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花

　初中毕业了，就直接免试进入了家里蹲大学。仕途没了指望，也无一技之长，成日里在村里闲逛，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既不肯与吃喝嫖赌的流氓大哥们落草为蔻，也没资质与文化人附庸风雅。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一脸茫然，与曾经幻想的灯火阑珊的前途之路遥不可及。­
　　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不为前途着急，也得为五斗米而当忧啊！重活吃不消，细活又不会干。母亲急切，父亲冷眼，我也无奈就这样熬吧。日子像倒牌九一样，刷的一下子过去了好几把。一日，我正在看金庸的小说，心情随着情节峰回路转，陶醉其中，突然看见母亲喜形与色的过来，我还没搞不清楚她是从哪扇门里进来的，她就冲着我说：庆，妈终于给你找到了一个好师傅，她答应收你做徒弟了!。她会降龙十八掌吗？我顺口问道。母亲给了我一巴掌说道：死崽，又不是学武功，是学裁缝我顿时失去了兴趣！无论母亲怎样夸师傅的手艺是如何的精湛，带出的徒弟是如何的有出息，我都无动于衷！母亲见说无效，又急又气，拿着扫帚就来追打我。我也不甘示弱边逃边反驳那些都是女人干的活，凭什么要我学啊。父亲一把拦住母亲说道:算了吧，打这个没出息的也没用，反正那里都是女孩，他去了也不习惯。一听父亲说那里全是女孩，我顿时来了精神，仿佛看见一群美女拜倒在我的牛仔裤下，手捧玫瑰我向求爱仿佛我已腾云驾雾我来了个急刹车，说道:爸妈你们养我那么大了也不容易，再要你们负担下去也太不像话了，所以我想通了，还是决定学门手艺好，即使赚不了大钱也能养活自己！父母对我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茫然不解。­
　　第二天我就缠着母亲要去了，母亲不冷不热的说道:等你爸把缝纫机买好，选个良晨吉日再去我很想说又不是娶新娘接媳妇，要那么个好日子干吗？我怕母亲一不高兴变卦了，硬生生的把这句话吞进了肚里，想着我未来如花似玉的师姐师妹们，日子就先憋着过吧！­
　　终于等到农历三月十六的这一天，听说是传说中的好日子，我却仿佛过去了好几个世纪！那天我很早就起来收拾行礼了！带了几本喜欢看的书和一个心爱的收音机，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衣物。父亲挑了一担箩筐，一头放着缝纫机，一头放着拜师的见面礼，一坛老酒，一对肥鸡，还有一些糖果饼干。鸣锣开道，没放鞭炮。烟花三月下扬州，虽然没有扬州路途遥远，但是也有几十里的山路，至少也得四五个小时的时间。一路乘舟过桥，翻山越岭！山路崎岖，往复回环，孤山庙宇，红墙白瓦人情风物也不尽相同。­
　　走走歇歇，中午一点，终于来到了一个叫禾背村的小村庄，一眼望去，满山梯田，小河如玉带，系在山脚。鸡鸣犬唬，桃红柳绿，翠竹亭亭，谈不上什么世外桃园，如此风景倒也养心逸性。走过一路高低不平弯如游蛇的青石板路，折而进村。孩童们如我小时一样在追逐嬉戏。大人们端着碗正吃着午饭。老人们悠闲的磕着烟斗。禾背村可能是背靠禾田而得名的。名字有点俗不可耐，让我不由的想起那些诗情画意的地名：碧螺山庄，还施水阁，琅环玉洞­
　　进村问了下我师父的大名，真是如雷惯耳，天下谁人不识君，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我师父家。老远就看见几个女孩在踩着缝纫机，在认真娴熟的缝制衣服，窗户正往外冒水蒸气，想必是熨衣服的地方。一进门就见师父坐在一个门板改装成的裁板前，在认真的计算着衣服的尺寸，一手拿尺，一手拿着粉涂，衣着讲究，身材单薄，面容慈善。一见我们，她赶忙让坐倒茶。说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盼来了，我就知道你们两老会给我带来一个机灵乖巧的徒弟！师父上下打量我，我浑身哆嗦，母亲笑道:师父见笑了，这孩子看模样老实，其实很不听话，以后还有劳师父严加管教。父亲也附和道:不听话，就揍他，我出手续费给你！听着他们的谈话，我好象不是来学艺的，仿佛是来劳改的，我的那个心呀挖凉挖凉的，吃玩午饭，交礼完毕，师父领着我把父母送出了几里，母亲一路叮嘱我要好好学艺，要好好照顾自己，还背着父亲偷偷塞给了我一把总共五十元的零钱！送母千里终有一别，望着父母远去的背影，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来回一折腾，已近下午，师父安排我洗菜做饭，挑水倒满缸，给师姐们洗衣，或许她们要洗澡我也管不了，我私低下色狼般偷笑(声明：那只是刹那的念头)。喜欢美食的我煮饭一向是我的拿手好戏，川菜，湘菜我还能拿出几个像样的出来。只可惜配料不全，但是对付这些农村老太，乡村姑娘还是绰绰余。一顿饭罢，姑娘们个个赞不绝口。师父也点头认可！我的心飘飘然了，所以师父也安排了我一个有史以来最光荣的使命，要我每天做三顿饭早知如此，我就做一顿人神共愤的晚餐了。哎，事已如此，无法挽回了！山村的夜好像来的早点，寒气有点袭人，做了六七个人的饭菜，躺在沙发临时改成的床上，手臂有点酸麻，想着远离自己几十里的父母，十几岁的我有种想哭的感觉。­
　　隔着一扇门隐约能听见师姐们的悄悄细语，大概此时师父已经下班看电视去了，师姐们的嘴也解放了。只听其中一个说道:今天来这个师弟人长的还蛮不错的！我一阵心花怒放，特地拉长了耳朵来偷听她们的金玉良言。其中又一个说道:帅是帅，就是运气不好，听说他睡那个房子，以前是师父婆婆住的那间另一个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听说师父的婆婆得了肝癌，痛的难受，在那里面上吊自杀了！妈呀，我倒吸一口冷气，看见梁上真的挂了一根绳子，不会还是那根吧！我爬起来想夺门而逃，但是仔细一想，出了这个门只有两种结果，要吗睡在山上，要吗跟师姐们睡在楼上！唉！这两种结果都是不现实的，只能跟鬼睡了！野猫三长两短的在窗外叫着，像婴儿般撕心裂肺的啼哭，让我想起午夜凶铃，半夜惊魂，一夜恐惧，满身冷汗，一向坚信无神论的我意志也被彻底摧毁了！­
　　清晨很早就起来了，平时第一次感觉睡觉在像在坐冤狱。到村头挑了三担水，然后扫地，倒煤渣自己把师姐的缝纫机研究了半小时，也把自己的缝纫机散件组装好了。一看钟，七点整。静坐发呆，等侯师父的发号司令。一柱香过后，师父拉开门帘说道：秋庆把缝纫机装师父还没说完，见我已把机器组装完毕，一阵惊讶！这徒弟聪明！早饭过后，然后四师姐教我穿面线，放底线，装梭床我们这乡下学艺有这样的规矩，新来的徒弟都是由大你一级的师兄或师姐教的，淑琴师姐小我一岁，但是她先入师门，还是得尊称她一句师姐，为了学这门手艺，我不知叫了她几千句师姐，让她占尽了便宜。­
　　听说师父家来了一个新徒弟，今天一大早到师父家来串门的几乎有一个光棍团，但个个都失望而去，呵呵，因为我也是男的！更有一个来换拉链的老婆婆站在门口说道；邓师傅，你这个新徒弟真像男孩啊师父爆笑道你家还有没有没娶媳妇的孙子啊，我介绍给你做孙媳妇啊？唉呀，有啊，有啊，我那个大毛，哦，哦还有三娃众人晕到一片！！！还三四个小孩围着我的座位几小时都不肯离开，我一阵纳闷了，莫不是想请我到他们家吃午饭了，我问那群小孩，你们怎么还不回去吃中午饭啊，他们说要等我站起来之后他们才走，我说为什么呀？他们说，男人来学做裁缝的都是腿瘸了才来学的，所以我们想看看你的腿到底瘸得有多严重，我一气之下，站起来把他们全都哄走了，Tmd我来学裁缝难道还要把腿打瘸了不成？­
　　师父的老公姓周，是小学的老师，我们都尊称他为周老师，年龄五十出头，喜欢穿一套旧而不破的中山装，勤俭节约，和蔼可亲，待人有礼。两个儿子都在广州中大上学。再来说说我的师姐们：大师姐叫美龄，二十三岁(是不是姓宋，我就不得而知了)，长的细皮嫩肉，脸面白净，用农村的话说是瓜子脸，只可惜配了双单眼皮眯眯眼，造物主义也太大意了！二师姐叫李秋菊，二十二岁，人长得一般，而且特会使坏心眼，是个十足的马屁精，跟我是个天生的死对头，后来阴差阳错嫁给我师父的侄儿了。三师姐二十岁，叫艳艳，相貌平凡，不喜多言，印象不够深刻。四师姐叫周淑琴，苹果脸，大眼睛，漂亮多情，最爱和我说话­
　　日子如姣妻，时间长了总会喜新厌旧，刚来的新鲜好奇感已经消耗殆尽，每日闻听师姐们对嫁妆费的讨价还价，真是俗气到了极点，闲暇时为了一张大小王的牌争的面红耳赤，根本没有我当初来时心中幻想的那种如花美眷的感觉，过日如嚼蜡。事情还得做，烧饭，扫地，挑水，农忙时，割禾，插秧，拔草，施肥，晒谷子除了给她们洗内衣外，几乎什么事都干过！经常睡觉时浑身酸痛，鬼也不怕了，莫不是那鬼真的留下我这条性命给她家造福­
　　时光弹指而过，转眼一年，正月十五过后我们照常工作，只是大师姐没来了，听说她嫁人了，嫁就嫁吧，好象我也不曾留念，让她们三缺一，凑不了一桌烦人的麻将。毕业一个师父就得招新徒弟了，免得到用人时青黄不接。我对后来人也不抱多大希望了！
　　锁扣眼，订扣子，在一根针眼里穿入十根线，净用这些无聊的事情来打发时间！半月过后，正吃午饭时，她们都跑出去看热闹，听说来了一个小师妹，我看都不想出去看，心想，她奶奶的，她们以后不三缺一了。我吃完饭照旧干活，师父忙碌几小时才把客人送走，只留下一位我还未曾谋面的小师妹。我也不由的产生了好奇感，这位小师妹到底长的咋样的？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师父领着她出来了，我一阵惊呆，世间怎会有如此漂亮的女孩，只见她长发齐肩，双目如漆，樱唇玉齿，身若柳枝。眼神似笑非笑，含情脉脉。肌如梅芯裹雪，发似碧柳垂丝，静似秋月，行若春风，呵气如兰，吐音拨弦我不敢再看，怕把持不住，喷血而亡。­
　　师父给我们做了一一介绍。就算认识了，她含羞说道：我叫芳芳，以后还请哥哥姐姐们多多指教。我一阵高兴，高兴她发现了我这位哥哥！­
　　哈哈！除了挑水这个体力活外，我的杂活就后继有人了，师父也是这样交待我的，但是我还是高兴不起来，看着如花似玉的师妹，她应该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女子。所以每天起来很早把地打扫干净，争着做饭。但是我每天做饭的时候，她都会聚精汇神的来学习。有一次我淘米做饭的时候，她跑过来对我说；好哥哥，今天中午饭让我做吧！我说你能行吗？她自信的说道；能啊！我怕她做不好，但是又无理由拒绝她！盖好高压锅盖，检查安全后，一切巨细都安排好她了，我才返回工作岗位。­
　　师妹在厨房里叮咚作响，有模有样寂寞无声一盏茶过后，突然听到厨房一声惨叫，不好出事了，我几步蹬过去，只见她眼泪直流，她的手上也在流，但不是泪水，而是鲜血，我一阵心疼难受，后悔不已，连忙找来止血蜘蛛网和创口贴，轻轻替她包扎好，她才止住哭泣。还疼吗？我问道，不疼了她答道。用深情的眼神看着我，算是答谢，我不禁意的看了她一眼，四目相顾，刹那间有种贯穿心灵的感觉！我把她安顿好，洗净了那把带血的菜刀，接着做饭。­
　　师妹因公受伤，很多事情也顺理被我承包了，而且每天还要给她讲很多笑话，免得她把心思转移到受伤的手上去，惹的师姐个个眼红心妒。十天之后方师妹的工伤才全愈。师妹在我身边犹如一只快乐的小鸟，成天把我这个师哥叫的如痴如醉。­
　　工作太忙，连头都忘了洗，痒的时候抓抓了事，继续工作，因为我那劣质的洗发水根本不管用，而且越洗越痒，越痒越洗，简直如吸毒般恶性循环。这一细节自然瞒不了坐在我身旁的师妹。师哥你好久没洗头了她说道。我无奈答道：我那洗发水太假冒了等换一瓶新的再洗吧我那有一瓶特好的沙宣，你去打水，我跟你拿去说完就登登的上楼去了，恭敬不如从命，打完水出来，洗发水已放在水池旁，连梳子、镜子都拿下来了，乖乖想的真周道，一瓢水浇到头上，妈呀，杀猪啊，烫死我了，光想着师妹的疼爱之情，忘记加冷水了。我朝屋里叫道；芳芳师妹应道什么事，我说道；给我打点冷水过来。五秒中过后水就被调的温热适中。师哥你耳根好象从来没洗过，这么黑师妹在我背后说道我帮你洗洗。我还没回过神来，她的十指已在我发间游走，温柔的感觉漫布全身！平身第一次有同龄女孩为我洗头，如此情意，没齿难忘！­
　　跟师妹的感情犹如天般蓝，水般纯净，师父对我们的那些闲言碎语也渐渐不再信了，只要不影响工作，他由着我们去玩。连着一月的忙活，又想出去散心了，但是要赶着出货，没办法！晚上两点躺在床上还在想她的一笑一颦，她会不会在想我呢，我心中暗思，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声响师哥睡着了吗？，说曹操曹操就到，是小师妹的声音，我轻声应道还没有，她说你穿好衣服，我们出去玩，只隔几小时不见，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我真想见到她，不由分说的穿戴完毕，她已轻脚下楼，轻敲了一下我的房门，我没敢开灯，摸黑过去，牵着她的手，逃也似的出门了。­
　　外面的月亮又亮又圆，只怪我睡在底楼无法发觉，只是让这个睡在楼上的小淘气发现了。我们唱着山歌，跑到山顶，师妹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师哥你等等我！你欺负人，我不跟你玩了师妹在身后撒娇的说道。我回头望去，月下的师妹，更显得温柔漂亮，她渐渐走来，四目相望，她把手递过来，一切尽在不言中，我牵着她的手一路上山，坐在山顶最高的地方，同顶一颗月亮，她靠在我怀里，说了比天上星星还多的话，说累了，就睡在我怀里，我脱掉衣服把她裹得紧紧的，怕她被冷风吹的感冒早上六点我把她摇醒，半睡半醒的她几乎是我背回去的！­
　　浪漫在不合适宜的时候总是有罪的，一切都瞒不过师父，师父把我叫到屋外教育了一个小时。被师父骂了，心中虽难受，但是还是心甘如怡­
　　师父的业务也渐渐少了，生活支出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现在也正是春笋，蘑菇发菜（本地方言）的时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师父统一动员我们上山采笋摘菇，谢天谢地，给师父烧柱高香吧！机会来了，我终于又可以跟师妹游山玩水了。­
　　我们采笋的地方叫菜山，相传此地以前的先人，年年闹春荒的时候，都来此山采野菜充饥，不知救活了多少人，此山虽然名字俗气，但是我打心底还是对它由衷的敬佩！农村取地名都是很实在的，没有文学修饰，像这里的黄泥坳，牛屎岗，猪骡湾我唯一喜欢的此地地名就是风信子山，每到秋天，一阵风来，满山的蒲公英漫山遍野，如风传信。­
　　一路听着师姐们讲解着此地的鬼神志怪，一路跟着小师妹瞄机私奔。我们只想找一个有山，有水，有花草树木的两人世界，一路采着野菜，一路暗朝着风信子山奔去。你看，你看风信子山到了，好美呀师妹惊喜的大嚷道，顺着师妹的手望去，一个缓缓的山坡上，漫山遍野开满了黄的，蓝色的小花，随风摇曳，相依相偎，难舍难分！一路小跑奔山顶，花香四溢，如梦如幻，黄色的幽雅，蓝色的思念。(注明：其实此山名的来历大有学问，原来此山除了大部份黄色的花是蒲公英外，蓝色的花真是风信子花，不知是哪位洋才子真的认识还是真因为蒲公英随风传信而得名的惊人巧合就不得而知了！)感谢天地之间有如此美景，师妹采撷左右，轻移莲步，有如凌波微步轻衣水袖的仙女，让我如阅《洛神赋》。­
　　山顶有一棵唯一参天的老槐树，树冠硕大，新叶青翠欲滴，像一位慈祥的老母亲，照看着满山的花儿。师妹采来一大捧鲜花，我们背靠槐树，编起花环来，一小会一个美丽芬芳的花环出笼了，我轻轻的戴在小师妹的头上，微风拂过，几朵蒲公英，轻轻滑落，在空中慢慢研开，轻舞飞扬，如风传信，召唤世间所有的海誓山盟。­
　　惊艳于师妹的沉鱼落雁之容，情不自禁的说道：师妹你真像一位美丽的新娘子。师妹羞涩的低下头说道：是吗？那我要做你的新娘子，你愿意娶我吗，闻听此言，大惊大喜，嚷道：愿意，愿意，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我迫不急待的说道：师妹我们互相留下家庭地址吧，等再过几年，我就把你娶回家师妹用双指轻按我的嘴不许我再说话。那样太俗气了，我要你每年农历的三月十八都到风信子山上来，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会像蒲公英一样如风传信，把你召唤回来，而且还要你把我从风信子山娶回家！看见小师妹一脸的真诚，我感动的想哭，记得每年的三月十八，记得我们风信子的约定，我们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师哥你闭上眼睛，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师妹平时可是绣花的巧手。我闭上眼睛，猜想着她又绣了什么精美的礼物。胡想乱猜之际，师妹轻柔湿润的唇已印在我的脸上。原来是这样的礼物，我一阵激动，把她搂入怀中，回吻良久­
　　师妹下雨啦，你们在哪里啊，快回家啊从对面的山头隐约传来师姐们的呼唤。我们从陶醉中清醒，充耳不闻，也不应答她们，天空下起了淅沥的小雨，却无法飘落在我们的身上，因为有槐树的遮盖。我提起镰刀在槐树上刻了一行字庆与芳到此一游。师妹看了这几个字似有不满，然后她接过镰刀加了几个字永结同心，永不变心。我们相视一笑，师妹依偎在我怀里­
　　美丽的时光，上帝却不会无休止的给予，几日后的清晨起来，我腹部巨痛，大汗淋漓，呕吐不止，浑身无力。后来看了老中医，而且还有师妹无微不至的照顾，再加上周老师的悉心熬药还是不见好转，后来不得不回家疗养，反正手艺也学的差不多了，父母索性把所有的家当都搬回家了，师妹哭着把我送回十几里的山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师妹一路叮嘱我不要忘记风信子的约定！我咬牙发誓，永远都不会忘记！­
　　接下来回家的日子就是四处求医问药，医院一检查原来是慢性结肠炎，医生说这可是一种难以治愈的富贵病，我的心凉了半截。身体上的折磨尚能忍受，但是对师妹思念之情的痛苦却是与日俱增，我好几次拖着虚弱的病体走过几十里的山路来看小师妹，师父也默许师妹放一天假，守着风信子山的月亮，互诉着相思之苦，两人哭的泪人儿似的。­
　　为了小师妹，为了风信子的约定，我与疾病打了两年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病愈了，那时家中，已家涂四壁，负债累累！我不得不出外打工赚钱！我暗暗发誓，不但要把家里的债务还清了，还要攒下一笔钱把师妹娶回家！不赚钱就不回来！临走时我还来看了师妹一次，我没敢把生离死别的消息告诉师妹，怕她难以承受，我只推说自己还在家休养。送得不能再送的时候，我们依依惜别，师妹站在山顶目送我远去，突然又朝我大喊道：师哥你什么时候再来啊？过几天我回头应道：好的，我在风信子山上等你！
　　汽笛一声人肠断，从此天涯孤旅。打工之路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坦途，我频繁的更换着工作岗位，但我的心却永远定格在风信子山上！­
　　为了让家里安心，我写信一直用着固定的假地址，几年后我终于还清了所有债务，还剩下不少钱，急匆匆的赶回家，母亲告诉我师妹曾来我家好几次找我，而且还要了我打工的地址，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连夜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到师父家刚好天亮，师父见我连夜赶来，一阵惊讶，一阵心疼！我急切的问道：芳芳呢？师父说道：她早就出师了，她临走时给了我一个她家的地址，要我转交给你。说完从里屋翻腾了一会，找到一张发黄的纸片，看着师妹娟秀的字迹，如见其人。­
　　我饭都没吃就辞别了师父，按图索骥，好不容易找到她村里，一打听原来她家已买房住到市里去了，具体什么地方谁也不知。天意弄人，造化多变，我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寻人启示都杳无音信，我几乎找遍市里所有关于服装的店铺，但一切都如石沉大海！只有风信子山的花还会每年开放!自从第一次风信子约定之后，一直俗事缠身，从未去过！想起来不禁深深自责，后悔不不已！也许那一切只是刹那芳华，像风信子花­
　　也许她已经嫁人了，但愿她一生幸福！面对不能以意志为转移的陈年旧爱，我只能以泪洗脸深情缅怀！乡亲们见我衣锦还乡，上门说媒的络绎不绝，我都一一婉拒。我从风信子山上挖许多花种，栽满了门前屋后，年年月月如身在其中！­
　　去年的年底，想买一本书，到了县城之后，顺便闲逛一圈，走过街头的转角，突然看见一个大红的招牌，硕大字体写着风信子花缝衣店，我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头脑一阵眩晕，是巧合，还是我的心仿佛走到地狱与天堂的门口，却不知该敲哪扇命运的门。我鼓足勇气移步上前，只见店里的服装面料上乘，款式新颖，做工精细，却不见店主，只有一位婴儿在摇篮里手舞足蹈。背后忽然传来开门声，一位女子端一盆火锅汤出来，那不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小师妹吗？也在同时她也认出了我，四目对望有如天崩地裂，哐的一声陶瓷落地，山河破碎！师哥你说你过几天来，我一等就是八年啊！呜呜我的胸口仿佛被谁轻轻撕裂，热泪喷涌而出，千言万语，却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师妹母亲似乎早知我们的故事，悄悄把孩子抱走了，以免受到惊吓！静坐，哭泣，泪水却无法流尽绵绵不绝的心痛！­
　　街灯昏暗，我和师妹坐在街上一个小吃店里诉说着往夕的阴差阳错。原来我出门打工之后，师妹见我几年没回家，就到我家要了我打工的地址，苦苦找我找了三年，只恨那却是我留的假地址，后来她以为我变心了，不肯出来见她，忘记了风信子的约定，她一气之下嫁给了一个做生意的个体户，我悔恨难当，埋头痛哭，我替她讲解事情的因由，她更是痛蚀心骨！临座也纷纷动容！­
　　造化弄人，一切姻缘皆有所定！我用宿命论的思想来麻醉自己的伤痛，辞别师妹回家，我茶饭不思，连睡几天！好不容易起来了，吃完饭就朝风信子山上走去，五小时后才到，老槐树的刻字昭然若现，而一切已物是人非！
　　老槐树下睡了一晚，清晨醒来，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开满了风信子花，微风拂过，无数花儿，轻轻飘散，在空中慢慢研开，轻舞飞扬，又向谁去泣诉那段烟云往事，飞向海角天涯，如风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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