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年

　　我听见时光把玩钟表的声音形成浩瀚大海。

　　题

　　「终」
　　气温从9月的高高在上刷啦地就跌落到低谷的颓败样子实在是让安藤受不了，叹了口气之后用铅笔在日记本上无奈写上10月15，中雨，之后再没有动笔。用手肘杵着桌子呆呆看着窗外，老式时钟的秒针发出的咔咔声清晰地灌进耳朵。写字台是临近窗户的，老旧的房屋样式外有窄长的院子，北角有上了年头的樱花树。枝干粗壮，树皮粗糙有像眼睛般的裂纹，露出暖黄色的内里。隔着一道墙完全听不到细碎雨声，隐约能看到的银色丝线不断落下。安藤终是写下几句话，关上台灯睡了。
　　「一」
　　安藤从没设想过重遇不二周助时的情景。高中时期光芒万丈的优等生是所有女生的向往，毕业时分道扬镳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也不过是礼仪性的加油努力罢了。自己的存在感从来都是这么低，在一个人记忆内存中占得空间从不会超过1M，当然有一些人除外，最贴心的朋友啦，做过课代表的老师啦，极少数人而已。
　　重遇不二周助不会是冒着粉红泡泡的少女情怀中的王子公主场景，但是安藤也不希望是这样尴尬的情况。在主编的面前见到不二的时候根本没有记起这就是同班同学，任凭不二在自己面前一遍一遍地提着自己的名字最后甚至说出了青学的名字，到底也还是没什么反应。
　　那，以后闲泽你的配图交给不二了。他可是慕你的名而来的唉，全国数一数二的摄影师呢安藤眼神放空地听完主编絮叨的介绍之后，和不二离开了办公室。伸出手清了清嗓子正欲做自我介绍，右手突然被不二抓住：闲泽，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哪里来的记不记得的问题？不二周助的名字如雷贯耳呵。
　　好吧。那么，作为合作的伙伴，不一起谈谈？
　　安藤并没有意料到不二这样直截了当的不合礼仪的要求，但是还是点头答应了，和不二一起走出写字楼。不二并不很高，一米七多些的身高可以让安藤在与不二的交谈时看到完美角度的侧脸，习惯成自然地无言时嘴角的微笑都很容易让小女生动心。不二把衬衣袖口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臂，长期的摄影生活使手臂有力，隐约显露出静脉。
　　这是我家。父母很忙，几乎不回来，本来是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的，他们去世了就剩自己住了了。安藤抽出钥匙打开门侧身让不二进去，你要是愿意就脱了鞋，不愿意的话我也乐得收拾。上了年份的木质地板踩上去有细微的咯吱声，安藤自顾自地走开，家里只有红茶，可以么。还是要水，恩，没有冰块。
　　嗯好，你随意吧。不二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垫子坐下。落地窗让房间充满阳光，有温暖人心的作用。窗帘是暖黄色的紫色小碎花图案，简单明快。窗边放有巨大的盆栽植物，叶子油亮翠绿，植物的向阳性让枝叶微微向南倾斜，南边的叶子伸展可以感到噼啪的挣裂碎音。
　　是Assam，去年的陈茶了。怎么说，比较钟情于这种红茶吧。哎，你要不要鲜牛奶，这样比较不容易伤胃。我总是喜欢说这些碎碎的事情。介意么。安藤把茶具轻轻放下，过个4、5分钟再喝吧，那样味道好些。恩，你说青学，我们是同学？我大概高中是在那里上的。我的记忆平均每天刷新一次呵，对那些小事情。
　　安藤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作为一个陌生人，你不觉得有些突兀么？
　　不是早已说过，我们虽不熟稔，但并不陌生。
　　「二」
　　不二周助想要给安藤的文字配图的冲动说不上是冲动。摄影杂志社给自己做了专访寄来的样刊上目录末尾看到喜乐安康的字样，心里有小温暖刷啦地腾起来。
　　我曾经年少无知时的梦想是去北方的小城去居住。阳光炙热，凝望3秒即可灼伤眼球内壁的刺眼阳光。道旁树希望是刺槐，背负着金色外表的槐叶充斥的是静谧安详。我希望可以住在老式的和式房屋里，巨大的落地窗把阳光分割成规则形状投射在洁白墙壁上。邻居是年老妇人，岁月流逝在她脸上留下深刻印记。不过是年少无知。
　　署名是安藤闲泽。不二的脑海里迅速滑过有关她的画面：总是坐在靠窗的地方，阳光从树叶缝隙跌落在书桌上。用2H铅笔写写画画，神情淡漠别无其他。被电话铃声打断后再想不起任何画面，仿佛文艺电影女主角最后的落寞收场。
　　不二撇了撇嘴，接了忍足的电话。侑士，有什么事情么？
　　也不能算有什么事情啦。你最近有空么，帮我的新小说配图吧。
　　恩，我想我也应该回东京了。
　　不二背着与自己差不多高的旅行包，跌跌撞撞地下了火车后一眼就瞄到了忍足招摇的蓝发，挥了挥手臂然后在人流中逆向前行。不知道是哪个小女生喊了一句不二周助之后大家就把注意力全部转到了不二身上，忍足挂不住了大步走去扯了不二进自己的车。
　　我记得你是喜欢凯尔特风格的吧，这一张怎么样？是《CelticHeartland》。忍足插了一张专辑进去，对后转身放行李的不二说道，还是惧怕飞机么，大老远的坐火车颠震得厉害吧。先去我家么？
　　大概吧。上次一家人出去的时候机长要求写下最后的话的时候心里担心的是裕太，姐姐还有父母。所以以后不想再乘飞机了。除非太急的事情。惧怕的情绪虽然不多但是还是有的。伯父伯母就先不去拜访了，你送我去我的新老板那里吧。行李就麻烦你了。
　　怎么？不用为了工作那么拼命的。
　　想去见见或者应该说是了解一个人，安藤闲泽。是我高中时的同学，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不二向车外看去，在嘈杂的城市以及匆匆的人流想捕捉到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人影的想法立即被自己否决，笑了笑自己还是太天真。
　　安藤闲泽么？听说过，也有过一面之缘。文字理性因素偏多，老道得根本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好像是父母离异，她一个人住吧。我知道得不多。网上的资料也不多，对吧。
　　否则你也不会来问我。忍足在心里无奈地想。
　　呐，到了。记得过几天到我家来。
　　恩，谢了。
　　不二拿着自己的图交给主编的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遇见安藤，保持微笑听完主编的介绍快步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没想到会变成那么尴尬的场面。还好多年的冷静微笑及时救场。
　　好吧。那么，作为合作的伙伴，不一起谈谈？
　　「三」
　　安藤看到这一期的杂志的时候离最近一次见到不二已经有半个月了。不二会以2、3天一次的频率关心着自己。或者是电话，或者是来家里，不会拿礼物，仿佛认识很久的朋友。
　　不知为什么突然的就很挂念不二。这一次的文字对他太过苛刻，仅是些松散的时间观念，再次品读安藤自己也会皱起眉头。能抓住的几个画面也是最最普通的场景，用小文艺小矫情渲染出来的不知所谓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不二从未署上自己的名字。画面干净明亮的匿名摄影师被媒体渲染得惊为天人，在一些小女生心里触动了青春期情愫。安藤甚至会受到莫名的信要求知道摄影师的真实姓名资料，安藤不过一笑置之。安藤从未过问不二这种做法的目的，不二却反问安藤为何不提，被安藤的你说的你做的自有你的道理。这样无趣而生硬的理由打断。
　　其实不过是重新变回以前一个人生活的样子，没什么。
　　不二按响安藤家里的门铃时已经是晚上8点，安藤已经开始洗漱准备睡了。听到门铃声急急忙忙去开门就看到风尘仆仆的不二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安藤扫了一眼不二就开了门把他晾在门外说：以后不要这么晚来，我马上就要睡了。
　　嗯。我是去参加中国的比赛作品展览，坐船去的，还在那里玩了几天，耽搁了不少时间。这是在中国的一家茶店买到的Assam，我记得你喜欢。那里的老板说是现在这个季节采摘的最新鲜的。不二不茶叶放在茶几上，去摆弄花花草草。
　　安藤捻了几篇碎茶叶靠近闻了闻：真的很不错。看来那茶店老板没因为你是外国人坑你呵。要不要现在试试。说完便拿起茶向厨房走去。
　　你啊，这个傻瓜。
　　「四」
　　不二希望安藤与自己交往时语气平静自然，安藤也并没有太大的吃惊。8月的下午阳光刺眼灼人，在安藤黑色的眸子里愉悦跳动。安藤抬起右臂遮住光，撇开脑袋向右望去。我们彼此都好好考虑再做决定吧。不二赠予安藤戒指，式样大方简洁，是安藤所喜欢的。安藤并不推辞收下时看到不二笑意更浓。
　　果然一个人生活太久么。
　　不二邀请安藤去自己家中做客的原因安藤心里明了，只是不点破。路上匆忙买了礼品，这样的礼节也还是要有的。
　　不二的父亲常年在外，这次来也并没有看到。不二的母亲看到安藤时眼角笑意明显，拉过安藤的手问这问那，安藤并不反感，只觉得是久违的亲切温暖。裕太任性不来，不二在电话里轻声安慰。安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内心明确。
　　不二的母亲料理很不错，餐桌上安藤夸赞多次说伯母的手艺真的很不错恩。由美子也调侃说不要叫伯母了，大概不久就要叫妈了呵呵。安藤也不反驳解释。
　　晚上，不二的母亲坚持要不二送安藤回家。一路沉默不语。不二站在路灯的光圈内轻轻扯住了安藤的手。夜晚气温稍低，安藤的手在夏季仍然冰冷干燥。安藤看到不大的月亮，但天上没有星星，只是深邃的蓝。
　　妈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婚礼，我下个月底要去美国，回来就办吧。
　　嗯，看看吧。我仍希望你可以明确你并不是一时冲动。
　　「五」
　　安藤给不二买好了飞往美国的票，不二犹豫一下接受了。闲泽你真的会体贴人了呢。不二笑道。看到安藤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并不惊讶。
　　恩。多留一阵吧，不要坐船了。安藤沏了红茶，递给不二，回来我给你答复吧。
　　嗯好。
　　安藤匆忙赶到机场时不二已经等了20分钟。安藤并没有道歉，只是轻声对着不二说保重身体。不二神色凝重，安藤看到他的冰蓝色眼眸，坚韧执着。张开双手，安藤突然抱住了不二，1.68的身高刚刚到不二的鼻尖高度。
　　亲爱的。
　　不二低头看到安藤眼角有微微笑意。
　　不二在美国获奖的消息在日本铺天盖地地宣传开来，安藤看到了只以为是理所当然，心里无太大欢喜骄傲。10月的天已经开始冷起来了，风嗖嗖地刮着，阳光再不刺眼，只是温暖明亮，就像不二周助。安藤在日记上写下这些。正欲再次抬笔，被电话铃声打断。
　　闲泽，是我。我已经订了机票，大概15号到。你来接我么？
　　不会。15号的时候由美子姐姐要我和她一起出去。你告诉伯母了么？
　　没有。闲泽，你最近变可爱了。不二听着听筒里嘟嘟的响声，无奈摇头。
　　「六」
　　不二听到机长平静中带有压抑慌乱的声音时，再度看向窗外。天色沉暗，不知为何心中无慌乱情绪。拿出随身携带的安藤的照片，本是想求婚时赠予，现在怕是没机会了。安藤神色淡漠，眼神坚定有力，黑发在阳光下有隐约光泽。
　　闲泽。闲泽。我如何实现对你的承诺。我早已否决掉回头的路，只希望与你一直向前。
　　安藤突然看向窗外，早已深刻在心中的景物在雨丝的笼罩下模糊不清。
　　我愿与你共度余下漫长时光。

发布时间：2023-05-25 20: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