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天刚亮,云凤挑着自己当年出嫁时的行李,踏着溪边缀着露珠的小草,带着小黑和小花,进驻水碾房了。
水碾房里一共分隔为三间,东边一间的面积是最大的,地面上嵌有一圈半径三米左右久经岁月碾磨的圆形碾槽,一个一米多高的巨石碾子静静地卧在碾槽里,厚厚的灰尘蒙住了它们辛劳多年的躯干。云凤忙了大半天,上上下下,槽里槽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碾子和碾槽上露出了清晰可见的辗痕,显示着已经碾压过多少酸甜苦辣的日日夜夜。收拾停当,云凤打开水闸,碾子沿着碾槽匀速转动起来,她仔细检查完各个部件的运转情况后,关上水闸,去打扫另外两个房间。中间的房间是库房,用来存放稻谷和碾好的大米。西边的头间是住人的,三分之二的面积作为卧室,余下的面积作为做饭和吃饭的地方。所有房间打扫就绪,云凤把门窗全部打开,让温暖阳光和清新的山风充满其间。
一切就绪,云凤从碾房外拐角处的一小块三角地里,挖得几个被遗漏的红薯,摘了两把野出的小油菜,洗净煮熟,权当午餐,和小黑、小花美美地吃了个饱。
吃过午饭,云凤去转了转水碾房周围的山地,盘算着在山地里种植什么。回到水碾房,云凤关上门,脱了衣服,躺在进水沟里,半闭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让清澈凉快的溪水任意地抚摸她那苗条而结实的躯体,全身的血液仿佛与溪流缓缓流动,多年来,此刻她才感受到浑身的舒坦和心灵的静谧与自在,惬意极了。突然,碾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趴在门槛一侧的小黑、小花低吠一声就不叫了,显然来的是熟人。
云凤。是自一莘的声音,有些闷。
云凤没吱声,一动不动,静静地躺在溪水中,高高的沟帮挡住了自一莘的视线。门吱嘎一声,又关起来了,自一莘出去了。
云凤,云凤。自一莘在门外喊了两声,没人应答,便走了。
云凤从水沟里站起来,拭干身上的水,穿好衣服,拉开虚掩的门,偏西的太阳趁机斜斜地投进一个光亮的长长的长方形,一小袋大米和两块腊肉压在那长方形的左下角,这是自一莘刚刚送来的。
太阳收走斜射在水碾房里的光影,云凤关好碾房东边的大门,带着小黑小花来到西边的房间。她焖熟了半锅米饭,又将锅洗涮干净,切了几片腊肉下锅炒熟,再把中午的剩菜热了热,正准备和小黑小花共进晚餐。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进门来的还是自一莘,他左手提着一个大南瓜,右手提着一提箩洋芋、青菜和萝卜。云凤起身给他盛饭,他说不用了,过一会他就走,家里还在等着他回去吃饭呢。云凤没在管他,自个儿吃饭。自一莘点燃一支香烟猛吸一口,冷不丁冒出一句无头无尾的话来:
你那承包款是?
借来的。自一莘满以为云凤会作一番解说,没想到云凤干脆利落的三个字堵了他的嘴。
哦,那个晚上,水碾房前不沾村,后不着店,单门独户的,你一个女的怕不怕?自一莘实在是无话找话说了。
不怕,我不止一个,我们是三个。云凤指指小黑和小花,接着说,再说,我还有这。云凤抽出两把磨得锋利锃亮的柴刀。
烟蒂已经烫着自一莘的手指,他吹了吹手指,又点燃了一支烟,然后起身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丢下几句话:
沟边的菜地是以前看守碾房的人开荒挖的,现在没主,撂荒了,菜地里还有一些没挖完的洋芋和没有收完的白菜萝卜,都归你了。晚上山风冷,门要关严实咯,火塘里的火,睡前要灭熄。
话音没完,自一莘就顺着溪边弯弯曲曲的小路,走进一片片、一簇簇摇曳起伏的芦草丛中之中。
云凤望着那些微微波动着花絮的芦草,心想:自一莘今儿咋的了?自打进了他家门,这位曾经的公爹都是给云凤一张冷脸,咋个今儿又送米又送菜,又嘘寒又问暖,神态与往常截然相反,整得云凤一头的雾水,难道自一莘还想把水碾房捆绑到自氏门宗的经济体上?那当然是不行的。
第二天,水碾房门外的墙上,还有附近几个村寨的村口寨门,都粘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写着水碾房开张的告示,主要内容是水碾房每斤大米的加工费低于其它碾房一分钱,出米率多出其它碾房一个百分点,以及保证质量的承诺,还有最为引发村民们交口赞誉的是,凡孤寡老人和困难户到水碾房碾米,一律不收加工费。
云凤迎来的第一位顾客不是溪源村的村民,而是离水碾房更远一点的甸头村村民,随之而来的有甸尾寨、五里冲、茶花箐等十村八寨的村民,他们络绎不绝地把晒干的新稻谷送到云凤的水碾房来了。
溪水日夜流淌,石碾子不停地转呵转,水碾房外人欢马叫,云凤原来挂着淡淡忧伤的脸庞,泛起了欢快的笑容。水碾房的效益直线攀升,云凤在石龙镇的村民中率先进入云水县勤劳致富的万元户行列,云凤成了村民们敬重的人物。
又一个冬季,一天,阳光暖暖的,水碾房前响起清脆的鞭炮声,云凤奇迹般地在水碾房一旁建盖起三间四耳倒八尺的一所大宅院,远处村寨来碾米的村民难以当日返回的,可以免费借宿喽。云凤在大瓦房前,亲手栽了两棵茶花树,一棵是红宝珠,另一棵是白天鹅。
崭新的砖木结构大瓦房,吸引了村民们的眼球,年轻人羡慕,老人们则说云凤熬出了头咯。还说云凤有眼光,有主意,盖大瓦房没有让柳瑸苄承包,而是请石龙镇建筑队来建盖,石龙镇建筑队盖的房子比柳瑸苄盖的好多了,柳瑸苄之前给两户村民盖过面积不大的房子,要的钱多,房子质量还有问题。诶,乡亲们哪里知道,云凤建盖大瓦房可得罪了自队长的倒插门姑爷柳瑸苄嘞。那天,云凤去找自一莘办理建盖住宅手续,柳瑸苄说必须由他来承包建盖,云凤不信那个邪,不等自一莘发话,转身就去找村支书山焕良。山焕良与自一莘搭档多年,关系融洽,感情很好,山焕良一出面,自一莘就给云凤办妥了建盖住宅的手续。柳瑸苄发狠说,总有一天,他会让云凤难瞧的。
这日是石龙镇的街子天,云凤去赶街,来到一家百货商店门前,正要进去买一些生活用品,看见门边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两眼微闭,口吐白沫。云凤把她送到卫生院,卫生院的医生说小女孩并无大碍,是饿昏了。医生给小女孩输了液,云凤买来一碗粥喂完了,小女孩的脸色好多了。
走出卫生院,云凤一打听,小女孩前几天偷乘一辆拉山货的卡车来到这里,她是个哑巴,谁也问不清她是哪里人,姓甚名谁,人家给她一点吃的她就吃一点,没人给她就饿着,也不乞讨。云凤知道这些情况后,先后取得镇上公安分局和民政办的同意,暂时把小女孩领走,并留下话,如果她的家人来寻找时,就来溪源村水碾房找她。
回到水碾房,相处了一些日子,云凤能看懂小女孩的手势了,还发现小女孩会含糊地说几个字音,晓得她是一个孤儿,五岁那年的腊八夜,突然下了一场云水县几十年一遇的罕见的大雪,她饿昏在一个村子的打谷场边。当她醒来时,已经躺在公社卫生院里,发着高烧,输着液。几天后,她离开公社卫生院,从此她只能听人们说话,自己却说不出话来了。云凤含着眼泪给小女孩取了一个名字叫沫妺,意思是磨难多,尤其是在石龙镇第一眼见到她时,小女孩饿躺街头口吐白沫的印象太深了。
发布时间:2022-09-25 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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