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夜

【导读】我静静地躺在荒地上，一如那个春天，那个美丽的春天。闭上眼，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浮现。有快乐的，有悲伤的。再次睁开眼，我看到蓝天，天蓝蓝的，蓝的没有一丝云彩。

　　第九十九个夜晚接到他的电话，还是那些语言，还是那种口气，一如两年前。挂掉电话后，原本的好心情烟消云散。我并不讨厌和他交谈，却忍受不了他的繁杂的，甚至有点女人的唠叨。
　　我知道我并不讨厌他，甚至还有点情意。当然这些他都不知道。在他眼中，我是一个对感情不感兴趣，喜怒无常的冷冰冰的女人。也许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认识的这么多人里，我只对他有一点点的感觉。
　　我和小于相识是在高中时代。青涩，单纯，他干净的像张白纸。而我，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他的世界里。
　　那是在一个不经意的周末，和每个周末一样，我去野外采风，写生。我喜欢安静的野外，春天的野花遍地盛开，青草刚绿，还泛着青黄，春风乍暖，很适合采风。我躺在草地上，双眼望着蓝天，那一天的天很蓝，蓝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云彩。阳光并不耀眼，却不能长时间的仰头观看。我闭上眼，感受着除了学习之外的另一种生活。安安静静地，没人打扰。
　　待我再睁开眼时，就看到了同样拿着画板的他。白衬衣，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很干净，很秀气的一个小男生。就那么怔怔的看着躺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我。我斜睨着他道：你是谁，干嘛这么看着我，没见过美女？
　　他青涩一笑，说道：你在写生，我也是。
　　我有些出神的望着他的笑脸，那么羞涩，甚至还有几丝红晕。白净的脸上，那笑容竟是温暖的，安静的。
　　有些人的笑容让人感到安心，就如他。
　　我神使鬼差的道：那一起吧。
　　那一天的天很蓝，蓝的没有一丝云彩。就如他的衬衣，白的没有一丝杂色。
　　我从地上坐起来，拿过画板，随手用铅笔描画出一个少年的样子，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出几分羞涩。
　　他羞涩一笑，也拿出画板，不一会，我看到画纸上多了一个少女平躺在草地上，闭眼休憩的模样。
　　他的画技比我好的多。每一丝表情都画得很详细，很传神。
　　我笑了笑对他道：你画的真好。
　　他羞涩的挠挠头，道：我喜欢画画，可是妈妈不让。
　　所以你就偷偷跑出来，来这里写生？我问道。
　　他点点头，有些黯然。
　　我说道：我也是。
　　啊？我看到他惊讶的表情，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我，突然也笑了。
　　这个送我。我把那幅画好的画从他的画板上拿下来。
　　你每个周末都来吗？他问道。
　　我看着他道：嗯，每周六都来，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也是，每次来都能看到你。
　　我点点头，我没见过他。或许见过也不会注意到。
　　就这样，很平凡的相遇，很平凡的故事，我们成了很平凡的朋友。没有过多的言语，他不善言谈，我也不善言谈。每个周末我们就那么安静的坐着，各自画自己的画。那个时侯的我们天真的以为可以永远这样下去，但转眼之间已经是高三了。
　　压力大了很多，我看到他明显来晚，匆匆来，匆匆回去。我知道，他的家人在逼他学习了。他也许下周就不来了。
　　果然，那一个周末，我等到太阳落山，他没来。我知道他不会再来了。我和他，都不能免俗，都要高考。
　　已经是秋天了。我看着那些泛黄的草，莫名的有些伤感。秋风总是凉的，我缩了缩脖子，打算离开。回到学校，我藏起画板，毁掉我的画，从此，开始我的高考。
　　又一年的秋天，我上了大学。从那次之后，我们好像已经失去了联系。萍水相逢而已，我们不过是偶尔相遇的两只孤雁，游弋在白云之间，不小心碰在了一起，迟早要单飞的。只是，那年的秋风为什么特别的凉？我望着宿舍楼下面有些凋零的的花，蓦地，有些想哭的冲动。
　　原来，秋天真的来了。
　　这时，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接通了之后，却没有声音。我暗骂了一声准备挂断。却听到里面说：别挂，是我。隔了一年，我又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温润。终于联系到你了。我听到他说。我们还是朋友对吗？我不知怎么回答，含含糊糊的说了声是。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每周的周六，他都准时打来电话。和一年前一样，每周六都去写生。如果没有特殊，我们会这样一直继续下去。
　　直到有一个周六，他喝得大醉，却没有忘记打电话。我听到电话的那头说：落落，我爱你，发疯似的爱你，从高中时候我就爱上了你，你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你感觉不到吗？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我听到他的质问，他的呼喊，心一下慌了。一下子关掉电话。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爱吗？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他醉了，醉了以后的话我能相信吗？我该怎么办？
　　高中那时候我们都不懂什么是爱情，更分不清友情与爱情的界限，只是比较合得来而已。可是现在我们已经长大了，已经把爱情和友情分开了。只是我不知道，原来，他是爱我的。
　　第二天，我打开手机，上面满满都是他的电话和短信。
　　我没有回复。又一个周六，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说他不应该这么吓我，他只是喝醉了酒，乱说的，让我不要介意。我们在闲聊之后挂断电话。
　　每个周六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打电话。还是说些琐碎的小事。说些他的学习，他的画。我也说些这边的小事，还有我的糗事。我听到那边的他哈哈大笑，只是我觉得这笑声里有些勉强。
　　大三的秋天，第一百个夜晚，和往常一样，他又打来电话。这次他鼓起勇气说：落落，两年前我说的话还算数。我一下子愣住。只听他又说道：我爱你，和以前一样，不，比以前更爱你。我顿了好长时间说道：对不起，我们不合适。我没有听到他黯然的声音，却听到他的笑声：傻丫头，逗你的，我有女朋友了。周六我不能再准时给你打电话了。照顾好自己，再见。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我苍白着脸回到宿舍，舍友问我好多问题，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耳边只有一句话：傻丫头，逗你的，我有女朋友了。周六我不能再准时给你打电话了。照顾好自己，再见。
　　我躺到床上，眼睁睁看着天花板。夜已经深了，舍友都已经熟睡，我却没有一丝睡意。
　　第二天，我没去上课。拿着画板，一个人来到学校的最南边，那是一片还未被开发出来的荒地。秋风已凉，枫叶红红的，如同杜鹃啼血。
　　荒草未枯，却给人平添几分凉意。偶尔有南飞的群雁，嘶哑着飞向远方，留下的是一片荒凉。
　　我静静地躺在荒地上，一如那个春天，那个美丽的春天。闭上眼，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浮现。有快乐的，有悲伤的。再次睁开眼，我看到蓝天，天蓝蓝的，蓝的没有一丝云彩。一如几年前。
　　我看到一株木棉，那个春天，那个地点，开的很艳，只是现在，换了地点，换了季节，竟有些衰意。
　　看着那些萧索的草木，我的心里，蓦地满了，随风而逝，这就是结局吗？
　　不知不觉中，竟然流出了眼泪，我很少流泪的。难道我真的爱他吗？如果不爱，我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伤心？为什么会心痛？还是，已经习惯了他在我身边的没完没了的唠叨？
　　回到宿舍，一个人也没有。我躺在床上，不一会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待醒来时，舍友们都回来了。我告诉她们我很累，一直在宿舍睡觉。舍友们也就没再问什么。
　　我望着我留下的第一次相见时画他的画，心渐渐地放开了。爱与不爱又如何？爱？不爱？早已经晚了。我不是早就讨厌了他婆婆妈妈的唠叨了吗？不是早就厌倦他强制着我早睡觉，少吃零食了吗？不是早就烦透他唯唯诺诺的对我的命令言听计从了吗？或许，这样更好。没人来烦我，我还是那个潇洒的我。
　　不知不觉又到了周六，这已经是第一百零一个夜晚，这一晚，果然没有电话，没有问候。原以为我放开了，不在乎了，原以为心淡了，感情也看淡了，只是为什么还会失望？为什么还会失落的想买醉？我爱他吗？爱吗？我不知道。只是为什么心这么痛？痛彻心脾，比第一百个夜晚的那种痛更痛一百倍。或许我还在侥幸的希望他在和我开玩笑，或许我早已熟悉那种每周六晚上的唠叨，或许早已习惯有个人在孤寂的周末陪我。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突然想喝酒，喝那种最辣的白酒。
　　我一人坐在酒吧的角落，一个人喝着酒。时不时的有人过来搭讪，我却视而不见，醉了，醉了，醉了多好。醉了就能忘了，古人不是说了吗：一醉解千愁。
　　原来喝酒真的能消愁，我竟模模糊糊的看到我们相处的场景，他的青涩早已褪去，嘴角依旧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烈酒入喉，下肚，那种心痛的感觉慢慢淡了，只是为什么我的泪越来越多？泪流到嘴里，咸咸的，却不是热的，多像我说话的语气。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对他说的话是眼泪的味道。咸的？淡的？我已分不清了。
　　这次我真的醉了，从未喝醉的我醉的一塌糊涂，我笑着，唱着，像个疯子一样一杯一杯喝着高浓度的白酒，全然不顾酒吧里其他人惊诧的目光。
　　也许只有这样的放纵，才能减轻我心底的痛。
　　夜深了，人已少，酒吧已经关门。我拿着酒瓶，晃晃悠悠的走在大街上，路人投来惊讶，怜悯的目光，只是我没有看到。为何要看到，为何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为何要人怜悯？这些我都不需要，我需要的是找个地方好好地发泄一下，再好好的大吃一顿，再好好的忘掉，好好地过我自己的生活。
　　胃里一阵翻滚，那酒太烈了。我扶着路边的栏杆，慢慢的跪坐下去。眼泪一直流个不住，好像要把我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完。
　　模糊中，一个人将我扶起，我闻着那熟悉的兰花肥皂香，又哭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为何记忆里还是有他？不是已经决定今夜之后不再想了吗？为何偏偏让我记起？为何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或许，我已经醉了，怎么会错把他人当成他呢？
　　胃里一阵痉挛，我终于忍不住，把污物全都吐出来，确切的说是吐在他的身上。舒服了好多，纠结的心终于舒缓下来，我则沉沉的睡去。
　　醒来的时候，是因为口渴，站起来才发现我在一个宾馆里，身上的脏衣服早就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粉红色的浴袍。
　　浴室里还亮着光，我踉踉跄跄的走到浴室门前，本想敲门，却一头撞了进去。
　　然后，我看到全身赤裸的他。果然是他，我没看花眼，这一切都不是我的幻觉。
　　酒一下醒了一半，我慌忙站起来离开。
　　他唤住我，说：你的衣服是酒店服务员帮你换的。
　　听到这句话，我又哭了，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冷淡的和我说过话。心一下子满了，溢了，心痛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只觉得我快要承受不住了。
　　我转过身，飞快的跑过去抱住他，全然不顾这样做的后果。
　　我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得僵硬，下一秒，我用唇封住他要说话的嘴。
　　因为酒精，我的身体变得火热，我紧紧贴着他赤裸的身躯，似乎怕他下一秒就离开我。
　　我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借着酒精的威力，我不要命的把浴袍扯开，露出我赤裸的身体。我清晰的听到他急促的呼吸，也感觉到他在疯狂的回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时候，谁能清楚地记得过了多长时间？我只记得他把我抱到床上，疯狂的亲吻我的身体，每一寸，每一点。而我，则沉沉睡过去。
　　那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有个人一直抱着我，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的身体。他的手大而温暖，就像阳光。我在这样的温暖里，泛起笑意。
　　第二天醒来，头痛的厉害。看看周围，全是陌生的环境。昨天晚上的记忆慢慢恢复过来。我看看旁边，已经没有人了。原来，我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在梦中见到他罢了。只是，昨天晚上那个人是谁？
　　正想着，一个人推门进来了。正是他，一如几年前，干净，秀气，却成熟了很多，温润里又多了点豪气。
　　他笑了笑，没有了那时候的青涩，成熟的像个男人了。只听他说道：你昨天喝了太多酒，今天肯定会头疼，我给你买了治头疼的药。还买了些早餐，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你肯定饿了，起来洗洗吃东西吧。他边说边走到床前，摸摸我的头。又冲了杯开水。
　　我怔怔的看着这一切，还像做梦一般。我听到自己嘶哑着声音说：你怎么会在这？
　　他笑了笑，把水递给我，说：我请了一周的假，过来看看你。
　　为什么不要我？我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他眼睛闪烁了几下，道：我没有不要你，我一直要。
　　我把枕头扔过去，怒道：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
　　他接过枕头，坐到床上，摸摸我的头道：还是这么大脾气，傻丫头，那时候你喝醉了。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赤脚跳到远处，在墙的角落里坐下来。
　　他有些慌张的问道：怎么了？那里凉，你受不了那些寒气的。
　　我哽咽着说：要你管。
　　他走过来，把我抱起，放到床上，轻声说道：我没有女朋友，要有，如果你愿意，那就只有你一个。
　　我擦擦眼里还残留着的泪，问道：真的？
　　真的。
　　那你为什么骗我？我生气的推开他。
　　你一直不明白你的心，我只不过让你明白了而已。他淡淡的说道。
　　小于。
　　嗯？
　　你知道我这一周是怎么过的吗？
　　知道，落落，我也和你一样，日子里没有一点阳光。
　　不，我大声喊道：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一个一个的，都在滴着血。
　　他心疼的抱住我，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相信我。
　　我伏在他怀里，眼泪却又流出来了。
　　相信他，我应该相信吗？那些伤口，还没有愈合，心碎了哪能那么容易痊愈。
　　他看出我的迟疑，神秘的说：落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换好衣服，吃过饭。我们来到一个郊外，荒凉的，空旷的，就像多年前的那个野外。
　　我们背靠背坐着，静静地谁也不说话。
　　夕阳渐渐下落，秋天的风景都笼罩在一片紫霭之中。
　　我饿了。我很没骨气的说。
　　想通了？他笑的还是那么温润。
　　想通了，我不能饿着肚子和你坐在这。我也笑了。
　　那我们回去，吃饭去。他笑着说。
　　你做的。
　　好。他的笑声特别愉悦。
　　小于。
　　嗯？怎么了落落？
　　昨天晚上，我明明记得你忍受不住了。
　　他很不自在的别过头去，我看到他那白皙的脸上泛出几丝羞涩的红晕，一如几年前的那个春天。
　　过了半响，我本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却开口了：其实，我试着进了几次，你都喊疼，我没忍心。
　　说完这句话，他就跳开了。
　　我愣了有一秒钟，终于反应过来，大叫着：你这混蛋，给我站住。
　　夕阳下，我追着他跑。欢声笑语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竟然是甜蜜的感觉。
　　跑累了，我停住，双手叉腰道：停住。
　　他果然停住。
　　我们回去吃饭吧。我挽着他的胳膊向前走去。
　　不怪我了？他笑道。
　　我笑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知道你是逗我的。
　　我们说笑着向前走去，夕阳下，我们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和几年前不同的是，我们的影子是亲密的重叠在一起的。
　　回到他住的地方，正在播放着蔡依林的《小伤口》这点小伤口，多久会愈合，那么疯狂的爱，两败俱伤，多寂寞，只是小伤口，时间包扎我，你不需要担心我。
　　我感觉到他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我听到他轻轻地说：我们永远不会，我们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是吗？
　　我点点头，紧紧扣住他的手。我是相信他的。
　　因为，从他买早餐进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责任编辑：可儿】

发布时间：2023-06-27 1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