云,就像是用烙铁印在心房上一样。
2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当年风婆婆使用的颜料其实是最最普通的颜料。风婆婆所画的花叫做七彩情花,顾名思义,就是像彩虹一样的七彩的花,灿烂若彩虹,消散如烟霞。需要用北海最北端的冰蓝海水注入一半流离一半情殇,方可进阶。关于七彩情花的传说也是很多,说的最多的几种:一是七彩情花可生死人,肉白骨;二就是可以延续千年生命;三则是吃了七彩情花的人绝情绝欲,对于修炼无情道的人用处极大。只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七彩的情花,最多也只是传说在雪龙山巅出过六彩情花,而风婆婆虽然也是种植的七彩情花,但是仅仅只有五色,也没有画出七彩的情花。风婆婆说任何的想象,任何的猜测都不能妄自确定七彩情花的样子,所以她只画她所能种植的五彩情花。只是她不知道,我曾经和流云一起在家捉迷藏的时候,在一个角落里见过一副画了七彩的情花,说不出来的绚烂,说不出来的美丽。可是我的心却是那么痛。
发布时间:2022-11-06 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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