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越过红墙,斜照在女子的身上,沐浴着她那乌黑秀美的云鬓。云鬓上的钗饰在金色的阳光下更加的金碧辉煌。
一旁的俏丫鬟,使劲儿地推动了一下秋千,秋千禁不住秋色的诱惑,长长地荡出了墙外,惹得秋千上的女子格格地笑了起来。
一阵秋风微微凉,簪子从顺滑的发髻上滑了下来,顿时满头秀发如瀑布般散落开来。
清脆的笑声惊醒了凉棚下睡熟的路人,醒来一看凉粉摊又来了一拨客人。笑声惊扰了行色匆匆的路人,人们抬眼望去,一枝桂花正茂然盛开着,透过花团锦簇的缝隙,一张绝美的容颜悄悄落在了眼里。人们禁不住啧啧赞叹:
“韶华,韶华,美人倾城我自忧。秋千欲锁峨眉柳,红墙内外惹离愁,相思之苦几时休?”
睡眼惺忪的路人揉揉红红的眼睛,付了凉粉钱,搭上钱搭子,深深回眸一眼红墙内的秋色,望穿秋水般抬起铅重的腿继续赶路。
“夫人,老爷回来了。”一个水灵灵的丫鬟从月门外走了进来,翠翠地叫道。
秋千上的女子刚才还展开的笑容,立马收了回来。她锁紧了眉头,叫了声:“红儿,我们走吧。”那推秋千的俏丫鬟便走上前来扶起女子的手。
走过两道走廊,又穿过一座不大不小格局还算别致的花园,女子和俏丫鬟来到了东厢房。
女子往屋里一瞧,老爷果然已经在屋里了。她见老爷早已换了家常衣服,便笑道:“老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妙姝,过些日子我要出远门一趟,你把盘缠和行头给我准备妥当。”一个将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妻子,将那烛火刨了刨,借着明亮的灯光,翻了翻账册道。
妙姝看着自己的丈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她说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谈不上爱,也论不到讨厌。敢情是习惯了,就也学会了顺其自然。
“老爷,你才从铺子里回来,脚跟都还没沾地了,这又要走了?”妙姝嘟了嘟嘴。
中年男子一看她的眉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傻丫头,咱这官商可不好做啊。人说经商难,官商经商更难。”
妙姝听了,莞尔一笑,低下头去替丈夫磨墨。
夜里,仍和往常一样,老爷钱丰在妙姝这里过了夜。
老爷对妙姝甚好。他说妙姝虽不是他的结发之妻,但乖巧懂事,巧言伶俐。
钱丰有一个结发之妻在乡下紫桐山庄。这次他就是准备回紫桐山庄住一段日子。
妙姝知道他心里的意思,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没多问,对于老爷的生意,她从来不想了解太多。她曾对丫鬟们说她根本不在乎她是二房的身份,她也不在乎老爷常去窑子里找花姐儿。那些男人的肮脏事,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因为我总是在庸人自扰”。她的想法很简单,无非是逛逛花园,种种花草,然后就是去杏园荡秋千,让红儿陪着自己说说话儿,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没啥不自在的,只要有吃有穿有用,她还是这个园子里的主人就好。
老爷这次接了个官家工程活儿,他要去收购橦籽,顺道督促督促他让马三儿接手的河道水利工程。
待老爷一走,妙姝又闲了下来。无聊之时,她就想荡秋千。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杏园虽然不再是硕果累累,但满园秋色关不住,金黄色的叶子正渐渐地铺散开来,红墙边那棵大桂树,正火急火燎地盛开着。妙姝日日沉浸于这美景繁华中。
她也会想起自己的身世。那是某一个偶然的午后,她正瞧着那些燕子发呆,便想起了母亲的吩咐。“姝儿,大官人是娘的救命恩人,你要替娘好好报答大官人。”
姝儿心里有个秘密,她娘是狐妖。当日她爹在紫薇架下读书,她娘偶尔路过那里,便看上了她爹,两人偷偷在紫薇架下结成了夫妻。后来她祖父发现了这件事情大怒,便让她爹搬回家宅居住,把她母亲赶了出去。当时她娘已经怀上了她,正是无依无靠,恰巧遇上了钱丰。钱丰当时还是个小生意人,又会些捉鬼驱妖的道术。他虽然看出了她娘狐妖身份,却没有伤她,并拿自己的血喂食狐妖,直到狐妖生下妙姝。因而狐妖很感激钱丰,保他一生富贵,并答应十六年之后将女儿妙姝嫁给他。
狐妖没有食言,十六年之后,果将妙姝送到了这园子里。
今儿个红儿又长长地推动了一把秋千,那秋千又和昨日一样,荡出了红墙外。
妙姝的笑声又引来了过往的行人,人们看傻了眼。买菜的忘记了去买菜,卖肉的忘记去卖肉,赶脚儿的马夫忘记了下一程路该到哪里呢,读书的公子也忘记了赶考的事情。
一位姓柳名思卿的公子此时恰也在人群中,他昨日在凉粉摊吃凉粉的时候瞧见了姝儿后,心里放不下,今儿个又来了。他又瞧见了姝儿倾城倾国之容,心里欢喜得了不得,又啧啧赞叹不已。
第三日,柳公子又来了。姝儿却嫌没趣,没来杏园荡秋千。柳公子见姝儿不在,心里顿觉失意惆怅,等了一阵,仍不见姝儿的踪迹,只得垂头丧气而归。
柳公子读过几年私塾,平日里好武,喜结游侠,竟把学业荒废了许多。柳父见他心不在学业仕途上,起先还教训开导他,后来见他实属油盐不进,也就作罢。柳家本家大业大,柳相公又是独生子,柳父见他读书不成,只命他学些经济生意,也好慰藉列祖列宗。
柳相公平日散淡惯了的,除了习武好客,就是游山玩水,这学做经济生意不比读四书五经苦闷乏味,他倒乐得与父亲学习,乐得与生意人往来打理铺子。柳父见此,心里欢喜,便允许他闲时去浪荡。
柳相公虽然生性浪荡无羁,但也不是低流下作无赖之鼠辈。平日里虽也做些个眠花卧柳的勾当,却也洁身自好,每每听曲弹唱,和窑子里的花姐儿吃酒解闷,倒也有点分寸。
佳人不在,柳相公倍感失落寂寞,只得怏怏而回。回到柳院,他见父亲不在,家里一家子上上下下都各忙各的,没人理睬他,他心里更不自在起来,闷闷地回到紫竹书斋,瞅了回那些外传杂书解闷。
他的贴身小斯弄鹤,笑嘻嘻地走进书斋:“公子回来了?我见公子一回家就无精打采,哎,公子是不是受了女人的冷落?”
柳公子没好气道:“去,去,去。”“倘若你能够伴我浪迹天涯,仗剑人生该多有趣?”柳相公思来想去,苦苦哀叹。
二
钱老爷走后,妙姝闲来无事,早早就让丫头红儿掌上灯,独自窝在床上看了几篇书。
正值秋雨连绵时节。不知不觉,雨已下了一宿。诺大的园落里,静听无声,唯独雨声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甚是令人烦心。
雨下了将近一个星期也不见停,妙姝有些烦恼,索性连床也不起,让红儿将饭食端进屋内,直接在里屋胡乱吃了。
吃完饭,她觉得心里闷闷的,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
一场秋雨一场悲。几时不见,已是秋凉人散,那些花儿在雨中经不住风的摧残,已是东倒西歪奄奄一息。几竿竹林,些许微微泛黄,可怜见的,妙姝叹了一口气。她只瞅着花旁的那株芭蕉,心有所思。听着雨打芭蕉的清脆声,心里不觉又喜欢起来。
几日不见姝儿,思卿心里烦闷难受,他本想出去转转,谁知天公不作美,竟又下起了绵绵秋雨。
“唉!无聊之人百无聊。”他只得躺在榻上,翻着那些俗情小说,打发时间,看一篇《花间词》排解烦闷。
夫人派去的小丫头回来说公子这几日用功的很,夫人高兴地告诉了柳老爷,柳老爷也深感欣慰:“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他这几日竟也收了心,不去浪荡,我心里才好受些。”夫人听了也欢喜:“老爷,卿儿毕竟才十六岁,心野,喜欢在外浪荡也是常事。今儿个他能够在家里呆这么些日子实属不易。老爷该高兴才是。我瞧着老爷你该给卿儿说门亲事了。”柳老爷点头不语。
这雨一连下个不停,把个柳公子弄的神魂憔悴,心急如焚。他看了几篇书,仍不解渴,忍不住托着腮帮子发起呆来。思虑过度,凝神太专,他的魂魄竟不知不觉脱离他的身体朝外走去。
姝儿躺得累了,不知不觉睡了起来。
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急促的声音惊扰了姝儿。“这会子会是谁呢?”她挣扎着起床喊红儿去开门,环顾了一眼屋子,却不见红儿的踪迹,只得又朝窗外叫了两声,仍不见红儿。可敲门声依然急促。姝儿没办法,只好自己披着裘衣去开了门。
却不是钱老爷,你倒是谁?竟是那柳公子。
姝儿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来人。
只见他模样儿极好,眉眼俊秀,一身青衣丽服,嫣然一副有钱人家的公子。
偏说这秋风微凉,加之秋雨连绵,气温竟下降得厉害。他虽然穿了蓑衣,戴了斗笠,但一个思虑过度的人哪里经得住这样的风吹雨打。姝儿见他衣服早已湿了,冻得上下牙关只打寒颤,煞是可怜。
姝儿本是个心地单纯的女子,她想也没想,径直将思卿让进了闺房。“你是谁?你来自哪里?又去向何处?”
待柳公子进屋,姝儿给他倒了碗热茶,吃惊地问他。
“我是思卿,我因为思念姑娘,才来到了这里。”思卿喝了热茶,吹了口气暖暖手,笑道:“自那日我偶尔目睹了姑娘的芳容,心里就再也放不下姑娘了。我思念姑娘心切,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姑娘的身旁。姑娘岂知我这一路来走过的艰辛?我家在柳镇,距离姑娘有三日的脚程。”
姝儿听到此处,噗嗤一声笑了:“公子,你真可爱。”
思卿见之,也跟着笑了起来。
姝儿索性歪坐在床沿上,听他说话儿。
“姑娘一个人住在这座大花园里,不觉苦闷乏味么?我那日从红墙外走过,一回头,便瞧见了姑娘在秋千上露出的甜甜的笑容。那是秋天的微笑,很温馨,很迷人。正因为如此,我猜想姑娘心思恬淡,不为世俗所烦恼?”柳公子继续道。
姝儿听到此处,不觉眼圈儿红了。“你还说了,你初次闯入我的闺房,竟也不问问我恼不?我从未见过你,却也给你开门让你进了屋,你竟不感激我!只顾对我说些个混帐话,难道公子是无耻下作之流?”姝儿假装生了气。
柳公子见此忙忙地赔礼道歉:“姑娘莫恼,思卿在这里给姑娘陪不是。只因思卿真心爱慕姑娘,才如此几番几次冒犯姑娘。姑娘比不得那些个闺中女子,思卿我虽素性狂野无羁,但我并不是那等无耻九流之辈。我志不在读书做官,我志在天地之间如庄子所言。我好结游侠,好抱打不平,我只想和姑娘这样的女子结为知己,浪迹天涯,仗剑人生。”
听他这一番话语,妙姝只觉是醍醐灌顶。她突然若有所思道:“你知道吗?我是狐女,我人间的爹爹抛弃了真挚的母亲,母亲便带着身孕回到了蜀山。为了能够顺利生下我,母亲吸食了路经蜀山的商客钱丰的血。为了报答钱丰,母亲将我许给钱丰做妾。自小我都在蜀山自由自在地长大。那里没有忧愁烦恼,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家长里短,没有是是非非,没有争权夺利,没有战火纷飞。每一个春秋,我都看着花开四季喜悦。如果即便是冬天来了,我也不悲观,我想冬天来了,万物凋零,这是造物主的本分顺其自然,为什么要悲观仇恨呢?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会淘气地去数星辰,看月圆西沉,如果即便是阴晴圆缺,我也不会难过,我想星辰陨落,阴晴圆缺,这是造物主的本分顺其自然,为什么要难过生气呢?”
“姑娘才是高人呀!”思卿听她一番言论拍手叫好:“只是姑娘既如此高洁,何苦来这人间做妾?”
“唉,母命难违!立劫之后,我就回去。”妙姝有些难过。
“姑娘叫什么名字?姑娘别难过,你我即是知己,姑娘的忧愁,思卿愿意替姑娘分担。”思卿忙安慰她。
“我叫姝儿。公子以后只管叫我姝儿便是,不必拘礼。”说到这里,姝儿笑了。
随即两个拜了天地,结为红颜知己,今生今世即便来生来世也不会违背誓言。
三
他两个即结了红颜知己,两颗心悄然更近了一步。
妙姝自小在蜀山长大,对凡家俗事并不了解,加之她并未随狐母修行,天眼未开,体内竟是一片混沌朦胧世界。自盘古开天劈地以来,天下愚钝,圣人们主张无为而治,因而民风淳朴,天下和谐太平。妙姝虽已成年,心性淳良如同孩子。当母亲告诉她要将她赠送给钱丰做妾时,她想都不想地答应了。她见钱丰服饰华丽,出手阔绰,吃食丰盛,内心不觉好奇,且孩童贪吃,便欣欣然随钱丰走了。
殊不知人间自有人间的烦恼,人间自有人间的险恶,稍不留神,可能魂飞魄散。但妙姝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当她第一次透过轿帘偷窥小江南小镇的繁华时,心里禁不住啧啧地称赞:“这个地方的确比蜀山好,蜀山清冷荒凉,倒是这地方有趣。”
轿夫抬着精致四人软轿,从小河上湾湾的虹桥上走过,人们瞧着那调皮的女子不时掀起的帘缝,果然露出了一张绝世容颜,都看呆了。女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大闹老天不公平,心里愤愤不已。男人们开始心里嘀咕,哪里来的美人,只让人想说爱你不容易?
妙姝只顾一路欣赏人间繁华美景,对于道路两旁人们的嘀咕,她并未听进耳内。那些杂耍卖艺,那些小摊小贩手里的稀奇古怪玩意儿,都令她惊叹。
众人进入钱宅,朱红大门被两个小厮缓缓关上,从此姝儿就在小镇落了脚。下了轿子,眼前的这座花园式的宅院,让姝儿忘却了回蜀山的路。
丫头红儿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子,生性活泼。她见姝儿平易近人,便越发尽心尽力。姝儿也离不开她。两个女孩子正是孩童般少女心,整日嬉戏玩耍,吃喝斗趣,惹得其他丫头片子小厮们跟着嗨天胡闹追逐,园子里日日热闹非凡。
钱丰对妙姝很是放心,从不为难于她,只要她乐于在人家,他从不过问她的日常生活。因而钱老爷一走就是一年半载的,任由姝儿带着家人胡闹。
今日思卿闯入,竟将姝儿的生活拨开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两个人除了彻夜畅谈,就是白日里逛园子舞刀弄剑。每到精彩处,二人不觉相视而笑,真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
如此,二人似夫妻一般。夜则同栖,日则同喰,如胶似膝。
日复一日,转眼已到了冬天。昔日的秋千架上早已堆满了雪。园子里的杏树也是碧玉琼枝,唯独妙姝屋侧的梅花正开得艳盛。白雪皑皑,红梅傲然。
天气寒冷,柳相公陪着妙姝看了回红梅。妙姝只觉寒气逼人,禁不住打了个喷嚏。红儿见此,忙劝她回屋休息。妙姝有些不肯,但柳思卿坚决搀扶着她进了屋。
自思卿到此,姝儿的懵沌世界已悄悄被打开,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无知无思的少女,她陡然间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妇。
今日她心里闷闷的,甚觉不安。回到内屋在床上躺了一会,她对红儿道:“老爷走了有多少日子呢?”
红儿掐指数了数:“姑娘,大概已经六个月了。”
姝儿一听,心里一惊:“时间可过得真快啊!真是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春天即近,老爷可能要回来了。”
“ 他要回来,就让他回来。姝儿不怕,我从钱老爷那里讨回你。你即是替母报恩,今已报得,该是功成退隐之时。”正在说时,柳公子从外堆好雪人走了进来,他搓了搓手道。
“只怕老爷不依。老爷城府极深,怕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妙姝仍有些担心。
“要来的,必然会来。有些事情倘若挡不住,又何必担心它?人生一世,若能为真情而活,死有何惧?你我已是伉俪情深义重似海,今宵虽短,却是永生永世难忘。”思卿忙忙地安慰她。
听到这里,姝儿又格格地笑了起来。
思卿也笑道:“这清脆的笑声,好似我那日浪迹天涯从红墙下经过耳内所听之音。”
“果然佳人一笑,天下动情。”红儿笑着拍手。
这柳公子一睡,竟是半年光阴已过。柳府里上下,人心忧忧,无人知晓公子所患之病。
柳老爷整日叹气,咒骂没有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柳夫人只顾日夜守着思卿的身体涕哭,并无他法。寻遍天下郎中,问遍江湖名人,都摇头无策。小厮丫头们见此,也都跟着伤感抹泪。
冬去春来,钱府里柳绿桃红,花开繁茂。如此美好盛景,惹得思卿和姝儿心情格外地好。思卿怕姝儿被屋子闷坏了,趁着春光明媚,想陪她出去逛逛。
来到杏园,姝儿坐在秋千上玩耍,命红儿烫了壶酒,她和思卿对饮起来。
两个人正畅饮之际,只听一人喝道:“大胆采花贼,竟如此狂妄。”
四
两人猛地听见喝声,被唬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管家陪着钱老爷站在月门外。只听管家喝骂道。
“老爷,你回来呢?”姝儿毫无胆怯,转过身来冷冷地问道。
钱老爷远远地扫视着稳若泰山的两人,阴沉的脸突然又笑眯眯地道:“姝儿长大了,不听说喽。”
柳相公见此,跳出来道:“姝儿本该长大了。”
钱老爷一听此言,本要发作,他拿眼细瞅了一下柳公子,见他必是富户人家的俏公子哥儿,心想:“你也不过一纨绔子弟罢了,待我日后慢慢收拾你。”
管家见状,倒接了话茬:“你好不要脸的,勾引人家老婆,还敢如此狂言?你倒是报上大名来,我好让官府来抓你。”
思卿一听笑了,不慌不忙道:“我乃柳镇柳府柳思卿。”
“原来是柳公子,果然好气魄!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啊!”钱老爷一听是柳家公子,阴沉的脸又堆上了笑容,他心里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姝儿是我的爱妾,又是公子的最爱。既如此,公子何不坐下来与老生好好谈谈?这样不明不白,岂不辜负了咱家的姝儿?不如暂且住下,我们商妥个十全十美的办法。”
柳思卿一听,此话有理,便听从了他的主意。
这钱老爷一面用计稳住柳公子和姝儿,一面派人去柳镇柳府里打听。
这日,钱老爷无事正在琢磨此事,只见派去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道:“老爷,老爷,了不得呀!”
钱老爷见他上气不接下气,不解地问道:“你停下来慢慢讲。”
小厮道:“老爷,你道奇不奇?我去柳家打听柳公子的事情,谁知碰上柳家正在哭丧。你道哭得是谁?却是那柳公子。”
“你说什么?他们在哭丧,哭柳公子。”钱老爷惊得心得快要蹦出来了:“这太莫名其妙了!他指指里院的那个,又指指门外,真真切切有此事?”
小厮继续:“老爷,我可看得真切了。起先,打死我都不信。于是,我混进人群中偷偷儿地仔细地瞧了个遍。那棺材中所安置之人不是柳家公子,可是谁呢?一模一样儿!”
“天下竟有这等奇事,真是闻所未闻。”钱老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又说服不了自己。
“可不是么老爷?我上前打听柳公子所患之病,家下人都说不知他患的是何病,只知他患病已是大半年了。起初人好好儿的,睡了一觉,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柳老爷问遍名医,请遍郎中,都说诊不出啥病来。无医而治,只得替他办了丧事。”小厮又道。
“老爷,我说这事也不难办。”管家插上了话。
“那你说说看。”钱老爷看了看小厮,又瞧了瞧管家。
管家靠近钱老爷嘀咕:“老爷,咱们可以用狗血验之。”
晚上,钱老爷破天荒地在东南角的厅房里摆了一大桌子宴席,宴请柳相公。
思卿见姝儿也在宴席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钱老爷却开门见山道:“今天老朽设宴一来宴请柳公子,二来商谈此事。姝儿乃老朽爱妾,公子夺人之爱。但老朽也算一代儒商,知书明理。圣人云‘君子成人之美’。公子若真心爱慕姝儿,老朽愿做一桩媒。”
“果真如此,甚好!晚生在这里大谢钱老爷的恩惠。”思卿和姝儿听钱老爷放了此话,心里不胜大喜。
钱老爷忍住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即为二人保了媒。
真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思卿至此历经大悲大喜,可算心有了着落,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潮起潮落,他忍不住自顾畅饮起来。谁知三两回合竟醉了。
这时,丫头从外端了一盅醒酒汤来,谁知脚底一滑,不巧全撒在了思卿的身上。
只听“哎哟”一声,思卿痛苦难耐地在地上翻滚起来。
姝儿吓得不知何故。
思卿此时才觉上当,大骂:“好你个钱老爷,竟如此毒害于我!”
钱丰笑眯眯地回应道:“柳老弟啊,柳老弟, 我当你是人,你却化身为鬼。”
管家骂道:“你即是鬼魂,不入地府去,何苦在这里给我家老爷戴绿帽子?老爷,不如我们将这个孤魂野鬼打他个魂飞魄散可好?”
这钱丰自行商走江湖,已有几十年了,什么场面没遇见过,什么妖魔鬼怪没撞上过,什么稀奇古怪没听说过。他道:“事情可没这么简单。你们速速去请风火观的风爷道长来。”
姝儿到此,才明白了柳相公的一番苦心。此时此刻,她既更加爱慕柳公子来,又同情他的遭遇,心痛他下场惨烈。她心想:“这风爷是民间邪神,倘若他来,柳公子不仅会魂飞魄散,还有可能失去还魂的机会。可怜她虽为狐女,却手无缚鸡之力。”想到此,姝儿只得跪下来求钱老爷发恩:“老爷,你若能放过柳公子,姝儿愿为你做牛做马。”
钱老爷阴笑道:“姝儿,你不过半人半兽,连灵狐都称不上,有什么资格乞求于我呢?”说完,钱老爷命人将姝儿锁了起来。
五
不久,管家从十里开外请来了风爷。风爷本是民间邪神,此信仰流行于嘉陵江上游地区山区,至今无据可考。但民间却视它为最大神灵,其地位甚至高过三清以及如来佛祖。人们敬仰他,却又十分畏惧他。但对于心生邪恶之人,一旦信仰了风爷,会更加邪恶。以至于人们至今无法理清风爷的善与恶的分界线。他善是慈悲悯世救苦救难,他恶时掠夺民财青面獠牙。
钱老爷见风爷来了,便道明了心中的意图。起初,风爷并不肯管此事。后来他经不住钱老爷的软硬纠缠,只得答应下来。
钱老爷道:“尊敬的风爷,你现在已经知晓这里发生的一切了吧?你只需要将柳公子的魂魄聚于你神像下面的神龛里面,待柳府请你过去查柳公子患病原因时,你只需派个角子去就行了。(角子就是神灵的附体。)让角子告诉柳家人,柳公子的魂魄早已入了地府,需舍九千九百九十亩良田,才可以消去柳公子前世所造下的恶业。若要取回柳公子的魂魄,非风爷你莫属。柳家必要为你还此愿,我将置千金换取良田来为风爷你塑造金身,重造风垌观。”
风爷一直在风垌洞修行,他苦修多年,曾为百姓们造福一方,保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家宅平安。谁知百姓们都是穷苦人,哪里有的闲钱替风爷塑造金身打造寺庙,因而风爷和角子们一直住在风垌洞里。
风爷虽然并不乐意和钱老爷同气,但他不得不在百姓心中树立起威望来,以便道场流传下去。最后,他只得答应了钱老爷的建议。
果然,柳老爷很快听到了街上小巷里孩童的歌谣:“柳思卿啊,柳思卿,偶经红墙外,得闻美女音。窃窥佳人颜,魂丧丰都城。一朝相思病,他日坟头见。”不听则好,一听此歌谣,柳老爷和夫人吓坏了。他们只当柳公子得了怪病,谁知竟如此严重,且歌谣说得有据有实。
柳老爷正在焦虑之际,柳府里的一管家婆子倒是提醒了他。“老爷,我老家那儿盛信风爷,他虽是邪神,却是为百姓做事的,能知过去未来,能查疾病轻重缓急,能卜凶险吉利。”
管家婆子刚一说完,夫人便道:“老爷,不如派人去请风爷来给卿儿查查吧?”
此时,柳老爷也别无他法,只得着人去请。
果然,风爷只派了角子来。这角子们按照仪式做起了法事,很快便查出了病因。角子们便将先前的话一一传达给柳府。
柳老爷虽然舍不得那千亩良田,但他更舍不得自己的独生儿子。于是他给风爷许愿,只要能够医活柳公子,柳家愿意变卖良田为风爷塑造金身打造寺庙。
果然,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柳公子苏醒了过来。他只觉得脑门好像被人重重一击似的,疼痛流汗。待疼痛褪去,汗止,他却记不起先前的事来。
蜀山狐仙见钱丰非善类,且又和风爷角子们串通一气,做些个苟且的勾当,心中便十分鄙视他。一日,她趁钱老爷不在家,便劫走被囚禁的妙姝。
待钱老爷追到蜀山时,却早已不见母女二人的身影。
却说这年秋时令雨值下,河道再次决堤,一路南下,吞没良田房屋,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十分震怒。因当时郡县老爷贪污受贿,让钱丰接了此工程,谁知钱丰偷工减料,最终东窗事发。朝廷派钦差一路追查,最后将郡县老爷和钱老爷置了死罪。
可谓:“自古善恶终有报,苍天何曾饶过谁?”
发布时间:2019-07-25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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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老克勒四姨爹(短篇小说) 四姨爹屋里是弄堂里出名格清洁卫生之家。 解放以前他是洋行职员,很讲究脸面的外表仪容,每天一早起来梳洗完毕,他就会脸对着镜子照上半天,一...
上集说到因录音门事件的影响小柔在单位受到了降职处分,这件事让她在单位上颜面无存,虽然在银行她还是管事的,但她明显感受到来自背后的指指点点或员工的窃窃私语如芒在刺,...
前言 五年前,我和一个朋友在看电视剧《五月的鲜花》,两人都感动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将近三十了,还不急于谈恋爱,到后来才知道她坚守了一段埋藏了好几年的深情,这个男人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