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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很喜欢喝茶，但对茶文化知之甚少。从曾经的茶友那儿得知，陆羽的《茶经》中曾记载：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他说最早的饮茶是从药用开始的。饮茶由药用转为饮料，究竟始于何时？传闻西周初年，巴蜀所产茶叶已列为贡品。
而家乡地处川北的旺苍，也是产茶之地。身为旺苍人，连家乡最有名的高阳茶成为贡品也不知始于何时。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对茶的喜欢，就如同喜欢上一个人，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一
很小的时候，我就与茶结缘了。
读小学时我常常参加学校组织的一些劳动：采莫娘藤籽、挖柴胡、采茶等等，按当时时髦的话说叫勤工俭学。说是劳动教育吧，一点也不规范；说是挣钱吧，也不知挣的钱做了什么。我至今也没弄明白这与勤工俭学有什么联系，不过却让荒寒的童年在回忆中生机勃勃，比起现在的学生们头脑中只有书本的童年来，也算是一种幸福了。
清早起来，喝上两大碗苞谷米稀饭，背着妈妈做的苞谷面火烧馍，在老师的带领下向茶山茶山进发。那大多是在清明左右，雨后初晴，太阳还藏在山后，晨雾袅袅，缠在山腰，温柔的抚摸着山的肌肤，巍峨的大山，显出少有的妩媚。一路上我们像出笼的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少不了追逐打闹，那时老师也露出少有的宽容，由着我们。
初次见到茶山，那几坡几岭的茶树着实让我们兴奋。一行行茶树排得那么整齐，像一条条长长的绿丝带，弯弯曲曲，远远地延伸开去，仿佛与天边相接。我们像置身于画中，压抑不住心中的快乐，在茶行间奔跑、吆喝。
我都记不清自己是怎样采茶的，老师给我们规定一天采茶的斤数，反正我是从来没有达到过。什么一叶一心啦，两叶一心啦，这样的术语，我是后来才懂的。儿时爱读书，那时没有多少书供我看，有时连捆面条的报纸也不放过，多少也增长了一些见识。同学们常说我的臭龙门阵最多了。尤其是那些堂姐妹们，总让我给她们讲故事。我背着空背篓，看着她们灵巧的双手如两只蝴蝶在茶树上翻飞，嘴里衔着一片嫩茶叶，讲得唾沫横飞。等到老师收茶的时候，她们每人给我抓几把茶叶，和其他男生相比，我采的茶叶要多得多。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我偶然听父亲讲过，这茶山之上有一个天然的石狮子，头朝陕西，尾向川南。曾经富饶的八百里秦川被它吃穷了，而它把屎拉在四川，所以四川成了天府之国，于是陕西人得知后悄悄入川，炸掉了石狮子的下颌，破了它的灵气，陕西人才能吃饱肚子。一次采茶时我添油加醋地讲，听得几个男生按捺不住，硬拽着我去找。父亲曾见过那石狮子，我凭他说的大致方位，居然找到了。那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潜伏在山林之中，若没有人说它像什么，大多数人不会认为它像狮子。不过愈看愈像，尾部高高耸起，作势欲扑，而那下颌果然掉落在地，是不是被陕西人炸掉的，就无从考证了。跑了半天，一片茶叶未采，也没有救济粮，空着背篓，心中七上八下，幸亏当时学习成绩还不错，老师轻描淡写几句，没有深究。
家乡有关采茶的山歌，我听过不少。不过全然不是在采茶时听到的，想来白白辜负了那美的景致，难免心中遗憾。而那时躺在茶树上晒太阳，如睡在软软的床上，感觉真好。
二
参加工作的时候，我所在的学校有茶山，自然常常带着学生上山采茶。学生采的茶叶全都是老师自己制作，于是我学会了制茶。
那时制茶全凭手工制作，每道工序要求十分严格，尤其是杀青。 杀青一要把握好温度，这全凭手来感觉，一旦温度过高，就要迅速端下铁锅；二要翻茶要快，茶叶受热均匀。这全凭经验，与做中国菜一样，外国人无论根据菜谱怎么捣弄，甚至连用多少水都要用量筒，可就是做不出那个味儿。生上一盆木炭火，铁三脚架在上面，放上一小铁锅，放入半锅鲜茶叶，用手翻着炒，这叫杀头青。有经验的人常用医用胶布缠着指头，我那时不懂，结果茶叶炒完了，十个指头全被烫起了水泡。等到茶叶清香渐浓，叶面起汗时，端起铁锅，迅速倒入圆簸箕内，开始揉茶，这是第二道工序了。揉茶技术很简单，不过只能用手掌向一个方向搓动茶叶，因为变向反复揉搓会伤了茶叶，茶泡出后的汤色不好，还带有涩味。经揉搓后茶叶成了嫩绿的长条，这时再置入锅内杀二青。 杀二青结束，是茶汗最浓时，起锅再揉，让茶叶定型。最后的工序是炒茶，这时要用文火，慢慢把茶叶焙干，茶叶渐渐由嫩绿转黑，油亮油亮的。若把握不好，轻者茶叶有鱼眼睛，不好看，重者茶喝起来有焦味，失去了茶香。
茶制好后，未等茶晾冷，在场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拈上一小撮泡上。这是最紧张的时刻，就像初次去丈母娘家一样，怕人家看不上。直等到茶叶散开，水变成淡绿色，茶香盈盈，有人啜上一小口，咂咂嘴，笑意渐渐荡漾在脸上，我那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喝完茶，一伙人也无心欣赏满天星光或一地月色，脸、脚都不洗，倒在茶场的大地铺里，满足地沉沉睡去。
三
说起喝茶，我最爱喝清明节前后采摘的一叶一心的那种，并且还要是手工制作的茶。那种茶叶多是雨后晴上一两天采摘的，吸足了水分，十分鲜嫩，又经阳光蒸发掉多余的水分，不带水分过多的嫩臭味。打一壶泉水烧开，倒入少量的水将茶叶淹没大约在杯子容量的三分之一左右，密闭。待茶叶不再浮于水面之时，将杯中的水倒掉，重新倒满开水密闭再烹。专业人士沏茶很讲究，泡不同的茶用不同质地的杯子。至于《幼学琼林》中说的竹炉烹茶是怎么回事，我更不懂了。我没有那么多讲究，常常是用玻璃杯泡茶，因为可以看到茶叶在水中颤巍巍地舒展开来，颜色由黑转绿，渐渐如一片绿云，悬浮于水中，且叶尖全都向上，像刚出土的草芽，而杯中的水绿意渐浓，生机盎然。那时去掉盖子，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喝一口，慢慢咽下去，舌尖略微发麻，余香犹在齿间回旋。
不喜欢坐在茶馆里喝茶，空气污浊，又太嘈杂。有三两个知交，聚在清静的地方，喝茶聊天，当然是很惬意的事。不过这种时候总是太少。渐渐地喜欢独自一人，半躺半坐，沐浴在慵懒的阳光下，淡淡的风轻柔地拂过，什么也不用想，端起茶杯，喝上一口，让茶香随着血液弥漫全身。
发布时间：2023-06-05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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