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荷残。桂花香(《西南作家文学》杂志征稿)

【导读】约略世间所有的轮回大抵都是如此，所有倾城一绽过后，刻骨的残缺和遗憾都交付文字，为你我浅勾素描，然后在心底孕出一朵清甜幽凉的花儿。

　　原以为静雅清幽的宁静不过是万丈红尘中绿水对岸的青山，而这月冷风轻桂花浅溢的暗香，竟在我的指尖开出一朵霜花。秋水缓缓逝去，荷残，季节已无言。---题记
　　【月冷】
　　时光一个趔趄，便翻转了一个季节。岁月轻轻转身，薄凉静冷的素月，便悄悄挂上秋天的门楣。如水的月影，渐渐长出一些关于思念的情结。许多无法释却的情怀，随着月色铺满一座城池。而我，端坐韶华深处，慢慢梳理一些散落在风中的文字。
　　夜开始拉得很长很长，阳光变得明媚而忧伤。站在夏末初秋的路口回望，天空很蓝，风拥紧微凉。那些轻潜而过的心语，被流云覆住，柔软着，纠结着，打马而过。我的思绪，是一片载不动清愁的叶子，只待你一声轻呼，便会不顾一切奔向你裸露的成熟。
　　所有的飘旋，是你捧出的无端锦瑟。那抹殷红，是我眉间深藏的一粒朱砂。当你回眸望向我的那一刻，伸手，便握住一滴血色的温柔。月色，如一场空濛润滑的微雨，丝绸水湄般袭来。而那颗千年的泪滴，被锁进一个带着神话色彩的传奇。从此，任桂树遥寄十里暗香，也唤不回你我曾经的地老天荒。
　　文字涉过水色时光，一些名字呼之欲出。那些纷繁凌乱的剧情，是一场无声的对白，相继着登场，又相继着落幕。我的指尖突然开出一朵霜花，旷古的月华在吟哦中逐渐老去，逝水惊鸿，冷了一池秋。
　　【荷残】
　　行走在纤尘紫陌和万丈浮华的繁杂俗世，原本以为静雅清幽的宁静不过是绿水对岸的青山。而你我，终究只能以深深浅浅的脚步不停地跋涉，也只能以一颗柔软而敏感的心去捕触而体味。太多的物欲，太多的诱惑，让你我身不由己。只一瞬，江湖与红尘一起变深。
　　就像今晚这样的聚会，是怎样也推不掉的。我不是一个喜欢闹热的人，有时候宁愿陷在一些文字的纠结中，也不愿误了一杯绿茶之外的清芬。我知道心情是自己给的，朋友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我终是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只微微一个皱眉便将所有的心思泄密。
　　没想到跟在朋友身后下车，一脚却踏进了世外的竹篱茅舍，以及回廊幽深的小榭流水。微弱的灯光像极了夏虫的眼睛，明明灭灭中，我一时竟有些措手不及。转头看看周围，除了暮色洇开的朦胧和缱绻，找不到一处林立的拥堵与逼仄。大片大片的深绿覆盖了目力所及之处，头顶，是苍白灰暗的穹宇。微月，初起。
　　落满尘烟的茅草棚一座连着一座，像谁随手洒落苍凉的诗意，又像一个个古旧废弃的城堡。几块随心所欲的青石，一泓蜿蜒狭窄的流斛，间着几簇星星点点的美人蕉，还有紫衣阑珊的薰衣草，笼在淡淡烟紫的薄暮中，一眼就将人看得神魂如醉。
　　斜过竹桥，转过绿溪，几星风香月暖的残荷就那样悠然而至，让我误以为落入谁的画笔。烟柳画屏的莲叶被一茎茎带刺的藕色撑起，如盖娉婷。而两三支开到茶蘼的清莲，无语听风，粉白盈盈。月色合着灯光，把一缕烟翠，一款琉璃打点得梦一般柔，纱一样轻。
　　是怎样的惊喜让我亮了星眸如晨？又是怎样的冷寂静幽，让我涉过三尺红尘，步入隐隐的青山绿水的宁静？所有的纠结刹那之间远去，眼前，唯有这几尺素笺上晕开的浅浅莲韵。温润昏暗的夜色，一层层铺染，一寸寸拂过暗香浮动的清影。风过，微漪随一尾红色的锦鲤翩然而去，那只梦中的绿蜻蜓，不知道隐在谁信手拈来的诗句里，浅笑倾城。
　　那些泛着糙白的竹栏，和轻轻曳动的苇草屋，全在这水秀山明何所似，玉人临镜晕螺青的水色里沉淀。而那几支霜白的莲，像是被苍绿碧荷托起的云烟。灰蓝烟青的天幕打开，月白的云朵也渐次苏醒，袅袅升腾。幽潭素月，水浅池平。只一瞬，便从眉间洇出一朵风烟俱净的玉莲。
　　秋开始的地方，那朵红尘深处的水色芙蓉一丝丝憔悴，魄人的芳华也一寸寸剥离。当我举目四顾的时候，一朵朵月白的云烟渐次消褪，而绿色悄然萎去。软缎的褐色从黯澹的藤黄中升起，来不及握住那一指微凉的初秋，池中俨然已是一幅凋落的赭色。
　　陷在这一片绿欲变黄，初霜欲来的冷月夜，我早已忘了时间，忘了空间，忘了我自己和此行的目的。当朋友遍寻不着，出来找我时，见我黯然神迷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不就是几支即将凋零的秋荷，也值得你为此长时间的伫立？
　　我无言以对，漾一个浅笑，默默地穿过那一隅小小的莲池，似乎有什么被我刻意遗留在了那一池水湄潜心的清秋里。坐在喧闹热烈的包间，我会时不时地暗暗怀想，莹白静雅的，除了那几支暮荷，那几茎残碧，是否还应有几阙不可多得的诗意？
　　又或者，我是在静候那一场秋雨的来临。若是绕池闲坐，默数残荷，谛听雨声，该是何等的风雅，何等萧瑟，又是何等宁定地去感受那一份略带遗憾和残缺，凄美到极致时经典的留白？
　　【桂花香】
　　终是忍不住起身，转一个弯，想再去领略那一番久违的宁静。此时月色正好，素华如练，馥郁清幽的甜香扑面而来。抬眼，却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中庭一株圆球的桂树，与我的眸子撞个满怀。一朵深色的墨绿，铺开几点怀旧的米色。那些细碎纤弱的花瓣，像散落在草丛里的三两颗星子。一层层，点亮了今晚的冷月花魂。
　　何须浅碧深红，这一米深夜里融融的秋霜，抖落满帘芬芳如玉，香浸入骨。是谁在秋水粼粼里浅唱归来，采莲满塘，将一段桂荷的传奇泼墨成千年的佳话？一个出淤泥而不染，一个染风霜而愈醇。折一枝秋桂，漫步寒塘，多少个年华的春去秋来，终究只为这今晚的一醉飘香。
　　月色如水，唱响古老的相思一阙。而广寒宫里飘舞的素袖，是否也在这一片枫露般的桂香里翩迁如云？遥远的天外，微星淡漠了那些沉迷或者凄凉的目光，鹊桥深处的等待，早已在吴刚的斤斧不赦里凋零成下弦月里的残荷。这样的清冷月夜，这样的清冷桂枝，这样的清冷石桥，秋天，原来是一场盛大的花开和凋零，染秋而出的花香，原来只是这个季节最后一缕淬了温暖的奢望。
　　把桂枝放在桥头，任秋风抖落满塘花瓣，秋水如眸，潋滟揉碎了昨日的身影。消散的刹那浮光仿若万千支暮荷盛放，转瞬而逝的那雪色一抹，盈盈，恰如晓起浸了晨曦的冷露秋霜，风动月起，满园草色凄凄。
　　约略世间所有的轮回大抵都是如此，所有倾城一绽过后，刻骨的残缺和遗憾都交付文字，为你我浅勾素描，然后在心底孕出一朵清甜幽凉的花儿。若是在这冷月残花的驻足里撷得秋桂馨香一缕，我又何其幸运，能安享这一刻的风雅与宁静。
　　但愿就这样让袭人的浅香，穿透暮荷清秋，在月光酿成的宿醉里，成就一次岁月风香月暖的圆满。一如此刻月冷风轻的澄澈时，季节深藏，秋水已无言。而我眠在你给的章节里，一梦不醒。
　　风，一点点吹来。秋，一点点逝去。月冷。荷残，桂花香......

发布时间：2023-04-03 14: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