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炎热的夏日,阳光很晒,榆叶显得无精打彩。玫会感到莫名的焦虑,一本书快看完了,她只觉得她的理解浮在了浅表层,只是身外的一个故事而已,并不能给她带来些许感动,他的内心和她看周围世界的感觉一样,依然冰冷。
由于没到开门的时间,玫坐在一株老树下,这个角度,从侧面可以看到一个大理石雕花的花盆,花盆里有土,上面浅植着一种开花植物,花朵是红色的,花瓣是茸茸的质地,叶子也是,它们趴伏在土壤上面,和周围的一切是那么融和。一个穿着红方格外套的小男孩对哥哥说,他要借《亨利八世》,玫有满腹的疑问,她想起自己小时看过的一部电影,《苏格兰玛丽女王》,那时的她对隐秘的世界充满了疑惑,这些隐秘是关于爱情、权力和死亡的,她不记得影片的结束部分了,她跳过了断头的场面,也许她那时很伤感,无法继续看下去了。
阅览室,借阅室在二楼,那里有几扇又大又明亮的落地窗,夏天有许多飞虫落在窗子的夹层里,它们迷失了方向,在夹板上撞击。靠近窗子的是一盆盆大型的绿色植物,每到清晨,它们便会散发出活力,因为从敞开的窗子,灌进了充足的阳光和空气,它们的根系会迎来清凉的水的浇灌。这些植物会给人带来好心情。接着,有管理员洒扫整间屋子,她们在说笑声中走动,光影晃动起来,她们的形象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
一排米黄色的立柜立在房子横向的一侧,立柜上有很多小抽屉,上面排满了编号,显得有些沉闷。它们在这个慵懒的午后,同那些书本一样散发着怀旧的气息,玫默默坐在那张红桌前,她有时觉得生命在这些独处的午后也是有活力的,她呼吸着,阳光把空气晒成了金色,空气里有金色的微尘洒落,像魔幻世界中时间给人的感觉。玫呼吸着有金色纤尘的空气,手指触摸着抽屉的木质卡槽,看到里面全是一样大小的纸张,它们封存在一个个塑胶卡片中,卡片上用楷体写着书名、书号及作者名。有的是一些老旧影片的名字,如《卡桑德拉大桥》,玫拉开拉美文学的抽屉,因为她很怀念高中时课文节选的《百年孤独》,她也记得课文里的黄金象征着罪恶,她记得那个魔法集市,但不记得他们最终到达海边没有。
管理员是位中年女士,衣着总是很朴素,手腕、手臂上常常佩戴一些饰品,一些是珠玉,她立在有些阴暗的书台前,那些珠玉十分符合她的气质,那个女孩在外间写着什么,她并没有留意,她常常看到这个女孩来借书,翻阅好半天的书卡,有时静静地发呆或在外间的红胶皮桌上写些东西,她早已过了那个爱幻想的年龄,但依然会憧憬生活,她希望这个有点特殊的女孩,有一天,会从麻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变得不那么自闭。
还是那个借阅室,一切都很整洁,风扇在头顶上方吹着,把脖颈上的汗吹干了,玫坐在红色木桌前,她概述地写下读《孽子》这本书的感觉,台北的中央公园,我们的那个王国,我们这群青春鸟,在秘密的国度里生活、漂泊、寻找、漂泊。玫记起小说的结尾,是阿青过年时又回到了他们青春鸟的老巢,发现一个新的青春鸟。
玫记得曹瑞原的电视剧(改编自《孽子》),当高昂忧伤小提琴声迸发出一种情绪,电视画面中父亲打了阿青,望着阿青的出走时奔跑的背影,父亲痛惜又悲伤的表情,以默片的形式感动着玫。
玫喜欢白先勇的《台北人》。那篇《寂寞的十七岁》真个就是她的写照。她是个有失语症的女孩,平时又很孤僻。处于想要表达的想法,她把纸条连同还书交给了女士。女士看到纸条上的字迹很是工整,微笑着对玫说,她喜欢的作家是张贤亮,喜欢《绿化树》,以及说明了为什么喜欢,玫觉得自己的提问有些幼稚,但心里很激动,而且她说不出自己的看法,因为没读过,还因为准备不充分。好在女士那时并没有惊诧。女士笑了,说了声谢谢。这样,玫接过新书,也道了声谢谢。
不久,书架上就有了一本新书。正是她喜欢的那本《孽子》,那时,台湾小说是很少的,玫空有情结,看到这部书时真的很高兴。
玫很少去图书馆了,但仍在阅读,玫发现自己对生活中的事物有了一定的印象,比如,路边卖菠萝的维吾尔族老大爷,富有民族装饰的马拉车,这些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些变化会不会带她走进更深、更广的天地中去呢?这是不得而知的。但是玫知道,自那个午后,自那段借书的日子以来,她心上的坚冰在慢慢地融化。
发布时间:2022-02-10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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