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一到晚上,成群结队的老鼠从竹子椽子、芦莲瓦板中悉悉索索,嘁嘁嚓嚓,上蹿下跳,折腾打闹,蹦跶潇洒,蹦到床顶,施展床顶莺歌燕舞术、求爱追逐术,简直就像龙腾虎跃的美猴王带着众猴孙们大闹天宫。闹过一场,稍作休息,然后叽叽叽、吱吱吱尖叫着,疯追着,哧溜哧溜的顺着床杆排队按次序往下蹿溜,蹿溜至泥地,然后又在泥地上展示风起云涌的连续作战风采,并且玩起地道战术式的挖地洞杰作,展示它们从屋顶到床顶,从床顶到地上,从地上到地洞,乐此不疲的求爱追逐大戏。当天晚上母亲与我在金生家尝试了一下这破屋鼠灾大战的滋味,这恶鼠之战也许并没有引起母亲的痛恨,却给我带来无比的愤怒与厌恶。母亲那晚也许睡得很香,我与母亲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但是我却彻夜不眠,怒目圆睁在金生家却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早晨金生母子俩又准备了一桌的饭菜招待我们母女俩。这地方有个风俗习惯,早餐是干饭,此种风俗习惯在整个中国也算民风强悍。当地人热情好客,如果亲戚朋友在这家人家家里过夜,第二天早餐的菜水绝对丰盛,客人决不能客气。主人家哪怕山穷水尽,就是借也得装一下门面,绝不会亏待客人。我们母女俩现在成了金生母子俩的救命菩萨,金生这娘俩的盛情可想而知。我的母亲是一个劲的开心,称心,好像找到了一个当官的好女婿;虽然我也找不出金生娘俩的瑕疵,因为这母子俩的为人实在也无可挑剔。但是我认为,总觉得自己与农民结合极不情愿,极不相配。社会制度的框定,农民阶级始终被压在最底层,如果我与农民结合之后自己为自己套上枷锁,自己走入体制为我做好的圈套,于是自然而然的被压在了不平等制度社会的最底层。我心中不甘,有说不出的痛苦。可母亲就认为现在的形势就是这样,没有选择的余地。母亲是只看眼前,不看长远,妇人之见啊。金生母子俩如供活菩萨似的招待我们母女两,把我的母亲乐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我们母女俩吃罢早餐,与金生母子俩告别,并去老张家与老张夫妇俩告别,离开浙江,返回上海。
回到上海,母亲让我写书信,将此情况告诉父亲。父亲来信,再三叮嘱经济条件好坏无所谓,只要出身成分不是专政对象就行。祖父从长脚奶奶这儿来到家,知道了孙女我与媳妇我的母亲去浙江看门头的情况,心中倒也舒了一口气。因为这事是他牵的头,既然双方家长满意,此事就应该没了悬念。
期间,我与金生的联系靠的是书信往来。因为那时没有电话,电视、电脑,书信往来是青年男女互通情爱的唯一渠道。可是小学都没有毕业的金生,只能涂上没几个狗爬字,写信不是要他的命嘛;就是能涂上几个有头没脚,有脚没头的哈巴狗字,不是要把我吓走嘛。
于是与金生要好的几个赤卵兄弟:叔叔辈的地生、大民、明生,事前为金生筹划好一切准备工作。因为他们比金生大不了几岁,金生都把他们当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互相称呼名字。地生是金生叔叔老张的儿子,是其中足智多谋的人,他觉得不能让金生自己写信,要让做会计的明生代替金生写信。因为明生字写得很棒,这样我不会因此变卦;地生还让大民督促明生为金生写信,并把当时的状况告诉他。因为金生与明生这叔侄俩是有名的善良老实的大好人,有时会把事给办砸,所以让大民随时汇报好朋友的近况,以防这两傻大个办砸了事。这三个大不了金生几岁的叔叔,都是结婚了好几年的成年人了,他们眼看着这大龄侄子快要捧到一个金边碗,他们都不希望金生错过这大好的天赐良缘。他们曾经为金生力战雌老虎,刚刚赶走低能傻草草,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华华滑了。
我第一次收到金生的信,并不知道是金生让明生代写的,书信语句温柔体贴,书面整洁,文字工整娟秀,让人感到心情舒畅,这文字仿佛在向人微笑。我接到书信,心里觉得甜滋滋的。不过那时我心中似乎有一点不相信,于是写了回信,问明两个问题:1、这封信是否本人所写?2、请说真话,出身成分是什么?
金生收到来信后,让明生实话实说,不要欺骗我们母女俩。明生也是老实人,按照金生所言写好回信,没告诉大民,把回信发了出去。等大民问起,早已成为事实,大民两手一摊,说道坏了坏了,无法挽回了,你这明生愣头青,让我咋说你呢,金生老实,你也老实,你们这一对活宝,居然还瞒着我。怪不得地生让我看好你们。你这金生,你傻啊,你要知道我是为你好。有时善良的谎言是在救你自己,你咋不知道呢?你这样说了,肯定栽,完了,完了,我也没辙了。因为是你们瞒我的,我已经尽力了。我只能告诉地生,看他还能不能想出补救的法子。然后直奔地生家。
地生知道情况后,连说江山好移本性难改啊,既然这样,只能看事态的发展吧,到时候,能帮还得帮帮这阶级敌人的儿子我们的好朋友金生侄子一把,决不能把他抛下不管,他已经够可怜了。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他老大不小,如今还是孤身一人,光棍一条。如果错过此次机会,我看他真是完蛋了。我的好兄弟,注意着点,能帮一定要帮,知道了吗?
大民连说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他们不瞒我,我一定全力以赴,我们是一根藤上的苦瓜,都是苦农民嘛。自己人当然帮自己人的,我决不让我们的好侄子受苦受难。大民说完然后离开了地生家。
发布时间:2022-12-16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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