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东北的关心是因为家族里有人在那边“闯”,我不知道他们是具体什么时间去闯的,除了我的一个本门的叔伯姑外,应该还有旁姓的人。
是的,是有的。
也许当他们扶老携幼迈出家门的那一刻,就下定了永远不再回头的决心吧。要不然,这些年里,家乡的生活已经富裕了,也没见他们有人返回来居住,即便在那边已落了户扎了根,也该携一家老小回老家看看,风风光光回家来一趟,好让邻里邻居知道在东北生活的境况,是不是很阔绰,是不是足以衣锦还乡。
因为有姑家在东北落脚生了根,所以姑家的近亲属先后都有人去探望过,但待不多长时间就回来,这样的应该归属串门走亲戚的一类吧。哦,算起来也还真有几个呢,有痨病的大爷家四个堂兄弟去的最勤最多,有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以及叔叔家的小弟。有一段时间他们去东北就像去赶乡集般随意。有一次大哥去送二哥坐车,有人问大哥,你也要去东北么?大哥回答:等客车来了再说——当作是赶闲集呢!好潇洒,也好笑!
而我,后来也去东北闯过。我去的时候没有投奔姑家,我去的时候不应叫做“闯”了,在我的理解里,“闯”应该是在家乡生活不下去了没办法的办法才去“闯”的。
在我家的石崖坡下边有两个泉,夏季发洪水时泉水才会满,天旱就露出了泉底。在泉水西边的沟壑里是许多高大的老萍柳树;春天长满青青的叶,初夏又长满一串串的像极了小燕子的种子。捡拾一串串小燕子,嘴里唱着“雁,雁,吃点米,下个蛋,变个梭头我看看……”,在石头板上摆出天空南飞大雁的队伍阵形或是别的东西的形状,是我们小时候飞翔蓝天的启蒙。
一天,听大人说,在泉子北边的一座老旧房子里,住进了一个“闯”东北的客,说话撇着腔儿。据说,泉边的那座似乎要倒塌的老房子就是他从前的家。
他拿了一个黑瓷碗,盛了泉里的水,用一个塑料把儿,在嘴里来回的捅持,满嘴的泡沫。等到他用水冲洗完了,我才看清塑料把的头上还有一撮细毛。后来我悄悄的用家里的鞋刷子刷牙,但怎么也弄不出满嘴的泡沫。让我最感兴趣的是他窗台上的一个黑色匣子,里面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说话。一连几天我哪儿也不去,也不再爬上高高的萍柳树的枝桠摘取小燕子,就只盯着他的那只小匣子,直到他说没电了,拨一下咔喳一声,嗤嗤一会儿,果不然就再没声音了。后来我竟然喜欢上了听他的说话声,因为,他说话的腔儿就跟小匣子里的没啥区别。
每当大雨过后,我时常光着脚丫淌着家门前的溪水去家东的一棵柿子树下,看对面的山崖上浑浊的洪水狂奔泄下。那环山的梯田地堰经不住雨水润泡,呼啦涌倒一片,又涌倒一片。雷声这时滚到了远处,偶尔有闪电的光抽打远处的天空,形状就像萍柳树被山洪冲刷裸露出的老根,枝枝丫丫的,而东北客的房子,整个的西山墙眼瞅着就倒塌了。东北客早走了,那房子就耷拉半边脑袋倔强地站了好多年。后来知道,这所房子原来是他爹给他们兄弟盖得,准备日后娶媳妇成个家用。
三十年后,这位东北客又出现在了家乡的土地上,说话还是撇着东北腔儿,但穿着一件带反光条的橘黄色坎肩,一天两次打扫着穿过村子的一段公路,这是他在家乡赖以生存的工作。他家泉边的老房子已经踪影皆无,村里把他安置在南山水库边的一座护堤房里居住。听说他得了肺结核的病,让国家给免费治愈了。他找过村里干部,村里又给他安排了低保。如今他仍光棍一人,他说,这事得怨他爹,是他爹年轻不着调不靠谱,非要去闯什么东北,海阔天空地胡乱折腾,不着急给巴结上个家口。所以,等他爹老了他发狠说就不管。
他说,等他自己快死的时候,他就事先找别人家的早修筑好的墓穴钻进去,不麻烦别人埋。
他和我是同门一祖,按辈分他管我叫叔。
我不知道他们一家是什么时候去“闯”的东北,对于他家的了解源于在我村家东一个叫“北旺”的山沟。北旺山的垭口有一颗高大的老槐树,父亲说,这棵树是他小时候植栽下的。
老槐树下,一条荒草遮掩的小路爬上峰顶又拐往山沟底根,过路的人爬上山来可以在树下歇凉喘口气,所以就会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从过路人的口里在树荫下的风里传出来;清晨时有山雾笼罩着,老槐树就像成了精的妖怪忽隐忽现,仿佛游荡着的灵异。山腰间是一处麦秸屋顶,石块砌成墙的院子,周围有茂密的麻椒,洋槐和马尾松,还有苹果树和山桃。往西边一块靠山弯的平坦地块,有一处是杜姓的祖林,坟堆旁长满着荆棘,坟圈生长着迎春,也有曼陀罗;夏季还有牵牛花开放着四处攀爬。在这样一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沟,风吹雾罩,常常会有夜莺哀鸣,鬼哭狼嚎。能在这样的地方孤孤单单住一家人,的确需要超人的胆量。我很小时候这个石墙的院子就有,所以知道那里曾经居住过一家人。
发布时间:2024-03-09 07:54
上述文字是💠《东北东北散文》✨的美文内容,大家如想要阅读更多的短文学、文学名著、精品散文、诗歌等作品,请点击本站其他文章进行赏析。
版权声明:本文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仅代表作者观点。芒果文学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请发送邮件进行举报,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刻删除。
秋的冷却分外的寂寞,仿佛这人像枯木一般,无人理睬,然而感到是无比的冷漠,残迹的血斑都遗留于心里,无法感到这一切的温暖,无法抵触这一切的无奈,何尝不是为这一切的时间...
丛林之中,山石屏息;杂树以外,绚艳无声。风,悄然乎侧耳;云,止步而凝神。忽起天籁,不雕不饰;妙音婉转,无埃无尘。得遇而乐,幸甚至哉! 此乃幽谷之鸟鸣也。初,似茫而无...
春雨不解心情的下着,难得的清闲反而已不适应,昨日的喧嚣颓废了思维,凌乱了曾经的精致。 近日灵感犹如陷进沼泽不能自拔,有时偶有几句通至脑海,可一拿笔却又忘的纯粹。 不...
对于分手,可能我不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有着强烈过激反应,所谓的一路二闹三上吊。而是陷入从未有过的安静和淡定,不是我不在乎这段感情,也不是我冷漠。只是每个人发泄的方式不...
我至亲至爱的母亲刘亚杏于2014年5月11日走了。但是,她的背影——那佝偻着摇摇晃晃的背影却时常出现在我面前。 那年,我读高中,姐姐读电大,二人每年的学费就要几百元。而母亲...
今天看到一句话: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就先同朋友相处,你们可以同情侣一样关心对方,鼓励对方陪伴对方。哪怕后来发现感情淡了,你们依旧还是好朋友。不要因为一段不成熟的感...
熄了引擎,旋下左侧的玻璃窗,早春的空气遂漫进窗来。岑寂中,前面的橡树林传来低沉而嘶哑的鸟声,在这一带的山里,荡起幽幽的回声。是老鸦呢,他想。他将头向后靠去,闭起眼...
不仅仅是左手 失学的少年 父亲那一巴掌 超级黑客 爱是温暖怀抱的形状 校园生活,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踮起脚尖 无人能独自成功 高三的秋 画杨桃 举起你的右手 我和橘皮的往事 感谢...
六点钟的风里有一种异味。 它是慢慢洇过来的,或者说是悄悄摸过来的,它洇到我的鼻尖时已近乎没有了。清早的风挺大,一波接一波的,异味似乎被稀释,时有时无,象一缕游丝那样...
【导读】飘逸红妆战骑,反转龙泉万里孤云。楚江烟水阔,六月雪在燃烧,拳拳雪吟情。执着晨风一缕轻纱,探索冰月一轮;奈何冷月无声?近险峰,偏多风雨;来去匆匆,君可与我风...
曾子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真的,人们糊里糊涂过了一生,到将瞑目的时候,常常冲口说出一两句极通达的,含有诗意的妙话。歌德一位小孩初生下来的呱呱一声是天上人间至妙的...
母亲,这世上最温馨,最美丽的名字。 母亲,而你我之间的母女情缘,竟然不足六年。每当看到别的孩子在母亲怀中撒娇时,我都忍不住留下泪来,为自己与母爱的无缘。 母亲,你可...
读赵伯田的《南华录》 一本书,一段熙熙攘攘的历史,一群晚明时代南方有趣和无趣的人。 赵伯田先生把那些逝去的精灵从古典宝籍中拎出来,用他温润如玉的文字,轻松明快的语调...
我和弟弟抬着一塑料桶柴油,追着日头往西边赶。日头矮矮的,从弟弟的棉帽上,滚到他窄溜溜的肩上。 赶累了,弟弟蹲下来,把担子的一头撂在雪地上。日头从弟弟斜下去的担子那头...
沉着痛快的美学境界 郭有生 严羽在《沧浪诗话》中说:诗之品有九:曰高、曰古、曰深、曰远、曰长、曰雄浑、曰飘逸、曰悲壮、曰凄婉。其用工有三:曰起结、曰句法、曰字眼。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