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该起来了。
鸡叫头遍,我睡得朦朦胧胧的,父亲来到了我的床边轻轻地呼唤我。我在睡梦里听到父亲的呼唤,习惯性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屋子里灯光昏昏暗暗的,只有灶膛里噼噼啪啪传来燃烧着柴草和母亲炒锅的声音。空气里飘来了蛋炒饭,香喷喷的气息。好久没吃到这样美味的油炒蛋饭了,我心里默默地想。
几点了?我问父亲。
父亲嘴里叼着旱烟袋,吧唧吧唧,抽了几口烟,拿起写字桌上破旧的小闹钟,看了看。
不早了3点半了。
我躺在床上,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赶紧起床,匆匆忙忙刷牙洗脸。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大碗热气腾腾,香喷喷的蛋炒饭。这些年弟妹和我都在上学,母亲有病,不能从事农业劳动,在家里做家务,养鸡喂猪。全靠父亲一人田间劳作。家里穷的叮当响,平时吃得都是自己家种的蔬菜。
一年半载在难得吃鸡蛋和肉,鸡蛋都得卖钱,换取油盐酱醋茶,和交我、弟妹们的学杂费。
父亲和母亲言语不多,也认不得几个大字,在学习上帮不了我们什么忙,但是他们懂得读书的重要性。
我看到父亲常常为了多挣钱,在农闲时,经常起早贪黑帮人拉板车,佝偻着腰,累得差点儿吐血。人一天比一天衰老,脸上和额头上的皱纹,就像刀刻的那样,一道比一道深,才将近50岁左右的人,看起来有六七十岁年纪。我和弟妹们看了很心疼,商议着身强力壮毕业上高中的我,退学帮助家里挣钱。
看着父亲和母亲的劳累,一天我和弟妹们再也憋不住了,爸妈我不想上学了!
父亲和母亲听了我的话都愣住了。
娃,好好的不想上学?哪要干嘛?母亲睁着浑浊的眼睛,惊疑地问。
我要挣钱,不想让爹娘累坏了!要是你们都累病了,那咋办啊?!我抹着眼泪大声说道。
弟妹们听了我的话也哇地哭了,一头栽在了母亲的怀里。
母亲看到这个情景,心疼地搂抱着弟妹。抹了一下眼泪。喃喃自语道:
好娃子,你们一个都不许拉学,咱家再困难,就是卖血砸锅也得让你们上学。你爷爷他不识字被人骗,临死前希望咱家,下一代出个秀才,不受人欺。祥子,你是家里的老大,不做好榜样,鼓励弟妹好好学习,带头闹事,让我当娘的心里难受。。。。。。
母亲气急的说不下去了,泪如雨下,差点儿晕了过去。我看到气氛不对,赶紧跪在母亲面前:
娘,俺错了!俺让您生气了!
父亲默默不作声,脸色越发难看,一个劲地啪叽啪叽的抽着烟,屋子里充满了烟味,空气仿佛僵住凝冻了。
忽然父亲猛吸了几口烟,按灭了烟锅。忽的一下站立了起来,神情严肃地说:
娃们,别再闹了,你娘说得对。都怪你爹,你娘咱俩没用,帮不了你们什么,让你们受苦啰!不上学啊,那哪儿中,对不起你们爷儿啊!
在我和弟妹们的软磨硬泡下,爹和娘答应我们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帮助家里上山放羊和砍柴、喂猪,下地劳动。
这次我是全村第一个考上了省重点高中,成绩名列全市第一,弟妹们的学习成绩也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今天是开学报到的日子,父亲送我去城里二中。从咱山里到城里学校有20多里的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单独去城里读书。父亲说:
祥子,今天咱爷俩走10里路翻过山洼,就坐公交车去城里学校。难得一次,咱也坐一回车!
我刚端起碗,吃了一大口热气腾腾的蛋炒饭,就打住了嘴。
爹,你去那儿?你咋,不吃饭?
爹这就去吃饭啊。
我赶紧丢下饭碗,赶紧去灶台掀开锅盖,啊,原来父亲的早饭尽然是玉米面糊子,和一碗老咸菜。
爹,你咋竟吃这个,半道上不抵饿啊!我不吃炒饭了!我也吃这!
你这娃,咋不懂事,爹年纪大,消化不好,吃不了炒饭。吃糊子面面,容易吸收啊。路上还有棒子面饼饼啊。你年轻长身体,又要学习,动脑营养要多些。听话,别再磨蹭时间,快去吃饭好赶路啊!
母亲已经为我整理好书包,被子等日常学习生活用品。用扁担担着两头。我赶紧吃了半碗蛋炒饭把剩余的蛋炒饭,倒进了玉米糊子锅里,赶紧又装了半碗玉米糊子,稀里呼噜喝了起来。
父亲看看锅,叹了口气。把母亲为他晾在一边的一大碗玉米糊子,就着老腌菜,咬着棒子面饼,呼噜呼噜地喝了下去。
黑夜的山道,寒冷,月儿还挂在树梢。鸡鸣二遍,父亲咯吱咯吱挑着被子,生活学习用品的扁担,默默无声地走在前面。我背着书包默默无声地跟在后面。母亲抹着眼泪,送了一程又一程,再三叮嘱,叫我在城里安心读书。
分别的时候,母亲悄悄地在我手里塞过2元钱。摆摆手叫我不要做声。啊,这不是母亲看病省下的钱吗?!看到母亲瘦弱憔悴发黄爬满皱纹的脸,一副病歪歪,营养不良衰老的样子。我顿时心酸了起来,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我默默无声,点了点头,催促母亲不要受凉,赶紧回家去。我向母亲摆了摆手,转过身子,赶紧小跑着追赶父亲。
黑漆漆的山道上,隐隐约约传来了不远处村庄里狗的叫声。
到了山道的马路边,爹说停下来歇息,等早班公交车十几里路坐车去城里,我说爹时间还早哩,不如咱们走去的了,能省钱就省几个钱也是好的。说着我大踏步,沿着公路朝山下跑去,爹也没办法,嘴里嘟嘟囔囔道:
依稀,你这个娃也真是的!
摇了摇头,只得跟在我后面,屁颠屁颠的挑着担子,高兴地一边走,一边哼起了山歌。
天亮了到了城里,大街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凡。我估计爹喝糊子面肚子也该饿了,于是谎称自己想吃点东西。乘爹坐在马路上街沿去解面饼袋子时,我赶紧跑到马路对面的早点铺买了两个肉包子。
父亲看到我一脸严肃的神情,不高兴地对我说;
依稀,你这孩子,不像话,刚一进城里就嘴馋,把给你在学校学习吃饭钱胡乱花。
爹吃啊,挺好吃的。我没乱花钱,你不是说嘛,俺长身子,要营养。爹身子也要营养,光喝糊子面面一泡尿一撒,没了,那还中!吃!
我把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朝着父亲递了过去。父亲气呼呼地转过身子不理我。我恳求道:
爹啊,这不是俺的学习生活费买的。买来了,您就趁热吃吧!
瞎,才还没来城里就学会骗人了,将来还了得!你说这钱哪里来的?!
我,我,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是俺娘刚才给的!咋样啦!
你娘?她哪来钱?依稀好家伙,赶紧是克扣了自己看病的钱?好家伙你们娘,不要命,真能啊!这大肉馍馍俺就更不能吃了!这不是在吃你娘的命啊,娃!
爹心疼起娘来了,眼泪哗哗直流。
我知道自己刚才说漏了嘴,看到爹心疼娘的样子,拿着剩余的钱隐隐心痛发烫,满脸羞愧的彤红,后悔不已。赶紧岔开话题。
爹,孩儿不知事理,余下的钱您带回去还给娘,看病吧!
我赶紧把剩余的一元多钱,掏出来递给爹。
依稀,你这个娃真糊涂,你娘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还回去,她不高兴,憋气啊!闷在心里对身子更不好,干脆,给你你就拿着,只要念好书,你娘高兴,病也就好了一半!你说这是个理吧!
我听了父亲的话,感到这不识字的父亲居然有着哲人的思维方式,连连点头赞同!我对爹说:
爹啊,那好,这样这两个肉馍馍我是不想吃的,您带回去给俺娘她们尝个鲜吧!
爹听了我的话,一拍我的肩回答道:
哎,这也好,中,中!
到了学校安顿好后,父亲急于要回去,我送他到学校门口,他再也不让我送了。走了几步路停住,又走了过来。颤颤巍巍地一手拿着扁担,一手掏出5毛钱塞到我的手里:
祥子,时间还早,爹慢慢走回去,这坐公交车的钱省下给你,买个肉馍馍吃。说着转过身子大踏步离开去了。
我呆呆的望着父亲远去了的背影,心里酸酸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后来我博士后毕业留美定居;妹妹博士毕业后定居新加坡,把我娘接去了;小弟正在清华大学读书。
(注:本故事是根据真实的故事改编的小说,全家三个子女,家长是秉性朴实的老农民斗大字不识三升,经济极为困难,没有城里孩子家教培训补习,全靠自学专研,居然培育出三个名牌大学国外留学博士研究生真了不起,值得我们深思。)
发布时间:2022-10-22 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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