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鸡叫,朵儿早就睡醒了。自己也没有办法,感觉刚过三十,就已经开始失眠,晚上电视也没心思看,早早就躺下,但不到大半夜,眼皮是合不上的。刚迷糊一阵子,就睡意全无。不仅如此,每天梳头的时候,总有干枯的头发掉下来,拢在一起,有那么一股呢,总叫人胆战心惊的。其实要说看电视,以前总是那么着迷,现在却成了两个孩子看动画片的乐园,自己懒得去瞅一眼。大的姑娘,八岁了;小的儿子,六岁了。孩子们只喜欢看动画片,你抢我挣,害得朵儿还要断官司。
其实,朵儿自己心里明白,不是电视不好看,而是自己现在怕看电视。以前痴迷电视剧的时候,一看就是大半夜,心情老是随着剧情起伏,一会儿笑,一会儿落泪。现在的电视剧,不管革命题材的还是农村题材的,都要言情,缠缠绵绵的,专门的言情剧就更不用说了。朵儿也喜欢,但每次看到剧中卿卿我我的情节的时候,心里一阵燥热,之后就是完全的胡思乱想和长久的失落,久而久之,看见那样的镜头,就会手忙脚乱地把频道转换了,谁知换来换去,除了自己本来就不喜欢的新闻、动画片、综艺节目,还是大同小异的电视剧。就连那些综艺节目,大多的也是相亲之类的。没有自己喜欢的,只好把遥控器放下,就像放下一块烫山芋,任凭孩子们去争抢,自己钻进被窝,却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朵儿和周围的婆姨们闲聊的时候,才知道像自己这些情景的,不止自己一个。男人们除非过年的时候回来几天,一年四季在外面闯荡,把老人、婆娘、孩子们扔在家里,庄稼地、老人、孩子全抛给婆娘伺候。男人们除了过年那几天的见面之外,平时都靠电话联系。家里不仅有座机,婆姨们几乎谁都有手机,朵儿也不例外。当然要不是特别忙,几乎每天都要通电话,开始的时候,一次打几十分钟,慢慢的,通话的时间越来越短,不是心疼电话费,而是每天就是那些吃好喝好穿好之类的,慢慢的就无话可说了。钱不是问题,一年少说也有两三万被男人打到家里的卡上,家里也花不了多少。孩子上学免费,看病有医保,种田有直补,但不知道究竟缺少的是什么。
朵儿晚饭后,总是和周围的婆姨聚集在大门口,闲聊一会儿,知道夜色沉沉,大伙才恋恋不舍地散去。朵儿从言谈中感觉到,自己的失眠、掉头发之类的遭遇,她们大多也有。不过不同的是,她们中的好多人,用手机玩QQ,除了和老公聊天,还和别的亲友甚至陌生人聊天,来打发时间。当然和老公聊天,也就像打电话咿呀那样,每次习惯性地问几句就没话可说了,再说了外面闯荡的男人,时间也不是很充裕的,不可能整夜陪远方的老婆说话的。朵儿却不喜欢也没有申请QQ,她看过别人现场操作,老觉得那样别扭,使用起来不是那样顺当。所以晚上睡觉了,除了打几分钟电话,就是睁大眼睛,满脑子也不知想了什么,不管开灯还是关灯,就是睡不实落。
鸡没叫醒来的时候,孩子睡意正浓。她爱怜地在孩子们脸上轻轻摩挲半天,把蹬了的被子盖好,睡着不舒服,就想起来;又一想起来这样早也没事干,就还是躺着,一会儿朝着窗子,一会儿朝着孩子。等鸡叫几遍之后,天也终于蒙蒙亮了,朵儿怎么也睡不住了,穿衣起床,先是扫了院子,然后洗脸刷牙。生了火,看见水缸里已经见底了,她就提出两只水桶,从门背后拿出扁担,去挑水。
朵儿家在村子最里面,挑水的井在村口,相距四五百米。水桶咯吱咯吱的摇摆声,在清凉的凌晨听起来那样悦耳。一路上,除了偶尔碰见早起的老人或是女人,还很少有人。村子里稀稀拉拉的鸡鸣狗叫的声音,反倒衬托出村子里的冷清。
到了井边,井沿上的苔藓寂寞地绿着,石子儿上面洒的水经过一夜风吹,已经干了,光滑的石子零零星星地散落在四周。朵儿站在井沿上,老井就像深邃的眸子,注释着她。她手中牢牢抓着绳子,水桶嘭的一声,落在水面上,一圈圈涟漪随着水桶的落下荡漾开来。朵儿把绳子一摆,水桶就吃进了水里。她用力地提起水桶,额头的汗珠早已滑落下来。她把提上来的水倒进另一只水桶,再把绳子扔下去,第二桶水提上来,稍微歇息一会,拿起扁担,用铁钩钩住水桶,蹲下身子,扁担放到肩膀上,前后距离差不多了,一起身,水桶晃悠悠的,也有水闪出来,洒在地上。随着扁担咯吱咯吱的响声,水桶也有节奏的摆动着,朵儿的屁股也跟着扭动,脚步也有韵律地挪动,这样走起路来才会感到轻松。
这条扁担,它的历史和朵儿在这个村子生活的时间一样悠久。还是在朵儿刚嫁过来的时候,家里用的本来是一条用榆木砍制的扁担,虽说结实,但不是那样光滑扁平,挑水的时候朵儿感觉好沉,死死地压在肩膀上,好像要勒紧肉里。朵儿对丈夫说了,丈夫就去街上买了一条新扁担,是竹子的,弹性好不说,坚韧,轻巧,扁平,光滑,挑水的时候很轻巧。要知道,按照村子里的传统和习俗,挑水属于家务活,自然主要由女人们操劳。这样,除非怀孕坐月子的时间,平时大多都是朵儿用这条扁担,挑来全家的用水。
走到半路的时候,朵儿感觉腰酸,就在路边平坦的地方停下来,慢慢蹲下去,把水桶稳稳地放到地上,扁担也顺势放平。她坐在扁担上,歇息下来。清晨的微风轻抚着她额头的头发,那样舒适惬意。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把水桶钩在扁担上,弯下身子,扁担放到肩上,一起身,只听咔嚓一声,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两只手中却各自只剩下折断的半条扁担,水桶沉沉地落在地上,闪出的水泼在地上,溅起的泥点落满了裤脚。一只水桶在落下的时候,砸在了脚尖上,火辣辣地疼,她几乎要叫喊起来。扁担折断了,她狠狠地把两半截扁担扔在地上,沮丧地站着,不知所措。她的心突突地跳得厉害,大清早就碰上这样倒霉的事情,不知道预示着还要发生什么。她开始胡思乱想,一会儿觉得这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兆头,一会儿又自我安慰,扁担用久了,就有折断的时候,怎么会与吉凶联系呢?但不管怎么说,眼前的问题是要把水桶弄回家。她试着用双手去提,水桶很沉,还算是提起来了,走路的时候却绊绊磕磕,怎么能走回去呢。要是把水倒了,提着空桶子回去,屋里可是一滴水都没了。她只好把水桶放到地上。
这时,一个男人却走到了朵儿的身边。他是满福。满福人高马大,年龄和朵儿相仿。满福因为还养着几十只羊,经营着磨房,所以不用出去打工,但他的婆娘却随着季节,跟着娘家人出去种瓜、摘棉花等。眼下正式棉花成熟的日子,前几天满福媳妇就上新疆去了。
满福走到跟前,他早就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朵儿的脸早就红了,虽说她和满福也就是一个村子的人,平时也没有过多交往,但好像扁担的折断是不好意思的事情一样,她看见有人过来,就羞红了脸。满福看看朵儿,笑了笑:扁担用久了,就会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话既是安慰,也是消除主人不愉快的心理。因为人们在打碎碗碟之类的东西时,心理隐隐约约总有不吉利的想法,要是别人在场,就会说碎碎(岁岁)平安之类的话,消除对方的心理阴影。朵儿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笑了笑:大清早的就害人。满福没有多说,提起水桶就走,朵儿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客气一番之后,只好捡起折断的扁担,跟在后面。两人边走边聊,朵儿说只好去街上看看,买条新扁担。满福说好像这几年没见过街上有卖的,这几年发展快了,好多东西都不知不觉消失了。朵儿说只能看看再说,要是真没卖的,还不害死人。
满福把水桶提到院子里,就走了。朵儿请他到屋里坐坐,他说要去喂羊。朵儿急急吃过,就去街上。街离村子两里多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谁知跑遍了所有的店铺,都说没有。她只好回来,心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晚饭过后,孩子们出门去玩,朵儿却发起愁来:虽说节省了一天,水缸里却早就空了,就算是借别人家的用用,也不是长久之计。男人在家,可以砍柳树做扁担,村边河岸旁边,多的是大柳树。柳树做的扁担也是坚韧舒适的,问题是谁来解自己的燃眉之急呢?只好得过且过,先去别人家借吧。谁知就在她将要出门的时候,满福却拿着一条崭新的扁担,向她家的方向走来。也许满福早就知道没有卖扁担的,就去砍柳树做了扁担,来送给朵儿。他肯定知道,现在的朵儿最需要的是什么。朵儿看见了满福高大结实的身板,看见了满福手中明晃晃的扁担,呆呆地站在门口,进退不是,心急剧地跳动,甚至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粗重起来······
发布时间:2022-12-08 0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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