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岩从县武装部把发的新服装一抱搂抱在胸口面前就朝屋头赶了回来,要到家的时候脸上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淌了下来,他顾不得拿袖子擦擦,进门一抱丢在床上,兴奋地在军装旁边打起滚来,他太高兴了,这是他长到十八岁从来没有过的高兴。他翻滚着,心里想要给老爹老妈做点什么事,然后一个兔儿蹬腿跳到地上,从门背后拿起秋猫树扁担就径直朝葡萄井挑水去了,因为他就要离开家了,没有什么可以孝敬父母的事方便在手边,他就像一个正式军人那样选择给自己的亲人挑挑水表示他的孝敬。
走在北门河的堤坝上,石山岩看着河床里流淌的清幽幽的河水,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格外敞亮,带着欢快的节奏,哗哗地流淌出均匀的音符。他的脚下闪悠悠的像按了一幅弹簧,那么轻快,就想一步跨出120公分,迈着一个标准士兵的步伐,在内心里他甚至想挑着水也小跑起来。看家的火斑狗拖着红漉漉的长舌头,哈哈地换着气使劲跑前跑后地跟在石山岩左右,它抬头看看石山岩脸上的喜悦,像寻找到兴奋的猪骨头,得到了赏赐那样跑得远远的,用双脚匍匐在胸前,不停地刨土,活像一名机灵无比的战士在军演,火斑狗的心情也和石山岩一样振奋和快乐。石山岩在河堤上歇气时火斑狗就扑在他的脚边,尾巴不停地摇着,石山岩伸手扯了截柳树枝挽成圈圈放在桶皮面档起。北门河里的水流得十分舒缓,在石潭的滑坡处游动的鱼儿顶着逆水在展示着它们的能赖,迎着激喘而下的水流穿梭,被激流冲翻爬下石板的鲫鱼会突然腾空跃出水面,展劲朝前翻着它的两支前浆,鱼群就这样像一只舰队有序地排成方队迎着水流挺进,那种勇往无前的阵势,激励着石山岩,让他在心中燃起了一份冲动,家是多好的港湾呀。石山岩在心里涌起一股还没离开家就对家乡有了无限的留恋深情。小镇上的风光景致在他的眼前不仅不觉地附上了许多的人情和事故,让他顿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魂牵梦绕和那种发自心底的眷念之爱,深深地对家,对那栋在爷爷手头就修建有些破旧,还上了很多扬尘,涂染上岁月的烟子色的老宅,以及脚底下熟悉的茅路,一切的一切,都有了一种真情不舍,他真正的已经从内心开始意识到即将离别的滋味。自己也突然长大了许多,就要离开家的在这些时候自己一下子变得多情了,懂事了,往天不在意从身边跑过的事支分钟却有了一种刻骨铭心的深情!这种奇怪的感受越来越强烈地冲击着石山岩的情感世界。
葡萄井的水是甘冽清甜的,每逢过年过节,镇上的人家就会来这里挑上几挑回去熬糖煮酒、点豆花之类的,就是家中不占劳动力的人家也照常会花上几角零钱买几挑把缸装满,特意为节日增加几分过年的浓厚喜庆。把年味从他们每个人的手上过成红红火火的样子,小镇上的习俗就是这样通过节日从家家户户的忙碌中一代代地往下传承。没有谁告诉谁,但是只要有勤快的妇人开始洗洗涮涮忙里忙外了,就会一家一家赶着学。有心、懂事的孩子就会细心观察出,节日的习俗和浓重的年味中最高的礼仪落脚在什么地方,在不同的季节选择不同的方式来表述对长者或者家人的回报。石山岩来到葡萄井龙潭看见翻滚冒着像一串串葡萄的泉水立马歇下来把桶朝冒泡泡的地方映去,想一下子把这串串珍珠一起映在自己的桶里挑回去让老爹老妈够够的享用。好像吃了这种水就不会生病,就会白发转青,就会年轻十年一样。他痴痴的沉浸在幻想中,心中洋溢着从未有过的高兴和喜悦。
他把自己当兵的事,离开家的事,想象成他的成人节一样的浓重,仿佛要给老人有个成人礼一样的交代,专程跑到上帝庙脚下,一般只是节日才来的井,为家中的老人挑上一缸水。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冲劲,三四个回合在不知不觉中就把水缸装得满到缸缘口了,还剩着大半桶在桶里面,石山岩成器提起桶耳朵朝着门前的园子,长得青幽幽的青菜、小葱、蒜苗顺势就泼了出去,泼出去的水花均匀的散开洒落在园子地中央,园子地中青菜、卷心白、香菜立马在雨露的滋润下一下抬起了高昂的雄赞无比的头颅,一派生机、一派春色满园的景象马上显现出来,绿幽幽地呈现在石山岩家厢房门口。
石山岩晚上换了军装后部队有纪律就不准住在家里面,他要出门的时候朝老爹说,我要走了,山岩的老爹埋着老壳,手里抬着一杯白酒,手颤抖着有些摇晃,良久,老人才低缓沉重的口气说:你吃口菜再走,老爹不送你了,你来吃口菜,老子,放心。看得出老人有他复杂的心情,他无从说起。看到眼前儿子就要离开自己,本来是高兴的事,但是他却想着以后儿子是交给部队了,爹妈不在身边也管不着那些长出息的事,要自己长本事才行了,他要他当着自己的面吃一口他老娘做的衣食饭。那话中之意是说,倔儿子,出门了,千万不要忘本呀!但他终久没有直直桑桑的把话说出来。只是闷声闷气的憋出一句只有石山岩内心领会的话。父子耶子十八年的磕磕碰碰磨合,有时候是微妙的,他能够懂、也搞得清父亲简短而又艰涩的性格语言,包括他不溜动的肢体想要表达什么,他那种带有逐人的语气想说什么他都懂。奇怪的是,石山岩比任何时候都能理解他的父亲,他清楚父亲想说而没有说出的话,他与父亲此时那种默契简直通达了他的五湖三江。
石山岩知道老爹的心情有些沉重,他心里也马上要哭了,眼泪在心里面转,有千言万语的决心想给父亲表达,但是此时的内心却变得木讷了,山岩蹬下去用手护着老爹硬帮帮的脚杆,他才发现父亲穿的是一层薄裤子,长到十八岁,山岩好像是第一次这样感受过父亲的体温。他有些莫名的凄凉感在心里流淌,山岩夹了块腊肉,还没用力咬油就顺嘴角流了出来,眼泪也像开了闸一样夺眶而出,嗓子哽咽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石山岩最想改变的是家的境况,他不希望家是穷困的。山岩的老爹夹了一块肥肉丢在火笼边拿给看家护院的火斑狗。等火斑送你去上车吧!火斑狗一直是规规矩矩地爬在火塘傍边,丢肉给它的时候它也是照样没敢欠起身来,歪着脖子伸长舌头把肉咬住好像没怎么爵就吞了下去,它好像懂得那时的气氛,吃到肉后,它马上离开吃饭的地方,车转脸朝主人家汪汪地叫了两声,像是懂得主人家的心思,一点不推辞地听从主人的安排。山岩的母亲在暗处看他两爷子牛筋的样子,默默地不言语一声,出门时才说了声,出得门去就不要回头,有点志气!老母亲的话语重心长。
石山岩出门的时候火斑狗真的就跟在石山岩身边一路摇着尾巴小跑着,见有人从旁边过路它还扬起头汪汪地吼上几声,活像一位忠诚的卫士守护着即将出发的小主人。石山岩看见自家的火斑狗跟着自己一路相送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就去去地轰火斑赶快回家,火斑却机狡地绕到另外一个高处眼巴巴地看着石山岩朝武装部走去,石山岩走到车边没有更多的亲人相送,但他才车转身,就看见火癍狗远远地看着自己,眼神与自己对视着,石山岩心里无限的感激,走到车边麻下帽子朝火斑挥了挥手,完全靠心语传递,我安全了!火斑狗完成了任务调头扬起脖子叫了两声,算是给石山岩作了告别,小跑着回家去了。
石山岩离开家的第三天他挑满的一缸水莫名其妙地浸掉,缸内一滴水都没有用就不见了。石山岩的老爹心里十分纳闷,但是他又不好跟那个人说这件事,他担心怕会有什么不详的预兆会来。一天不停地吸着叶子烟,满屋头都是一股叶子烟味,心里面在等着有人给他报信,他怕老伴看出他的心事,叶子烟太呛,他不想等老伴难过,成器裹好一杆烟栽在烟嘴上,也不想点着,把油渍渍的苦蒿杆烟杆吊坠线挽在烟杆上反背着手出门去了。
石山岩在军火库确实出了一件大事,那天新兵连连长把皮合子手枪拿给他背着,连长走的时候分明是从枪夹上退出了弹夹才把枪插在皮盒子交给石山岩的,按说石山岩背的是一把空枪。连长去联系晚上有关士兵的事情,尚同明跑来挨到石山岩喊把枪拿出来瞟一眼,其实没得什么,反正连长拿枪给石山岩背起的时候就已经够他们嫉妒的了,话都开始说的难听了,石山岩再不拿出来叫弟兄饱下眼福,那个后面还不知要凑出更难听的什么脏话,尚同明说儿老,背起就像发给你的了,拿出来看看边讲话,一边手捎的解开了枪扣,尚同明就是个皮翻的主,他要拉扳机摆谱,款他很,抖哪根鸡巴精神,他还怪说是石山岩拉他的手才走火的,要不是他只是比一下,根本不可能扣动扳机把子弹射出去。这个是在军火库,开得!怕你的肩膀上长的是两个脑袋哦。尚同明脑筋转,话又会说,句句讲在点子上不说,还句句在理。石山岩嘴巴说不过尚同明,但是那一分钟,不是石山岩反应快抬他的手一花,把枪口歪开,面前这个纳雍来的新战友早成了不戴帽徽的烈士了。
没有造成死人是天大的造化,但是石山岩原来特别能让领导放心的分量一下子减轻了一大半截。尚同明晚上在铺盖里头给家里写信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父母,他是为了说明这件事跟他无关,先把责任推开,深怕有人告他的黑状,他怕老者怪他,才进部队就惹祸,以后不支持他发展,他是知道他家老者的底细的,凡是有责任的事情都会一推六二五,跑得远远的,老虎生的豹子儿,一点不假,一家人都精到注。这次接兵部队的邓连长就着他七扯八攀的扯成亲戚,认成舅舅,还要站人家的便宜,还要叫人家认账,邓连长只是跟尚同明的外婆同姓,他就要把攀成是一家人难写两个邓字,是跟尚同明的妈是姊妹关系了,尚老者成了邓连长的姐夫,一屁股坐在马脊背的鞍子上神蹦蹦的,像沾上皇亲国戚。扯到了老虎尾巴那样光彩。喝了老虎尿那么神气。邓连长知道,只要攀亲戚,就要送好处,他隐到随他,不多表态,像是默认又像是装着拿身份,摆刻子,不像是水米不进的人,又不像是狮子大张口,吃饱认不得蹬碗的人,尚老者佩服死去,哪个小连长肚子头的水平有他这种端在手中支种稳档,不满不欠,不热不冷还不温,又深藏不露的,支种城府!死活都要把尚老二交给邓连长了,学到邓连长支种样子都是本事,尚老者是个喜欢琢磨人琢磨事的老油条,样事他都要盘个究竟,有路数就把经验总结后摆给儿子,他希望儿子比他有出息,在社会上混出个人模人样来,给老者撑起面子来,去当兵整个四包包衣服穿起,从大石街操拢东门口,叫他大人娃娃那个站出来,个个都扬起老壳看,就够了。
人支种躲在屋头吃干吃西没得哪个晓得,要看在外面有没有身份,要绷起面子来过,自家过的日子品的是味道,拿给别人看见的才算价值。有价值的人上街下街,哪怕腰包里面分文没有,支张脸都是管钱的,晓得你的人会敬重你,不晓得你的人,遇到麻烦也会站跟你在一头帮你拿势子。这些事有的人懂,但是他无论如何形不成气候,一家人拿不起主目,就会头重脚轻,晓得道理要个个出来都能把持。一一家人抱成团的过。他自然会有人佩服。这个就是尚老者的人生哲学。一辈子喝稀饭都要硬撑到过,所以有什么事只要有背家,跟自己无关就不是日脓分子。儿子告诉他的事他是高兴的。他就说我晚上开着门睡瞌睡都睡得着就行了。他有些自信,老子当官儿好汉,要得,始终是有脑水的。尚老者有个脾气,只要遇到高兴的地方,就想游起出门去,把儿子的事见人就款。走人家去混饭吃都只有他一个人讲话的份,话多成怪,但是他会讲方头,也没有什么人嫌弃他串门。有时候一杯开水都能让他坐一晚上,天文地理什么都有他说的。
石山岩的老爹走在路上早就看见对面走来的尚老者了,他无形中对这个光荣之家的军属有几分不感兴趣,他怕他的嘴巴不栽根乱说乱讲,没得高低,装着没有看见的样子,背着手拐走范家花园赫瞎子家巷口,心中突然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成器去赫家点住香,意思是请他算上一挂,一是避开尚老者,二来也感到事情蹊跷,心烦意乱,不如敬敬菩萨,讨句吉言,找几分平衡。
点起香后,赫瞎子问要问点什么事呀!
你昏不管按我报上的八字算家里是不是清净。
那们你要如实回答我问的问题。
你家是不是喂着一只毛色不一样的狗。前两天躲在房背后哭了几声。
狗有一个,像你说的,毛色
那就对了,这条狗被人家拿去关过,脖子上的毛还脱掉一圈,你们拿关着喂怕不跟你们管事,放开又怕咬着外人,支条狗呢!赫瞎子在手上掐了一下命里八字,停了停说,你家支条狗来的有点远,有几家人喂过,你信不信,最后落脚你家,听清楚没有,它从来不下口咬人的,但是面向凶得很,支两天它呀心神不定了,天家都拿它无法,它下口咬人了!是不是真的!
要死了,你怎个拿的楞个准!我家姑爷着咬了一口,老子还拿起棒棒到处追勒,
准得了,从来不下口的畜生咬了自家人,就准得了!
什么准得了?
就是解开了,好懂,
真的呀!
我讲的你还不信,你今天是不想来找我的嘛,没有想到,又着一个人逼倒来的。好事楞个回事。
哈哈哈哈,看瞧,怎么谢你老先生!山岩的父亲内心直接五体投地地佩服赫瞎子的神机妙算,瞎起眼睛比人家看到的还真个,功夫直接了得。
你要好好的答谢一下那只狗,是它解救你家事情,我不要你谢了。以后过年过节的时候舀碗饭给狗吃,打发掉就要得了。
是了,谢过你的吉言,我来给神龛上的菩萨上点油吧。山岩的父亲悬在心上的一桩事情算是落台了,他非常爽朗地要给赫瞎子贡着的菩萨敬意一番,赫瞎子算好不要钱,但是你来给他的神龛上贡的菩萨上点油,他是最喜欢不过的了。
哪个缸里面的水浸干掉是怎个回事呢?他把娃娃当兵之前,给屋头挑了一缸水,一家人用都没用一瓢,水就全部浸掉,关键是缸旁边一点水积映都没得,叫人说不清这件事。
你管他是怎个的,龙吃水。你家屋头坛坛罐罐都是好的就行了!
山岩的父亲站起身把苦蒿烟杆拿来准备点火吃烟时,才发现烟杆被他坐炸裂漏气了,赫瞎子问,怎个了?
怕得怕得,烟杆着我整开裂了,有点撒气。他一面回答赫瞎子的问,一面心想,怎个那么倒霉哟,吃了十多年都不烂,偏偏这个时候凑在一起。老者始终是个阴腾人,有事要闷在肚子头,他面子上保持着纹丝不动的样子,还若无其事地支应着人。
赫瞎子听他半天不说话,心里估计是有些难过,就乐观地从木柜傍边摸出一样东西说:来了,拿我支根去吃,乌木的。停了停,像是在给石老者解气样,说:通我这里来,不兴叹冷气回去的,算我送你了。你空手来,我不能叫你空起两支手回去,你能抱财归家更好,起码要叫你有些意外收成。你说呢!赫瞎子的话一语双关,他眼睛不好,就完全凭卖嘴巴壳壳。他算八字有他的一套本事,人没有读过书,但是,嘴巴比读书人的嘴巴都来得,手散,人好处。这种人可惜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人家是凭本事,有那么多人来找他。中间真的是有说不清楚的密电码在里头,只有天家晓得。
问题是我不好意思了。石山岩家老者面容难看地挤了这么一句话。
我是吃百家饭的人,要占到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用,闲倒的东西不用又占倒,属于心厚,心厚不存善,不善就恶,这个你该晓得!赫瞎子极有哲理的话说了一大扒拉。
石老者闷着听,然后想了好半天,怪得很,有些话从这个眼睛瞎起的人嘴里说出来,分量像加了一倍,分明有些道理是瞎子都懂的事,明眼人却要装糊涂做哪些天底下被人指骂的活路,蒙着眼睛睧鼻子,档睧他家爹楞个睧法。不讲规矩,天不昏暗才怪。瞎子讲的明白话,像是惹到他的猫儿脾气样,老者有点看不惯世道上的事。他有点歪偏偏的倔脾气,想自家的事,是不该拿给人家笑的,笑什么笑,笑人前,落人后。有球什么了不得的。瞎子说了是龙吃水。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是龙吃水,也从来没见过。但是这是算命先生拿的答复,他想我就是信他的,要怎个呢!管那个的球事情呢。唉,怪了,会有这种人,就是不愿人好的人。他之分钟觉得跟这些贫穷的小市民还有几句真心话可说,看到那些越是没得的人越是把事看得明白,把一生都看得十分简单,过起也不累,他觉得自己算是路走对头了。有的人越有越吐,存了些不易财,就身不由己的装成空心莲花白,裤裆里面摸泥巴,只有一辈子装孙子了,除了看守着财富之外,直接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玩意,真的不是日肇人,一个人没有人的本性,见利忘义的过日子,算计人,白天怕人晚上怕鬼的防人怕事,怎个装都是一幅日脓包像,实在是窝囊死去。他明白了事,却燃起了无名火,心里头像是在骂谁,又好像要骂的人怎个密密麻麻在眼前全部是。以为有一身皮皮裹倒僵尸。拿给瞎子看不见都会编起来日绝,你说支种人山岩的父亲心里像是想起了那个当官的被抬上山去拿泥巴埋掉那样,心里纠结,他像是指着那个骂又似乎找不到具体的人,是天底下的事出现了无规无矩的情况惹他心烦了。在心里辩论了一番后,反而痛快了,频添了少有的舒服。他跟赫瞎子短短的几句话功夫,像突然明白了许多人生的哲学一样。心里轻松了许多,人间正道是沧桑,想想也是正常的,社会就是这么复杂,好多事屁不出屎出的情况多的是,爹死妈嫁人正常,一切都是正常的。一个水缸漏掉几挑水也是正常的,我怪那个呢!真的是找些故事来摆。好在没有和尚同明家老者会面,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这种事拿给尚老者一加工,肯定就要天女散花了。那个还了得呀!一想山岩的父亲心里头松了口气,找赫瞎子算是有解是对的。
山岩的父亲伸手接过了赫瞎子的赠物,不拿还反而着量倒,显得自家成了不明事理,小气了心还仄了。于是,他好向被瞎子将了一军的感觉,自认输棋。不得不承认自家败了一着。像自家的心胸还没有一个瞎子的宽了样,内心感到了害羞。
石山岩的老爹故意甩开尚同明家父亲,其实尚老者早看在眼里,他没有直接去迎石山岩的父亲,那时他一分钟做了个脑筋急转弯,从石老者的情绪上他判断,石老者肯定是遇到烦心事了,要不是老者看见我不应该这样古怪的,从儿子的信中判断,石老者的儿子是不是着枪走火干掉了呢!肯定,尚老者是个顺风耳,早就听说石山岩他们当兵那天,他挑的一缸水,一瓢都没舀过,就全部浸掉,是有预兆的,倔儿子说话文绉诌的,肯定没有直接告诉我全部真相。你看他像猫猫抓的那种心情,稳到有七八分的把握。尚老者也装着没有看见的样子,两个人老远的就错开了。
石山岩到了部队开始学打绑腿,晕晕乎乎地学车转方向,越整越感到找不到方向,来来回回地数1,-2-1那么简单的数字用在脚上手上,也不知是要套在手上还是要套在脚上,不知是拿脚踩还是拿手抓,就是一个赶一个的追,追到边边上又反过来反过去,把人整的手忙脚乱的,把他弄得不知左边是1还是右边是1,反正来来回回的变,来来回回的动,排长只管大声喊,错了,他的声音更大,更是一个卵阳劲1-1-1的喊,越换脚越难踩到这个变化中的1,急的老壳顶上汗珠珠挂起,还不准用手麻掉,日怪的了不得。又练爬下,出了学走就是学爬,长到十八岁了还重新玩支种小儿科的东西,你不要说,还真的叫好多人玩不转。遇到沟沟坎坎,只要排长一声把爬下,改成卧下,也不晓得是爬下对头还卧下对头,你听起来就是古怪得很,卧是睡,但是他就要让你怪怪的做,见到石头见到水都不许让,本来是聪明的都着训成日迷怪眼的,见到坑坑,见到一扒屎,爬下去是对的,让开是错的,老母猪不带儿你去整嘛。石山岩打起绑腿晚上也不敢解开睡,因为,才睡着排长就吹哨子喊发现敌情了,忙得你裤子的开档都穿柳在屁股上,走起路来不是一般的拌脚,心头还怕是日妈的敌人在后面整的名堂,慌死人,整过几晚上,没得办法,石山岩成器裹起的绑腿都不敢解开了。尚同明还骄傲他的军事素质怎个的过硬,结果还不是照样把人家对面床的鞋子弄一只来穿在脚上,两支同边的穿起跑,回来磨个大水泡在脚上,还说妈的这个鞋,白天穿都是合脚的晚上就变成夹脚了。还被人家日肇两声,日眉翻眼的穿起人家的就跑,像着鬼拿到一样,害老子的脚也磨起一大块皮。结果两个人都忙着去扯对方脚上的鞋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干脆把鞋子脱了放在枕头边,结果又惹到旁边的老兵,那个会把鸡巴臭鞋子放在老壳上睡,真是日怪了,我怕你明天要拿铺盖当枕头,捆穿捆睡了果不然第二天排长通知,打起的绑腿一个都不要解开,有情况,要在露天露营,明天大家做两件事,一是给家里老人写封信,把自己当新兵的训练情况告诉一下家中,二是可以三个两个组成一个小组,放大家半天假,去街上照相馆照张照片做个留念。
第二天石山岩和尚同明两个老乡结伴请假,按排长的布置去像馆准备照相,路上恰好碰到接兵的邓连长也准备去像馆照相,尚同明高兴万分,急忙去拉了下邓连长的衣服喊了声,舅舅。邓连长也十分惊奇,没想到会遇上两个自己接来的新兵,忙问来意,都是为照相而来,结果邓连长主动邀请两个小兵一起合影留念。照完像后,邓连长问:你们怎么也来照相呢?
尚同明说:是排里面安排的,只有半天假,照完相我们就回连队。
我请你们两个下馆子,改善一下吧!
打牙祭呀!尚同明激动得不能按捺自己的情绪。不枉自喊声舅舅啊。
我们时间不够,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石山岩内疚地看着尚同明又看了看连长。他还记着在军火库给邓连长惹的祸,
简单点,我们图的是在一起坐一下,以前时间短,没有聊过,想家吗?邓连长相当会劝人,他关心地问起两个新兵的感受。让两个孩子般大的人,一下子激动万分。他们从来到部队还没有得到过这种温暖的问候,心中真是百感交集。顺从地跟邓连长一路走进了一家叫保边疆的餐馆,一进馆子,老板娘客气的来迎接他们,身上穿着当地的民族服装,手上,脖子上都戴着银质的首饰,前额拿根黑色的布带结起,阿爹妈,解放军大兵来耶,东西毕有,全部吃完啊,只有菠萝饭,小米咋耶!
邓连长跟老板家很熟,温和地像老板娘喊了一盅普洱茶,然后说:你们喜欢吗?两个小兵只管摇头连声说不会不会。餐馆的老板娘很会事,她拿来三个玻璃杯,说是清明前扯的新茶,是尚好的宝宝茶,制好后装在茶合的。放在邓连长他们的四方桌前,由他们自己随多意少自家泡,看得出跟邓连长是常客,有很深的交往。邓连长宾至如归地坐定靠墙的一方,他一支腿踏在木板凳的一头,三接头的干部皮鞋擦得照得见人,他把军帽麻下反扣在膝盖上。见老板娘返回来送水,就朝对方,略带当地的方言土话说:你小猪杀个呢!阿嬷嬷,钱有给你啊,
我说毕有啦,小猪吃完不是。大兵多着咧,说给金平去,我钱不要阿。
说话间又进来七八个当兵的要吃东西,邓连长先是听了老板娘的话,心中一屯,又见前后进门的士兵统统的就像从山上劳动回来一样,个个衣冠穿戴都出现了希拉像,领口大大咧咧的敞开,军帽也没有在乎戴与不戴了,他立刻警惕起来,肯定是走漏了什么情况!他立马站起身整理了军容,对石山岩和尚同明说,我们不能久坐了,东西拿着,他一人手里塞个菠萝饭,推着石山岩和尚同明的脊背说:回去吃,这是当地的特色小吃,照片由同名来取,放在你那里我方便来找你拿。两人没有跟连长讲上话,心中悻悻的又欠了一份对邓连长的感激。
石山岩、尚同明两个手里提着连长请他们吃的菠萝饭往回走,一路上远远近近的闲荒地上分不出是野生还人为栽种的芭蕉树林穿插在稻田间,像是一户户水家山寨,那里连接着田坎,有不大的小晒坝,就像是故意留给诗人的想象空间,留给画家着墨的画眼一样,把山水都栽种出艺术美感来了。水稻成排城行地绿悠悠地和芭蕉林呼应着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那种充满活力的绿色生命。那种绿,绿得让你在身上像突然长了一百斤的力气一样,透彻地让人感到爽快,南疆这块热土吹过的每一阵风都透出馨香,那么宜人,天下最好的气候也要数这里了。两个新兵还是第一天这样轻松地走出军营,这样轻松随意的观看蓝天,观看周围的次森林和那些围绕着人们生活的藤蔓花木,带给他们的新感觉,让两个人的心情格外的高兴。芭蕉树长长的叶子一张比一张还大,层层叠叠地包裹着,它极有弧度地伸长着手臂与旁边的木瓜树牵连着,显得到处都是满十满载春天气息,在这块土地上没有一处是没有生命的,人在这片生机勃勃的环境里,生命力也受到极大的感染。自己完全就是来到了这个充满生命的原始营地充电来了。这纯粹是让人多有着一千次活头的地方呀。石山岩心里最高兴的是,他把新发的绒衣绒裤打成包邮寄给他的父亲,是最明智的选择,这下父亲完全可以穿得保暖一些了!他还在想着离开父亲时,父亲单薄的裤子,他庆欣自己出来当兵算来到了一个好地方了,亚热带原来就是春天的环境,山花烂漫惹蜂飞代替了家乡的隆冬白雪。尚同明心里在想手上的菠萝饭应该找个地方先享受了才是正事,他看到茂密的三角梅树荫是此时最好歇凉的地方,不坐下来感受下,真有点愧对光阴了。
找个地方把这个东西干掉吧!尚同明说,提倒实在难看的很,你说呢?
我好像听到集合号再响呢!
你懂个球,才几天的新兵,怎个分吗?就说照相的人多,神音吵不就得了。是排长批的假,出来了,喇叭一响,我要飞回去呀!一辈子做的包咪日眼的样。他太瞧不起石山岩做事。
一来部队就装成个乖娃娃,拿给一条大裤裆裤子隆起连路都不会走了,封领扣一扣起就认不得怎个发音了。叫人见球不惯。他们两个分明是一个想马上找到感觉,转入到一个士兵的角色,一个又过于油滑,拿部队那套不当回事。还在把地方上的习惯当成万精油,好像哪里都可以耍滑头。
石山岩说:你各人去歇,我先回去。心里明显的有些不乐意的样子,有些戳尚同明的火,石山岩想着处处拿给尚同明这个二孙子垫背。尚同明在家排行老二,有时候就叫他尚老二,他太占强,说话又噜人,他不管你受得了受不了,话从他的嘴巴头出来,反正就像是拿药浸泡过的样,太毒辣。背底下战友们就直接点名道姓地称呼他叫二孙子,喊二孙子哪个都晓得是喊尚同明。他自己有点数,知道别人在后面骂他,议论他,给他取绰号,他故意不去从自己的身上对号,一个字就是装。你不要说,他这招也的确管用,居然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这样称呼他,怕他翻脸,他还是有张底牌是别人不敢轻易摆弄的。因此恨也只能是恨在各人的心里。只能暗暗在心里咬牙切齿,在心中喊他声二孙子就算是报复他了,就算解除心气了。
石山岩把尚同明甩丢在路上,自己回连队,而且在心里头还喊了他的绰号,分明是尚同明得罪了石山岩。石山岩把发给自己的绒衣绒裤打包寄回老家,送给他父亲穿,这件事看起来不是事,但是,刚才遇到邓连长时尚同明偏偏添油加醋地给邓连长反应了,他还要补充一句说石山岩把这次多发的两个月津贴凑住30块钱寄回家了,要不他们两个应该请邓连长下馆子的。自家又请不起,又想捞面子,请不起就请不起,还要拿石山岩垫底,垫底都不说,还要拿石山岩开涮,踏谑石山岩穷,人都为不起,连衣服裤子都要寄回去,就像家里的爹妈连衣服裤子都穿不起一样,着他贬得一钱不值。
人穷志短,在穷的骨头也能炸出二两油,还不至于拿给你连骨头都不留一个,那时候,石山岩就像想一拳跟他划掉了。只是邓连长在旁边挡着他的手,他只有鼓捣把气吞进自家肚子头了。那时候石山岩就像是被人鼓捣从大粪堆里拿出一根蛆喂进他的嘴巴里一样,他恶心得可惜没地方吐。手板心都捏出汗来,他真的是几十几想,没有下他的毒手。要不是就是一板板掉的事。他简直觉得被尚同明贬通箩箩底去了。支之分钟他还要喊他明明听到集合号的声音,他还有心肠坐下来吃东西。而且还要屌出两句难听的话来刺激石山岩,石山岩不是想着来当兵,怕给家里的老人丢脸的话,那分钟恨不得把他的脖子给他扭成麻绳了。石山岩戳火跟他会是老乡,鬼使神差会瞎搓搓的把他们两个整拢在一个班上,要鬼不饶人的死缠活缠扭捆在一堆分不开,他真的不该和他一起来照像的,没想到他会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坯子。一张相片惹出那么多窝囊气来。真的是出鬼了。一路上从头到尾拿给他耍麻够。这个家孙子,二孙子,走着瞧,石山岩越想心里越气,两手气得差不多发抖,提着的菠萝饭啪嗒一声丢在了灰楚楚的泥巴地上,他弯腰下去准备捡时已经上了很多灰尘,他成器飞起一脚像是在踢尚同明的老壳一样,准准的一脚把菠萝饭踢飞到路边稻丛中。可怜兮兮的拿给黄泥巴埋去半截身子!自家赌气的迈开步子朝连队赶了回去。
尚同明各人隐倒好笑,你这个日脓包,老子叫你有口福都没有口味,你吃你家爹的老壳!他明显是知道自己气跑了石山岩,心里想,气不跑你算我无能,不跟老子学着点,看我收拾给你看。他一个枞步跳过田坎的沟帮帮,朝一蓬长得十分茂盛的三角梅走去,歪靠在三角梅拉起的大凉蓬下面,浓密的三角梅树阴把他半个身子遮挡了起来,他美滋滋的沐浴着阳光,看着眼前稻田中波光粼粼太阳,明晃晃地从稻田中反射出来,照着青翠欲滴的水稻苗,水稻就那么娇气十足地摇来摆去的显耀着骨子里神情,微风从稻苗中间吹拂来一些馨香,使这片庄稼园浸透了浓浓的春讯。
尚同明顺手扯了根木棍剥去青色的绿皮。三下两下加工成一双筷子,开始品味起他的菠萝饭。这是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玩意儿,简直是让他馋得流口水,这不仅是好吃的水果,还有着黄澄澄的糯米,在家的时候他就爱吃家乡的八宝饭,这个好像更有特色,全部香味都在这个菠萝里面闷起,打开盖子让他闻到香味时,就开始吞哈喇了。他几乎是连皮带瓤扫了个精光。
一个小时尚同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挨边五点中的样子了,西照的太阳光已不再那么毒,但是,尚同明怎么觉得像是被太阳暴晒熟透了的感觉。他走在仪表镜前面照了照自己的脸,像是刚刚喝过二两苞谷烧那样,眼角有些红丝,额头上也出现了蜂状的斑痕,有肿胀的不适感,他认为是睡在三角梅底下,出现花粉过敏,或者是太阳太毒了,着晒的,才看见这种现象,他突然感到手丫吧,脚丫吧怎么痒起来了呢!等回到床边这种敏感突然加重了好多倍样的感到难过了,脚弯弯,手弯弯,卡当里头凡是背阴的地方都出现了奇痒症状。他不顾一切的脱去外衣脱去外裤拼命的抖,像是有什么毒虫钻进了他的短摇裤里面准备撕咬他的下一代那样,把他心掏落在肠子样的令他发疯发癫。他不知道是要把咬他的虫子找出来,还是要抓挠裤裆,抓挠脚弯弯,完全像个得了怪病精神病人,让他一步走到了无法控制的绝境地带。
排长开完紧急会刚好回来准备清点人数,传达紧急会的安排情况,进门一眼看到尚同明光着身子,在不停地抓挠身体,身上红的红白的白一块不像一块的样子,本来想发火的,又压了压火气,看尚同明是真的发病了,眼睛红肿已经睁不开了,这小子在发奇怪的疾毛病吧,哪有这种发红发肿还发痒的毒病,他二话没说,招呼石山岩和另一个体力强壮的士兵马上帮尚同明穿好衣裤,命令班长赶紧打电话给医院急诊,不到三分钟,部队医院急诊的救护车已经拉起警报来到石山岩他们的驻地,下来一付急救担架把尚同明抬走了。
排长马上组织宣布分部领导下达的行动计划,以及人员分布情况,石山岩被分配到前线救护队,是邓连长的手下,现在邓连长已升任前线第N医院副院长,主持全院工作,本来是提升院长的,就是因为在军火库那一声枪响的问题,分部党委作出降职提拔使用,以观后效,邓院长没有提更多要求,提名要了两个兵做他的通讯勤务人员,一个是尚同明,一个是石山岩。
尚同明由于吃菠萝饭时连煲饭的菠萝也被他吃了,他以为是全部可以享用的,结果被菠萝的芽眼毒素造成饮用中毒,在急诊部就诊时几乎接近休克,通过医生会诊,给他作了个胃切开手术得以保命,手术后他转入外科接受治疗,一个星期没有一个熟悉的老乡来医院看望他,让他心里委实不是滋味,刚能下床活动,尚同明就慢慢地走出病房和病友们交流时才清楚,原来的部队全部开往金平前线参加自卫还击作战去了。
这一天尚同明勉强能走时,他试着来到县上,准备把照好的照片取回来,等到有了石山岩他们的地址后,准备给他们把照片寄去。一场大病过后,突然间环境有了极大的改变,人事物非的感觉,让尚同明从心里真诚地想念起战友石山岩和其他的战友来。他好想和他们一起出操,一起整理班上的内务卫生,一起开班会,相互评论身上的不足,然后晚上静静地在自己的床前写学习心得,写家信。然后又在第二天黎明到来的时候,争抢着第一个起床,去锅炉房给班集体挑热水,争抢着打扫营区卫生,然后又在班上开会时互相积极地发表自己的新发现,争抢着发言鼓励,表扬战友的热情场面,此时一幕幕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产生了对战友之间建立的感情,富有了新的体验。这才是部队的生活,这份友谊是无尚荣耀。无上珍贵的。尚同明想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关键时候突然得了那种病呢,因为生病还失去了和战友们一起投身战场的机会。简直遗憾得让他脊背梁发冷发酸,后悔自己贪嘴,不懂装懂,去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耽误了自己的奋斗和前程。好在战争期间部队的邮件信件都有规定,不允许给家里写信,要不还不知怎么给父母交代呢。
尚同明始终年轻,那点病已经不再是问题,他确实是想念战友了,在床上睡不起的感觉,想着要把他们跟邓连长照的照片取来,寄给邓连长他们,他想邓连长他们也一定也想他了。他来到像馆找到取像的服务员按照发票底单号取照片时,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张奇怪的照片,他立马找到摄影师,把照片一把砸在摄影师的面前,底片上只有邓连长和尚同明两个人模糊的头影,没有石山岩的影子,摄影师说,只有重拍补照。尚同明一下子火冒三丈,说:人都上战场去了,能回来补照吗,说妈的屁话。摄像师无赖地说,那只有退钱给你,没有别的办法。他太清楚了,自从自卫还击作战开始以来,战争的火药味在普通士兵身上也装填得饱满十足的,参战不参战的士兵火气都特别大,一点就然,眼睛里充满了杀气,个个心理都装着一把无名火,不敢轻易惹他们。
你到底是什么狗屎技术,把三个人照成了两个人。一个照不在得,两个又照得鬼迷捣眼的一点亮光都没有!一副背时倒霉的样子
对不起,洗照片那天我也感到奇怪,真的不好说,一卷胶卷同样的显影同样的定影!摄影师不解的内心之谜此时还不便全部说出来!他把自己的怀疑明显地藏了起来说:从来没出现过的事,我自己也无法解释,找你们又没有地方找,只好等你们来和你们商量补照了!
见鬼了!见鬼了!尚同明无赖地发牢骚说。你在玩什么狗解手动作,也不该那么玩呀,我的天老爷、菩萨,你叫我取这样一张照片去,石山岩连自家的脸在那里都看不见,你叫我怎个交差!尚同明十分纳闷怎么会是这种情况呢,明明是三个人一起照的照片,明明是石山岩他们俩个人站在邓连长后面,一左一右,自己站在左边,石山岩站在右面,怎么石山岩的站得好端端的身体人头会变成没得了呢?难道是神仙走邪门了,简直莫明奇妙,遁土都不是这种遁法!真是莫名其妙!可是三棒打不出个屁的摄影师,软瘫瘫的样子,一针戳下去都不会出血的人,就是把他宰杀掉,拿去祭祀那个有名有姓的天人呢!事以至此,只有作为一个不解之谜保留了。
石山岩跟随邓院长在金平十里村找了一处瑶族寨子,三间茅草房的主人已经去向不明,从房屋门前的乱象分析,有一定日子不在这里生活了,为了躲避战争,早已弃家远行他处。邓院长安排在山花墙上把医疗救护的红十字旗子钉在墙上,然后把前面几颗芭蕉树和椿树枝统统砍了,让红十字标志明显出现在前方公路的视线中。前沿救护第N医院正式成立。医院暂时分为两路人员,一路为医护人员,急诊外科和骨外科,急诊外科负责急救包扎,骨外科主要负责手术,另一路人员就是救护队和后勤保障。一辆解放牌汽车负责后勤所有用水问题,由三名战士,两支冲锋枪,两夹备用弹夹,到山后白马湖拉水,保证炊事班做饭和各科室的清洗消毒,两名持枪战士一个在驾驶室一个在货箱里负责警戒。医生护士均有专业的白大褂防护服,救护队只能穿军装,手背上多一个红十字袖套,成为明显标志,石山岩右手上戴了红十字袖套神气地跟在邓院长的身边,通讯斑的架线还没有全部到位之前,完全由他具体徒步跑到各科室通知情况,尤其是需要召开转达上级会议精神时,就得亲自到各单位通知主要领导参会。许多不该石山岩知道的事,他都因为是通讯员的身份意外知道了战争前的真实情况。战争还没有打响,我方每天就有上千人的伤亡,多数是个团尖刀连,侦察连,准备在战争没有打响之前,抢先进入敌阵的先头部队,这个计划全部失败。整个死亡代价最可悲的是我方连敌人都没有看没见一个,就被地雷炸了,死难士兵多数被地雷,高射机枪伤害,受伤士兵不是被抢打伤,是那种常规性穿透伤眼,全是开放性创面,半片身子,半边脑袋,身子断裂,一只手或者一只脚完全被粉碎性断裂。前往敌人阵地的路只能从密林中穿梭,但是密林中只要能够容身的地上,树上全都有地雷像原始森林中结下专门吃人的葫芦果一样,饥饿地在哪里等着上山来童男童女。根本没有可选择的路可以下脚,越南在中国学会的地雷战术完完全全地使用在这场战争上了。他们只有很少的人在巡逻,通过观察,只要巡逻队巡逻到那里,那里就会发生密集的一阵枪响,完全使用高射机枪对准山下扫射,高射机枪是地对空的重型武器,越南人用来残杀我军士兵和手无寸铁的边民。
石山岩在十里村才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已经看明白许多事,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几次向邓院长提出申请,要到前线救护队抢运伤员。邓院长推说他没有经过专门救护学习,不懂战场救护,石山岩说,这几天看都看会了,再说拉伤员的车有时候拉来的已经不是伤员,而是,阵亡战士,还有单独的手脚之类的,无法想象当时我方战友的心情!他说出自己为什么要去前线参加救护的原因,这点却打动了邓院长作为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心肠。参战的士兵太年轻了,他们还不知道当兵是一种什么职业就已经走上战场亲身体验火药味的残酷味道了,他们是在为这个国家主权献出青春和生命的孩子,是的,哪怕就是把他们身体的一部分拉运到祖国的土地上埋上,对他们的灵魂也是一种安慰。邓院长毕竟是长者,毕竟是院长身份的领导,他不用石山岩完全把话说明,完全理解他的热情和行为,同意了石山岩的个人请求。
邓院长通知一大对救护队队长接走了石山岩,由大队长具体检查了他的帽徽领章,把所在部队番号以及姓名,血型填上后,就告诉他怎样做好战地救护的基本知识,手法,以及那类伤员用背,那类伤员用撑护,抱护,止血等等一系列的要领后,带他上前方战场去了。一大队的具体任务其实部队首长早有安排,目的是救护受伤的同志,但是,同时兼顾对战场上遇难士兵,只要发现要作为伤员拉回国内进行安葬。
石山岩出现在前沿阵地的时候是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天上不时出现照明弹划破漆黑的夜空,敌我双方都希望借助灯光观察对方阵地火力,但是灯光出现时在前沿阵地上的士兵却头都不能动一下,完全凭感觉和耳朵分辨周围的回音,借助响声判断距离和位置。石山岩到救护大队后,进入前沿地带时,一起出发的三十个救护队员,全部分开到河沟附近搜救我方受伤战友,找到战友的以击掌为号。照明弹从天空划过一道弧线快将要坠入密林时,石山岩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呻吟,他身体轰地热遍了全身,石山岩就地顺势一个抱头滚,喊出口令自卫,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很快就从腰间抓到了冲锋枪手把,马上把枪对准了那个发出声音的大概方向,自己完全是下意识地再做一个自我保护动作,没想到是新兵时训练过的遇袭卧姿出枪动作。在他准备枪上堂的时候,对方颤弱地应答了一声,还击。石山岩知道是自己人说,我们是自己人,需要帮助吗对方颤抖地回答要要!石山岩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神音变得颤抖起来,嗓子里好像有一团火把所有的水份吸走了一样。一句话说完后,在也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马上要具体怎么做,是匍匐到战友身边还是马上击掌告诉救护大队的战友同伴。自从分头行动以来,他再也没有看到过救护队的同志,也不知他们都潜伏到什么地方去了,谁也不跟谁联系,担心暴露目标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了。
这次参加救护让石山岩真真感到仿佛走入了死人谷。从未有过的沉寂。他的眼睛完全看不到方向,耳朵听不到他想听到的声音,思想境界却无限的宽阔,宽得从来没有像这样无边,感到像是来到了无底的黑暗世界,像自己的心接近了天上的星斗,浩瀚无垠。空得他心中一点主意也产生不出来。他内心所产生的疑问和判断也找不到一个可以给他证明的回应,他想什么都要他自己回答,自己去做出决断,这是他有生以来自己给自己说话,自己决定自己的行为,决定自己的生死命运的特殊环境,他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稚嫩,这么毫无主张过。他伸手摸过去,接触到对方时,让他一惊,对方身体像蛇样的冰,整个身体像一把破筛子那样颤抖着,嘴里嗷嗷的声音从牙缝里一出一进地挤兑出来。石山岩用手摸到他的嘴边时才发现,老兵用军帽咬在嘴里,像是为了堵住自己发出的声音,还是借此减轻一点身体的激烈疼痛。他吐出的气是滚烫的,石山岩全然顾不得是什么原因,挨在老兵身边,摸着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摸着给他穿进了一只袖套。伤那里,还出血吗?石山岩小声地凑在老兵身边问他。
对方已经没有力气在说话,伸过手用力地抓了下石山岩的身体。让石山岩感到他还有着生命,而不是一具尸体。他渴望什么呢?也许只是让他回到祖国就已经足够了,也许他已经把是否能回祖国的唯一想法完全寄托在面前这位小战士身上了。此时石山岩和面前这位受伤的老兵完全没有语言的交流,但他似乎能感受到对方心里想要诉说的心里话。在这个时候,还需用语言表达吗。语言似乎太过于苍白了。石山岩感受到他那种无语的手势和他抓在身上的力度,仿佛更加体会到对方生命的沉重,这是硝烟的残酷结果,一个生命在此时此刻兴许想的不再是永生,想的是能否死也死在祖国的疆土上,是的,他们还没有亲手杀死一个敌人,甚至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对手是个什么样,就被埋下地雷吸干了他们厮杀的一腔热血!说真的石山岩此时的心情不像他请战时的心情。在四周布满地雷,威胁着你的不仅是行动,而完全是生命时,那种怒火已经没办法在怒火中烧了。他没想到他来到战场那种手握冲锋枪挺足劲向敌人开火的怒气到哪里去了。他不仅没有了怒气,还得一点声音也不能发出,压低着嗓门甚至是用手上的体温来发出信号,让对方感知自己的存在。这是什么样的战争拼杀呀!他不仅见不到敌人,还找不准往返的路在那里。回到祖国的方向在哪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当这场兵当得太欠缺血性了。
石山岩是完全凭着火炮的密集声判定出大概的方向,顺着好走的路径直连走带爬的拖着老兵沉重的身体,一点点的梭出水坑,走出丛林,一点躲防意识都没有的情况下,走到接近公路五十米的地方。在天刚发白的时候被部队发现的。他滚得完全成了一个泥母猪的样子,全身上下只有军帽还好好的戴在他的头上,一根皮带还系在他的腰间,冲锋枪早已成了他手上探路的拐杵,
石山岩顺着毫无防备的大路爬出来,成了奇迹,按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然而,就是这个没有作战意识的士兵才获得了安全。原来越军埋雷时就是针对我军具有作战能力,具有靠近物体掩护身体的战术的技能埋下的,所以,越是按常规进入敌占区的行动,恰好上了对方算计。石山岩真的是幸免,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获得生存。
石山岩用藤条拴在身上救出的受伤老兵,得到部队接应后,已经停止了生命。石山岩也在昏迷中被救护大队送进了医院进行救护。
在清理老兵衣物时,负责安埋遗体的登记员翻开老兵衣领时,在表册里填入,第2448号,单位是第N医院救护大队,石山岩,血性,A型,1978年10月入伍。这个死讯在第二天《国防战士》附页上刊出。
尚同明一天出了吃药打针养病,别的没有一分钱的事可以做,睡得他简直是磨皮檫痒的,无事就看看解放军报和国防战士报打发时间,这天他无意的看到一则国防战士报登载的参战遇难烈士名单,明显的在第六排一栏中写到,烈士,石山岩。整版全是遇难人员的名字,可是他怎么就一眼看到了,自己的亲密战友石山岩的名字写进了那个画有黑线条的黑框里呢。他从枕头底下迅速地翻出他和石山岩一起跟连长拍的那张照片,想从中对照,找出点什么理由来证实,石山岩是他一个月前一起当兵的战友,自己入院那天还是石山岩亲自为他献的血,他的身上还有着石山岩流动的体温,这个名字怎么会凝固在这个黑框中间呢。尚同明毫无知觉地流下了他内心中最为痛楚的泪水,泪水就这样毫无抑制地落在国防战士报纸的页面上,把页面整整的打湿了半页纸的位置。无法想象,昨天还是生龙活虎的战友,今天就再也不能互通语言了。他手拿照片,孤疑十分,怎么会是这样,当真是人要离开了,连魂魄都会显灵吗,他连个合影都不给我们留下呀!尚同明把那张缺像的黑白照挡在脸上,惭愧地自言自语地说,我太日浓了,我怎么会那样对石山岩呀,他那么好,要上前线了,还专门献血救我的命。
晚上的时候,尚同明左思右想,觉得怎个都对不起石山岩,他感到内心十分难受,他扑在病床上给他的父亲写信,想在心中请求父亲替他做些悔过方面的弥补,石山岩的光荣使他有了极大的转变,也在这次突然失去战友的悲痛中,体会出了人生的存在价值,一个当了兵,却没能亲自参加战争的士兵,尤其是那场为吃,为其心头的流口水的馋才得的疾病,让他实在是感到整个灵魂都变得无比丑陋,整个内心都处在不安中。人家石山岩好歹死都有一个名声,登在报纸上,证明是一位烈士的身份而离开了大家。自己没死,但却连臭都没臭过,腐烂都没得机会。吃睡在床上,想想真比腐烂还不如。真不知要拿什么回报父母,回报自己当一名战士的名誉。尚同明狠狠心只有他把自己生病住院的秘密告诉了爹妈,因为,他不好隐瞒石山岩在他住院时还主动献血救他的事再隐瞒下去,石山岩这一牺牲,他们家里是很悲惨的,千万不能再给人家添乱了。他也知道他爸爸是个讨嫌的人,又着他洒一些胡椒面在里头,老者肯定会添油加醋的整人家的马古,原来到部队的时候,那一枪也是自己手脚毛糙惹的祸,冤枉了石山岩,给人家脸上摸了锅烟煤,让人家背黑锅。自己来当兵,尽管没有去前线参加打仗,还当了一回伤员,住在医院逃脱了战争,但是自己毕竟还活着,要比人家强一百倍。他想给老头子说明,石山岩确实救过自己,要记人家一辈子的情不说,自己还欠人家的,这个帐是无法还清了。所以他提醒老头子,对人家石山岩家心不要黑很掉,省道差不多算了。
石山岩登在报纸上的消息让尚同明一连好几天睡不着瞌睡,他翻去复来想,复去翻来的想。来部队的时候,父亲一再扎呼,还打算穿上四个包包,三接头皮鞋回家去给老人长脸!没想到自己一来部队就成了病号!日浓透顶了!他去找医生反应自己睡不着瞌睡,要医生给他开点这方面的药,医生给他开了一个礼拜的安眠药,要他按时按量服用,晚上尚同明没有再多想,一是他给父亲的信已经写好寄了出去,第二件事是他回到病床没有去吃饭,而是把一个礼拜的安眠药全部吃了,一个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睡了。
第N医院在报石山岩立功的事情上有些争议,救护大队报的材料是,石山岩救的是一名受伤的老兵,石山岩作为一个新兵,能够第一次出现在战场就能自己想办法,没有暴露目标,安全顺利的救回了我军伤员,应该报立二等功。有人争议说,石山岩救回来的是一个已经停止呼吸的士兵,按分部要求只能报请三等功,如果救回来的是一名活的伤员,那无疑问是该报二等功。鉴于石山岩在在救人过程中,做到十分能吃苦,自己的手和脚在泥水中磨破严重感染,以至造成他的右脚膝盖破损,这只腿还不一定能否保存,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丢弃自己使命和任务,可以考虑给他报请一个三级残废的补偿,邓院长觉得这个补充很实际,同意这方案。石山岩的请功报告经审批,主管上级同意后很快在国防战士报头版立功表彰人员名单中公布。
石山岩在泥水中一天一夜的浸泡,使他的右脚膝盖严重感染,出现了几次高烧昏迷,邓院长几次来病房看望都赶上石山岩处于昏迷中,无法进行语言交流,经过观察,邓院长建议将石山岩转院接受治疗。这个手术本来邓院长完全能够完成,但是,一方面他考虑做完手术后也要一段时间调养,医院的床位不够。另外一层意思,他清楚这个兵是他亲手接进部队来的,他希望对他有些保护,尽一份良心上的关心,战前那时候能把他们点名要在自己身边也是这个目的,没想到去救护大队变成这样的结果,也好,应该是幸运的,邓院长好像是在心里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同时还找到了安慰石山岩父母的理由,总之,他希望石山岩安全回到后方去。
尚同明家老者接到儿子的来信后,先是为儿子不生出息生了一肚子的气,喊他当兵,他去生病,当伤兵,死无出息。那分钟支气管都气了发作,整个脸色憋得发紫,嘴皮更是变乌变厚起来,把家里的老婆吓得一个劲朝他喊,忙着拿了根红参给他含在嘴头,把气提起来。一问才晓得是鬼老者的虚荣心作怪,有什么,前久,没得儿子的信时,急的跑出跑进的巴不得喊在面前来看到,自家死去都不怕,就怕支根嫩苔苔去掉,那时候只是想送儿子去混两年回家来有份工作,没想到遇上打仗,几十年都不兴打仗的了,偏偏出怪事了。硬是,砍竹子遇节节,过不去就过不去。尚老二是他尚家的独苗苗,还有个姑娘是要嫁人的,老者想到拐了,这回就是楞个熄火了,还有什么盼头,唯独的一根嫩苔苔,拿走部队上去送死去了,越想越没得望头,一下子把老者急了瘦成怪,又是支气管炎,差非非着大白风吹起去掉,支回听到人家石家小伙去掉,他又活爬起来了,心够了,活了几十年活得倒尖不凸的,老妈妈晓得他尚家的根种,不好讲他的话。各人隐倒嚼。他要忙着去看人家石老者,人家认得呢说你是去看,认不得还以为你是去嘲笑人家去了,到时候,还要着人家捣的灰溜溜的回来才好过!老妈妈的意思是不要着急,等外头有点风声在说,硬是咬到牛根梭犟作做。
果不然尚老者邀约起几家一起和石山岩他们一起去当兵的家属,来到石山岩家看望老石家两口子。话还没有出口,只是意思提谈到石山岩在部队怎么怎么时,石山岩的母亲一下子从老壳上把帽子麻下来悟着脸,把头发一下子纷乱开,一屁股毒在地上,盘起脚干双手举过头又扑回地上,像是在呼天唤地,呜呜呼呼地朝尚老者编骂起来:你怎个了,我家是哪里挖到你家祖坟了,怎个跟我家就是过不去,三番五次来泼脏水灭杀我,我晓得的,你还没有抬屁股就晓得你要窝出那节硬屎坨坨了,你这个老杂毛,你这个喝洗脚水长大的,地下爬的乌龟、、、、、、
尚老者被骂的一头雾水,嘴巴里头像是塞进了一把松毛,舌头直杠杠的拌不转一句话来。又被石老妈妈一个阴阳扑天罩,像十二级台风扫来,直接整的站不是,坐不是的,几个同伴一个跟一个挤眼睛使眼色推推搡搡借故把石老者劝了出来。尚老者更是借馿下坡,借楼梯下坎坎,趁早弯起腰杆的跑了。才出大门,他家火斑狗一头不晓得从哪里驶来扯到尚老者的裤脚,从脚边一直撕扯到大胯根,差点伤了尚老者的幺儿,差非非把尚老者的魂都吓落在阴沟头。他惊慌地一大声喊起来,哎哟,我的妈哟,这个死狗!死狗!
几个老者一看尚老者的裤子撕了飘起,半只脚白哗哗的露在外头,又好笑又好气,个个说,这个还来得,背时了,连狗都来帮忙,还得了!
原来在尚老者他们还没有来到之前,县武装部的作战参谋接到部队电话,石山岩在战场上没有牺牲,而是为了救护一名老兵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伤员御寒,穿在身上,后来伤员牺牲后,在烈士群中翻找到的姓氏是石山岩的名字,因此,误将石山岩登记为牺牲战士见报,经过核对,石山岩目前因救护战友光荣受伤正在部队医院接受康复治疗,很快就可以出院。并且希望石山岩的父母随地方武装部人员一同到部队医院探望石山岩同志。
着惹到石老妈妈后,他家本来打算是要去部队看儿子的,这回像找到冤家债头一样,找到出气洞口了,于是就天天拿起一把砍猪菜的扽白刀,从早到晚的喊起喊起的操,说是要把尚老者这个挨千刀的,把尸魂都给他操翻转来,一大清早就听到她在长起脖子的操:你这个挨千刀的,吃金子吐白沫子的尚氏门宗,你一辈子喝洗脚水长大的绝尾巴的。操一声在案板上砍一刀,操一声砍一刀,她要操他三天三夜,要把他的阴魂砍散,要把他砍去喂狗。第二天还拿黄泥巴捏成七个泥娃娃一个一个的劈头架脸砍,嘴巴头还不住的骂着,我把你碎尸万断,把你的五魂六魄砍了还给九天老嬷嬷,叫你哪张吃粪的嘴吃药的嘴害人,叫你红起眼睛黑起心肠的装人做鬼,一辈子都去投猪狗牲口的胎,日你的老奶奶给你的。石老者实在听不过就坐在小板凳上说:阴风惨惨的吼,吼半天,吼些什么名堂,石山岩还要不要和人家处了!他一句软腾腾到说不说的样子,老婆娘听了却立马刹住了车,收起了哭闹。
石山岩从前方医院转院回来恰好赶上尚同明吃了过量安眠药从手术台上抢救下来,一同住同一个科室,尚同明睁开眼睛看见是石山岩在他的床边时,伸出手一把拉住石山岩,心情纠结地一下子流出了复杂的泪水,石山岩也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双手紧紧地拉住战友尚同明,一种久别重逢,一种生离死别,一种患难之中真情难舍的复杂情感在就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油然升起,那种茫茫生死的境界,那种没有祖国,没有战友和亲人,没有一句耳熟能祥,能够呼唤全部生命的乡音的渺茫孤独,强烈地盘踞了他们离别的无数个日子,这段空白,不清楚要拿什么来填补才能不在心里感受着折磨!就是现在,无论他经历什么样的茫茫生死,阴阳两隔,在当下他都换回了他们从前的亲密无间,两个年轻的战士就这样在生命的绝境中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任由泪水帮他们表述着那种语言也表述不清的心中盛情。表达着他们彼此心中的万千情思,表述着他们对上帝安排的感动,对生活的一次意想不到的重逢感激。是的,那些该发生或者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那些不该出现却又出现的荒唐都在现时下。是的,他们都安然的出现在同一个部队医院的病床上成为一个让人关心侍奉的对象时。一切都又会重新开始了。
一年后,石山岩和尚同明在中央军委撤军一百万的号召下回到了他们应征入伍的当地,石山岩拿了他该要的三等功功臣勋章,三等残废证书他死活不要,他说这个是他人生忌讳的事;尚同明却积极地争取了三级残废证拿回到了地方享受了他该享受的待遇。当他从一名士兵变身成为一家单位的正式职员时,尚同明非常正式地联合了那一年一起当兵的战友,集体到石山岩家去看望石山岩。石山岩作出一个他一生最大的决定,让他的父母去姐姐家,自己在家把火斑狗宰杀了接待看望他的战友,在炖火斑狗的时候,摆在门口的水缸已经瞎扒瞭缝不能在装水,石山岩拿来烧火炖了狗。从此石山岩家的厢房门口就钉了一张狗皮在上面。成了石山岩记忆火斑狗的永久记忆。
发布时间:2022-12-24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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