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上)
那天早上大约七点多钟,我骑着自行车准备去往邮局取包裹。因为此时正是上班高峰,一路上车流人流还是相当的密集,我骑行的速度也就比较慢,好在距离也不远,大概就一公里吧,拐过一条十字街再经过市医院也就到了。当我沿公路一侧正悠然而行的时候,我漠然发现不远处人行道上的罗莹正逆向而来。临近时,我赶忙下车想与她打个招呼,毕竟是同窗八年的老同学,何况这还是二十年后第二次见面,无论如何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就擦肩而过,那样也太不近人情了。尽管我当时发现她神情有些异样,但我还是扶着自行车站住并微笑着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虽然近在咫尺,但她居然毫无反映,大大的眼睛连瞥都没瞥一下就慢腾腾地走过去了。
这下立即让我石化了!如此近至触手可及的距离,她真的视听都消失了吗?不可能吧,那么是故意不搭理我?也找不出根据。于是,我仿佛是呆立在原处,十分困惑地观察着她移动的背影。她那缓慢的步态与其左右匆匆而行的人群很不协调,尤其又是两手空空的自然下垂,腰身更显得僵直,如此热的天,还一身黑色着装,毫无中年女性那种自信和洒脱的风姿可言;再回想起她刚才的眼神,恍惚而迷离;表情也颇为忧郁甚至有些呆滞,嘴角下撇,心事重重的样子,整个人根本不在状态。前面就是医院,夸张点说,如果说她这是去上班,倒不如说是上刑场更准确一些。
想到此,我似乎有些释然了。想必罗莹在工作或生活中遇到了较大的难题了,那又会是什么呢?我自然不得而知,其实也不想深究;知道又怎样,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几斤几俩,是不可能给予亲朋什么邦助的。于是便只能下意识地轻叹一声,然后摇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吧,只不过心情比先前沉重了许多。
由于书店的生意一直不景气,且早就贴出了门面转让的告示,打听的人虽有,但就是无人愿意接手,因此心情也很郁闷,从而将对罗莹的关切很快就抛到脑后去了,这叫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大灾小难。然而时隔不久的一天晚上,罗莹竟突然岀现在我的店里,这让我大感意外,脑海中立即浮现岀上次路遇的情形,颇有些尴尬,我真有些怀疑她是否是走错了店面,而罗莹大大方方自自然然的神态举止还是让我打消了刚才的想法。我问她怎知道我在这开店,她好生奇怪地说:咦,不是你上次在农贸市场就告诉我了么,你忘啦,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她说完又用手掩住嘴咯咯而笑;而我还真不记得我曾告诉过她这档事。只不过她笑的样子确实能令人印象深刻,记得读书时还是小姑娘的她,笑起来也是这般笑不露齿的模样,这不由得让我意识到,罗莹她应该还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子。其实你牙齿很白,干嘛总要捂着嘴笑!至少比我本想调侃一句,但终觉不妥。
至少比我脸要白,是不是,怎么不说?
罗莹对黑白的确很敏感,只见她边说边随手拿起柜台上的一本杂志向我打来,被我用胳膊挡住。
开句玩笑,千万别计较!我立马解释道。
天生就是黑,能有什么办法,不象有的人,一副白面书生,内心却比煤炭还黑!对不起,不是说你!罗莹的情绪还是有了明显的变化
刚才玩笑的情形又让我猛然想起上次在路上见到的那个她,她俩是一个人么?我真的有些狐疑。几次欲提起,但不知为什么还是踅了回去,而她最后表述时神情的转化,还是最终让我将这两副面孔重新复合到一人身上。凭直觉,这二十年的罗莹一定有过不少的遭遇,至少过得不幸福!但我终究不敢也不知从何提起,并时刻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当面提及对方觉得难受的事;对于罗莹,自是不能例外,都二十年没见过面了,你怎好冒然去打听她的情感私事,弄不好是会招人反感的。这样想来,也就一时无话了。
看来你方安达的心,至今还不算太黑!
罗莹在书架前随意浏览翻阅,突然冒岀这么一句。我的确有些疑惑,于是问道:
此话怎讲!
我想,至今还抱着这堆文学名著和哲学书籍不放的人,既使坏也坏不到哪去!
她说得轻描淡写,其实恰恰击中了我的软肋,但我不想去同她讨论这个话题,只是情绪有点低落地长叹一声,做为回应罢了。
此刻,罗莹也没想再往下说的意思,在店内转了二圈之后来到柜台前,从随身的一只棕色小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说:你要下班了吧!我瞄了眼墙上的挂钟说:没有,我基本要到十点钟才关门,现在还不到九点。你要是有空就多座会,聊聊天也很好,反正也没生意。她听我这样说果然就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而是倚着柜台侧身座下了;我也重新替她随身携带的水杯添上水,罗莹欠身说了句谢谢,随即用她那双大眼睛直视我良久。我怪不好意思的,但知道她一定有话要说,便支唔道:你是不是想看什么书,中意的仅管拿,不用租更不用买!
罗莹听了我的话,撇了撇嘴角,似笑非笑地啍了一声,少倾又直视着我很认真地说:做为二十年都没见过面的老同学,再次相见,你就真的一点不想知道她这二十年是怎样过来的吗?
尽管我料想她有话想对我说,但对她如此直白的问题,我还是措手不及,因为这恰恰是我要刻意回避的话题。我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想必当时的表情也极为尴尬。
其实我很想知道,不过正因为二十年没见过面,我才不敢冒然过问,因为人是会变的;二十年,足以改变一个人好坏善恶美丑的是非观念,包括性格;我是怕我所谓的关心,过多的问话,会引起你的反感,所以也就不便主动去探问你了。再说,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见面的机会也会很多,不妨慢慢了解吧!
我想我给她的解释也许不够全面,但至少是真诚的。
你这样想,也不无道理;只是我觉得你没有太大改变,至今还保留了我们同学时,我对你的映象,所以我与你一见如故,并迅速地认出你来了,并且将这些年所累积的许多关于人生的困惑,也想跟你做些交流!
罗莹的这番话进一步证实我先前对她的直觉判断,她的内心的确有太多纠结甚至痛苦,并且无处倾诉,更无人能理解。
罗莹听了我的话,情绪平静下来,但她话中显示岀对我的信任还是让我受宠若惊。我心想,罗莹啊罗莹,你信任我又有何用?我可没有任何能力为你解决任何问题,既便我能认真听你诉说三天三夜,那也只能证明我耐心好而已,除此之外,还能起什么作用呢?况且,由于我自身所处的窘境,我还真怀疑自己还有没有这耐心。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有顾客上门了,他是来还书的。当他将上下两册小说《武则天》放到柜台上时,罗莹立即拿过去翻看起来,我也顺水推舟地说:你就拿回家慢慢看吧,看看人家这个女人是怎样战胜对手,然后一步步登上皇帝宝座的。说不定对你也会有所启发!
好吧,那我就拿回家看了,看好后马上给你送来,反正消磨时间。
罗莹边说边欣然将书塞进包里,同时还不经意地在一张纸上留下了她的手机号码,并说方便联糸,我也没太在意,只是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恰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然来是我老婆打电话崔我关门。罗莹听了恍然大悟地说:哦,快十点钟了,真快,那好,再见吧,安达!未了又补充一句:你老婆对你挺关心,看来你的生活很幸福!我只是笑笑,没有搭话。
我目送着她离开书店。看她现在走路的样子,显然不是上次路遇的她。也就离开大约几十来米吧,我还看见她摸出手机接听电话,之后便一路小跑起来。看来,一定有什么要紧事在等着她。
如果故事到此结束也很好,虽然波澜不惊,却也能少去许多的伤感,然而事实却总在意料之外。
在此之后将近一个月,我没有罗莹的一点音讯。说句实在话,我并不是牵挂她本人,而是牵挂我的两本《武则天》,喜欢书的恐怕都能理解!当我想起要打个电话问问时,却怎么也找不见电话号码了。大约又过了几天,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女孩的电话。
哦,你原来是罗莹的女儿,那你妈她现在还好吗?
叔叔,我妈她她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不是,叔叔,我妈她不在了呜呜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我顿时无比的震惊,立马从座位上一站而起,既紧张又焦躁,心脏也一阵狂跳,但我还是装作很镇定的语气,想继续多了解一些有关信息。
请告诉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
我妈是吃眠药自杀的,已经有两个星期了;都是我爸不好,他升了官就在外面乱搞,还经常打我妈,我妈是活活被他气气死的
女儿哭诉着,又开始泣不成声,但我竟不知道怎样安慰,只知捧着电话发呆。
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s县,在我爸这里;我刚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妈她
这两本书是叔叔您的吧,我妈在岀事的头一天交待过我,一定要把这两本书还给您;我妈还说,叔叔您是个好人
诸位都听见了吧,罗莹说我方安达是个好人。
哈哈哈我他妈是个好人
我一激动狂呼,将手机也狠命地朝地上掼去
发布时间:2022-11-07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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