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父亲,我起初似乎对他的感情没有对母亲深切,这都归于他的思维、观念过于传统、僵化,他的生活理念缺乏变通、创新,缺乏男子汉那种敢于走出家门创事业的勇气,故而,失去了吸引我并让我效仿的魅力。他只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和大多数农人一样循规蹈矩,一心守望、照顾着自家的一亩三分田以及相依为命的亲人,一辈子很少出过远门,更不必说出外工作。
我知道,对父亲品头论足,不是一个儿子应做的事,可我只是遗憾、可惜,他本来应有一个好的前程的,这与后来我们家贫富贵贱无关,也与在村里地位和影响无关。我不知道如今的父亲,是否对于自己前半生的决定造成人生际遇的错失后悔过,我没有问过,只是时常听到母亲提及、埋怨过。对母亲的做法,最初由于我的年龄小没理睬过,因为这是长辈之间的事,可随着后来我的长大,母亲说的次数多了,有些看不过去,多次劝阻她不要提及此事,过去的就让过去,为何要让彼此乃至一家人的心灵受到触痛、伤害呢?
我想,就算不触动,也可能成了父亲的心病了。从他一言不发、愁眉不展,有时唉声叹气的表情里,我长有味觉的心能体会到他的辛酸滋味,他有担当。看来,随着日光荏苒,一向麻木不仁的我似乎有了恻隐之心,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尽管作为一名普通乡村教师的我,拼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可似乎很难改变父亲的处境,改变家庭冰凉的氛围,大家过的不快乐,我知道。
可这一次,父亲真的身体生了病,病的不轻。这是我打肿脸充胖子,兴高采烈买了房之后。其实,形势逼人啊,我买房本意不是要逼走父亲出外打工的,只是后来的结果是我买了房,却让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求神拜佛,终于在一位好亲戚的帮助下,忍受孤独寂寞、疾病缠身的煎熬,像孤魂野鬼一样在百里之外的大山沟里,找到了给一家筑坝工地看器材的轻省活。据母亲探视时回来说,工地上除过父亲,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乐意在山底去住了,因为离项目部很远,离灶远。父亲打工的地方,我给他送药去过两次,只是未到他住的地方呆过,时间紧迫,他嫌远坚持不让我去。每当离开时,当我回头看到他风尘仆仆的背影,我的眼泪似乎滴打着嘴巴,要说出话来,但只是打了打,就是挤不出一个词来,即使说出话来,他耳背,听不到。
父亲平生出远门,这是头一次;离家打工挣钱,也是头一次。只是他的年龄不是打工的时候,他错过了出门挣钱的黄金时期。每次我回家,看不到他身影时,又觉得后悔没有阻挡他。于是就打电话,可相当一段时间他的电话成了哑巴,接不通。想起当初,我给他配了一部手机,为的是和家人保持联系。他终于争取有了部功能简单的手机,只是和我通话的时候,不会使用,尽管之前走时我给他教过几次,但是每次通话,电话接通了,就是听不见他只言片语。就这一点,看来母亲比她强,她用自己手机接父亲电话时,一旦听不到,就大骂他笨。记得他出门时,叫我将我的儿子、女儿的照片存在他的手机屏幕上,他一旦想孩子,可以天天看。不过,他离家不久,洗脸时不慎,将手机掉在水里,淹哑了。
他自责好久,休假回到家里我又买了一部给他,母亲又给他买了一部数码收音机。他住的地方没有电视,一个人的时候,靠听秦腔戏打发寂寞的时光。巧的是,有一个周末,父亲的收音机被一群当地来山沟玩耍的孩子,趁他不注意拿走了,庆幸的是父亲发现了,上气不接下气追了一座山要回了收音机,只是回到住处播放戏时却发现内存卡不见了,我真不知道他老人家后来的日子怎么熬过去
这次他打工很难熬过去的,这是我的估计。父亲的病就是从他这次打工开始,接二连三发作的。高血压、冠心病、前列腺病、痔疮病等全在他身上爆发。父亲虽是农民,但据村人说他小时候,学习在学校始终是名列前茅的,又一手好字,算盘打得也精,可惜的是祖父有病,他不得不早早辍学在家凭劳力干活挣工分,操持二叔父娶妻立家,供给三叔父念书,故而多次推掉了人家上门邀请去县银行,还有建筑公司当会计的工作机会,背负着母亲终生埋怨的隐痛,直至现在。这一切,他不也一个人熬过来了吗?但愿父亲不要自责、后悔。
果不出我所料,父亲还是扛不过去。有一天,他打电话说了好多话,意思和我商量,他找的活可能干不了。我哽咽着说,不必和我商量,身体是最重要的,没有人拥有牺牲您健康的权利,回来吧,先看病!回家后,他还说,等他看好病后,他还会出门打工挣钱的,绝不会呆在家吃闲饭的。
父亲终于又踏上看病的征程,母亲陪去的,说是为了不影响我挣钱的工作。不过,中途母亲嫌花费大回家了,又剩下他一个人看病了。
父亲,这次您一个人能扛过去吗?我多想对您说,我不要您只顾给我节省钱,也不只靠您给我挣钱,我要的是一家人的团结、平安、快乐。
这是我的梦想,也可能是幻想,因为如果当扭曲了钱的观念一旦扎根于每一个家庭成员的头脑和内心里,并为此计较的话,这个家庭肯定不会快乐起来的。即使有一个成员,做出更大的努力、牺牲、让步,其他人也是不会理解的。
心病不除,就是活得不痛快。
但愿父亲不会得这样的病!
也但愿我们家人都不会感染这样的病!我只是希望家人能把父亲的病当做一种现实,一种担当,一种共同努力的动力,而不应看成一种埋怨,一种责难,一种不思进取的借口,那样的话,就没有家的温暖,更谈不上平安和快乐。
父亲,当我终于写了关于您生活片段的文章,您快乐吗?当我把一些时间用于写作,向着实现自己理想的征程中迈进时,除了我,家里其他人都快乐吗?
若果他们不快乐,我祈求上苍能赐给您快乐,发自内心的自信微笑,战胜病魔的微笑,好运相随!
发布时间:2022-12-19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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