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飘在那一瞬间 [作家选刊4期]

　　（一）
　　塄上美菊的爸妈正在杀着玉米杆，一棵一棵在他俩的手中倒下。一堆一堆地躺在那里很紧凑，有的堆与堆分不开，之间有点凌乱，牵牵扯扯分不清。
　　美菊的妈妈高大细条的个子，梳着长长的卷发马尾辫，在脑后随着她一弓一弓的前行而摆动，头顶泛出大圈白色，与黑黝黝的马尾辫显得格格不入；身穿绿色的麻绒西服，深蓝色裤子，黑色粗根皮鞋。也许急于来田埂而忘了换鞋子的缘故。她抬头望望那一片还未倒下的高粱杆子，捋了捋额头撒落的头发，继续革命；爸爸也是一语不发的拿着镰刀放倒着心中的郁闷事。黑乎乎的脸上，一双忧郁而臃肿的眼睛显出了内心的不平静，高大魁梧的身子近来显得那么不经一事，别人和他说话有时也听不见。
　　女儿美菊放在冷冻室的长抽屉里已经一个月了，怎么处理还是另一回事。应该和厂家极力交锋，让警方查清事实。如果实在不行，还得让厂家多陪点钱才行，不能让闺女白死。母亲这样想着。
　　咯咯咯，塄下田地里的人们热热闹闹的掰玉米，挑逗着、打趣着，不时窜出一阵豪放的银铃般的笑声。
　　妈妈，给您袋子。
　　小心，别把脚创了哦。
　　知道了。
　　......
　　听着塄下女儿甜甜的叫声，美菊妈妈眼里的泪花扑簌簌地掉在了正在握杆子的手上，被玉米叶子划成道道的手背上吸收晶莹眼泪的时候还有点难忍的隐痛。
　　（二)
　　刚才，太阳还照着暖暖的大地，把空气的湿气拍打在人们的脑门上，后背上，怎么转瞬间又阴暗下来了呢？哎，妈妈叹口气，继续割着玉米杆，可美菊那乖巧的身影又出现在妈妈眼前......
　　十三岁的美菊就显得楚楚动人，落落大方。丹凤眼、白皮肤、红嘴唇，还有梳着齐额的黑发，飘逸的裙子在风中摇曳，美菊和一帮孩子在门前跳皮筋，嘴里还不停地伴着脚跳有节奏地吟诵着：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黄四娘家花满蹊......一直到被皮筋绊倒就是输。所背的古诗也就此而停，只要跳不错，嘴里的古诗就必须继续下去，反正小学阶段学习了七十二首古诗呢，这个皮筋游戏还是美菊妈发明的，自个认为这样做，既让孩子玩耍了，又复习了古诗，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在孩子们中间，美菊不但穿着素雅，长相端庄而学习成绩优秀，平时爱说爱笑，甚是引得周围同学的喜爱。三年初中生活如白马过隙，转眼美菊已升了城里的重点高中。在高一新年晚会上，她唱了新白娘子传奇主题曲《千年等一回》，那甜美的歌喉，清纯的音质引得了台下师生们热烈的掌声。从此，有许多男孩子给她写情书，抒发对她的爱慕之情。让她屁颠屁颠的悄然乐呵。终于有一个男孩子在长时间地不懈努力下，攻克种种难关，引得了她的芳心。
　　从此俩人形影不离，因年少不经事，在男欢女爱的过程中，他俩逾越了防线，挤进了那不应该进入的禁区。美菊有段时间一直打瞌睡，本来想爬在床上打个盹，没想到就是沉睡整个下午；看到黑红色的桌椅呀或看到同学穿着这种颜色的衣服就呕吐，吐呢又吐不出，吐到嗓子眼儿直鼓捣，十分难受。自己还以为最近吃上了垃圾食品或是感冒了，老是不舒服就告假回家了。
　　母亲不知她是怎回事呕吐的那样厉害，把脸都吐得蜡黄，赶紧带她到镇医院看医生。
　　马医生：孩子可是你一手看大的。最近老吐，不想吃饭。美菊妈见了医生就着急地说。
　　伸出你的左臂膊放在桌上，我把把脉相。老中医扶了扶下滑的眼睛说，脉相正常，就是稍有点浮动。
　　吐舌，啊；抬眼，向上看。
　　你最近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美菊脸红地说，并把脸扭向窗户向外看起来，不让医生看到她的神色。
　　这孩子怀孕了。
　　不会吧！妈妈惊叫，拉起美菊就往外走......
　　难怪这些天她恶心、呕吐，不好好吃饭，难道是和那个多次来家的男孩发生关系了，是我大意了。啪啪，自己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本以为小孩子在寒假相跟玩玩没事，啊、啊、啊、妈妈不敢想下去了，怒着脸和女儿回到了家。
　　夜深了，美菊妈和爸合计，到离家较远的地方为女儿做手术处理，于是向班主任请假说女儿胃溃疡需要住院治疗，父母向老师把假请好，第二天带美菊来到了省城，在妇科进行了人工处理，。住院半个月后，回家休养，在家期间，母亲不忘督促女儿认真看书学习。虽然在家待了两个月，但是美菊的功课并没有落下，在升高二的考试中成绩仍然在校名列前茅。从此美菊潜心学习，断绝与这个孩子的一切往来。经过两年多的刻苦努力，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四川成都大学电子信息工程学院。父母为女儿高兴，心里也渐忘了女儿高一的不幸，一家三口人脸上都荡漾着胜利而幸福的喜悦。
　　（三）
　　大学里的生活是轻松的，美菊的心情可并不轻松。她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认真听老师讲课。虽然其他同学照镜子的照镜子，画眉的画眉。但她一点也不敢含糊。她想好好学习，最后分配个好工作。
　　最近几天，李sir经常追她，弄得她十分害怕。她害怕和校园类的男同学一起玩；害怕同届男同学追她，他索性利用奖学金买了一台手提式电脑，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就把自己封闭起来，在寝室上网聊天，别的姐妹每天嘻嘻哈哈，过得开开心心，唯有她十分郁闷。
　　美菊挂上了QQ，网名叫黑暗奇光，意思是她希望自己无比黑暗的心灵世界里有奇光能够照亮。这是她第一次玩QQ，她希望找一个心灵伴侣，能够承载她内心的痛苦，她边看小说边聊天，一个星期了，没有一个让她觉得可聊下去的网友。她沉浸在小说故事的悲欢离合之中。终于有一天，一个叫奇光再现的网友，请求美菊加他为好友。看着这个名字，美菊的心就感觉到十分温暖，并把他加在知心好友一栏里。
　　经过多次的闲聊，美菊觉着和他还可以聊下去，渐渐地美菊上网简直就是在等待、在期盼了，她盼望那灰色的图像快速地闪烁起来。那份心焦、那份炽热、那份期待，让美菊感觉自己尘封已久的心扉逐渐敞亮起来。她喜欢他的直率、喜欢他的憨厚、喜欢他的体贴、喜欢他的温柔。美菊认为他就是自己一生中苦苦寻寻觅觅的另一半。她为此欣喜、她为此疯狂。
　　美菊要求那男孩子打开视频看一下。那男孩说：真正的美是内在的，要美在心灵，金子般的心灵。相貌歧是衡量爱情的标准吗？听着这话，美菊想到了高中时的男孩相貌堂堂，一表人材，简直无可挑剔。却害得自己一生心灵寡欲，背负沉重的心灵道德枷锁。让自己承受沉繁千舌之苦。于是觉得奇光再现说得有道理，何必在乎相貌呢！
　　转眼四年大学生活结束了，美菊到一家大型电子公司去上班，老板是香港人，很豪华的大公司，父母为此感到高兴：女儿长大了，懂事了。从美菊开始挣钱起，每次回家都不会忘记为父母买件贴身的衣服和可口的食物。
　　今年年关，美菊大大小小买了许多东西回家，又和父母一起置办年货，过了个快快乐乐的幸福年。
　　正月初八这一天，美菊的表哥表嫂一对新人来家拜年，看到小两口恩恩爱爱，妈妈心里很是心酸。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起了女儿：孩子，你已经不小了，二十五岁的大闺女了，现在是谈对象的时候了，你工作又这样稳定，好好为自己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吧！美菊羞涩地点点头。
　　初九这天就要上班了，美菊告别母亲来到厂里又开始了新的一年。
　　在这家厂里，美菊不仅长得美丽。学识丰富，而且技术过硬，因此得到了老板的赏识。这不，刚上班不几天，老板就把美菊叫到办公室，告诉她已被提拔为老板助理，直接在隔壁的办公室办公，有事随叫随到，美菊心喜：自己多年的奋斗终究见了成效。说着喜涌眉梢：谢谢老板的栽培，我会尽力做好本职工作的。说着一手遮拦小腹，一手放背后向老板鞠了一躬，那姿势、那妩媚让老板眼睛发直。
　　在以后相当的一段日子里，老板叫美菊都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可最近美菊感觉老板有意无意地触摸她的手臂。今天在上交文件时，老板竟然拥抱她，和她说些暧昧的话，还不忘在她的脖子上吻来吻去，美菊像受惊的小兔子挣脱他的怀抱风一阵地逃走了。弄得老板很是没面子，，心里那个气愤啊从哼的浓重的鼻音中发出来了：我堂堂老板，风流倜傥，还不配你一个乡下女子？真是一个贱人，不要给脸不要脸！
　　美菊回到办公室，赶紧给奇光再现发了一则短信：咱们是该见面的时候了，不然......奇光再现也发了一则回信说：是呀，终该揭开面纱了。于是奇光再现约她八月八日在电视台《今日有约》节目中见面。一切费用有他来出，并告诉她说：这也是对你的一种考验吧！
　　美菊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要这样隆重呢，不就是见个面吗？转而又想：也许想让自己更加了解他的诚心，给自己制造一份意外的惊喜吧！心里这样一想，顿觉美滋滋的......八是一个多么吉祥的数字，八月八日一定更是个幸福无比的日子，坦荡的日子，喜悦的日子、疯狂的日子。她心里愉悦的幻想着。
　　八月八日这天，她打扮得非常清纯雅丽，像白色的牡丹、像红色的玫瑰、像芬芳的紫丁香，像......简直无法形容她的魅力。随到之处都让人觉得清爽飘逸。她兴奋地连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像天上的七仙女在云中飞，像风中舞动的柳枝，像在空中翩跹的枫叶。今日到电台与佳人相约，怎么能不高兴呢？！
　　到了电台《今日有约》节目组，佳人不见，只有家人问候美菊的声音，并有主持人拿着佳人叠的几大盒纸鸽，还有佳人与美菊的张张聊天记录。刚这场景、这阵势，足足让美菊感动得直流眼泪。当主持人说道：你爱他吗？美菊沉沉地点点头。又说：你见了他，如果不是你想像中的样子，你还会爱他吗？还会与他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吗？这句话让美菊的心扑愣愣地直跳，迟疑地说：我会的。
　　灯光照射着一位身穿白色短袖、浅蓝短裤、白色运动鞋的身高不足一米，头大身短的人儿出场，下了台阶来到主持人和美菊的面前。美菊眼睛直瞪瞪地看着这位渴望已久的佳人，心里的白马王子。在主持人的协助下，他坐在了沙发上，脚还沾不了地，挥在半空摇摆呢！
　　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捂住了脸，奇光再现说话了：美菊，你走啊！离开我吧！多年来我不和你见面的原因就是我长得与众不同，又怕失去你，所以才不敢和你见面啊，你在成都大学读书时，我就把电视维修中心从老家甘肃搬到了四川，为了能够常常见到你，我总是在你的校门前徘徊，摸着栏栅走过来走过去。你可爱的样子和美好的心灵伴我度过了五年，五年啊！这五年来你让我自信，催我奋发工作。我们彼此鼓励，互相拥有的那份感情让我舍不得把真情告诉你，现在真相已大白，你走吧！离开我吧......
　　美菊伤心地走到奇光再现跟前：佳人迅速地从沙发上跳下来，搂住美菊的大腿，美菊低小头抱着佳人的大头痛哭起来......
　　（四）
　　美菊从电台回来，寡寡欲欢，心情十分悲恸。没有想到自己恋了五年的爱人竟是这般摸样，思绪真是飘落到了低谷。就在此时，老板叫她过去。她晕晕沉沉地走过去了，老板哼、哼冷笑了两声说：我的的大美人，你朝思暮想的情人竟然是一位不足镢头长的大头娃，没想到，没想到啊!哈哈哈......《今日有约》节目我每次必看，你的事情真的是让人寒心啊！说着强行把她按入自己怀中，发泄了他积攒已久的兽欲。
　　美菊心灰意冷，踉踉跄跄走出老板室。回到自己的住宿楼十四层楼1401房间，我是踩着电梯上来的吧，自己喃喃地梦呓着......
　　她想起李煜写的词：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一响贪欢，独自莫凭栏。她来到窗户旁，眼睛直愣愣地向窗外望。
　　杜十娘啊，杜十娘，新时代的杜十娘啊！世界之大，竟然无我立足之地！苍天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无限飘渺的大气中。
　　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暴躁的大雨仍然敲击着自己的窗门书中原本多彩的世界，热闹的世界，竟然是这般龌蹉黑暗，望着灰蒙蒙的雨帘，望着楼下面的一片青绿，她心碎了。她，打开窗子，探出了头，摇晃着身子，跳下去了，坠下去了，她要去寻找那曾经给予自己希望的楼下面的那一片绿......
　　美菊死了，是巨大的声响让楼下的市民们发现的。

发布时间：2022-12-28 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