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她立刻收回唤散的目光,充满狐疑的地凝视着我,拿不准我的提问是否包含寻衅的成分,你不知道,她犹豫着要不要往下说,我和他们,我和他们不是很合的来。
那不是一段普通的情感,也就是说,它不会以人们常见方式淡漠、枯朽和变质,那甚至不是情感本身,难以给它一个确切的定义。我站在机场一层大厅标有国际到达字样的绿色牌下,注视着正从通道鱼贯而出,形形色色的中外旅客们。从幼年开始,对火车站、机场和码头这种地方,我一直怀有一种特殊的挚爱。
一到这种地方,置身于刚刚抵达或正待启程的人流当中,我就总会产生前程未定及人行根深蒂固的看法。飞机划破长空的轰鸣,汽笛骤然的尖啸,耳畔稠浆般的喧哗,对了,还有女播音员们无一例外像是捏着半边鼻子发出的职业性的柔声细语,都会在我神经上引起长久不息的兴奋,于是,别人眼里的行囊之累,劳顿之苦,于我却总被作为某种形式的享乐慨然接受下来。
而眼下,我并非过往旅客中的一员,但情绪上依然常常濡染着四周动荡不安的气息。每隔几分钟,位于头顶一侧的电子显示屏便会在一阵唰唰声里更新一次,各航班依降落时间先后渐次消失在屏幕最上方。
一时间,我不禁为置身这样一个场所而神志恍惚起来。我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迎接宁儿阔别三年后的归来么?在一周前我不期然收到的那封短信上,宁儿用的是一种近乎神经质的口吻: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打算回国工作了。你知道,我得忙着应付我的学业,要视条件是否允许。但是现在,我却迫不及待地想回国,越快越好,哪怕打点行装马上动身。我在这里的学习和生活已经陷入可怕的危机。
她同时将航班班次和抵达日期附在信尾,却并没有直言表露叫我到机场接她的意思。宁儿,我是否可以据此以为,在记忆被过往的光阴镂蚀得只剩下一个空壳之后,我们俩还能重新接续起当初那份短促的亲密的关系吗?
事实上,三年前我和宁儿从相识到分别,前后不过短短的几年时间,正是这短短时间成了我精神历程中的一个断点。这断点,既是终结又是发端。这断点,清晰而又无可名状。我不清楚地记得在这同一幢大楼二层的检票口,我和她相拥吻别的情景。我甚至还能隐约回味起当初分别时难舍难分的情景。
我并没有急于趋步向前,横亘在我和宁儿之间的不光是感情上的裂痕,还有我们分别后的那一千来个日日夜夜。在梦境里,在孤寂的思念中,世界沿着风拂的方向一再倾斜。这就是那个曾经把掌心贴在我的喉结上轻轻揉动,同时嘴里念念有词,发誓永不分离的宁儿吗?
她往那一站,时不时地抿抿嘴唇,甩甩头发,浑身上下焕发的青春活力使她看上云更像是一株活动的、长势蓬勃的观赏植物。暗绿色的吊带上装,与黑色乳罩上羰的边缘恰好重合。小腿,光滑、修长,完全袒露在蓝灰色西式短裤和黄色上曾经奏响过我生命中最热烈的一曲弦乐。
我走过去,伸手在窗台上她眼角余光所及的位置轻轻叩击了几下。她猛然受惊似地抬起头。她笑起来的样子,让我感到空上白昼摇曳的光影倏忽间发生了细微的转变。嗨,你真的来了。
她的反应介于完全出乎预料和早就有所期待之间。或许,就是我还吃不准她表情达意的方式。谁叫她是宁儿,位于脖子尽头以及锁骨顶端的那颗黑痣依然如故地醒目,而不是某个姑娘呢?她展开双臂搂住了我,同时将左右两边脸颊依次凝到我的唇边,领受着我所给予的那两下不动声色,过于僵硬的触碰。我注意到她左耳上戴了两只耳环,比右耳多出一只,便两只都比右边的那只小一号。此外,相比认识她的那年,她胸前分明多了一枚悬在细链上,造型有些古怪的银制饰片。即便刚刚经过不下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她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疲态,头发包含光泽,眸子清澈透亮。不过此刻她的神情却笼罩在一种与其外表不相匹配的迷惘而又无所事事的氛围中。也就是说,她注视着我,似乎仅仅是在留意我鼻梁的厚薄,或者要看看我额头所占的部分是否合同乎正常的比例。谁叫她是宁儿呢?
请稍等一会儿,她把手从我背上挪开,马上就好。她重又俯下身去,填完单子,然后将它连同从钱包里点出的几张十或二十美元不等的钞票,交给了窗口的服务员。换钱完毕,她将小推车上一只鼓鼓囔囔的旅行包架到背上,而我,则帮她拎起了另一口带拉链和提手的大皮箱。我们乘自动滚梯扶摇直上来到二层,步入机场大厅,在北京七月中旬本已初具规模,眼下更得正午骄阳助长的暑气中稍作逗留,随即上了一辆红色的出租车。我坐在司机旁,后排的空座正好用来搁放她那些行李。
有什么奇怪的吗?她的语气里居然有着几分对自己幸灾乐祸的意味。出租车经四元桥拐上了北四环东路。宁儿在施行包的边袋里摸索了一阵,听到打火机卡塔一响之后,一股淡淡的烟味很快从我的脑后飘散过来。这烟味,边同车身的颠簸,道路的延伸、阳光的直射,叫我又一次不胜感概地想起了我同宁儿的初识,安慧桥、奥体中心,健翔桥。随着目的地的不断临近,宁儿对于北京的记忆开始点滴成涓般地复活,一开始她不不时地以充满犹疑的口吻向我询问窗外景观的名称,而等到车子向北驶上学院路,她再也无须我的辅助,就可以兴头十足地自行指认那些曾留下她足迹的地方了。
我来过这里,这里也是,这个商店是新开的吧?黑,我还认识这家咖啡馆的老板呢?
这么大的嗓门,这么个咋咋呼呼的宁儿。
一星期前你的那封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宁儿的声音明显降落下去,那只是,那只是一时激动,漫无目的写下来的。现在我觉得那都过去了,而且,已经没有把它再说给别人听的必要。
不管怎么说,我非常高兴又一次见到你,我说:你知道吗,我时常还会想起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
不,我看你最好忘掉它们。她终于转过身来,满脸冷峻地缓缓的说道。对我来说,过去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这是我刚回国的第一天,请别拿那些旧事来烦我好吗?如果你觉得我们还可以来往,那就把我当作一个普通朋友吧。
停顿片刻,她又补上一句,否则,我宁可今后我们再也不见面。
二
我又想想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刚刚在情绪的最低谷度过了自己的二十六岁生日。远在美国的女友小米,沉寂数月之后来了一封长信,恳求结束我们之间的感情。尽管早在她出国时,我就有预感到这样的结局难以避免,可等到它真的到临,心里还中有种粹不及防的巨大失落,那些日子我常常整夜失眠,以致白天上课时眼圈红肿,无精打采。我一遍遍地回想我和小米之间的往事,心里涌满了对生命中已经逝去的三分之一难以言喻的悲戚。
我记得,就在暑期班例行的结业晚会开过之后那个晚上,我随着班里的同学们来到学院南门外一家酒吧。巴张一片大的地方,拥挤的程度却足以和北京高峰时间的公交车相比。桌椅之间直到吧台前边的空地全挤满了人,随着音乐节拍一刘蠕动。毕竟,再过几天,他们就得分头回到世界地图的各个角落上去了。他们的形迹将消失在一串串用经纬度来表示的数字里,廊柱上方的电视里正播演一部令人目不暇接的香港枪战片。分挂四壁的音箱时而像在放声号,时而又像在喁喁低语。脸、背、手臂、热浪、光景、喧哗,包括那种纵情放纵,而又不失感伤的氛,我感到微微有些眩晕,于是端起水杯,打算挪到入口旁边去透透空气,谁知刚一转身,却险些跟一位姑娘撞个满怀,这一天的中午我刚在宿舍水房烧掉一堆信函、文稿和旧相片。
这就是我与宁儿相识的开始,说这话时,我还得顾及手上的水是不是泼了出去。
她穿的是一条下摆带褶的乳白色连衣裙,腰间挎着一只扃扃的着圆形扣锁皮包,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夹着背带的要根部滑来滑去。她似乎把两种本应有先后次序的表情合并在一起,蹙着眉头对我一笑,请问,是谁刚才来过这里?
我不知道。我回答道,我也是刚到这里的。
她已经用皮筋把平时的披肩扎成一束。我头一次看清她脖子下羰的那颗黑痣,如些近的距离。连它们也像是她不同凡响的标志似的。
我不知道班里的同学们是不是来过又走了。她耸耸肩,抱着一线希望的目光还在四下寻觅,我想,要是我都不来跟他们打声招呼,起码说声再见,那可就有点不近人情人。怎么说也是最后一次聚会了嘛。
什么叫这样也好?我抓住她的话头,你是说,你并不真的乐意见到你的那些同学,对吗?
她立刻收回唤散的目光,充满狐疑的地凝视着我,拿不准我的提问是否包含寻衅的成分,你不知道,她犹豫着要不要往下说,我和他们,我和他们不是很合的来。
我依然帮作漫不经心,因为什么?
这下把她有些苦恼了。喂,我说你这个人,你不觉得你问的有点多了吗?
不,不是我问得太多,我温和地报一笑,是你自己说的太多了。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是你自己告诉我你和你班里的同学合不来,可你并没有告诉我,你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合不来啊,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保证一个字,一个字也不会多问了。
牙齿咬住薄薄的下唇,连衣裙领口下的肩膀微微耸动她眼看就要大发雷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你在她情绪失去控制,喷薄欲出前的那一刹那,我最后那番话显然撩拨了她的某根心弦,使得她身上灼热逼人的火气疾速消退下去。她转而以一种混全着困顿和讥嘲的表情打量起我。她问: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对你的关心表示感谢啦?
那倒不必,我笑着回答,只肖告诉我你的名字就行。
她眼睑垂下片刻,把涌上面颊的欢愉强压下去。随即,她鼻孔哼了一声,装作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好吧,我承认斗不过你,她向我伸出一只手,宁儿,从南京来,你呢?
我握住她的手正要回答,这时她的目光却从我的耳畔绕了开去,我扭头一看,原来是我班上的那个名叫大鹏的大小伙子,正隔着两张桌子朝这边频频打着手势。你愿意陪我离开这个地方吗?宁儿恳求似地抓紧我的手。我是说我们可以一起去个别的地方。我不想呆在这里,我不愿意那个讨厌的家伙磨嘴皮子。
去哪儿?
这么说,你同意了,这样吧,你先去门口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出来。
可是,如果,我要离开这儿,怎么也得先回转身去跟班上的学生们,包括大鹏打声招呼吧,还得临时编个借口什么的。我问宁儿为什么这么急躲开大鹏。她说她就烦他老缠着自己。况且,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
什么?
还有什么?宁儿盯了我一眼,拉我跟他上床呗。
那天晚上,我像是受到某种魔力的驱使。对异性的渴望,对寻欢作乐的向往,或许,还包括对天性的厌弃,种种因素交合,使我把宁儿当作一条向着虚空攀援的绳索。
实在对不起,她歉疚地一笑,我不该让你和他们分开的
没什么。他们邀请我只是出于礼貌罢了。再说,我也不适应刚才那种乱哄哄的环境。我说。
发布时间:2023-06-06 23:36
上述文字是💠《宁儿》✨的美文内容,大家如想要阅读更多的短文学、文学名著、精品散文、诗歌等作品,请点击本站其他文章进行赏析。
版权声明:本文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仅代表作者观点。芒果文学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请发送邮件进行举报,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刻删除。
放学回来,我和杨小跳来到楼后池塘玩,刚刚从小路转过来,杨小跳用手指着前边说:庆兔兔,那边在冒烟。,我扭过头一看,是的,在距离小区院墙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
近年来,某单位可谓红得发紫,各种荣誉接踵而至,领导们自然也声名远播,受益匪浅。 4月27日,全省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暨表彰大会在省会城市贵阳举行,某单位一把手又参会,并上...
宋江刚刚回到府衙,坐在办公桌前想玩一会儿网络游戏,就听到有人在外边吵吵。他忙站起身,手搭凉棚向外观望呀!高太尉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宋押司不敢怠慢,急忙出门迎接,高俅...
第一回 那是一个时而烈日炎炎,时而狂风大作的午后。我的心情也是时好时坏。路有尽头就在脚下。而进退两难的我更像被拥挤在世界的最中心。四围陌生的声音焦吵在一堆,就像一团...
禁偷 人未见,从楼道里传来的极有节奏感、韵律美、强弱分明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她到了,亮发、红唇,美腮,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这样的梳妆打扮,每天得用去她好长时间。上身优...
副局长魏琛办公室。 魏局吗?魏琛拿起电话筒,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啊,你好!等一下。魏琛起身关上办公室房门。 这才几天没见啊?就这么想你琛哥啊?哈哈 怎么,没升上局长,也...
林惜娇自从第一次看到了东以后,便被他英俊、不俗的外表所吸引。她见过太多的男人,没有一位像东这样的吸引她。 冷峻高傲的面孔,没有一般男人的谄媚样。 东见了她只是礼节性...
【导读】:那些成长的故事,都印刻在了我们小小的内心里,那些有过的过往,喜也好悲也罢,所有以青春为名义存在过的东西,最后都成了回忆,或酸或甜,但都会是我们都白发苍苍...
作者:常乐 电话:18939623897邮箱:2096495053@qq.com (小小说) 远方,有座土坯房。 那是我的老爹用泥巴和麦秸和到一块粘到一起的杰作,屋顶是用麦秸苫的,小瓦接的檐。 距今已经四十多...
(94) 孔耀庸吃过晚饭后,一个人来到他们大宿舍的后面转悠。出了大宿舍的门,从门前的场园向东走,到了这排房子的尽头,向左一拐,就到了他们这一排房子北面。是一块长方形的...
【导读】回到寝室后,许强很纳闷,想了很久,终于给尚依打了电话,接通后,许强便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串话,尚依一句也听不懂,最后,许强说了声尚依,我们分手吧!就挂了电话...
隆冬雪天,北风呼啸。倪家营子西路军指挥部正在开会。 室内情况异常紧张总指挥徐向前蹲在火盆边,双眉紧锁,挂着脸,蒙着头一口一口抽着烟。 政委陈昌浩接到军委的电报神采飞...
[导读]:这时阿慧在回房间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又正好摔在我面前,于是我就把她扶起来,抓在她的手臂上,因为靠得近,闻到她身上沐浴后那股清香,跟宁儿的完全是两样,心里感受...
十、孩子成长贵在夸 儿子,你们是妈妈的骄傲,如同日月之间,微妙地相互呼应,交织在一起吟咏的歌。一想起你们,妈妈的心里就有一种温暖缓缓升腾,多年来感到最值得炫耀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