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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镇没任何特色,街道狭小,店铺杂乱,商场少且小。镇区空气质量差,车辆多而杂。转眼之间,又逛到回家的路上。
回到家中,妈妈对爸爸说,“妞妞的额头好烫,不会是发烧了吧?”
爸爸也伸手摸我的额头,只一下,猛地脸色一变,忧心忡忡地说,“发烧,感觉有三十九度,这里有体温表,快量!”
爸爸取来体温表,由妈妈帮忙夹在我腋窝里。妈妈紧紧地抱着我,爸爸提心吊胆地蹲在床沿,焦急地等待着。我乖乖地由妈妈抱着,除了头有些发胀之外,没别的不适。
几分钟后,妈妈取出体温表递给爸爸。爸爸举在眼前一扫,瞪大眼睛对妈妈说,“三十九度二,快!马上去医院。”
妈妈边抱着我穿鞋,边问爸爸,“医院有多远?”
爸爸说,“有一家近的,但不知道行不行?不过,两家都顺路,先去近的那家看看,不能再耽误了!”
爸爸抱着我,妈妈跟在身后,匆匆下楼,向医院方向快步走去。
爸爸走路真快,妈妈要想赶上我们,只得小跑,甚至于大跑。妈妈真得跑了起来。爸爸额头上见汗了,却紧紧地抱着我,轻巧地绕过逛街的人群,脚步一直没敢放慢,我能听到有呼呼的风声划过。
没多时,便跨进一家装潢不错的医院,想必这就是爸爸口中那家较近的医院吧。爸爸没顾上擦掉脸的汗水,急步走到挂号处,对里面穿白大褂的大姐姐说,“小孩子发高烧,请问到哪个科室就诊?”
大姐姐看我一眼,顺手一指,面无表情地对爸爸说,“就那间。”
一位和大伯年龄相仿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坐在桌子后面悠闲地看报纸。爸爸走上前,先用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满脸客气地朝那人说,“医生您好!我女儿高烧,快四十度了!”
那人慢腾腾地把眼睛从报纸上移开,先看一眼爸爸,又看一眼我,这才开口说,“几岁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咳不咳?”
爸爸正要开口,妈妈已开了口,“一岁半,二十来分钟前,不怎么咳。”
那人听妈妈讲完,拿起听诊器放在我胸前。过一会儿就收起了听诊器,又让我张开嘴,拿只小手电照了一下。之后问道,“到底咳不咳?”
妈妈说,“我们才下火车,从北方来的。来之前有一点咳,天冷,家里的小孩都有点咳。”
那人看一眼妈妈,又转过脸对爸爸说,“小孩子肺部有问题,有点严重,要住院观察。”
爸爸直直地盯着那人,汗珠子一个劲地往下落。他或许不相信医生的诊断,认为只是高烧而已,跟肺有什么关系?看样子碰到了黑医生。迟疑片刻之后,爸爸说,“不会吧?她才一岁半!那、那该怎么办?”
那人似乎看出了爸爸的心思。平时妈妈总是说我的眼神有点贼,其实爸爸的眼神才有些贼呢。爸爸眼珠子一转,什么主意都能想出来。那人说,“这里晚上没人值班,另外几个医生有事请假了,我一人忙不过来,你们去镇医院吧。”
爸爸听到这里,对那人说了声谢谢,抱起我转瞬之间出了医院,朝镇医院方向跑去。
人为什么会生病?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好回答。一个人能整天无忧无虑、健健康康地活着该多好啊!这似乎也办不到。人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这是自然法则,世间万物皆有终,违背不得。爷爷生过病,奶奶也隔三叉五地吃药,还有爸爸妈妈,我当然也跑不掉。曾听爸爸对妈妈说,人适当地生一次病是好事,可以增强肌体的抵抗能力。而我也三天两头地生病,这么说,我的抵抗能力应该够强了吧,那为什么还会生病?在家那段时间,也是时不时地发一次烧,而且每次总是深夜。妈妈只要一睡醒,先摸我的额头。感觉不对劲,就用体温表量,并喂我吃退烧药。然后整夜地抱着我,不敢入睡。因此,我一直闹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发烧?每次用小玻璃棒在测量什么?是温度吗?爸爸说,我烧到了三十九度二。而我为什么感觉不到热?
夕阳早已西下,暮色加重了,街道上行人渐多,似乎赶上了下班高峰。爸爸大汗淋漓,头发随着奔跑动作一抖一抖的。镇医院不知道还有多远?我只是发烧而已,爸爸妈妈为什么如此紧张,难道发烧还能要命?我可不想那样。不过,我此刻的感觉还好。爸爸为我流这么多的汗,我想,我应该替爸爸擦汗才是。我伸出手,把爸爸额头上的几颗汗珠擦掉了。爸爸会心地朝我笑了笑,并把我抱得更紧了。
拐了个弯,又向前跑了几十米,镇医院闪现于眼前。爸爸放慢脚步,扭头寻找妈妈。妈妈刚拐过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挂过号,妈妈问这个医院怎么样。爸爸说应该可以,毕竟是政府办的,要正规些吧。
儿科。其实这样的医院下班之后,只剩下二三个医生就诊,也称为急诊吧。走进大厅我看到,左边通过走廊的几间房子里灯火亮如白昼,里面有许多人头攒动,还时不时地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声嘶力竭的,想必一定很痛。我多少有点害怕。大厅的右边,有一个大药剂室,前面挂着个大屏幕,一行行红色的文字不停地滚动着。可是我一个字都看不懂,恨妈妈不教我识字。药剂室的右边有一条很深的走廊,它的尽头有几间亮着灯的房子。爸爸抱着我朝前走去。到了门口,我才醒悟,这里就是急诊室。
面前有两间急诊室,室内各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左边那间是个年轻人,右边则是位老人,和爷爷的年龄相仿。爸爸跟妈妈商量了一番,最后走进老医生那间急诊室。
老医生的身边坐着一位抱孩子的母亲。那小孩子应该比我小,理了个光头,趴在他妈妈肩上,用小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他的面颊上还挂着泪珠。我朝他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妈妈把病历表轻轻放在老医生面前的桌子上。老医生点了下头,让妈妈先等一下。妈妈从爸爸手里接过我,又从桌面上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一只体温表,并坐在一张空椅子上,然后便给我量体温。
窗外一颗亮星出来了,转瞬之间,又看见了一轮满月,天空呈挨黑前的蛋青色,单调寥廓。天的确要黑了。
小光头的妈妈皱着眉头看过诊断书,以哀求的口吻对老医生说,“不给小孩子打点滴好吗?”
“不打也行,暂时可以退烧。明天会不会再烧回来,我就不敢保证了。”老医生取下耳朵上的眼镜,用一个小布片把镜片擦了一下,又戴回耳朵上。
“那就打吧,我只是看不下孩子受罪的样子。”小光头的妈妈谢过老医生,抱着小光头出了急诊室,朝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妈妈抱着我坐在了老医生面前的椅子上,并取出体温表递给他。
“三十八度五。”老医生看了我一眼,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然后抬头问妈妈,“多大了?家住哪?”
妈妈说,“一岁半。”爸爸说,“住在柳溪村。”
“先去给孩子验血吧。”老医生说着,随后刷刷刷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东西,递给妈妈,说,“出门往右拐,验血处在住院部底楼。”
妈妈站起身,跟着爸爸一起带着我去验血。验血处不太好找,左拐右转才找到。在路上,妈妈对爸爸说,“妞妞应该没事,体温降了,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验血?”
“验血的目的可能是检查血液中白细胞的数量是否正常,然后依据其数量确定发烧的程度,好对症下药。”爸爸冲我笑了笑,并凑上前在我面颊上亲一口。
抽血的时候我哭了。那位大姐姐真不客气,走过来二话没说,就把我的手指扎破了,还把我的血挤到一只小玻璃管里。痛呀,我感到委屈极了。然而爸爸妈妈却无动于衷,爸爸还问那个大姐姐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拿到结果,妈妈问上面写些什么。爸爸说,“我也看不懂,让医生分析一下吧。”
老医生看过验血单,又用听诊器放在我胸前听了一会儿,然后对妈妈说,“打点滴吧?”
“您觉得应该打,就打吧。”妈妈看爸爸一眼,对老医生说。
老医生开过诊断书,让妈妈去药房拿药。并对妈妈说,“打点滴在走廊另一端。”
“打点滴?”打点滴是什么意思?小光头的妈妈说看不得孩子受罪的样子,难道打点滴是一种受罪?要受多大的罪?我一时半刻无法确定。对了,走廊尽头那间亮如白昼的房间里,传出小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是不是正打点滴呢?太可怕了!妈妈抱着我正向那里走去,我感到世界末日来临了。
这里是个大厅,放了许多靠背椅,有许多人,男女老幼都坐在那里。那些人身边各立了根带挂钩的铁棍,上面挂着瓶子或者袋子,还有一根透明管子连到每个人的手臂上。有几个小孩子则连到头上,并缠了许多白纱带,甚是恐怖。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大姐姐不停地忙碌着,在大厅里来回穿梭。爸爸在一个窗口处挂号后,没过多久,一位大姐姐走过来。她轻轻地叫了声我的名字,并摸了摸我的头,亲切地说,“小姑娘真乖,等会儿姐姐给你打点滴,可不能哭鼻了,听话好吗?”
我想我会听话的,爸爸妈妈都在,我不听话能行吗?妈妈问那位大姐姐,“打头还是打脚?”
大姐姐看着我,又摸了一下我的面颊,说,“打脚吧,看好不好找血管。”
大姐姐让妈妈把我放在靠窗子的一张床上,又让爸爸按住我,不要让我乱动,随后开始脱我的鞋子和袜子。我想我的世界末日到了,那声嘶力竭的哭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躺着,妈妈不可信,爸爸也不可信,陌生的大姐姐更不可信。想好之后,我一边使劲动弹着身子,想挣脱爸爸的一双大手,一边嘴里不停地喊,“走,走,咱走!”
大姐姐让爸爸按好我,不要乱动,说着就开始动手。我感到脚面上有点凉,随后便是针扎的剌痛感传过来。大姐姐说,“不行,血管太小。”妈妈让再试。过一会儿,大姐姐连连说,“不行,不行。”妈妈说,“不行,就打头吧。”
痛,一阵阵从脚面处传来,我拼命地哭着。爸爸看着我,心疼得面部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妈妈擦去我面颊上的泪水,说,“妞妞不哭,马上就好了。”
大姐姐又拿来一些消毒药棉。走过来看着我,半是生气地说,“没想到小姑娘力气真大,姐姐有些怕你了!”
这次,我依然哭得很凶,好在大姐姐顺利地找到了血管。没过多久,我也像别的小孩子那样,头上连了根管子,并包了许多白纱带。打点滴过程中,因为我的哭闹,爸爸对妈妈发了脾气,也对我发了脾气。我多少有些怕爸爸,好在妈妈在。只要有妈妈在,爸爸并不能怎么样我。
打点滴用去了两个多小时,从镇医院走出来的时候,我已记不得来时的路了。爸爸抱着我,妈妈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静悄悄地跟在爸爸身后。这时的大街上似乎热闹一些,几乎所有的店铺都亮着灯,敞开着门,等待顾客们的光临。我东瞧西瞅,发现许多店铺门口挂了一串串五颜六色的气球,有紫色的,像葡萄,还有红色和青色的,像苹果。而我没再闹着要气球,因为下午逛街时,爸爸给我买了一些,红的,黄的,绿的,兰的,甚是好看。现在口袋里还有一只呢。爸爸抱着我拐来拐去,没用多久,就回到了爸爸的家里。
……
作者:梦回中原
发布时间:2019-02-11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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