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太阳升起八丈高了,懒洋洋的阳光照射着没精打采的水碾房。水碾房没事,沫妺吃过早餐就到石龙镇赶街去了。云凤在菜地里摘了点豌豆尖,割了两刀韭菜,拔了一个萝卜,就着溪水洗净后放进菜篮子里,正要回去做午饭,忽然看见对面田间小路上走来一个人。好几天没有人到水碾房来了,会是谁呢?那人快到溪边时,被山风漾起的白色芦草花絮遮住了,等他从芦草丛中闪出来时,已经来到云凤面前。
呵,是你!来人是云凤曾经的公爹自一莘,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咋一见,云凤不免有些意外。
上个月,溪源村成立村委会,自一莘得到的选票没有过半,落选了。前几天,自一莘雪上加霜,老婆患脑溢血瘫痪在床上,自荣忙里忙外,柳瑸苄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影儿都见不着。自一莘长吁短叹,老自家走下坡路咯。
走到云凤面前的自一莘看都没看她一眼,也好像没有听到云凤的说话声,自顾自地往大瓦房里走。到了堂屋里,自一莘自个在长沙发上坐下,云凤连忙换了水烟筒的水,递给他。自一莘接过水烟筒猛吸了一阵,才扬起那袅袅青烟也难以遮蔽的神情黯淡的脸,他看着天井侧边的厨房说:
一大早到现在我还没有粘着一点水米,要么整点饭菜来?
云凤眼前的自一莘,往昔的队长风光不再,说话的音量也调低了许多,更扎眼的是他右边的衣袖上通了一个洞也没补一补。
好咧,我也正准备要做午饭呢,这就去整。云凤边说边拎起菜篮子,下厨做饭去了。
不一会,一盘素炒豌豆尖,一盘油炸干巴,一碗凉拌韭菜,一大碗煮萝卜和两碗鸡蛋炒饭上桌了,还有一罐自酿的苞谷烧酒。三杯酒下肚,自一莘当队长时的神态找回来了,说话又像门外的溪水那样流畅了,他习惯地挥着手说:
水碾房不能单一地碾米,一条道走到黑行不通,何况水碾不如电碾的便捷,水碾房要另重找一条发展的路子,思路要有点创新,要好好规划。现在的城里人讲究个原生态,水碾房是块风水宝地,就给城里人整一个原生态的农家乐,让城里的人来这里乐一乐,让他们吹吹山风,喝喝山泉,观观山景,玩玩山野生态情,吃吃乡村香米饭,尝尝农家新鲜菜,还可以把原生态加工的生态米卖给他们带走。这样,水碾房又可以红火起来咯。说罢,自一莘自个儿举起酒杯,又是一口干,爽!
自一莘抹掉嘴巴上的菜渣,不满足地砸吧了一下,又斟满了酒杯,滔滔不绝地继续说:
水碾房这个龙头一动,溪源村那个龙身子就要扭摆起来咯。溪源村和河门寨一带历来出产优质水稻,我邀约上几户栽庄稼的好手,挑选优良品种,按传统的栽种方法,施农家肥,专门为你提供生态的优良稻谷,还有生态蔬菜,现在城里人不就时兴个生态么?你呢,就在水碾房周围选上几块地,盖几栋上档次的房子,房间里要有卫生间,要让城里人来了住得舒服,让他们玩个生态,吃个生态,回去还有带个生态,溪源村有的是生态。资金不够嘛,你可以去贷款。我有一个老朋友叫蒋卜杏,他在县农村信用社当个小头头,每年吃杀猪饭他都到我家来,我都要砍个猪后腿给他提回去。他留过一张名片给我,喏,就是这张,你拿着他的这张名片去找他,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贷款的事准成。说着,自一莘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来时准备好了的皱巴巴的名片递给云凤。
这条路要是走开了,我就在村子里组织一个合作社,专门栽种生态稻谷和生态蔬菜,也搞它个什么品牌。那时,我又是一社之尊了,溪源村的老大还是我老自咯。酒后吐真言,这几句话是自一莘压在心底的话,也是他这日来水碾房的根本目的。
自一莘虽然有了七分酒意,醉眼微醺,却两眼发光,闪亮的视线越过云凤的肩头,往大门外去了,往茫茫田野去了,往更远的地方去了,仿佛他又回到溪源村的政治舞台上,威风凛凛,叱咤风云,按他的意愿安排着溪源村的山山水水咯。
云凤就像往常在生产队里开会一样,一句不漏地听着自一莘侃侃而谈,心里豁然亮堂,水碾房一条新的发展路子出现在她的眼前。同时,云凤的脑海里也蹦出一个大问号,咋个溪源村的人们不再选自一莘当村长,他多能干噻。欸,也许正如一句老话说的,在一个地方为官三年,连狗都嫌,何况老自在溪源村当队长一干十几年呢!
好兴致就会有好胃口,不多一会,菜盘子见底了,酒罐子空空了,自一莘喝得太过了,酒精烧得他满头满脸都红了,青筋鼓暴的长脖子和敞露的干瘪胸脯也都胀红了,他醉醺醺的歪靠在沙发上,口齿不清地继续讲述他的宏伟蓝图。
云凤拿出针线盒,三针两线就补好自一莘上衣的小洞,抖了抖,递给他。自一莘歪歪斜斜地站起来,衣服没接住,人却往一边倒,云凤赶紧去扶他,不料连她也站不稳了,一个趔趄,两人倒在长沙发上。自一莘的脸隔着薄薄的衣服紧紧贴住云凤的丰胸,他深吸一口奇特的香味。云凤挣扎着要起来,谁知自一莘像铁箍一样箍搂住她,重重地压在她身上。云凤情急之下,一只手抵住自一莘的下巴,转头避开自一莘呼哧呼哧喷出的酒臭味,另一只手则死死抓住自己的裤腰带,紧紧守住女人的底线,口中急促地说:
老队长,你不要乱来!老自,你喝高了。
可是,自一莘仍然死死地压在上面激烈地颠动着,云凤愠怒地大喊一声她长期没有喊的:
公爹!
此时,一声闷雷,天空洒下秋天难逢难遇的雷阵雨。自一莘顿时松开手,从云凤身上滑落到地板上,翻滚到堂屋口,雨点抛洒在他那赤红的脸上,脖子上,胸脯上,他感觉脸上冷飕飕的,裤裆里也是凉阴阴的。自一莘的醉意全没了,他看到云凤在坤平被弄皱的衣服,整理被弄乱的头发,面带愠色。自一莘满脸的愧疚,眼光侧朝一边,不敢正对云凤,啪、啪、啪,他狠狠地自扇耳光,说:
云凤,我喝高咯,我酒后乱七八糟,我不该,我差点铸成大错摆底羞人咯,你原谅我么?话音未落,他抓起云凤补好的外衣,低着头,踉踉跄跄地出门去了。
伞,伞!等云凤拿着雨伞追到门口时,满眼的烟雨蒙蒙。
发布时间:2022-09-24 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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