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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二）
二
初冬的一天下午，东山岭上挂起冬季少有的濛濛雨帘，河边人家，格外增添三分寒气。金凤的阿爸领着一个三十多岁模样、城里人时新打扮的女人，来到河门寨，跨进了小姨妈家的院子。
堂屋里，大桃正在给二桂和金凤讲神医和蛇的故事，阿爸的到来，事前谁也不知道，金凤惊诧莫名地看着跟随在阿爸身后的那个女人。
到堂屋里落座后，阿爸打开一个手提帆布旅行包，取出一包水果糖和两瓶杨林肥酒，又拿出适合小姨妈、大桃和二桂穿的三件的确良衬衣放在桌上。之后，就拉着那个女人给大家介绍，说她是金凤的新阿妈。阿爸抚摸着精瘦结实的金凤，十分诚恳地感谢小姨妈一家几年来对金凤的抚养。
在小姨妈家吃完晚饭，金凤和阿爸，还有那位新阿妈，一起乘摆渡船回到离开多年的嘟噜河西岸溪源村的家里。一进到家里，那位新阿妈就直言不讳地说，金凤是个克妈的命，谁是她妈就冲犯谁，为此不准金凤喊妈妈，只能叫她二姨。阿爸沉默了一阵说：也行，那就叫二姨吧！
阿爸在家里住了三天，分别在溪源村的支书、队长和会计家里喝了三天的酒，然后左叮咛右嘱咐金凤要尊重二姨，要听二姨的话，要乖，要多做事，勤干活，少说话，不要和二姨顶嘴，絮絮叨叨一番之后就回矿上去了。
学校复课闹革命了，到县上集中学习的老师回来了，不过只回来了一部分，有的没回来，教金凤她们的班主任庄懿老师也没回来。金凤转到溪源村小学上学了，她去与河门寨小学的老师告别时，得知庄懿老师因为说了大实话，说前几年的三自一包政策好，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使农村经济摆脱困境，让农民不再挨饿。几句实话招来横祸，庄老师成了年纪最轻，思想最反动的主要批判对象，被关起来了。庄老师是对还是错，年幼的金凤说不清，但是她知道庄老师是教她们的好老师，同学们都尊敬他，喜欢他。
在溪源村家里，每天早晨，金凤要给二姨倒了尿盆，端了洗脸水才去上学。放学后，金凤要扫院子，挑水做饭，还要在后园子挖地种菜。晚上睡觉前，金凤要烧好洗脚水端到二姨房里。开初几天，二姨在村前村后转转，样样都感觉新鲜，与金凤相处倒也相安无事。过了一久，二姨与村里的人融合不在一起，这也别扭，那也不顺眼，越来越感到孤独和寂寞。日子长了，二姨有气无处撒，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拿金凤出气了。吃饭时，二姨说菜里的盐放咸了，要重新炒；重新炒来了，二姨说不吃了；金凤刚把碗洗好，二姨又说要吃了。晚上，金凤端来温吞吞的洗脚水，二姨脚都还没放进去就大声呵斥：这么冷的水，你是想让我生冻疮咯？金凤忍气吞声端回灶房兑一点热水，再端回来，才进门，二姨碰都还没有碰一下盆里的水又训斥：你这个烂良心的，你想烫死我啊，咹？金凤只得端回灶房兑了一点凉水，又端回来。金凤是个懂事的孩子，她记住阿爸的叮嘱，在学校里把书读好，金凤每次的语文和数学考试，在全年级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在家中把事做好，金凤从来不跟二姨抬杠斗气，忍气吞声，服侍好二姨。
过了元旦不久，学校放寒假了。十冬腊月，村寨里的人家都要赶在这时进山打柴，备够一年用的柴禾。金凤和村子里的小伙伴，每天都跟随大人们进山打柴。一天下午，金凤背柴转过山崖，一脚踩空，连人带柴往下滑。说时迟那时快，两个男生紧紧抓住金凤背上捆柴的皮条往上拉，另一个壮实的男生拉住藤子攀爬到金凤下面，抵住金凤两只悬空的脚往上托。金凤得救了，惊魂甫定，她才看清刚才出手相救的三人中，一个是老支书山焕良的儿子，名叫山青；一个是队长自一莘的儿子，名叫自旻；还有那个块头壮实的叫伙亮，是金凤家的隔壁邻居，伙亮的祖上在溪源村可有名了，曾经在清朝出过一位武解元。他们三人都是县一中的学生，金凤十分感激，当下就把他们三人认作阿哥。
当溪源村升起袅袅炊烟时，他们回到村里，金凤背着柴禾来到自家门口时，只见大门紧闭上了锁。金凤放下背上的柴捆，把柴码在门前柴堆上，伸手从门楣上拿下钥匙开了门。她想，今天回来晚了一点，二姨不知上哪儿去了，一定饿了，就赶紧淘米生火做饭。金凤正忙着，隔壁的伙奶奶过来告诉她，二姨走了，走时留了话，她去云窝矿山了，一天两天不会回来。
二姨走后，金凤清闲多了。吃过午饭，她拎着一提箩红薯，到河门寨看望小姨妈一家。谁知小姨妈家人去屋空，河门寨的人告诉金凤，小姨父串联了副业队里的几个人，成立了造反队，遭到大家的抵制。小姨父不甘心，又要到县城里参加什么造反兵团，小姨妈再三劝阻，小姨父不听，小姨妈火冒三丈，把小姨父锁在房里，并发下狠话，小姨父再执迷不悟，敢去加入什么造反团，就立马离婚，各走各的道。可是，小姨妈的话小姨父半句也听不进去，他跳窗户走了。小姨妈追到县城，与小姨父办了离婚手续，回来领着大桃和二桂离开了河门寨。
小姨妈会去哪里呢？有的人说，看见小姨妈领着两个娃儿进山了；有的人说，小姨妈没有进山，是领着两个娃儿顺河岸走了，可能回临安县娘家去了。一时间，听到小姨妈家遭遇这么大的变故，金凤愣了，大桃和二桂为什么一点信息都不传给她，是小姨妈不允许吗？小姨妈和两个表姐遭此厄运，又不知抚养自己长大的小姨妈去向何方，金凤心里好难过，她惘然若失地回到溪源村家里。
发布时间：2022-11-29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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