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周啸天和唤弟的弟弟于全来,那天在街上玩,赶上武斗的两派,正打得热火朝天。一块石头砸在了周啸天身上,唤弟见了,跛着腿,把周啸天和于全来护着往回跑。
唤弟姓于。生到她那,已经是第五个女儿了。奶奶气得,差点没把她摔死。扔在医院的长椅子上,自顾自的走了。还是父亲不忍心,又把她抱回家。唤弟好像知道,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不是受欢迎的人。哭起来,也像蚊子似的。
起名字都是奶奶的事,那几个姐都叫招娣丶来娣丶服娣丶盼娣,到这就叫唤弟。到派出所上户口,人家给添个于唤娣。可奶奶不干,直拍派出所的桌子,说:别添那倒霉的女字旁!就叫唤弟!
唤弟三岁那年,妈妈又有喜了。奶奶吓唬唤弟:你个破丫头片子,你唤不来弟弟,就把你扔了!
唤弟不敢哭了,泪眼莹莹的望着奶奶。
老天帮忙,终于给老于家唤来个弟弟。唤弟不用担心奶奶会把她扔掉了。奶奶那干瘪的嘴,合不上了。转着磨磨,乐得不知做啥才好。这个弟弟的哭声也带着骄傲,很是响亮。
全家也一扫往日的沉闷,欢欢喜喜地盼着父亲回来。唤弟想,父亲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他终于有儿子了,终于可以在工友们面前抬着头吹牛皮了。
等待总是很漫长。
唤弟的父亲是个矿工,下井采煤也干了十几年了。这个山东汉子,高高大大。脸上总挂着和他年龄不相衬的儿童般的笑,有时纯真的跟孩子似的。
人没有回来,噩耗来了!矿上瓦斯爆炸,唤弟的父亲被瓦斯熏死在矿井里了。奶奶一股火,没起来,就瘫痪在炕上了。嘴里总念叨:你自己儿子都没看上一眼!
好在唤弟母亲很刚强,这个生了一堆儿女的女人,没有被击倒。
矿上死个人都很正常,抚恤金不像现在,一个人二十万三十万的。毎个死者也就几百元,矿工们戏称咱的命就值一头毛驴钱。不过其他矿工待遇有啥,家属们也有啥。最小的孩子养到十八周岁,每月都有生活费。
唤弟大些了,七丶八岁了,就想着挣钱了。每天早上丶晩上,就去捡煤核。夏天,还拎着小水桶,蹲在老国营百货店门前卖凉水。新来的凉水啊,一分钱管够喝!唤弟那稚嫩的声音,每天中午都飘荡在百货店的门前。
那时的饮料,只有汽水,也很少的,要卖一角二分钱呢。人们的工资又太低,多数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去买瓶汽水解渴。又找不到凉水,大热的天,唤弟的凉水,解决了这部分人的口渴。卖凉水成了那个时代的一景。后来卖水的多了,每天都有好几个人卖凉水。唤弟勤快,每天都能卖一两毛钱呢。
唤弟十二岁那年,领着弟弟上矿山玩。一眼没照顾到,那弟弟就上了小火车道。在火车道上玩耍,玩得太专注了,运煤矸石的小矿车开过来,弟弟没看见。唤弟看见了,疯了一样往那跑。不顾一切的,就把弟弟推出了火车道。唤弟却被运煤车给撞出去了......
等唤弟醒来,一条腿永远残疾了,脸上头上也缝了好几十针。从那以后,唤弟那漂亮的脸蛋,就变得很丑陋了。她那弟弟就蹭破点皮,没咋地。
唤弟从鏡子里看见自己的脸,她哭了,哭得很伤心。
唤弟不上学了,有些男同学都欺负她,朝她叫地不平,猪八戒。
唤弟家邻居是个裁缝,姓周。在市里被服厂工作,是个大工匠。那周裁缝,心地善良,可怜这个不幸的姑娘。就收唤弟为徒,倾其所有来教她。自从跟师傅学手艺,唤弟心情也好了。这唤弟很聪眀,几年功夫,就把缝纫手艺学会了。那周裁缝只有一个儿子,叫周啸天,是个身材矮小的人。比唤弟大不了多少,因为身材矮小,也很自卑。周裁缝想让他跟他学裁缝手艺,可这周啸天偏偏对做衣服啥的不感兴趣,对修理收音机半导体啥的兴趣浓厚,还对汽车也有兴趣。邻居是医院开小车的司机,那司机有时就假公济私,拉着他,常让他自己开一段。
周裁缝的媳妇,是个知识分子,有洁癖。和周裁缝过性生活,都要让周裁缝一遍遍的洗生殖器。那天正热乎呢,媳妇非让周裁缝用凉水洗他那挺起来的生殖器。结果,一盆凉水下去,正赶上不知谁放了个二踢脚,那脆响让他一哆嗦,那玩艺就打蔫儿了。想了多少办法,也不好使。有个老中医告诉他,行房最忌讳的就是用凉水去激生殖器,阳萎除了精神作用外,这也是其中之一。周裁缝是提不起精神来了,偏偏媳妇正是虎狼年纪,弄得媳妇晚上直哭。后来,俩人就办了离婚。那媳妇找了个对像,好像是个火车司机......
唤弟很善良,也很勤快,总是帮师傅干些家务,洗洗涮涮的。师傅也没把她当外人,将院子里的空屋腾出来,将上海飞人牌大四四缝纫机交给她使用。唤弟就揽些做衣服裤子的零活干,也能有些收入。师傅的儿子周啸天很内向,对比他高一头的唤弟有一种依恋。唤弟也把他和亲弟弟等同起来。
周啸天和唤弟的弟弟于全来,那天在街上玩,赶上武斗的两派,正打得热火朝天。一块石头砸在了周啸天身上,唤弟见了,跛着腿,把周啸天和于全来护着往回跑。唤弟那脑袋上,也挨了一砖头,血直往外涌......
一晃,唤弟长大了。她那弟弟于全来,也长大了,长得高大英俊。因为奶奶的溺爱,性格暴烈。在家说一不二,不满足就砸东砸西。奶奶没了,他就成了一匹野马,无拘无束。玩鸽子逗鸟,上树爬墙。那时流行吊腿裤子小白鞋,家里买不起。还是唤弟,卖了些破烂,买了一双小白鞋,唤弟买了块布,照裤样,做了一条吊腿裤子。
招工的看见唤弟是个残疾人,就用各种理由,把她拒之门外。居委会组织那些会缝纫技术的人,成立个缝纫制衣社。那几个没工作的大姨大嫂的,凑在一起就开工了。活也挺多,唤弟也挣上工资了。
唤弟刚幸福了几天,就被家里的变故给整蒙了。她那弟弟于全来,交了个坏朋友沙小合。沙小合外号和尚,就住在唤弟家对面那条街,他从小就过继给一个不生育的入了中国籍的日本籍女人做儿子。那女人姓沙原,就给他起名叫沙小合。那继母对沙小合百般疼爱,从小到大也是要星星不敢摘月亮。那继母死了,那沙小合一个眼泪疙瘩没掉,所有的后事都是继母单位给操办的。继母的房子,就成了他哥一个的了。于全来和他臭味相投,天天和他泡在一起。偷鸡摸狗,打群架,挂马子(那个时代的流行语---马子女流氓的意思)。那天,他们喝多了,就找了俩个马子。正玩得高兴,被邻居发现给举报了。工人小分队,把他们都抓了起来。俩个人都以流氓罪,被判了八年有期徒刑。唤弟妈一股火,半拉身子就不好使了。那嫁出去的姐姐们,都不闻不管,淡淡咸咸的问了几句,就再没人登门了。唤弟只好不去工作,侍侯老妈。
半年没见儿子了,唤弟妈不吃不喝,天天眼泪巴喳的望着于全来的照片。唤弟明白,老妈是想儿子了。
唤弟就跟老妈讲:你先吃饭,准备准备。咱们这几天就去监狱,看我弟去。
老妈很高兴,精神也好了。
咱俩咋去?
唤弟老妈问。
唤弟说:我想好了,坐什么汽车丶火车,要花不少钱。我背你背不动,扶你不得劲。我就蹬师傅家那倒骑驴三轮车,晩上咱娘俩就在车上睡。
老妈来了精神,拖拉着身子。有些担心的问:你受了吗?那可是好几百里路啊!
唤弟说:没事,咱慢慢骑呗。我也学会粘带了,啥困难咱都能克服。
老妈也能吃饭了,知道儿子喜欢毛嗑(葵花秄),就炒了一口袋,还一个一个的仁嗑出来。自己没舍得吃一个......
唤弟把师傅那三轮车借了出来,车里铺上狗皮,一床棉被,两个雨衣,一袋高梁米,几斤大米。有几个咸菜疙瘩,两棵白菜,一罐猪油,两个大饭盒。
准备就绪,俩人一大早,就出发了。于全来服刑的地方有好几百里路呢,老妈很兴奋,要见儿子了,她一脸幸福。这个连市区都没出去过的人,这下算是开眼了。一到上坡的时候,唤弟就下来,拖着一条残腿,很艰难的往上推。常有好心人,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帮着推一把。老妈心疼唤弟,常在上坡时下来,说要走走。
累了,饿了,唤弟就找个河边空地,挖个坑,找些柴火,自己煮盒高梁米饭,搁点白菜叶,放点盐丶猪油。又给老妈煮点大米粥,那老妈就找些野菜搁在粥里。吃饱了喝足了,就继续赶路。
那天,在一个山上的松林旁,唤弟在小溪边正淘米呢,想点火煮一饭盒开水,给老妈吃药用。来了不少人,就把唤弟抓起来,还没收了火柴。这些人是森林防火的。老妈急了,跪在那说不出话来,就直比划。防火队里有位年纪大的,上前扶起了唤弟妈,问道:你们是哪的?这不允许点火,把林子烧着了怎么办!?
当听明白,这母女俩是骑着车,走了几百里地,去监狱见儿子弟弟时,人们的眼睛都湿润了。大家伙帮着推着车,来到山下森林防火队的驻地。这些汉子们,没有难为唤弟,而是让娘俩,好好吃了一顿饭。临走还送给唤弟一串蘑菇,用钦佩的目光送娘俩远去......
一路上风餐露宿,走了二十多天,离监狱还有十几里路了。忽然前面有个骑自行车的老头,为躲避一辆马车,自行车被马刮倒了,老头摔倒在路边了。那马车上的车老板,理都不理。一扬鞭子,扬起一路灰尘,跑了。
唤弟急忙停下车,将老头扶起。那老头脸色铁青,唤弟妈知道这是心脏病犯了。她也有心脏病,救心丸是必备的。唤弟妈掏出救心丸,唤弟就撬开老头的嘴,喂了几粒救心丸,还灌了口水。那老头长舒了口气,悠悠醒来。知道是唤弟娘俩救了他,不知该咋感谢才好。
唤弟不让老头动,把老头自行车放道边锁好。就拉着老头和老妈往离这不远的医院骑,一路上,老头知道娘俩好几百里地,骑着三轮车来见服刑的亲人,更有了几分敬意。
风尘仆仆,娘俩终于来到了监狱门外。可赶上不是会见日,娘俩要等到星期六才能见到于全来。可她们带的粮食剩不多少了,要在这多呆上四五天,唤弟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唤弟求他们看在我们骑着三轮车,走了好几百里路的份上,就让我们见见吧!
同情是同情,制度归制度。他们也无能为力。
离监狱不远的地方,唤弟和老妈住进了一个看菜地的草棚里。有位农民为娘俩拿来几穗烀熟的玉米和一碗土豆,娘俩垫饱了肚子。
第二天,俩人又来到监狱会见室门前,望着高墙电网,唤弟妈两眼含泪。儿子就在墙里,却不能相见。
一辆吉普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娘俩面前。从车里下来一位干部模样的人,走到唤弟娘俩面前问道:你们是从阜市来的?蹬三轮车来的?
唤弟说:是呀!我们骑了二十多天才到的。
那个干部很激动,说: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唤弟娘俩都很纳闷,咱也不认识啊!开吉普车的司机对娘俩说:这是我们监狱的皮政委,你们昨天救的那老人,是他父亲。
政委让唤弟娘俩等一会,半个小时以后,全体狱警和犯人们都集合在操场上了。皮政委说:今天我们召开个临时会议,一个阜市的残疾姑娘,没钱坐火车汽车。而是蹬着三轮车,拉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母亲,走了好几百里路,到咱们监狱来。就是为了看看她的弟弟,老母亲为了看看她的儿子。
几个女狱警扶着唤弟娘俩,一个男狱警推着三轮车,走进会场。唤弟望着这黑压压的一律光着脑袋的犯人们,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
皮政委指了指唤弟娘俩说:这位老母亲,是三监区在押人员于全来的母亲。这位是于全来的姐姐,正是这位朴实的姐姐,用那残疾的腿,蹬着三轮车,走了好几百里路。为了弟弟能安心改造,为了母亲的思念。来到这里!让我们欢迎她们!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几秒钟。掌声就响起来了。那是发自内心的掌声,很响亮。有些年轻的犯人,见到唤弟这样的姐姐,见到白发苍苍的老母亲,都想起了家,有的还擦起了眼泪。
皮政委请唤弟妈讲几句,她就讲道:兄...兄弟们,孩...孩子们,我来看我的儿子,也来看你们来了!我今年七十一了,今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我今早就许愿,让我再活八年,我想看见我儿子,从这里出去,是个改造好了的男子汉!妈还为你蒸鸡蛋糕,嗑瓜子儿。感谢毛主席,感谢共产党,感谢政府......
于全来在一名狱警的陪同下,走上了主席台。于全来红着脸,满脸羞愧的拥抱了老母亲,拥抱了唤弟姐。他说:我要再不好好改造,我就对不起毛主席,对不起党和政府,对不起各级领导,也对不起我妈我姐!
唤弟娘俩要走了,有俩个狱警把娘俩送到路边。皮政委和他那老父,还将一袋大米,送给了她们。
回到家,唤弟老妈,精神也好了许多。而师傅身体有些不行了,唤弟就天天帮师傅做饭干家务。那天,师傅拉着唤弟的手说:唤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没几天活头了,我看你就做我儿媳妇吧。啸天要是有你这个媳妇,我们老周家三生有幸,我死也闭眼了!
唤弟有些害羞,她想了想说:师傅,我答应你,我就怕啸天不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
不知什么时候,周啸天已经走近了唤弟。唤弟闹了个大红脸,回家去问老妈,那老妈非常同意。
选了个日子,唤弟和啸天结婚了。朝毛主席像行了个礼,念了一段毛主席语录,俩人就算结婚了。
在师傅推荐下,唤弟接了师傅班,进入了被服厂工作。周啸天进了民政局办的福利厂当电工......
唤弟的弟弟于全来,由于表现好,被提前释放了。回家来不久,老妈就过世了。于全来整天无所事事,就东游西逛的。唤弟拖着七个月的身孕,为全来洗衣做饭。幸亏周啸天帮着干东干西,才使唤弟轻省了不少。姐夫啸天对全来说:有人上南方进小商品,回来就能赚钱。现在也允许个体户存在,你不妨一试。
于全来被点醒了,是啊!很多人都安排不了工作,刑满释放的就更难了。于全来动心了,到那几个姐家借钱,把想做的事跟她们讲了。那些姐们都很冷淡,有的把他轰出去了,那大姐还骂他,说:你还想进大狱呀,搞啥投机倒把!
还是唤弟俩口子,借了两千元钱给他。唤弟老公公又拿出一千元给全来,还说:穷家富路,不行就抓紧回来。
于全来闯南方去了。
过了数月,于全来荣光唤发的回来了。得意洋洋的样子,像是发了一笔财。还给姐丶姐夫毎人买了一块带电子计算机的手表,还给姐的老公公买了个四波段的半导体收音机。唤弟一脸幸福,逢人就夸,:俺弟给我买的。
于全来进来不少电子表,那南方开放着呢,电子表100元一堆,每块不到10元钱。回来每块80元,还疯抢呢。于全来认识了一个朋友包玉林,那朋友是蒙古族,家在敖汗旗。为人豪爽仗义,汉语不太好,而于全来所在的阜市,是蒙族自治地区,离内蒙古自治区只有几十公里。他从小就和蒙古族人在一起,懂蒙语。他们是在火车上相识的,俩人谈得很好。在一起喝酒,包玉林和于全来挺直爽,每人一瓶,见底拉倒。
那包玉林说:兄弟,你进啥货,我也不懂,汉话我也听个稀里糊塗。我就带了一万元钱,你帮我进货,我也让你挣点。
于全来说:行!
于全来把那货进来,一五一十的告诉包大哥进价。那包玉林说:我相信你,每个货你都加10元钱,回去我赚了,我给你汇款,你给我发货。
包玉林把货发回去了,俩人约定:于全来在旅店等,包玉林先回去。把货卖完再筹钱汇过来,于全来再发一批货。俩人都守信用,钱汇到了,货也及时发出了。包玉林很兴奋,在电话里说:兄弟,我赚了,我发大财了!这都卖火了!国营百货都不如我了。你啥时来我这,咱哥俩吃全羊。
常在广州那家电子商场进货,那老板很欣赏于全来。
于全来的朋友兼狱友沙小合也出狱了,俩人又走到了一起。唤弟警告沙小合,说:你要是再让俺弟干坏事,我豁出命不要,也先拿刀捅了你。
沙小合嘻皮笑脸地说:放心吧姐,那时太年轻。我们做买卖,干正当生意就是了。
于全来和沙小合结伴又去广州了,沙小合说旧件挺赚钱。旧件就是那些日本的垃圾衣服,多是西服,运到中国,黑心商人们就熨烫好了,批发给内地商贩。毎件都可赚好几倍利润。
到了广州,那沙小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不知他钻什么地方去了。于全来没看上旧件,涨价了不说,那旧西服上有的还带着血痕呢!他感到很恶心,直想吐。他给包玉明大哥拍了个电报,给他发去不少电子表丶计算器丶录放机和十台十二英寸黑白电视机。现在电汇很快,第二天包大哥就给于全来汇过去五万元钱。广州那位挺欣赏于全来的老板,复姓欧阳。看见全来很守信用,对那蒙古族朋友,也那么仗义。价格上给他最低,临走还送全来一台十二英寸黑白电视机。并且说:今后你需要啥货,发到哪?你拍封电报来个电话,你接到货就给我汇款就是了。
沙小合不知在哪混了几天,酒气醺天的回来了。问他咋没进货,他神神秘秘的。问于全来:你加褥子了吗?
加褥子?这么热的天加啥褥子?!
于全来有些疑惑。
沙小合仰天狂笑。
当弄明白,加褥子就是找女人,于全来笑了,说道:你这小子,这几天上哪加褥子去了!
别提了,我去找我们一监区的小广东,他把我整醉了,就让我住在个体小旅店。那老板娘,满脸堆笑,问我加褥子吗?我还寻思,广州这地方服务态度真好。我说加褥子,这板床凉,加两褥子!我心想不加白不加。一会就上来俩个妖冶女人,我还纳闷,就问她们,给我加的褥子呢?她俩说我们就是褥子呀!......害得我破费了二百元钱。
沙小合绘声绘色的描述,让于全来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小广东?是不是诈骗那个!
是啊!我俩一个监舍。
沙小合认识那个小广东,瘦小枯干,却很精明。
那小广东也来送沙小合来了,沙小合不知从哪进的货,当于全来的面把那些旧件发出去了。于全来扛着欧阳老板送的那台电视机,拎着个旅行袋。沙小合拎着个录音机,也背了个包,俩人回来了。
沙小合也没啥货呀,不知怎么也发财了,牛气哄哄的。还安了个电话,买了个东芝大彩电。于全来没弄明白,也没见沙小合进啥货呀!这小子却总上银行汇款,还使上了电报挂号。常收到从广州那发过来的茶叶什么的,沙小合的行踪,也变得越发诡秘。
于全来在东市场租了个门市,起了个全来商行的名,雇了个卖货的小女孩,也当上了小老板。沙小合也经常来找于全来,那天俩人整了一瓶多白酒,沙小合管不住舌头了。神神叨叨的告诉他我告诉你发财诀窍,你跟我捣腾一次,比你干一年赚得还多!
干啥能赚那么多!?犯法的事咱可不干!
于全来说道。
啥叫犯法!赚钱就是硬道理!这次我准备多进点货,你内蒙不有个大哥吗?让他拿出十万来,我一个月保证让你赚五万。
沙小合得意洋洋的炫耀着,把全来弄得心直痒痒。
于全来回头跟唤弟姐说了这事,唤弟不让他跟沙小合那样的人来往,说:你少跟他扯,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于全来并未全听唤弟姐的,还是偷偷借了三万元给沙小合。沙小合过了一个月,连本带利还了他三万八千元钱。
沙小合说:咱兄弟是光屁股娃娃,以后有钱就一起赚!
于全来没想到,赚钱这么容易,他真的心动了。俩个人来到阜市最大的饭店八大幌,要了四个最好的菜,边喝边聊。沙小合告诉全来,过些日子咱再去趟深圳丶广州,你多准备点现金,咱干把大的,一下子就能赚十来万呢!
和尚!你到底做啥买卖?这么赚钱!
全来疑惑的问。
沙小合诡秘一笑,说:就是点药品,到时我告诉你就是了。
第二天,于全来醒酒了,有点清醒了。赚钱是有很大诱惑力,可他还是心存疑虑。他有钱都押在货上了,他就想到了唤弟姐。自从儿媳妇唤弟,给周家生了个孙子,周老爷子身体也变好了起来。专门缝制些毛料中山服丶西服,老爷子手艺高,活多。唤弟常帮着干,也干不过来。啸天单位效益不好,常放假,就买了辆天津大发面包车,跑起了出租。
唤弟俩口子听了全来的讲述,都不同意全来跟沙小合去做买卖。啸天有个亲表哥叫周啸雨,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支队长。那天啸天把表哥请来,说了这件事。唤弟说:我担心全来跟着沙小合还去干违法犯罪的事。
周啸雨说:我知道于全来,虽说进过监狱,他本质并不坏。你们把全来找到,让他到我办公室一趟。你们千万要保密,就跟平常一样,和谁都别说。让他今晚上过来!
于全来如约而至。周啸雨详细的问了他和沙小合的事,做些什么买卖。于全来就全讲了,周啸雨记了几个名字。周啸雨告诉于全来我们已经注意沙小合好长时间了,我们接到线报,沙小合涉嫌毒品买卖......
什么!?毒品!
于全来惊呼了起来。
是的!我们想请你帮忙。
帮忙抓他吗!
想抓他还用你,我们只想抓住他的上线,彻底打掉这一贩毒团伙。只有你能接近沙小合,你愿意配合吗?
我愿意配合,可我不知道怎么配合?
你从现在起,要跟平时一样。跟任何人不要提起这些事,能做到吗?
于全来很坚定的点点头。
从今天开始,你就有一个女朋友了。
里屋出来一个姑娘,很大方的握了握于全来的手。
你以后就听白雪飞的安排,到时怎么办,由小白决定。
于全来领着白雪飞,见到了沙小合。见到靓丽的白雪飞,那沙小合眼睛都直了。于全来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小白,我们都好了快一年了。这位是我光屁股时的朋友沙小合。
我咋不知道呢?
沙小合说。
怕你知道了,把她撬走。
全来嘻嘻哈哈地说。
白雪飞落落大方的问:沙哥,现在做什么呢?常听全来提起过你。
是吗?这小子有女朋友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你现在在哪上班?
沙小合追问道。
我是农村的,去年从县高中毕业。在个体饭店当服务员,这不全来非让我跟他干,还说要带我上广州玩。他说话也不算数,就是不带我!
白雪飞有些委屈的说。
是吗!全来你这小子,干嘛不带咱弟妹,下次哥和全来上南方进货,就带着你。
沙小合大包大揽的拍着胸脯。
于全来接过话头,说:我不愿带她去,太累赘!
对了,我咋没见小白住在你家呢!
沙小合追问道。
白雪飞抢过话头,说:全来在东苑小区给我买了房子,我们现在住那呢。
是吗?那我得去拜访拜访。
行啊!明天上我家,让小白给咱整猪肉炖粉条。她整的可地道了!
于全来哈哈笑着。
沙小合说:干啥明天,一会就去!咱哥俩弄盘花生米不也喝过酒吗!
小白答道:沙哥,我看行,我先去买肉,完事咱就去。
还是咱弟妹,就是痛快!
沙小合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还是让弟妹先去买菜,咱哥俩先去,到那咱下盘象棋。
不用了,全来你先去商行算帐,一会儿咱就一起去。
听她一说,于全来有些迷糊,心里想干啥这么痛快就答应他呀!他住的那屋,哪有啥女人用品啊!除了唤弟姐偶尔收拾下卫生,连母耗子都不串他家门。要被沙小合发现,他们是假扮的,那就会前功尽弃。白雪飞看出了于全来的担心,趁沙小合打电话功夫,悄悄告诉他:别紧张,都安排好了。
来电话找沙小合的是照看沙小合女儿的一位退休老教师,她让沙小合去她家一趟,说孩子想爸爸了。另外,有事要和他商量。
沙小合搞了个对像,是内蒙奈曼旗农村的,也没办结婚登记,就生了个女儿。那女人被沙小合打怕了,就扔下孩子跑了。至今,音讯全无。
他们俩个来到那老教师家,那小女孩不认生,见人就笑。那老教师说:我一个月后要搬到大连去住,儿子非让我去。
沙小合也没办法,于全来说:没事,我外甥跟她差不多大,到时让唤弟姐帮照看一下吗。
过了几天,于全来沙小合带着白雪飞,坐上了开往广州的火车。在另一个车厢,还有好几个警察......
一到广州,小广东就把三人安排进白云宾馆。小广东和沙小合就先走了......在当地警方配合下,很快就将境内外勾结的贩毒团伙抓获了。而小广东和沙小合却跑掉了。
三年过去了,沙小合没有任何消息。有的说跑缅甸去了,有的说死了。沙小合的女儿沙莎,被唤弟接到了自己身边。沙莎朝唤弟叫妈妈,每天周啸天都接送俩个孩子上幼儿园。唤弟觉得全来真的变了,变得很成熟。于全来买了个门市房,开起了全来家用电器商行。那内蒙包玉明大哥,让全来给他买辆吉普车,买完了直接给他送来。于全来给他买了辆车况挺好的北京212吉普车,让唤弟姐住在商行,帮打点下业务。自己起身领着个司机,就奔向内蒙敖汉旗。
敖汉旗城不算太大,很快就找到了包大哥。包大哥见到了于全来,很激动,又握手又拥抱的。
包大哥的买卖越做越大,有宾馆酒楼,有百货商场,有货栈,羊毛羊皮的市场基本被他垄断了。
吃着烤全羊,喝着马奶酒。俩人十分畅快,一会蒙语,一会汉语的的聊着。从门外进来一个姑娘,包大哥介绍到:这是我小妹子包玉格,刚从钢铁学院毕业。
包玉格很文雅,也很大方。她为于全来敬上一杯酒,俩人聊得挺投机。包大哥哈哈大笑,说:全来老弟,我家玉格,早就仰慕你许久了。我天天夸你,她早就想见你了。我看我做主,你就娶我妹子做媳妇吧!
玉格微微一笑,于全来满脸通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包大哥说:我看你俩合适!这几天你俩先处着。
和全来一起来的司机,坐火车先回去了。全来和玉格,都有点相见恨晩的感觉。俩人缠绵了几日,就越发分不开了。
全来准备回去了,包大哥有些不舍,告诉全来好好做生意,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吱声。
玉格刚毕业,准备分配工作呢。她想法要分到阜市,和全来在一起。
于全来快到家时,家里却出了件大事。
周啸天接儿子和沙莎回到全来商行,唤弟刚把俩个小人抱下车,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两个戴着口罩的人。就去抢孩子,唤弟不顾一切,老母鸡护鸡崽似的把孩子们护在身后。周啸天顺手捡起两块砖头,一手一块就扑了上去。那俩个人一个拿刀,另一个挥着手枪。沙莎被一个矮小点的歹徒抢了过去,唤弟不是好声的喊着:抓坏蛋呀!那矮小点的歹徒,舞着的刀划伤了唤弟的胳膊,血溅在了歹徒的脸上。
沙莎!别怕!
唤弟护着沙莎。另一个拿枪的歹徒,听见沙莎的名字,一愣。瞄着唤弟的枪,垂了下去,拽着那个歹徒就跑。围上来的人很多,看见歹徒这么嚣张,拿着石头瓦块的,拎着棍子条帚的,围上就打。枪响了,人们也不怕。拿枪的那个见势不好,挣脱了群众围堵,三窜二窜的顺着胡同跑了。那矮歹徒倒霉了,脸被女人们挠了个满脸花;身上不知挨了多少砖头棍棒。要不是警察到的快,那歹徒非被愤怒的人们砸成肉酱不可。
周啸天还紧紧护着儿子,唤弟抱着沙沙。俩人到医院包扎,唤弟胳膊上丶身上,有十几个刀口。
大白天的,有人持刀持抢的行凶,这可是严打以来的头一次。市公安局极为重视,立即封锁所有通向外面的路口,检查过往车辆。那个被抓住的歹徒,一五一十的交待了,他是黑龙江省人。因小事把同学扎伤,为躲避抓捕,跑到了云南。身无分文的他,碰上了也在逃命的沙小合,俩人臭味相投。扒火车逃到了山西,下过煤窑,干过砖厂,沙小合干不了几天,就喊苦叫累的。在一天夜里,撬开一个山西煤老板的卧室,偷了一万多块钱,顺手把五四式手枪也拿走了。拿刀拿枪一比划,有的老爷们都吓尿裤子了。没想到今天这个女人,跟本不怕死!跑的那个正是沙小合,他说要回家报仇。可没找到目标,就想劫持于全来的外甥,让他拿出五万元钱......
于全来坐的长途客车刚进入阜市市界,就被荷枪实弹的警察丶武警拦下了。车门开了,上来一位女警官。全来认识,正是白雪飞。小白说:你赶紧下车!
在刑警支队,于全来说:他地形熟悉,你们一下子肯定找不到。我有把握找到他,并让他投案自首。
警察武警们包围了早已废弃的日伪时期的感化院,于全来从极隐秘的入口,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这里是小鬼子们的地下工事,早就被岁月的尘烟淹没了。这的秘密是于全来跟踪沙小合时发现的,他没告诉沙小合他知道这里。果真,那沙小合在那,睡得正香。于全来见手枪放在一边,就悄悄把枪收了起来,他推醒了他。那沙小合,吓了一跳。急忙摸枪,这才发现枪没了。警察武警也冲了进来,给沙小合上了铐子。于全来把枪交给警察,说:他主动交枪自首了!
来到外面,全来对沙小合说:你一定要彻底向政府坦白!争取立功!
包玉格分到了阜市一个蒙古族自治县乡镇企业局,管理全县的煤矿丶铁矿。
玉格走了全县的煤矿丶铁矿,由于经营不景气,五家子镇镇办铁矿亏损严重,工人工资一年没开了。只要每年上交十万元,所有机械设备合价三十五万元,谁都可以购买。玉格回来跟全来商量,全来说:商量啥!咱干!
全来把商行兑了出去,包大哥借了他二十万,经公证处公证,于全来成了五家子铁矿矿长。谁也没想到,一年后铁砂价格一涨再涨,供不应求。于全来成了首屈一指的富翁,成了阜市响当当的人物。
于全来准备正式结婚了。
那天,全来所有的姐的全家,早早就到了大酒店。唤弟俩口子,不愿张扬,怕影响了全来,就缩在大酒店一个角落里,看着其他的姐和姐夫们,衣着光鲜,在主要位置吆五喝六,牛气哄哄。
婚礼开始时,司仪刚想说什么,于全来抢过麦克风,对其他的姐和姐夫们只淡淡的扫了一眼,说道:我先说几句,唤弟姐呢?姐夫呢?
唤弟红着脸,周啸天搀扶她起来。于全来扔掉麦克风,快步走过去,扶着唤弟姐,走上主席台。
当这个跛着一条腿的女人,和那个矮男人上来时,全体都不明白啥意思。
于全来是含着泪,向来宾们介绍的:这是我老姐于唤弟,这位是我老姐夫周啸天。我生下来就没爸,后来又没了妈。是我这老姐,帮助了我,让我走向正路。没有唤弟姐,就没有我的现在。我在她身上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善良。我和我新婚妻子,先为老姐躹上一躬......
全场静默了几秒钟,接着掌声响了一分多钟。
[责任编辑:男人树]
发布时间:2023-06-08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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