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

　　昨晚，我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手里拄着一根拐杖步履蹒跚的吵我这边走来。显出极度吃力的样子。
　　可是看他走了很久也不见他有多少走动的迹象，只是望着他在走，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彼此间因为隔得太远的原因。看他那样，我本想过去搀扶他一把的，但发觉自己根本就走不了。犹如是被什么粘住了似的。只能够眼巴巴的望着他奋力的往这边扑来。瞧见如此，心里有如是盘根错节的大树根缠绕着，有如是千丝万缕的细线捆绑着拽曳着，有如是钢铁摩擦的吱吱声纠结着难受着。
　　此刻，老者已经停下了奔走的步伐，站在那里，腾出一只手来向我这边打着招呼，我以为他是朝我身后的某人打招呼。我下意识的往后边打望，可是什么也没看到。我见他仍就在朝我这边继续打着招呼，我想了想，莫非他是在向我求助。但我始终无法挪动半步，就差点成为了一尊雕像。只不过还有一双眼睛能够够动弹。如果可以，恐怕早已经过去搀扶起那位老者帮他过来。
　　我望向老者，老者朝我很认真的点点头。然后便用手对我比划着，那意思是他后面有人在追赶着他，而他现在几乎是筋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希望我过去帮他一下。或许他不是这个意思，可不管怎样的结果，其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只能像木头一样愣在那里呆望着他，任凭他怎么比划。内心深处有无数的刀在刮着，痛却依旧无能为力。仿佛全身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哪怕挪动半分也只能望洋兴叹而已。
　　愧疚，自责，无奈，痛恨，充满了整个心灵，理想往往那么美好，可现实却那么残酷，眼睁睁的看着老者却不能对他做任何表示，想告诉他我的情况都不可以。如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唯一能动的就是那双眼睛，看着老者那奋力求救的动作和寄与希望的眼神。剩下的就看我了，而我又能做什么？我现在似乎什么都不能做。
　　大概过了一些时辰，那位老者穿过了对面的广场，又爬上混泥土土台，然后攀着铁栏翻过那个小围栏，再是扶着栅栏一步一步的走着，再是靠在砖头边，最后盘着双腿慢慢坐了下去。看样子，我知道他此刻是实在太累了。但我一点忙也帮不上，如果可以，他只要再翻过面前那道木制围栏就可以来到我这边告诉我他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了。我内心为他加油呐喊，但他终究没有再起来的意思。只是缓缓的转过头看着我，然后徐徐提起一盏微弱的灯，我看到灯前的那缕烟雾。我知道那是什么烟。
　　我以为老者还会做出什么动作告诉我他的信息，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动作。哪怕一丝丝的微弱动作也没有。不管怎样，我都想去询问一下，询问一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仿佛是老天在考验我的毅力，费了很大的劲就是无法移动分毫。无论如何，我都很自责，对于道德上，或者是在文明上，亦或者伦理上，我都是。毕竟我是一个别人眼里认为的友好杰出青年；一个别人嘴里夸赞的有为能干青年；一个别人印象里的道德青年。
　　这样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帮不了任何的忙，况且对方还是一个需要我帮助的又是一位白发苍老的长辈。我自责，我无力，我内疚，我心痛。我似乎比那位老者还要痛苦，还要艰难，虽然他已经到了筋疲力竭的地步。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做，仿佛是一个旁观者，在看着一场私斗，眼睁睁的瞧见那人朝我求助了，可是我却依然如石像立地，无动于衷，任凭他怎样的比划求救，终究是一场徒劳。能够诠释的只是无奈加上奈何而已。
　　老者始终朝我看，朝我比划，灯影里有着他努力挣扎的愤懑，也有他失望的无奈，他始终如一的望着我，瞅着我。我们仿佛又成了一对死敌，双方都死死的盯着对方，任何一个动作都无法逃不过那凝视的眼神。他没有再动，我也动不了。如果他要杀我，起码可以歇息一会儿朝我投来一道梭镖，置于我不帮必死之地，可是终究是没有，是我多想了。他也未必会这么做。他似乎是彻底的放弃希望，我好像能看够看到他眼神里充满了无助与无奈，并没有找出他有什么责备我的意思。瞅见这里，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欣慰来。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嘹响的枪声，如是一阵风从耳边划过，带起深恶的矁苦，仿佛是远处那渺茫的垃圾处理机发出的又令人厌倦的嚎叫声似的。只那一霎间，老者便应声而缓慢倒下，接着便化作一缕青烟飘向远方。青烟走后，留下一棵硕壮的且是枝叶繁盛的大树，足有两层楼那么高，和我家窗前的那棵树很是相似，无一二差。不一会儿也徐慢的倒下，我想伸出双手，却是异想天开。根本就无法动弹，想要挽回，可时不再来。
　　就在我想大声宣泄出内心的痛苦悔恨无奈之时，好像有什么砸碎了玻璃所发出的那种哐当声音从耳边袭来。我猛然被这突来的声响所惊醒，而此时我已经是头涔涔而泪娟娟了。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才知道那是一个梦。屋里有如什么东西在动似的，仿佛家里就住在一个深林之中，阳光从叶茂之缝隙处钻过，投下那些树叶的影子。可我发觉这只是一个幻想罢了。
　　窗前，正倚靠着树枝的叶子。就在我要起身时，又一个声音让我差点从床头跌落床下措手不及。
　　咔咔一声响后，那树枝好像坐着滑轮一样朝下划去，留下一扇残缺又裂纹满布的窗玻璃。想起昨晚那个梦，我来不及挑选衣物，随手拾起旁边的风衣便朝楼下奔去。
　　但是我还是来晚了，大树已经被下成了两节，树干一节，树头一节，并带着那代表着它曾经的繁盛与不朽的树叶。我看到这一幕，连上去质问的勇气也没有了。一头跌坐在那里，一会儿看看树，一会儿看看自己家的玻璃。我不是心痛玻璃，而是在想着那树曾经的影子。我仿佛又看见他了，他在朝我挥手。他努努嘴，好像在笑，又好像在责备。
　　又一个工人大概瞧见我了，见我此番情景便跟其他几个人说了些什么，然后朝我踱步过来。望了望我家的窗玻璃，又瞧了瞧我。接着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问我，说这被砸坏了的玻璃是不是我家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点头，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他瞧我这样，以为是在心痛那扇玻璃窗，于是便蹲下来拍打着我的肩膀说，小兄弟，你没事吧？见我摇头又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三倍于你的损失价格赔偿你的，你也不用这样子，不过是一扇玻璃而已嘛！
　　我想反驳，说我可不是心痛那扇玻璃，而是心痛这棵树。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好像是高级棒球一般将这句话硬生生的打了回去。难道我也变势力了？可他哪里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棵树长成这样的高大，需要多少年的努力？窗玻璃没了，可以买新的。那这大树没了就真的没有了，就像是时间流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中，永远也不会再倒回了。我现在才知道那个梦的意义，原来他是在向我呼救。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
　　他见我错愕的望着他，以为是我受到了惊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然后显出一个微笑的样子站起来再次拍打着我的肩膀，意思是说没事了，别这样子。然后拍拍屁股朝着那边的车子走去，而那棵大树的树干已经被起重机轰隆隆的扔到了车上。那人上车后朝我冲冲眼，一努嘴，然后就关上车门飞一般的奔着外面而去了。不知道他在逃避什么。只留下一阵激起的尘土弥漫在空中，仿佛是为大树的彻底离去而不舍，想多看看大树曾经呆过的地方罢。原来大树和那些尘土是那么的感情深厚，无论谁的离去都会让对方眷念留想。
　　那个容貌，那个动作，那个步履蹒跚的样子，还有那双寄予希望，并再次遭到失望的且又不甘的眼神，那阵青烟，那些曾经繁华的树叶，那些曾经为我遮挡了酷热的时光，给那些闷热的老人给予乘凉的树叶，如今再也没有了，有，也只是回忆罢了。
　　我又仿佛看见他了，看见他撑起茂密的枝叶，在烈阳前来的那一刻，他让这一带变得那么凉爽。和风吹来，他笑着看着那些老人下棋，小孩嘻戏玩耍，看着我坐在窗前写着那些失败的文章。仿佛是在鼓励着我不要放弃梦想，仿佛是希望那些老人可以无忧无愁的度过晚年，仿佛是希望那些孩子可以永远记住这样的童年。
　　因为有他，所以夏天不热，因为有他，冷清的街道也变得繁华，这里充满的舞跃与欢笑，回荡着小贩的热情吆喝。
　　也因为有他，所以我能在烦闷的时候静下心来，让浮躁的心灵变得平静，如风，如水，如棉。
　　还是因为有他，所以很多人的愿望都可以实现，为此勤劳，为此不辞辛苦，为此欢乐。
　　但是如今，他却走了，走得那么匆忙，走得那么凄凉，就连个道别的话都没有留下。虽然他在我的梦里告诉了我。
　　昨晚那个梦，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也不敢忘。

发布时间：2022-12-11 1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