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子出世
结婚七年的欧阳丽又怀上了第三个孩子,她在心里骂着自己:真是癞瓜籽多,怎么又怀上了!在当时的农村还没有刮产的事,也就等着孩子的出世吧。临产前,欧阳丽最关心的就是在哪生孩子的事。大儿子在苦难中出生,欧阳丽经受了痛彻心扉的苦,二儿子在娘家生的,享尽了母亲的爱,这老三在哪生呢?她从大嫂那听到了许多关于生孩子的奇闻,让欧阳丽心悸。大嫂生十三个孩子,活了九个,大孩子只比高山小五岁,她嫁到老高家时,高山只有四岁。二嫂生了十一个,活了七个。她们生孩子不用找人,都是自己接生,这让欧阳丽大惑不解。欧阳丽奇怪地问道:嫂子,自己怎么能接生孩子呢?嫂子不以为然地说:生孩子有什么难的,就像小鸡子生个蛋似的。发现觉病了。把炕席掀起来,铺上点草,疼上两阵,一使劲孩子就出来了,用细篾棍(高粱秆劈开,那个印很快)一割,脐带折了,挽个花一系就完了。欧阳丽听得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大嫂看到欧阳丽吃惊的样子,好笑地说: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咱家老太太生孩子比我还简单呢。她从不在炕上生,蹲在地上,手扶着桌腿,就生了,自己收拾好孩子,就拎到炕上了。欧阳丽惊叹地说:高山也是这么生的吗?可不是吗。老太太生了十六个孩子,只活了五个。欧阳丽心想:怪不得在野外的沟里常看见死孩子。这样的接产成活率能高得了吗!做农村女人真的好苦呀!
欧阳丽回到家,愣愣地看着老太太,她开始同情婆母了,老太太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一辈子受丈夫的气,只知道干活,不多说一句话。老太太一身病,欧阳丽很心疼婆母,只要欧阳丽在家,她就不让婆母做活。欧阳丽做了一个背孩子的兜子,孩子哭闹她就背着孩子干活,闲下来时常和婆母说说话:
妈,你总也不支声,我都不知道跟您说啥了。
没啥事,说啥呀?
妈,您年轻的时候,爹对您好吗?
唉,老娘们就是墙上的泥,去了这茬有那茬,谁拿你当回事呀!老太太抽了一口烟,叭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爹脾气不好,干点活骂骂吵吵地,不对心不是骂就是打,女人过的不是日子,一天累到晚,也没个好。
妈,您怎么坐那么多病呀?
说这话可就长了,都是坐月子落下的病根,生孩子没几天就得干活,里里外外的活你不干谁干哪!一个月子也吃不上10个鸡蛋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说它干啥,说多了都是眼泪。
欧阳丽看见婆母眼里含着泪水,也就不多问了。婆母叹了一口气,说:高山下边还有二个孩子,都十多岁了,出疹子一趸死了两,我都要想疯了。孩子小时候都没少挨打,小山子因为要一身制服让他爹抽一鞭子,哪个孩子敢跟他爹说个不字!我要还一句嘴,不挨打也得挨一顿臭骂。老娘们不算人那!
欧阳丽听傻了,啊鞭子,鞭子?天哪,世上有这样的爹吗?欧阳丽心疼自己的丈夫了。
欧阳丽更加怕这个一目了然(盲了一只眼睛)的公爹了。
二嫂说过她生孩子比大嫂困难,哪个孩子都得生一天多,不像大嫂半小时就解决问题。她得了直肠下坠的病,一上厕所,直肠就出来,二嫂后来得了直肠癌死了,那年她才50岁。
欧阳丽深刻地体会到,虽说妇女解放了,但农村生活条件的低下,妇女得不到救助,生活仍然是痛苦的,她希望国家快点强盛起来,农村妇女得到彻底解放。
欧阳丽开始害怕了,她不知道自己如何生这个孩子,就和高山说:
我早点请产假回我妈家生孩子,行不?
高山听了,说:生孩子怕啥?你看咱大嫂都是自己接生,没事的。
欧阳丽生气地说:高山,你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怎么也从你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呢?欧阳丽不解气,瞪着高山又说道,你怎么不脱生一个女的呢?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在家生,太吓人了。
高山不想惹欧阳丽生气,就说:好了,你愿意在哪生就在哪生吧,没人管你了。
那个年代,人们缺乏性知识,学校也很少涉及到青春话题,欧阳丽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竟然不知道孩子从什么地方出来,摸着自己鼓溜溜的肚子,偷偷地问高山:
孩子从哪出来?
高山听了,逗得笑出了眼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哪进就从哪出来呀?哈哈哈
欧阳丽听了,想了想,这怎么可能呢?那么小的地方能冒出那么大孩子来?半信半疑地说:
那不得疼死呀?
我看过猪下崽是从屁股出来的。高山笑着补充了一句。
欧阳丽一听,上前揪住高山的耳朵,说:你骂我,都是你干得好事!
欧阳丽更不会计算预产期了,就知道大概的时间,当时的产假只有45天,请假早了,不能满月后上班,请假晚了又怕来不及回娘家,心中忐忑不安。事情就真的不随人愿,那天晚上,欧阳丽对高山说:
我明天请产假吧。我算着差不多到日子了。
高山说:那你就请假吧,自己能走吧?
能,挑水都行,别说坐趟火车了。
那你早点走吧,别把孩子生在车上。
当夜11点多钟。欧阳丽肚子开始疼上了,她知道自己生孩子很快,吓得叫醒高山,
说:糟了,好像要生了。
啊,怎么办?
高山急着叫醒了母亲,把家人疏散走了,把大嫂找来接生。大嫂要揭炕席。欧阳丽说什么也不同意,高山就把一块雨布铺在炕上,婆婆温了一锅水,欧阳丽让嫂子把剪刀用洒泡一会,算是消毒了,孩子用的东西都在娘家,只好用顺安小时候的衣服将就用吧。就这样,一个多小时后,半土半洋的接生法让三儿子出世了。
母亲的泪水
欧阳丽的母亲接到了女儿的来信,知道了三外孙子出生的消息,就惦念女儿,说回娘家生,怎么又提前在家生了呢,不知道孩子大人怎样了,要来看看,顺便把孩子用的东西和一些营养品带去,就定了日子。
这是她是在女儿结婚后的八年里第一次想登亲家门。那时到高山家的交通很不方便,要换两次火车,再坐客车。还得走八里的旱路,才能到达。路上,欧阳丽的母亲上下车,大包、小包地拎着,都是为了女儿。坐在车上长吁短叹的,天很热,夏风从窗外吹进来,扫去了一脸的汗。她想着欧阳丽:在欧阳丽念高三的时候,家就搬抚顺来了,本想让孩子转学,可欧阳丽就是不同意,后来欧阳丽有病了,母亲才知道是为了那个于秀清,做下了一辈子的病根。离开了那个苦命人,又来个高山,还是硬把女儿拉到乡下,怎么反对也不行,为此,高山没管她叫过妈,真不知高山有什么魔力?,这就是丽受苦的命吧!一年也看不到女儿一回,做母亲的能不想吗?她又想起了丽的同胞妹妹欧阳春,老三没孩子,看到嫂子生了双胞胎,硬是要一个,刚满月就被她三婶抱走了,又远远地离开她到广东去了,三十多年只看到二次,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个也不在身边,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
只听乘务员喊:前面过浮桥了,下车走一段吧。欧阳丽的母亲看了看自己的东西,也跟着人们下来了就这样折腾一天,总算到站了。
高山瞧见了岳母,赶紧接过包,说:您来了,路上辛苦了!欧阳丽的母亲用鼻子哼了一声,心想,这姑爷子嘴真硬,这些年了,还是不叫妈,不是看女儿的面,转身就回家。
高山的大哥赶着大车来接欧阳丽的母亲,很快就到家了,进屋后和亲家打过招呼,相识了。当看到女儿时,一股酸楚的泪不能抑制地流了出来。
欧阳丽躺在炕梢,用一块布帘吊个幔帐和炕头隔开,这就是欧阳丽的产房。当时正是夏天,天又很热,屋子关着窗户,进屋就是一身汗。欧阳丽穿着长袖衣服敞着怀,一看欧阳丽的身上,被蚊子咬破的血道子刺疼了母亲的眼睛,又起了痱子,俊俏的女儿不见了,在眼前的还是她的女儿吗!欧阳丽看到母亲掉泪了,扑到妈妈的怀里哭了起来。
母亲怕女儿上火,赶快止住了眼泪,给女儿拿出带来的东西,把外孙子的小衣服拿出来换上了,一看,太大了。欧阳丽生的这三个孩子都不足6斤,很瘦。老大平安,老二顺安,也换上姥姥带给他们的新衣服,乐得闭不上嘴,都围着姥姥转。大嫂、二嫂听说老四的娘家妈来了,也都过来看看,免不了赞叹一番城里人的到老了也好看。
寒暄过后,人也散了,女儿就陪着妈妈聊天。欧阳丽显得很高兴,拉着母亲的手,打听弟弟、妹妹的情况。
欧阳丽看到母亲伤感的眼神,怕母亲上火,就说些开心的话逗妈妈乐,给妈妈讲她到农村后闹出的许多笑话:
妈,我到农村长了不少见识。有一次,我上班路过生产队的人们种棉花,我看到棉花籽也不认识,问他们那是啥?他们都笑我这洋媳妇啥也不认识。
有一次,大嫂用牲口磨苞米碴儿,我就问嫂子:这是骡子,是马?大嫂说:这个书呆子,啥也不知道,骡子长耳朵,马小耳朵,你看是啥?我又问:是男的是女的?把大嫂笑叉了气,把那头骡子也笑毛了。欧阳丽接着说,后来,我才知道,骡子是驴和马的杂交种,一命货。说完,开心地笑起来。把妈妈也逗乐了。爱说爱笑的欧阳丽又告诉妈妈,她连高粱、苞米苗也分不开,就别说谷子和谷莠子了,还是学生教会的呢母女俩沉浸在欢乐之中。
过了两天,欧阳丽的母亲看到亲家母的身体不太好,不忍心让她伺候她们娘俩,就主动给女儿做饭。妈妈的饭菜很合口,欧阳丽吃得很香,一顿能吃七八个鸡蛋,奶水也多了,孩子也胖了。老爷子没见过哪个女人坐月子这么好的,心里感到有些过了,渐渐地脸上露出了不快的神情,老毛病又犯了。
老爷子有个说疙瘩话的毛病,常常指桑骂槐,在过去的日子里,欧阳丽没少受过洗礼。
有一次,欧阳丽刚扫完地,老爷子可能看到了什么,就故意对孙子说:平安,顺安,来,爷爷给你讲《秃老婆画眉》的故事,过去有个女的
孙子听了不明白,问爷爷:什么叫秃老婆画眉?孩子不知道,可在一边干活的欧阳丽明白,这是说她刚才扫地没扫干净,回头看看,啊,桌子底下有一块没扫,欧阳丽真想说几句,一想到高山,算了吧,老人就是老人,拿着笤帚又扫一遍。
老爷子就因为爱说疙瘩话,曾被工作组批斗过,这也是高山没入团的原因。欧阳丽听高山讲过:那是老爷子在生产队干活时,四清工作组的人在一边歇着,他看到了生气,就指着地里躺着的一头驴,说:你干什么来了?懒驴,当监工啊?就这一句话被斗了好几天。当时欧阳丽还同情老爷子,可在一起生活后,才知道这个毛病是很伤人的。大嫂和二嫂也和欧阳丽一样听了老爷子一辈子疙瘩话。
这次,碍着亲家母的面。话少多了,最后还是忍不住了,老爷子借着一只母鸡下完蛋跳到园子里吃菜的事,就故故骂起来:
骂大爷呢!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下个蛋吗?还跑到园子里祸害人去了!
然后就撵得小鸡子乱飞,嘎嘎地叫
我让你叫,我让你叫!
说着,把一个破葫芦瓢撇过去,没打着小鸡,又过去把瓢踩碎了,那嘎吧嘎吧声传进屋,欧阳丽和母亲对视一下,自然都明白老爷子是在指桑骂槐,母亲怕女儿上火故意装聋作哑,欧阳丽怕妈妈上火也当不明白,可泪水却在母女俩的眼圈里含着。欧阳丽的母亲再也呆不下去了。屋子里的闷热,满炕的人,蚊子的叮咬,加之这家里的气氛,让她喘不上来气,终于她对姑爷子说:
我来了有十多天了,家里离不开人,我要走了。
欧阳丽的母亲不是一个善茬子的人,要不是女儿坐月子,她不会善罢甘休的,会指着老头子大骂起来:
你们干什么?我一个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儿,下嫁你们这破乡下的老高家,你们不但不高看一眼,还给话听
这回只好忍了,临走时,不冷不热地对亲家公说:亲家公说话真有意思,我是领教了;小丽,有什么事想开点,别往心里去,不爱呆了就回家,妈养着你。
老爷子心里明白,尴尬地说骂大爷呢,我一个老农民,不会说话,亲家母多担待吧。
欧阳丽的母亲似笑非笑地看了老爷子的那一只眼,心里骂道:死老头子,这个没良心的独眼龙!
欧阳丽待母亲走后,大哭一场,病了好几天,高山只有哄的份
发布时间:2023-05-31 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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