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不过月把时间没来,后山竟又多出了几座新坟。赵五爷在坟包间穿行,一边猜想着或许某一座里正睡着喊冤地赵三姑娘,难免为之感慨。
赵三姑娘的美,就连赵家的仇家都不禁为之折服的。但凡见过赵三姑娘的男女,莫不以结识她为荣。赵三姑娘的美,有种安人心魄的作用,小镇上的居民们,谁家有了烦心事,只要想想赵三姑娘的美,就会安然起来。小镇上的夫子曾摇头晃脑地说:唔,赵三姑娘,她就是古耳镇的体面
赵三姑娘的能干,也是远近出了名的。赵三姑娘八岁持家,十岁下地,十四岁时就已经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打理庄稼更是一把好手。赵三姑娘料理的庄稼总是比别家的生得绿,长得兴旺,无怪乎喝过几滴洋墨水的赵五爷总要背了手叹:唔,啧啧,书上讲万物都有灵性,果然没错!这庄稼也晓得主子生得体面,所以也往争气里长
赵三姑娘为人性情温和,待人未语先笑,从不与人红脸。镇上谁家出了要帮忙的事,便是半夜,她得了信也会舍了热被窝赶去搭个手,因而,整个古耳镇上,几乎人人都喜欢她,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赵三姑娘的母亲马脚婆并不满意自己的女儿。来赵家串门的街坊,皆是冲着赵三姑娘来的,对坐在一边的马脚婆和傻子并不搭理,因而,虽挤了满屋子人,却衬得母子俩更显寂寞了,久之,老寡妇便妒恨起来。在马脚婆的意识里,美丽的女人生来就不会安分守己,她的女儿似乎更甚,而那些来串门的男女皆是不怀好意。后来,为防门风有变,马脚婆便不让人上门来了,并且人前人后,嘴里总少不了肮脏话,人们看在赵三姑娘的面上,皆不同她计较。
赵三姑娘十四岁起,媒人就已经踩陷了她家的门槛,可惜她的姻缘并不顺利,因为马脚婆说:长兄未娶,幼妹不嫁,这既是祖宗们的规矩,也是乡下千百年来的传统。赵三姑娘因为傻哥哥的缘故,一直就没能说上个婆家。
谣言是一道佐餐的美味,任何角落都免不了出现,似乎越是出色的人儿,就越容易招来流言。
赵三姑娘生命中的第一个谣言,源起于她十八岁那年。这一年上门来给赵三姑娘说婆家的媒人很多,多到令马脚婆十分厌烦起来。有时候,马脚婆将媒人关在门外不理,有时候当众口吐污言秽语,有时候,她甚至抡起烟杆子将媒人撵得抱头鼠窜赵三姑娘是好的,可是马脚婆的无礼,还是使得许多人家难堪生气,小气的,甚至在心里积了怨。
这日一早,赵三姑娘照例早起扫院子,至院门口,忽见虚掩的门外立着个瘦高瘦高的汉子,挑一担豆腐筐子,正探头往里面瞧。
赵三姑娘定定神,走过去开门道:大哥,您这大清早的,有事么?
汉子红起脸道:大姐,讨碗水喝,给不?
赵三姑娘摸摸乱撞的胸口,转身笑着去了。
汉子正若有所思地候着,忽见院心里多出个矮瘦的老太婆来,只见她头上歪着个小笼包般大的灰髻,一身黑衣,趿着鞋,满面恶毒地愤恨:你站我家门口望甚?望甚?!想偷我家么?还是要白送一担豆腐来我吃?给老娘滚远些,好多着哩!
汉子待要辩解,马脚婆舞着烟杆子便打将来,赵三姑娘奔上来死死抱住她母亲,一边又回头连连向汉子致歉,急出满面汗水来。汉子见赵三姑娘可怜,便叹叹,白着面皮走了,一整天都忘了吆喝。
至晚,赵三姑娘与卖豆腐的私约便传开了,马脚婆气得骂了半天街。
赵三姑娘听了流言,望望天,望望地,待要拿街坊怎样,又不好怎样,于是叹叹,揉着眼进房去了,马脚婆立在窗下道:哼哼!没有个嫂子未进门,小姑子倒先嫁了的理!X丫头,给老娘好好守着!
赵三姑娘直到28岁上还是朵待摘的花,因为傻子始终没能讨个媳妇回来。如果说十八岁时,赵三姑娘尚且是个孩子,对男人没有过多的想法,那么十年以后,就不能不多想了,因为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来说,她都到了如狼似虎的年龄。在地里干活时,她常常因为周边的男人而无法集中精力,有时候望见傻子,她也会联想到别的男人。赵三姑娘曾经对镇上某个男人产生过幻想,夜里还时常梦见自己躺在他怀里,那感觉是妙不可言的,醒来后她还要摸着滚烫的脸颊独自在灶下边烧火边热热地笑。可惜,没过多久,这男人便娶了媳妇。赵三姑娘与镇上大部分女人一样,认为对已婚的男人产生幻想,从不是好女人的行为,因而,当这个男人有了媳妇后,她就迫使自己扼杀了对他的爱意,好在镇上未婚男人不少,所以赵三姑娘总不乏新的幻想对象。然而,幻想扼杀,幻想扼杀,赵三姑娘不停地目睹着自己真实又虚幻的爱人们一个个娶妻生子,心里真是苦不堪言。便是苦,她也只能忍着,虽然她明知道自己很需要很需要,却也只能压抑着,因为马脚婆总不忘对她唱一支祖传的歌谣,名字就叫祖宗的规矩。
马脚婆也知道,于常理上来讲,十年前女儿就该嫁人了,但是于传统上来讲,长兄未嫁,幼妹不嫁,所以为了规矩,她只能将女儿留在家中。然而,美丽的女人总是容易犯错的,因为社会给予她们的诱惑总比常人多。马脚婆出于对门风及祖宗脸面的考虑,不得不对女儿多加防范了,成日价盯着她,伺机捉奸似的,冥冥中,她似乎在期盼着女儿发生些什么却又害怕她会发生些什么,有时候,因为长时间捏不到一丝错外,她甚至还会产生空空落落的感觉来。
虽说马脚婆的无礼,使得许多媒人有心而不敢登门,但不时的,仍有那么几个为了重金来挨骂的媒人。
这日午后,马脚婆独自倚在院子里晒日头,媒婆关大嘴走过来搭讪。马脚婆记起不久前才托她给儿子说亲,便立起来,咧开没牙的扁嘴,一边又连呼女儿倒茶水来。
关大嘴在马脚婆身边坐下来。
马脚婆道:他婶子,你给傻子说的是哪户人家地闺女?可是姑娘没错?脑子还灵光吧?家世清白么?手脚都好着罢?模样儿不好可不依!
关大嘴顿了半日,方道:这个么,容我日后再讲罢,我今儿,实是冲着你家三姑娘来的。
赵三姑娘早在一边有些发呆地红了脸。
马脚婆沉下脸来道:X丫头!你不进屋里去照看你哥哥,在这院子里卖甚俏?不要脸地东西!
赵三姑娘待要讲话,马脚婆早又举起烟杆子来,于是她望关大嘴笑笑,转过身,掩饰不住地叹了口气,看傻子去了。
关大嘴道:可是门好亲哩!家里是开豆腐坊的,去年才盖的新房子,那孩子也
你要是真心为我闺女好,就先给她哥哥说个好媳妇罢!马脚婆索然道。
关大嘴为难道:你家傻子么,只怕难
马脚婆恼道:难甚难?我家傻子哪点不好了?是手脚动不了,还是不能日?只要你肯,就能!
关大嘴气出了泪水来,转身就忿忿走了。
马脚婆在身后道:打我闺女的主意?还得傻子先有了人!
赵三姑娘立在窗后,目送关大嘴离去,静静呆过去。
妹!妹!傻子在内室喊起来。
赵三姑娘回过神来,叹叹,进去了。
关大嘴忿忿然将马脚婆的拒绝回给汉子听了,又说要给汉子说门更好的亲事,争知这汉子死活只认赵三姑娘,并且又许下许多好处来,关大嘴看在重金份上,又动了心思,如此这般同汉子作了商议。
这晚,关大嘴瞅着马脚婆出了门,便悄悄来寻赵三姑娘。灯下,赵三姑娘正低了头洗碗,两条胳膊粗的黑油大辫子顺在胸前,蜜合色棉袄,浅色棉裤,足上一双黑边花布鞋,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红眉翠,面若银盆,眼如水杏,瞧着只觉体面又大方,关大嘴虽是个六十来岁地老婆子,也有些瞧呆了去。
赵三姑娘抬头望见关大嘴,浅浅一笑,忙搬出个小板凳来。
关大嘴笑道:三姑娘,我给你道喜来了哩!
赵三姑娘呆了呆,方叹道:婶子何必也来打趣我
关大嘴道:姑娘想歪了,我怎会取笑你哩?我心里恨不得你就是我的亲闺女哩!只是碍着你那不讲理的老娘,就是疼你也不好表出来。实话对你讲罢,婶子我替你留意了十几年,一心要给你说个好婆家,前儿幸好赶上一门好亲,只不晓得你心里是怎么想法?
赵三姑娘叹叹,没有言语。
关大嘴道:人说起来你也不陌生,就是常来咱镇上卖豆腐的那个汉子,十年前还找你讨过水喝哩,呵呵因那一年见了你,回去直赞你好,如今三十好几了还不肯讨媳妇,只念想着你。这些年他倒是托过许多媒人来,只是都叫你那狠心的老娘给回了
赵三姑娘眼前浮现出一个瘦高瘦高地轮廓来,于是叹叹,却红了面皮。
关大嘴见有些意思了,便往下说道:你要是也中意,就给婶子点个头,我少不得替你去说合说合,不然,我回去劝他再寻好的去。
赵三姑娘犹豫半天,却只是叹气。
关大嘴道:论理,你也不小了,就这么干守着,不着急么?
赵三姑娘叹道:不怕婶子笑话,我怎能不着急?常常夜里睡不着觉哩!只是,哥哥总娶不上,叫我也没法子
关大嘴道:姑娘,不是我讲句遭罪地话,你那傻子哥哥这辈子怕也难找上媳妇了,你若不再为自个儿打算打算,只怕真要做受罪地老姑娘哩!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卖豆腐的不仅人生得好,家里又有些底子,主要是对你一片真心,错过这个恐怕再找不上好的了,你仔细想想。
赵三姑娘有些神往又十分无奈地道:婶子,叫我能怎样?规矩在那
关大嘴道:法子倒有,只怕三姑娘你不肯。
赵三姑娘忙捧着关大嘴的手道:婶子,您果真有法子,就教给我罢,我都依您!
关大嘴四下里张张,觉着没人,方贴近赵三姑娘道:三姑娘,依我,你不如跟那孩子走了罢!
赵三姑娘惊得几乎叫出声来。
关大嘴道:你那颠三不着两地老娘,成日价将祖宗规矩当谣歌儿挂在嘴上唱,你与其被她关在家里老死掉,还不如找个疼你的男人,一起走了,过快活日子去!
赵三姑娘垂首不语。
关大嘴道:我也晓得事关风化,传出去名声不好听。然,你俩只消在外躲个几年,待风头过了再回来,到时候将日子过好了,想也不会有多难堪。就是你妈,她见你俩生米都煮成了熟饭,也不好再勉强你,是罢?婶子我是见你好才甘冒这么大风险想要助你,若是别家的闺女,我才懒得费这些心思哩!
赵三姑娘紫涨着面皮,低了头,揪着袖子不语。
关大嘴道:那孩子对我讲了,只要你肯,他晚上就来带你走
赵三姑娘未及点头,门口忽然出现马脚婆幽灵般地身影来,关大嘴的脸刷就惨白起来。
马脚婆撵上来道:信口放屁地狗东西!日你祖宗十八代死你全家的!我就晓得媒婆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终日调唆人家儿女偷鸡摸狗,伤风败俗!今儿倒好,都欺负到我门上来了,真正不要X脸地老****狗!给老娘滚远些,滚快些,好多着哩!
关大嘴虽跑得快,到底还是挨了许多杆子。
赵三姑娘早躲进房里去了。
马脚婆走到窗下道:X丫头!今儿老娘索性告诉你晓得,你傻哥哥若一日还讨不上媳妇,你就等着给他换亲罢,少给我做那些春梦!
且说关大嘴被打后,再也没敢上过门,而马脚婆是将女儿看得愈发紧了。
这日一早,马脚婆才吃罢早饭,就见隔壁村的王媒婆笑嘻嘻走来。
马脚婆迎上去道:怎样?傻子地亲事有着落了么?
王媒婆道:有了,有了!那闺女比傻子小两岁,三十六了。
马脚婆惑道:怎的,这样大了还没婆家?别是叫人休回家来的妇女罢?我儿子可得娶个姑娘!
王媒婆道:是姑娘没错。
马脚婆这才欢喜起来,又将傻子领来给王媒婆相看。那傻子穿得也还齐整,想是不知愁,因而少皱富态,若不是淌口水,一时倒瞧不出傻来。
王媒婆瞧了半天,方笑着点点头。
马脚婆才要自夸,忽见赵三姑娘汗扑扑着跑进来,在屋角里翻找什么,那傻子见他妹子回来,十分欢喜,眼神只随着他妹子地身影转,不觉就痴痴着了,王媒婆好一通疑惑。
马脚婆忙道:他妹子照看他十几年,两个倒亲和。
这时,赵三姑娘拎着一把铲子忙忙往外去了。
傻子见他妹子走了,也要跟着去,一边还回过头来望着马脚婆道:妹,妹!我要,我要!
马脚婆呵斥他几句,将他拉回身边坐了,于是忙着和媒婆商量亲事,倒也顺利。
晚饭后,马脚婆送王媒婆到院门口,忍不住道:他婶子,那确是个姑娘没错罢?
王媒婆道:没错儿,是个大姑娘。
马脚婆想想又道:手脚都好好的,人也体面?
王媒婆道:都好,都好!
马脚婆顿顿,方道:既都好好的,怎就没个婆家哩?难不成她有什么毛病儿你不晓得?不生可不依!
王媒婆讪讪笑了道:说了你别恼,这姑娘也是脑子不大好使,所以才
竟是个疯婆子?!马脚婆暴跳道,我托你是要找个好好的媳妇,你倒好,给我弄个疯子来,不要,不要!
王媒婆道:不错了,你家傻子不比她精神
马脚婆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王媒婆也恼了,不禁回骂,结果在烟杆子追击下,落败而逃了。
王媒婆恨恨走过关大嘴家门外,就听关大嘴叫她,于是走过去。
关大嘴道:怎的,给傻子说亲,也会挨烟杆子呀?
王媒婆恨道:自家儿子又傻又痴,还有脸挑人家姑娘不好!幸好这门亲黄了,不然我定害了那姑娘!
关大嘴道:她可当自家儿子是块宝哩!
王媒婆顿顿,忽然道:哼哼,我瞧着她根本就不是真心要给儿子找媳妇。
关大嘴异道:怎讲?
王媒婆见四下里没人,方低低道:我瞧着,那傻子同他妹子似乎有些不大干净。
关大嘴道:你可要积点子口德!那赵三姑娘其实是不错的,就是老寡妇可恨了些。
王媒婆道:那是你们没瞧见罢了,今儿我可瞧得清清楚楚!
不久,赵三姑娘生命中的第二条谣言便出现了,据说马脚婆之所以不肯嫁掉赵三姑娘是因为傻子欢喜上了自己的妹子,兄妹俩早干下了那见不得地丑事云云,所谓谣言传上千遍就成了真理,于是后来人们叹息着相信:赵三姑娘与傻子有染。
赵家的人听了这样不堪的谣言,自然是气极败坏的,于是赵三姑娘的七个叔叔壮着胆子结伴来找大嫂子,争知马脚婆正窝了一肚子火,于是挥舞着烟杆子将七个小叔子撵得屁滚尿流。这七兄弟无法,只得私底下嘱咐族中男女多加留意傻子和赵三姑娘。
赵三姑娘生命中的第三个谣言,依然生发于她二十八岁这一年。
虽说赵三姑娘有很多不如意,在无人处,她甚至会悄悄为逝去的年华淌几滴挽留不住地泪水,但是,在面对镇民时,她还是笑的,她从来都只将欢乐与安然带给他人。因而,即便赵三姑娘背负着难堪的流言,街坊门在路上遇见她,还是会与她打声招呼。
且说这日逢集,马脚婆含着烟嘴慢悠悠地往街上去,就见她本家小叔子赵五爷立在道边望她,一副欲说还休地神情,马脚婆猜想他是要开口借钱,便装作没看见,自往前去了。
赵五爷忽然在身后道:大嫂子
马脚婆没有止步,只是在鼻孔里冷冷哼出了个嗯字音来。
赵五爷犹豫着道:有件事儿,得同你讲讲。
马脚婆不以为然道:你能有甚好事?左不过都是些丢人地勾当!
赵五爷涨着面皮道:是、是三姑娘
嗯?马脚婆回头道,三丫头怎了?
赵五爷顿顿,凑上去低声道:才刚我望见她就在这道上同夫子拉拉扯扯,样子不大尴尬,我因怕人以为他俩真有甚不干净,才没好上前去呵斥
马脚婆道:当真?
赵五爷道:我哄你作甚?俗话讲女大不中留,留留留成愁,她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你既不肯将她给人家做媳妇去,就劳神看管好她,免得日后丢了咱赵家地脸面
马脚婆不待他说完,早飞一般往家去了。
赵五爷望着她的背影,背起手,慢慢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哟!
赵三姑娘扫罢地,才坐下喝口水,马脚婆已怒冲冲进门来,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烟杆子。
赵三姑娘躲着道:妈,您这又是唱得哪出?
马脚婆道:X丫头!老娘不叫你上街你死活求了我放你去!既去了,安分些不好么?竟当街勾搭起男人来,叫人笑话!你想汉子想疯了是罢?不要X脸地东西!老娘再对你讲,你傻子哥哥一日娶不上媳妇,你也休想出这个家门!祖宗手里地规矩,是你这样地X丫头们破得的么?
赵三姑娘又疼又恼道:人家编派我的话,你也当真!你凶成这样,还有谁敢同我有牵连?
马脚婆道:X丫头!敢讲你没同那个焦了尾巴梢子的夫子拉拉扯扯么?赵老五都瞧在眼里了!
赵三姑娘哭笑不得道:他一个六七十岁地老人家,能跟我有甚?我不过是见他东西拿得多,顺手帮他拿了些,怎就成了扯不清了哩?
马脚婆道:夹着你那X嘴老实着去罢,好多着哩!
在烟杆子的追击下,赵三姑娘捂着脸冲进房里去了。
至晚,赵三姑娘欢喜老头子的话儿传遍镇内外,于是男人们恨不得自个儿一夜间都变作老太龙钟地模样,更有那不知内情的甚至撵了去问夫子有关赵三姑娘的韵事,使得夫子那没了牙地老婆几天没好好做饭给夫子吃。
赵三姑娘悲哀极了,因为她不仅要不断地压抑自己的性幻想,甚至也不能正常地同男人讲一句话,这使得她十分寂寞起来,似乎十八岁以后,她就没再热闹过,于是渐渐的,她几乎不再说话了。
夫子事件过去没多久,赵三姑娘又遭遇了她生命中的第四条谣言。
那天很热,傻子在凉榻上光着膀子睡觉。赵三姑娘守在榻边做了会儿针线,只觉脖子酸痛,于是抬起头来,向外望去,一时出了神。马脚婆在门外悄悄顺女儿的视线望去,勃然大怒,原来院子里不知何时来了条公狗,正立在老槐树下翘着腿撒尿,那东西红得十分刺眼。
哪里来地畜生!竟也成精来勾引我闺女!养你的那个阿物儿定也不是个好东西!
赵三姑娘闻声回过神来,却见她母亲正挥杆子在撵一只不知哪里来的花尾巴大黑狗,一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便放下针线出去,恰值马脚婆摔了一跤,于是上前去扶,马脚婆不由分说反手给了女儿几个耳刮子,顿时赵三姑娘面上开了花,马脚婆一边自己爬起来一边还骂着许多肮脏话,赵三姑娘气怔在当地。
当赵三姑娘通畜生的话儿传起来时,赵三姑娘什么也没再说,她在灯下睁着眼坐了一宿,次日破天荒没早起,也没忙着下地去干活,她只是躺在床上,两眼鮻鮻,一动也不动。马脚婆走近去摸摸,枕巾是干的,被褥也是干的,并没有一丝泪湿地痕迹。
赵家地族人们再也坐不住了,只觉得赵三姑娘丢尽了赵家地脸面,于是齐打伙儿上门,也不怕挨烟杆子了。
马脚婆见犯了众怒,一时也没敢再挥杆子,只是在商讨的过程中,这样说道:要我关三丫头在家里可不行!地里那些活都指着她做哩,傻子可是甚也不会做的
只要你将她关在家里,消了谣言,地里那些活,少不得我们这些本家吃亏替你烦神了!
这些可都是你们拿嘴说出来的,不是屁眼儿放的,不兑现我可打上门去!
赵三姑娘从此再没走出过自家院子去,她也并没有做过争取自由的抗争,她似乎懒得走出去,因为院外迎接她的只有复仇的谣言。
赵三姑娘生命中的第五个谣言,其实谣言已经不算谣言。
赵三姑娘在前窗下做针线,她已不知绣出了多少成双入对的花鸟虫鱼,枕头被子床单乃至帐子衣服鞋袜,都被扎上了鲜艳欲活地图案。赵三姑娘知道这些嫁妆根本无法真正陪她出嫁,但她还是机械地扎,不停地绣,因为除此之外,她已了无寄托。累了时,她会举头望望枯萎的院子,想一些不知所云的东西,又或是什么也不想,只是发会儿呆,便算养神了。对于男人的那份幻想,她似乎渐渐不再那么清晰明确,只是偶尔,她的脑海里会忽然浮现出那么个瘦高瘦高地影子来,只有个脸的形状,却没有五官,似乎在等着她来勾画,以前她会填进去村里许多未婚男人地样子来,然后在梦中与他们相会相亲,醒来下身总会湿湿的,那感觉又美又难过,却叫她欲罢不能,但是如今,她只觉得索然无味。她的梦再不流光溢彩抑或是甜蜜烂漫了,只剩雾濛濛一片灰,厚厚的一层灰,重重的一叠灰,压得她都懒得思维了。窗侧有个环形的墙洞,正好递传碗筷,赵三姑娘的饮食似乎就是这么解决的,至于粪便,马脚婆每过上月余就会来清理门后的一只木桶。从前的赵三姑娘无法容忍屋子里有一丝丝臭味霉味,如今她已浑然不觉。
这一天,虽然是冬天,却也很温暖,院子里的雪化得只剩背阳的角落里还有一星点。
赵三姑娘静静地坐着,一针一线很认真。
通!街上很突兀地一响,院子里一只鸡吓得怔怔,飞到了树上去。
噼啪!噼啪!噼里啪啦一连串地响起来,还杂着喜庆的乐声。
赵三姑娘呆了呆,忽然不由自主地走向后窗,于是她望见一支迎亲的队伍,喜庆的红刺花了她井一样幽深的大眼,于是她痴了过去
午饭时,马脚婆来拿空碗,然而墙洞里的碗还盛着早上的饭,似乎一口未动,马脚婆叹叹,转身走了。晚饭时,墙洞里的碗还是满的,马脚婆依然只是叹叹,出去了,如此过了好几天,墙洞里的那碗稀饭都快阴干了。马脚婆到底有些害怕,便开门进去,于是望见赵三姑娘静静躺在满床鸳鸯图上,泪流成河,连帐子都湿了。马脚婆呆了呆,什么也没说,只是立着,后来到底受不了屋子里的污浊气味,便出去了,锁门时,她自语道:唔,祖宗的规矩
又过了两日,马脚婆去拿碗时,发觉墙洞里的碗空了,心里不禁欢喜起来,立在窗外道:唔,早想开些不就好了么?于是又添上一碗来,再去拿时,碗果然又是空了的,便放下心来。
这日,马脚婆拎了米菜要往河里去洗,走过赵三姑娘的窗外忽听见女儿在讲话,于是悄悄探头去望,室内光线暗淡,马脚婆费了半天精神才使得双目适应昏暗。室内只有赵三姑娘一个人,穿一身鸳鸯图,鞋上的蝴蝶也是成双入对的。赵三姑娘瞧上去很瘦很瘦,几乎徒剩骨架了,大辫子干燥灰白了许多。此刻,赵三姑娘怀里抱着个枕头,正俯身以面去蹭枕面,神情极其温柔,口里连连道:嗷呼嗷呼来,嗷呼嗷呼来!马脚婆听出这是镇上妇人们哄孩子的声调,便有些恍惚起来。
天阴了。
傻子忽然在外面叫起来:妹,妹!我要,妹!呜
马脚婆叹叹,便要离去。
噢,大宝乖,不哭不哭,我晓得了,你定是饿了罢?妈这就喂你来。赵三姑娘忽然在内道。
马脚婆很是好奇女儿是如何喂枕头的,于是返身回来瞧。只见赵三姑娘单手掀了被子,将枕头轻轻放在褥子上,拉过被子来盖好,接着翻身爬在地上,十分熟练地由床下摸出个绣鸳鸯地布袋子来,打开,竟是许多变味发霉地饭菜,那股酸臭地味道熏得远远躲在窗子外面的马脚婆都不禁连连呕酸水儿。赵三姑娘回到床边,单臂将枕头揽在怀里,一边伸出另一只赃手去抓饭菜,往枕头上卖力地抹。
吃罢,吃罢,嗷呼嗷呼来!我大宝听话,噢,好吃呀?那妈喂你多吃些,嘻嘻!你早些长大,妈给你娶个漂亮媳妇儿,嘻嘻妈也吃呀?噢,我大宝真乖!都晓得孝顺妈了拍着拍着,赵三姑娘忽又贴着枕头哭起来,你那没良心地父亲,就这样抛下咱娘俩个不管了,我连他那样子都还没记清哩!这天杀地东西,就只晓得卖豆腐!呜呜呜,我命真苦啊!我几次想为他全节上吊,然你外婆看得紧,总死不了,呜呜呜我命真苦!
那枕头脏得无法形容。
马脚婆在外颇有些愤怒,心想赵三姑娘实在不孝,这大冷天的,也不体谅她冷水洗涮地辛苦,就只晓得一个劲地脏!又想起才刚那些饭菜,于是暗暗决定下次少送些来,如此既减少了屋子里的怪味,又可省些钱粮,傻子将来娶亲怕也风光些。
赵三姑娘还在哭诉。
马脚婆冷着脸走远了。
院子里几只鸡,蹲在树上打盹。
赵三姑娘傻了的讯息是由一个少年口中传出来的,据说某日这个少年正立在茅房里撒尿,忽觉墙头异动,于是抬头望去,惊觉赵三姑娘正含着指头双眼痴迷地盯着他的下身嘻嘻地笑,口水湿掉前胸,少年没尿完就吓跑了。
从没见过这么骇人的笑!少年惊恐着说。
人们传着流言的同时,记起仿佛许多年前赵三姑娘的种种好处来,她的笑,曾经是多么令人神往的啊,于是不禁为之叹息,也仅仅只是叹息。
马脚婆又骂起街来了。
傻了的赵三姑娘反而重获自由,只是她并不喜欢走到街上去,她常常身着四季不变的鸳鸯服饰,倚在自家门口,咬着枯萎的辫梢,等待男人经过。她目送着一个屁股走过去,又一个屁股走过来,直盯得那些男人心里发毛而逃。马脚婆是极不乐意女儿倚门卖相的,于她的意识里,好女人无事就应该躲在家里,轻易不跟丈夫以外的男人搭讪,如果人民政府还允许裹脚的话,相信她会要求女儿同她一样,将十个脚趾头全部裹折在脚面上又或是脚掌下,使得一双成人的脚永远停留在幼稚阶段。马脚婆认为无论时代怎么变迁,忍耐而温顺始终是一个好女人最基本的品质。马脚婆之所以后来允许女儿倚门而笑,是因为她知道,赵三姑娘已然傻了,人们除了怕厌她以外,再没有喜欢,因而,便是赵三姑娘日夜倚在门口,也不会对赵家的门风造成威胁。
那日极其闷热,满镇的知了都燥哑了嗓子,再折腾不出一丝声响来。街上不见一个人影,静得人感觉耳鸣。
马脚婆一觉醒来,探头向外望去,只见赵三姑娘一如既往地坐在门口,面上口水汗水纵横。马脚婆爬起来,边磕她的黑烟斗边往外走来。
嘻嘻,男人!嘻嘻赵三姑娘目空一切地喃喃,望见她母亲走来,并没有害怕地躲开,她只是笑,痴痴地笑。
马脚婆在女儿身边止步,有些怜悯地望她,然后叹叹,吐出几口浓烟,张开没牙地嘴打了几个呵欠,忽记起街角的裁缝才买的一副假牙,白森森又整齐又结实体面,令一镇子缺了牙地男女羡慕乃至妒忌,马脚婆咂咂嘴,妒忌并落寂着转身回屋里打算再眯一会儿,消磨盛夏那难熬的时光。
赵三姑娘在马脚婆进屋躺下后,似乎也有些乏了,因为半天不见一个男人走过,连光屁股地小孩也没有,甚至连只公狗亦不曾露过脸,所以赵三姑娘也昏昏欲睡了。
远远地街角,蠕动来一个灰点,渐而成黑点,进而是个人形,待走近来,果然是个男人,赵三姑娘已涣散的目光聚焦般闪亮起来,她狠狠咽着口水,神情如狼。
走来地男人蓬头垢面,光着脏污地上身,肤色黑得似乎能望见升腾着袅袅青烟。这人拖个肥大的蛇皮口袋,里面装着少许破烂,右手上一根粗铁丝,想是用来翻拣破烂的。男人走得很是没精打采,样子又热又饿又疲惫。他走着走着,忽然望见路边有棵粗壮的老榆树,于是奔过去。赵三姑娘认真地盯着他,先是某个部位,接着是破了洞地屁股,然后才是全身
男人将破烂放在一边,立在树下背着赵三姑娘开始动作起来,赵三姑娘先是不解,直至听见一阵喷射声,然后树下便湿了,接着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闷热地骚臭味来,赵三姑娘忽然就兴奋不已起来
男人微眯地双眼忽然瞪大,他惊觉一个幽灵般地红衣女子忽然就出现在他身侧,她咬着辫梢,满面带口水地痴笑:嘻嘻,男人!嘻嘻男人只觉那笑势必要将他吞进肚子里去,于是尿意嘎然而止,俯身抱起蛇皮袋忙忙就走了,一边还不时地回头望望。
赵三姑娘炽热地望着男人,眼神饥渴而疯狂,忽然就嗷!一声叫起来。
男人闻声回头,只见赵三姑娘母狼一般扑将过来。男人有一瞬间的愣怔,接着便撒丫子跑起来,这个动作似乎愈发的叫赵三姑娘激动,于是她飞一般追上去,光脚板踩得街面鼓点般急切,长长的辫子飞扬在脑后,像极了两根粗大的金华火腿。
于是,盛夏的一个午后,当古耳镇的人们躲在家里昏昏欲睡时,空旷的大街上,一个疯狂的女人撵得一个丑陋的男人杀猪般嚎叫。
在废弃的中学里,荒芜的墙角下,赵三姑娘躺在枯热地草皮上流血喘息,丑男人已然疲惫着昏睡去,不远处散落着一只辨不出颜色地破鞋。
几个被嚎叫声吸引来地顽童或全部或部分地目睹了整个过程,当他们爬在墙头上看着时,皆忍不住伸手去摸摸自己的某个部位,彼此惊异地望望,小脸蛋涨得如熟透了的番茄,能挤出汁水来。这些才当入学地儿童,在入校之前,竟过早地领教了古耳镇人最为忌谈地性,只是当地人并不懂书上体面的说法,古耳镇的人还是习惯称男女苟合为对。
赵三姑娘翻了个身,伸头去望望丑男人,却发现他早已醒来,正茫然不解地睁着双眼。赵三姑娘没有说话,她嘻嘻笑着,忽然又骑到丑男人的肚子上,男人顿顿,竟满足地笑了,他没再嚎叫。
顽童们未及看完便跑开了,然后不久,几乎整个镇子的男女都奔走相告:晓得么?赵三姑娘在中学里叫一个拣破烂的正对着哩!人们飞奔着往中学里去瞧。
校墙外密密挤了乌压压数不尽的人头,拣破烂的男人见了,心里害怕,于是便挣扎着要坐起来,争知赵三姑娘探手一揽,又将他搂入怀里去了,墙外传来如雷般地哄笑声。
加油!
赵三姑娘一辈子才得这么一遭儿,得对够了本!
底下那个,是爷们么?你也翻上来!
哈哈!拣破烂的屁股竟比我们家的锅底还要黑亮!
啧啧,赵三姑娘那奶子倒白
可惜!
哄笑声里,赵三姑娘愈发卖力起来,博得许多叫好声。
绝子绝孙焦了尾巴梢子地婊子货们!马脚婆颠着小脚乱舞着烟杆子赶来。身后,赵家的族人们浩浩荡荡地来了一堆,个个凶神恶煞般,众人见赵家来了许多人,方收住嘲笑。
马脚婆挤过人群,冲到墙角下,下死劲连打带扯地撕开二人,她布满褶皱地老手在碰到男人那硬梆梆的物什时,竟也生出些知觉来,心扑通扑通得似要冲出来,于是她定定神,到底扯过几件破衣服来将女儿围了,方骂骂咧咧着挤回去。
赵五爷等喝令家下子弟们将丑男人打得滚地痛嚎。
破烂早叫瞧热闹的人们顺手牵回去了,连蛇皮袋也没了踪影。
赵五爷走过马脚婆家院门外,感觉怪怪的,只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叹叹,走过去。
前面走来了傻子,甩着胳膊,没精打彩地咕哝。赵五爷望见傻子,忽就顿悟,原来久不见赵三姑娘倚门痴笑了。
赵五爷迎着傻子问:你妹子,怎多日不见?
傻子呆了呆,半天忽然哭喊道:呜呜,妹!妹!我要妹!
马脚婆青着面皮走来。赵五爷打算上前去打听,却又怕寡妇的烟杆子,于是望望四周,只见人们都避着马脚婆走,便也转身要走。
老五!寡妇忽然叫住他。
赵五爷不安地回首,止步,望她。
马脚婆喘着气问:傻子,才刚同你讲了甚?
赵五爷道:也没甚。
马脚婆道:到底讲些甚?
赵五爷道:没讲甚。
马脚婆道:确没讲不错?
赵五爷肯定地点头,于是马脚婆不再说话,转身要走。
赵五爷忽然怯怯道:那个,大嫂子,三姑娘她
问那个绝子绝孙地族长去!你们姓赵地兄弟,没一个不心狠手辣!说着,马脚婆自去了。
赵五爷其实很想辩白,他连杀只鸡都要老婆代劳的,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拐进麻将场子里去了。
赵五爷晚上回家的时候,赵五奶奶坐在门口发呆,因为她向来有些呆气,所以赵五爷并不以为意。
三姑娘,怕是死了啦!赵五奶奶忽然道。
嗯?赵五爷回身望她。
赵五奶奶又道:后山有哭声,直喊冤
赵五爷有些毛骨悚然。
隔壁人家传来刷锅地声音。
赵五爷吁出一口气问:还有剩饭么?
没了,什么都么了。赵五奶奶呆呆着道。
后山有块野坟地,埋着许多有名姓而不能有名姓地男女,所以几乎没有碑,便是有,也只是无字碑。这些人往往死得不够光彩体面,或犯了族规,或忤逆了某个尊长,或有违了伦理纲常,总之,他们犯下了不该生存地罪行,因而便是死去亦无法认祖归宗。在古耳镇人的意识里,赵三姑娘侵犯了最为神圣的伦理道德,所以,如果她死了便也只能睡在野坟地里了。
不过月把时间没来,后山竟又多出了几座新坟。赵五爷在坟包间穿行,一边猜想着或许某一座里正睡着喊冤地赵三姑娘,难免为之感慨。虽然赵五爷有些不忍赵三姑娘的命运,却也不肯饶恕她的出卖贞节,女人嘛,守身如玉从一而终才是本分。
古耳镇的人们从此再没见过赵三姑娘,大约其确乎是死了。
或许,她被卖去了外乡也不定,大嫂子曾经这样打算过。赵五爷偶尔也会这么设想。
发布时间:2023-06-26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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