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童年时那个灿烂如花的仲夏时光,木胶树花开,乡间的空气中弥漫着木胶树淡淡的花香,蝉儿在木胶树上悠扬地唱着夏季的协奏曲;高大挺拔如松的木胶树枝上悬挂着摇晃的秋千,那时候的我,轻扬起嘴角弯成优美的弧线,安祥微笑地荡漾在夏梦的秋千上。
童年时有些记忆距离现在已有些久远,当我在他乡浑浊的空气中,再次闻到童年时飘荡在乡野小路上那木胶树淡雅的花香,我的脑海里头便浮现起那童年时住在木胶树下的老人。
巨大如伞的木胶树下,遮蔽着一间有点像北京四合院的黑瓦房,用黄泥砖做的墙面;用古老的桐木树做的房梁上,食木蚂蚁已做满了安身立命的巢穴;清风吹动树枝,黑瓦房好像在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门前停放着一辆掉了油漆破旧的不像样的高脚自行车,瓦房四周林立的是用枯老的玉米杆围起的篱笆,篱笆上攀爬着绿色茎叶的牵牛,开着紫色的花。风雨飘摇的黑瓦房,在木胶树的庇护下却陪伴着老人走过灰色的人生,它是老人的保护膜。
童年时懵懂的我,曾听奶奶说过,老人没有兄弟姐妹,在中年时便没有父母,一个人独自守护着父母给他留下的唯一遗产黑瓦房;更不幸的是,在台风呼啸雨纷至的夏日,他为了修筑漏雨的屋顶,攀爬梯子时他的脚底不小心打滑,从梯子的半中央上摔下来,结果摔伤了左脚,所以他走路时有点一瘸一拐的;也因为他这瘸脚方圆几里的姑娘没有一个人愿意嫁给他,他就这样在木胶树静静的陪伴下,岁月的雨雪风霜染白了他年轻时的满头黑发,古铜色的肌肤也因为不堪忍受生活的重量已有了断裂的褶皱,凹凸不平的面容已让我记不清他原本的样子。
记忆中,他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笑容,有的只是满脸的惆怅不安,好像世间的事物都是他的敌人。他一个人孤独寂寞的生活,但他却从来不与乡里的人来往,也从来不会向乡里的人表现他的脆弱与友好,他就这样安静默默地把自己锁在黑瓦房里终老一生。
听说,起初, 乡里的人对他一直默默地关心照顾他,寒风凛冽的冬天,村里的好妇会为做厚厚的暖暖的棉花被;每次在黄昏落日的傍晚,做农活归家的汉子经过他家的门口总会好心地问候他;在大年三十除夕的夜晚,家家灯笼高高挂,每家人围着洋溢着幸福气息的桌子吃着合家的团圆饭,村长和邻里也会给他送上温暖的祝福和暖心的问候;送上专门给他量身定做的冬天大衣,还有丰盛的年夜饭,他的脸上也会因感动而露出感恩的微笑。但自从他和异乡整天无所世事游手好闲的浪汉交好之后,他开始渐渐与乡里的人疏远,也不在接受乡里的好意,而且总是用难以入耳的粗俗鄙陋的言语指骂村里的人;他在心里盘算着,村里的人对他好,也只不过是为了他的土地;因为他知道在他死后,没有儿女继承他的遗产,村里的人都是披着羊皮的大野狼,每时每刻都在紧盯着他嘴里的大肥肉。不知道是异乡的浪汉教唆还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自从那以后他的脸上没有了以往对乡里人的友好的微笑,他的身上多了一层像刺猬的保护膜,害怕别人的靠近。乡里的人也因不理解他的行为和他的冷漠嘲笑而与他渐行渐远。
没有了暧心的问候,没有了温暖的祝福,可老人依旧在木胶树的陪伴下过着自己与世隔绝的生活。
老人一年四季都喜欢穿着黑色的衣裤,戴着灰黑色的帽子,把自己的全身染上了一层厚厚黑色;不管春夏秋冬,老人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穿上了一层厚厚的伪装,掩盖着他内心空虚孤独的灵魂。他认为乡里人的灵魂是虚伪丑陋的,嘴里挂着冠冕堂皇的邻里道义,心里却在老奸巨滑地打着小算盘,;认为乡里人的好心好意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因为老人没有接受乡里人的帮助,而且没有能力耕作,只能靠政府微薄的补贴和出租那几分田地而生活,生活其实也是窘迫不堪;脸上少了年轻时的泛红血色,坚强的脊梁也变得扁平弯曲;有点瘸的左脚拄着拐杖走起路来也显得很吃力,但凭着他不屈的余力却还能用有点颓废的双脚踩蹬那黑色的高脚自行车。
童年时的我们,听说过关于老人的黑瓦房里鬼的故事。听村里年长的人说,老人的黑瓦房是清代时流传下来,里面死过人,幽静僻悠令人毛骨悚然,但爱冒险的小伙伴们却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惧,却对老人的黑瓦房充满了好奇,所以有事没事都喜欢到木胶树下玩老鹰捉小鸡,就是想靠近神秘的黑瓦房,想到里面看个究竟,看个通透。
虽然老人不喜欢与外人交往,却也要上街买足日常的生活用品。当仲夏的上午,树上的知了欢快地鸣叫着,老人骑着破旧的高脚自行车上集市去了;小伙伴们就捉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偷钻进老人的黑瓦房里探个究竟。因为老人的黑瓦房有四面墙,但由于大雨的冲刷,有一面黄泥墙已倒塌,只是用一层低短的竹编织的篱笆围着,我们很容易就偷溜了进去。
一进到黑瓦房,我眼前一片漆黑,同时心里又惶恐不安,双腿一直在打着哆嗦,嘴里的牙齿也在打颤。透着太阳的光线,黑瓦房里包括三间小屋子,还有一个小庭院;庭院的地面上铺满了木胶树枯萎的叶子,残落有致的花瓣,还有不知道是哪一场风雨中吹落的破碎的瓦片,我不小心踩在了上面,发出了声响,吓得我的心起了疙瘩猛的一下子回头看,生怕是老人回来了。庭院的左边的台阶上摆放着一个个大大的水缸,我踮起脚尖想去看缸里装的是什么,当我的头触碰到缸的边缘,把手伸进缸里,触摸到冰冷的水,但我却嗅到了一种难闻令人想呕吐的污水味,让我想马上逃离缸囗。台阶上长满了青苔,还有各种各样生长潮湿环境下的蕨藓,满目怆夷。有一间屋子,木桩已经毁坏,断壁残垣,颓败不堪,没有一丝生气,散发着阴森古暗的气息,让不不禁落寞伤感。
我们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进了老人卧房,生怕惊醒了居住在黑瓦房里的鬼魅;屋没有电灯,光线很昏暗,屋内的摆设很简单,暗台上有一盏黑色的煤油灯和一包火柴,我拿起火柴擦燃火柴点亮煤油灯,屋里瞬间变得明亮;屋里的陈设有,一张木制的板床,放着一床有点发霉的被子,我不小心摇动了床的支架,黑而白的纹帐散令人呛鼻的灰尘,迷了我的双眼。不知道是谁家的小野猫躲在屋檐的角落里,发出了哀鸣的声音,吓的我和小伙伴们连忙窜出了老人的黑瓦房,赶紧跑上回家的路。我们也不知道老人是什么时候回的家,不知道老人是否察觉我们曾偷偷进过他的黑瓦房。
木胶树的叶子在仲夏时分绿如油菜叶,枝干像一扇扇芭蕉叶伸缩开展来,一小串的叶子像一缀缀耳珠子一样悬挂在分叉的小枝杆上,风一吹便摇曳多姿,情态名异,如春天柔嫩的柳条在微风中舞蹈;木胶树的花是黄色的,花香淡雅如菊,令人心情愉悦;而老人却厌恶这淡淡的花香,也讨厌这颗巨大如伞的木胶树,厌恶仲夏时分木胶树上不分昼夜唱歌的知了,打搅了香甜的红尘梦。老人却不明了这颗屹立不倒的木胶树为他遮挡了多少的风雨,承载了多大的伤痛,隐忍了多少岁月的伤痕。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黄昏时分,我在木胶树下的枝干上荡着秋千,四周没有人,但知了仍在不停地鸣叫;老人从黑瓦房里走出来,他躲躲闪闪地用余光扫荡着四周,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来到我的身旁;而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我没有害怕他,惊讶地回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从他眼睛看到了他的悲伤,瞳孔里看不到他一丝的快乐;他用手抚摸着我的额头,我并没有抵触,我看到他的脸上那慈祥的微笑,静静地深视着我的眼睛,眼里泛着他久违的泪光,我却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慈祥,感受到他从未有过的快乐。这一刻,我的心里烙下了老人慈祥的微笑。
又是一年的仲夏,台风又袭卷而来,夹带着倾盆大雨,冲刷着老人的黑瓦房,击打着已有五十圈年轮的木胶树,叶子散落一地,花儿满天狂舞。
在暴风雨中,黑瓦房的瓦片,随狂风在屋顶跳着漫妙的华尔兹,雨水冲冼着黄泥墙,而老人却在风雨飘摇的黑瓦房的残度余生。
暴风雨过后,木胶树依旧在仲夏时分灿烂如花,而木胶树下生活的老人却再也没有出现在乡里人的视线,当乡里人路过老人的黑瓦房,都会绕着道走。当黑瓦房里散发出那死亡的污浊发臭气息,乡里人才知道老人已在狂风骤雨的夜晚死去。
乡里人为老人办葬礼,把老人埋葬在那高高山岗上的木胶树下,让老人在木胶树下得以安息。
暴风骤雨后,黑瓦房已变得破败不堪,老人死后,乡里把黑瓦房推平,种上了一排长青的木胶树。
黄昏,炊烟升起,寂静星空,陈列甜美幻象,祥和夜空,皎洁明月,照亮浑浊黑夜,迎来黎明前破晓的阳光。
发布时间:2022-10-24 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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