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六月六,晒红绿。说的是六月初六这天日头毒,民俗兴晒霉。
当日头从东边山岗上露脸,南河两岸的人们便忙碌起来了。抬的。洗的。晒的。家家晒坦上都横七竖八地摊满了,象一个个杂货摊子。花花绿绿的衣服、布料,新的旧的被褥、棉絮。小箱大柜都翻个底朝天。咸鱼腊肉,陈谷子烂芝麻也搬出来晒晒,就差没有掀瓦片。南河渡口撑渡船的马矮子也将船后仓里的那床汗渍斑斑的旧被褥搭晒在船苇蓬上。船尾还斜出一根竹篙,挑晒着几件换洗衣服,使船多了一条翘起的尾巴。
麻老三一早起来,也忙着晒霉。摆出来晒的东西与众不同,象开冥货铺子:寿衣寿鞋寿帽,纸马纸钱纸房子。纸品扎得很精致,只是搁的日子长了,都有些泛黄褪色了。五颜六色的,摊了一院子。麻老三勾腰驼背,一个人自言自语地翻来复去的搬弄,很是津津有味。
麻老三为自己的后事做了好些年的准备,现在总算办得差不多了。棺材是十割的杉木棺材,上了紫红的老漆,当年伏天还往棺内抹了桐油。风干后,往里泼水都不漏呢!寿衣谈不上是绫罗绸缎,也尽是上等的好料子。连寿鞋寿帽都做好了。连些冥衣都是请河那边的夏老裁缝手工做的。啧啧,那款式,那针脚是没得话说了。
纸马、纸房子是在县城一家最大最老的天国乐冥货店定做的。那冥房,是三层的楼房,有花窗,有阳台。里面还扎着金童玉女呢!比村长的新楼房还气派。到那边再也不愁会住这破旧的房子了。
当时,那纸扎师傅说,现都时兴扎小轿车和家用电器什么的,扎部小轿车吧!
麻老三说,不用了。自家不会开,得花钱请司机。再说那洋车渴的油也不好弄,还得去找熟人开后门,生麻烦呢!有马就行。这畜生好伺候又方便,能搭脚又能拉货。
那师傅又说,图个快活,扎个电视冰箱什么的。
麻老三说,那些玩艺好是好,就是谁也不晓得那边有没有电呢。
纸钱是自家造的,用草纸裁成四四方方,在上面横竖打几道眼,很方便。要多少造多少,装满了一箩筐。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省着点用,够在那边花的就行了。
这些事,有子孙的人家子孙会操办。麻老三一辈子没娶过亲,当然无儿无女,只好自己提前为自己操办了。
麻老三除种田地外还有一个手艺,做土户佬。专帮死人脱凡衣,缠丝棉,穿寿衣,收殓入棺的。这手艺并非祖传,而是打屁遇到咳嗽,一个偶然的机会摊上的。以往在这南河两岸做这行当的是个孤老头何老倌。那年村里的首富冲天胖子死了。这死鬼牛高马大,何老倌奈他不何,要扯个人做帮手。这搬弄死人的工夫,家有妻儿老小的都不敢沾边,想来想去想到麻老三头上。麻老三上无大下无小,又有一把力气,叫他帮衬再合适不过了。果真一次就上了手。从那回以后,一河两岸哪家死了人,他就跟着何老倌屁股后颠颠的。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做师傅,那套手艺全学到了家。后来,何老倌一去世,村里死了人都来请麻老三了。不象当村长要选举,就这样便便当当接了班。
做这脚事也有可图之处。老人去世,算是喜丧。按南河的风俗叫倒了肥肉缸。再穷的人家也要请帮忙的土户佬和抬棺材的八仙们吃顿肥猪肉,祭灵鸡,咪上几盅谷酒。那年头能吃上这些名堂算是蛮大的福气罗!事后,还多少能进几个辛苦小钱。
甘蔗没有两头甜。人家说麻老三肥了嘴,苦了鸟,连老婆也娶不到。女人一晓得他是干这个营生的,跑得比山兔子还快。哪个女人愿让一双挪尸的手在身上摸摸捏捏。人家女人天上飞的寻不着,地下走的汉子到处有。这样一来,就把麻老三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事给耽搁了。
麻老三为这桩事伤透了心。气不过时想洗手不干,想想又于心不忍。一河两岸上千人烟,哪年何月不死个把人,哪家哪户不死人?人家有难,后辈人到你跟前打躬作揖相请,你能说不去?
有好心人劝他莫做这个营生了,免得误了自己的终生。麻老三却好话不会好说,吐出的话象一颗颗铁钉:这事没人做,往后你自个爬进棺材!一句话顶人撞壁。
顶撞别人顶撞得痛快,没想到就报应到自已头上了。麻老三苦了一辈子,压了一辈子光床板,毛毛糙糙活了七十多岁。唉,是日头快落山的人了。现只指望死后能体面地抬上山去。这是麻老三的一块心病,也是他最后最大的希望了。
麻老三为活人死人办了一辈子的事,不敢说阳间的事全知,阴间的事却知道一半。听道士为丧家做道场时说,世界上阳阴各半呢!心想往后到那边去过日子再也不能这般模样了。
该搬出来的都搬出来了,该晒的都晒出来了。麻老三也弄累了,搬个小竹椅坐在屋檐下歇着,想想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冥货,都是自己死后到那边受用的,那滋味心里是舒坦还是难过,自己也道不清楚。太阳热辣辣地当空照着,院子里蒸腾起一阵阵热气,那条黄狗蹲在院门边,伸着长长的舌头眯着眼在喘息。
麻老三也有几分睡意了。刚一瞌眼,猛地被那狗叫声惊醒了。抬头看看四周,院里静悄俏的,什么也没发生。他伸出手从烟盒里掏出一张发票纸来。麻老三不识字,却凑在眼前倒来顺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似要在那曲里歪拐的字里找出点什么东西来。时而又抬头望着院门前的大路上。快正午了,没有行人。只见几只鸡在路边的草丛里悠闲地觅食......
唉,不知他们来还是不来......
麻老三为自己的后事,算是操碎了心。一切都预备好了,唯独有一桩事很难叫他放心。就那八仙的事。
人死了,还得请八仙抬棺上山呢!这事只好求人了。
麻老三经平时仔细思量,从村小组男劳力中排挑出年轻力壮、做事牢靠、堆坟懂行的中秋佬、明生、贵生、狗仔等八个人做为他抬棺的八仙。
挑个闲天,麻老三把中秋佬他们请到家里,好烟、好酒、好菜地款待,还发了孝布、草鞋,完完全全是按南河的风俗,请八仙的老规矩待他们。
在座的小侄老弟,拜托了。麻老三摸出八个红纸包,分别塞在他们手里,说:我无后,死时没人去相请,只好提前相请了。到那天,小侄老弟自家来就是了......相帮抬到铜锣墩安葬掉......说着就要行大礼了。那八个人慌了手脚,赶忙起身扶起眼泪汪汪的麻老三。
麻大伯,莫,莫这样。我们受不住呀!
麻大叔,这样闹,不就把我们当外人了?
麻公公,尽管放心!谁见过人死了让狗扯猪拱的?狗仔心不歪,说话却不行。
中秋佬斜了狗仔一眼,转身对麻老三说:大叔,党的政策你还不清楚,凡属村民,生老病死都有保障咧,村里先后谢世的孤老也不少,哪个不是队里出钱出工把他们妥妥贴贴的入土安葬了。再说句心里话,一河两岸哪家没得过您大叔的帮衬?放心,您老百年之后的事就全包在我身上!中秋佬当过生产队长,大小算个党员干部,说的话中听多了。
那拜托了,那拜托了!
中秋佬出门时,把红纸包丢在桌上:酒,菜,烟我们都吃了;孝布,草鞋我们也带回去,这红纸包就省得了!若这样就把我们当成外人了。
麻老三这才吃了一颗定心丸。
谁料,没几年,分田到户了。日子过得越来越活泛。村里人兴进城做工跑生意挣钱了。村里的楼房一幢一幢的树,象撑伞一样。唉,人也没个足数,开头只是在本地本县搞搞跑跑。这几年更疯了,干脆丢下田地老婆孩子不顾,跑广东,跑上海。打零工、搞承包、跑运输哪行赚钱干哪行。好象那些地方有花花票子捡一样。
真叫麻老三担心,那预约的八仙,八个就有七个人入了以中秋佬为头的建工队,到外地承包工程去了。这些人一年也难得回家一回二趟的,能叫麻老三不急?何日有个不测,他们怎能晓得?唉,那八仙的事算完了。
平时没事,麻老三就坐在院子门口抽旱烟,望着大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中秋佬的女人挑箕背锄下地。
麻公,吃了?
吃了。嗳,水秀。中秋佬回来了没?
那个剁头的还晓得回来?!田地里的工夫忙得老娘团团转!
还没回来,还没回来。就够麻老三念叨个半天的。
......
明生的娘,提篮衣服下河。
老嫂子,明生回来看你老了?
老哥,现在的青年人在外花了心,还会记惦这个家!唉,七老八十的了,说不定死了都想不到这小崽来送终呢!
......麻老三心里扑通一下,说得他好些日子都不好过。
总算捱到了年边。中秋佬他们都风风火火地回乡来过年了。麻老三见到他们一个个都回来了心才踏实。
中秋佬当天夜里,就拎着几盒外地带来的点心登门看望麻老三。
大叔,我长年在外,平时对您老关照不周,实在对不住。我看送您老进乡养老院怎么样?在那好歹有个照应。那就让人放心了......
什......什么?进养老院?麻老三把烟筒一磕,眼都麻了,中秋佬,老叔拜托你们的那桩事忘了?
嗨,哪能呢!我是怕......你老一个人太孤单,平日有个三痛四病的不方便。
我不去,剁头也不去!
中秋佬晓得他的怪脾气,再说也没用。
中秋佬在家过了元宵后,动身走时给了麻老三一个旧信封,跟他说有什么事就来个信什么的。
麻老三把那旧信封揣在怀里,闲着没事就掏出来看看,叹气......
过午了。村里孩子放了学。麻老三院里晒的那冥货,引来一帮小孩看稀奇。胆小的想看又怕,站得远远的。有些胆大的憨小子却敢摸这摸那。让打瞌睡时的麻老三看见了,他虎着脸,象赶雀子一样:去去去......
吓得这些毛孩撒开脚片子就跑。
麻老三眼一亮,朝一个跑得书包打屁股的小孩喊:宝儿,宝儿,回去跟娘说声,你爹今天要回来!
宝儿一边跑,一边说:骗人,骗人,今天爹不会回来。说好了中秋节才回来呢!
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嘿嘿。麻老三口里念叨着,心里却没有多大的把握。
......
狗仔的老婆下河。
花妹子,去买点肉吧!
买肉?猪肉跌价了?
不是。今天你家里的要回来。
开什么心哟,没得闲呢!麻叔。花妹子脸飞红,走了。
她不信呢!嘿嘿。麻老三心里又有些好笑。
昨天,麻老三到乡邮电所,照那老信封上的地址给中秋佬他们拍了份病危速回的电报。听所里的丫头说,电报跑得快,当天就能收到。中秋佬他们收到这电报能不回来?他们真心不真心,试一试呢!麻老三倒底有些不放心,天遥路远的。钱赚得眼红了,自己家里的事都顾不上呢!中秋佬他们会为他病危而回来?
太阳当顶了。麻老三出了院门,锁上门让冥货在院中晒着。他要到村口去,那里有个招呼站。麻老三清楚,中秋佬他们去去来来,都在这招呼站上车下车的呢!
上午的班车来了。
麻老三站在路边,伸长脖子揉揉老眼。下车的人不多,没见有中秋佬他们,心里很失望,他一边转回去,一边唠叨着:还早呢,没那么快呢!路远,赶不上这趟车,下午还有一班车呢!
日头真厉害。冥货晒得干透了,偶而还爆出噼噼啪啪的干裂声......麻老三听着这裂声,心里也好象在一点点发裂......
时辰过得真慢,总算捱到了下午三点多钟。下午的班车该来了。麻老三又早早地坐到招呼站边,眼巴巴地望着公路上一辆辆拖着尘土而过的汔车。
五时许,班车终于来了。嘎的一声,在招呼站停下来了。麻老三眼睁得很大,围着刚停稳当的班车喊:中秋佬,中秋佬!
该在这下车的都拎着大包小包下车了。就是不见有中秋佬他们的身影。汔车关门了,开动了,又继续拖起条长长的尘土跑开了。
没车了,没车了!他们不会回来了,他们不会回来了!麻老三一时更觉衰老了许多,背更驼了,腰更弯了,软耷耷的,象挨了霜的瓜秧......日头火红了一天也下山歇着去了,上田坂的人们也收工了,读书的孩子又放晚学了,猪、牛进栏了。一河两岸慢慢悄静下来。
还等什么,还等什么?等个屁!他什们不会来了。难怪中秋佬回家过年那趟劝我进养老院呢!骗我。嘿嘿,他们骗我呢!
麻老三高一脚低一脚地回到家里,象落了魂似的,望着那些曝晒了一天霉的冥货发呆,发抖......默默地坐了好久好久。终于,麻老三掏出了火柴,手颤颤址地划着了,点着了那晒干了霉的纸马,火苗噼噼啪啪地窜起来......
麻老三一边把一件一件的冥货,一摞一摞的纸钱投入火中,一边唠叨着:烧吧,烧吧,留着你们也没用。嘿......嘿......不知那边有银行设有,能不能给我孤老头先存着......嘿......他苦笑着。
火光熊熊,火声哔哔剥剥。闪烁的火光映亮了麻老三一张衰老失望的如枯树皮般的老脸......
大叔!猛的一声呼唤,惊酲醒了麻老三。抬头一看,院门处涌进了七八个人来!正是中秋佬、明生、狗仔他们,一个个风尘扑扑,大汗淋淋。
中秋佬......麻老三一阵晕眩,差点栽倒在火牛中,被中秋佬他们扶住了。
麻老三一脸的枯树皮开绽了,流出了两行老泪。抖颤颤地握着中秋佬的手,嗫嚅着:你们来了,终于来了......又见他回首望着那火中正燃着的冥货:咳,真糊涂呀!不该烧了......
不,中秋佬大声说,大叔,烧得好!烧去了霉,烧去了大叔的心病,大叔就会长命百岁啦!
是呢!您老能长命百岁啦!大家都笑了。
麻老三也笑了,熊熊的火光映得他的脸上一片辉煌......
发布时间:2022-10-26 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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