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往事有诗篇

　　笔者的一位朋友，神兮兮地拿来一个己经泛黄的笔记本，他知道我喜欢涂乙文字，说给我提供点写作素材。抱着好奇地心情打开看了几页，从娟秀的笔迹和叙事的口吻看，这是三四十年前，一位女工程师和他人的友情故事，一段叙述即是一个画面，一个故事饱含一段深情，读来真切感人、记忆极深。为了便于诸君阅读，笔者把它捎加整理，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让我们一齐走进这个柔肠女子的内心世畀-------。
　　一
　　当李处长把辛工领进办公室，准备介绍给大家时，我心里鄂然一惊：这真的是他吗？天下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读铁道学院的时候，虽然不在一个专业，记得他是桥梁建造系而且高一个年级，可是，那段难忘的情愫在我心里留下永远地记忆。
　　他是当年学生会《校刊》的主编，我平日里喜欢读书、写点千字文，所以和编辑部的学长们常有神交。记得作为一个普通作者曾经被主编约谈过，具体内容己记不清了，只是记得和他目光对视的一瞬间，片刻停留，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混沌初开的萌动，以后多年都永远难忘。那晚的日记，便有了个人情感的、关于他的一些叙写。以后断断续续也有些接触，似乎不能称之为爱，或许只是对他学识渊博的佩服，对异性凛悍形象的好感，一种少女萌动初开的单纯恋情。以后的日子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与他经常碰面，有时候是点头微笑打声招乎，有时身边有女同学干脆视而不见。只是，在学生时代的日记里，那些纸张承载的文字间，常常有一些喑恋的心迹。
　　大学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从来也没听到他的一点信息，只是偶尔忆旧才会想到那一段纸上恋情。意想不到的是，十年后的今天，在这里竟然相遇了。他做为工程技术人员，来这里协助进行铁道桥梁改造的技术指导。技术处李处长还特别叮嘱我：辛工是桥梁建造专家，你这里设备情况熟悉，各项技术资料也很全面，一定要好好配合工作呵-------
　　我主动伸出手来，表示欢迎辛工的到来。我们两人笑吟吟地握手，都没有过多的说话。是啊！太突然了，说什么呢？十年间，我由一个青春年少的姑娘，如今己成单位里的技术骨干，已为人妇、为人母，变化实在太大了。眼前的辛工早已不是单纯的学长，而是上级派来的专家、技术指导，这种变化让他们看来简直令人难以相信。简单的寒暄之后，他说：这样吧！请你把有关这座大桥的技术资料挡案都找来，我先熟悉熟悉情况-------我到楼上挡案库，调来了这座大桥所有的历史挡案，堆在他的办公桌上、文件柜上、地上-------满满一大堆。然后告辞出来了，心里想，让他一个人呆半天，先适应一下环境吧！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敲开了辛工的办公室。看到他还在埋头看资料，眼前一个笔记本上己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知道这是他摘抄的有关数椐。于是随口问道：辛工没休息一会儿？中午好像也没见你到食堂吃饭？-------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有些茫然，又有点疲惫地说：吃饭？-------该吃饭了吗？-------我好像还没感到饿，只是有点累了。好，你来了就坐一会儿我们聊聊，也算休息了-------
　　大多是他向我询问这次设备改造的一些细节，又随便说了些学生时代的生活，难免对人生的变迁都发了一通感叹------笫一天的接触，我深知他不仅是一个工作狂，对桥梁建设的设计、改造，对桥钢材料的用料、性能，对施工环节的人工配置、作业程序都有深厚的基础知识和实践经验；而且读书特别多，古今中外名著名篇几乎是信手拈来。我不由得自叹莫如，心里暗喑地佩服。
　　二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神圣的角落，这是属于她个人的，与其它任何人没有关系，她也轻易不会向任何人披露这个秘密。贵妇人是这样，村姑也是这样。没有这些，这个人是不完整的，也是不真实的。
　　中午休息时，办公室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静静的，只有远处传来火车运行的轰呜声。相对的两张办公桌，辛工在随手翻着一份什么报纸。
　　他说：我正在读《简爱》并随口问道：你看过吗？
　　我说：很多年前读过，印象不深了。
　
　　这位十九世纪英国文坛上的三姐妹真不简单，夏洛蒂宣扬的人权、平等直到如今仍然是进步的，还是目前我们追求的目标------我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听他神聊。想看他，就抬起眼帘来带着某种感情，呆呆地、傻傻地看着他，自我感觉不好意思了，就可以塌下眼来继续织手中的毛衣。织毛衣是女性的最佳消遗方式，占用了你的手、眼，又不用费脑筋，可以完全处于一
　　种休闲的状态中。我们之间只有一种无形的、无所不在的心心相通的和谐与默契，这是一种氛围、一种境界，使人愉悦和舒心，而这一切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他无论说什么我都喜欢，说他读书的感想和评论，说他几年前参与新线建设的惊险故事，说他的小想法------娓娓道来让我着迷。说实话，他虽然不很漂亮，但是伟岸挺拔，眉宇间透着朴实，能给人以安全感，我相信每一个女性都会喜欢。我们相对而坐，办公桌的中间放着一只保温瓶，挡住了我两的视线，很想起身把它挪开，稍一犹豫，我没动，怕她看透我的这点欲望。犹豫间，他站起身来，拿起保温瓶，给两人面前的茶杯里各续了一些水，然后把它放到旁边的茶几上，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心里暗想：他懂我。
　　听他闲聊，我的思想却开了小差：一个男人的美，除表面的俊俏、挺拔之外，还应该有许多看不到的诸如品德、修养、举止、才艺、志趣、风度，还有特别让女性喜欢的善解人意，知情识趣-------这一切一切内在的东西，这些无形却又时时让人感触极深的越多，外部美的比重就越小。不能不承认，他深深地吸引了我。
　　三
　　我不知道他的影像是什么时候驻进了我的心里，而且那么顽强地扎下了根。
　　我给自己做了一次心里测试，每隔二三十分钟就会想起他，无论是在办公室里处理业务，在路上骑车赶路，或者躺在床上睡觉以前，他的容貌、笑颜，他说过的话，他讲过的故事------老是在我的大脑中，象幻灯片一样不停地出现。有时我故意地去抵制它，控制自己不去想他：想这些干什么！可是我做不到，把他从我心里抛出去，跟本不可能！这是怎么啦？我真的不敢相信，难道我恋爱了吗？真的不应该这样，我不知道已婚的女性产生这种感情是不是正常？
　　理智告诉我：友谊或友情，是一个美好的字眼，但它与爱情有着本质的不同。爱情是男女之间在深厚感情基础上，由性爱做为粘合剂，更要紧的是爱情、婚姻的双方都有一种责任互相约束着对方。友情的要求却比爱情复杂得多，它纯粹是以共同的志向，纯真的感情联系在一起的，来不得半点虚伪和勉强。纯洁的友情排斥性爱，尤其是男女朋友之间，否则，这种友情就变味、变质了。下班的时候，从市郊骑车到市里，少说也得四十分钟，这一路上如果能和他同行，我会感到是莫大的幸福。市郊公路上一马平川，车少人也少，春风荡漾，心旷神怡，一路上我们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说笑笑，这是我一天中最心情舒畅的时刻了。可是，他的身边老是有三三两两的同事，让我无法靠近，我恨死他们了！异想天开：假如此时天塌地陷把这些家伙都震跑，光剩下他和我该多好！
　　骑行到路口快分手的时候，他示意我下车，我们站在慢车道边上，他说：我看你像一个人？像谁？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像------歌唱家宋祖英。我当即反驳他：你胡说！明知他的话有恭维成分，听了仍然心里美美的。过去我也听别人这样说过，说我的脸形和眼睛特像宋祖英，我从未认可。不，真的。不光脸形，还有气质，你有那种气质。不过------你比宋祖英少一分阳刚，多一分贤淑，他略显紧张，是那种激动带来的紧张：宋祖英离我们太远，只是画中人，而你就在眼前，就在------心里，所以陪感亲切。他的话音越来越低，只有我能听到。然后随意地抬起一只手来，又顺势放下，轻轻地搭在我扶着车把的手上，我的心里触电似地一颤：一股暖流传遍了全身。我非常清楚他这个细微动作传递出的信息，知道他想告诉我什么，可是无力抵制，任由他温柔的大手轻轻的在我手上摩挲。我感到温暖、幸福。再骑上自行车时，我两颊发热，心里甜甜的，浑身热乎乎------。
　　四
　　上班半个小时了他还没有来，怎么回事？我有点担心。他可是从来不迟到的呵，不去想他！我埋头处理手下的工作。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没有来，我开始担心起来：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迟到，是病了吗？更不可能，他身体一向很好，那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我做出各种各样的推测，然后又一一推翻了。我几乎无法继续安下心来，没法去问科长，这么火急火燎地关心他人干什么？我不敢让别人窥探心中的秘密。
　　就这样在焦虑和不安中度过一个上午，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见到李处长我才装着很随意地问道：辛工怎么没来？他说：噢，他老父亲突然病重，昨天晚上给我请假，连夜回四川老家了。-------忘了给你讲一声。
　　我一下子放心了，只要他没什么意外就好。可是接着又顾虑起来，老父亲得的
　　什么病？恐怕很厉害吧，要不然不会告诉他。听他说过：老家在四川省一个山区里，
　　由于通讯还很不方便，下了车并没有人来接他，还要走一个小时左右的山路，但是唯有这里才是最亲切、最怀念的地方，再长再苦的路他也不会累。两个姐姐己经出嫁，为了照顾年迈的父母，就在家乡娶了一个小学教师------。
　　唉真不容易！又想：这次返乡肯定花销不少，半夜三更怎么凑这许多钱？来来往往最快也得五六天吧？-------就这么胡思乱想中度过了一个下午。我心里乱糟糟的，无心处理眼前的一堆报表资料，可是又不能傻坐发呆，只好在办公桌前摊开月报表当样子，呆呆地想我的心思。处长推门走进办公室，我正发呆一点都不知道，直到他喊我的名字，才猛地醒悟过来，自知失态，脸不由得红了，好在他并没注意，交代完事情就走了。
　　我暗暗告诫自己：千万注意个人形象，别让人看到像丢了魂似的。
　　五
　　这几天，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一响，我都会在第一时间拿起来，每天都在期盼着那熟悉的声音，可是一次次地让我失望。思念和被思念很折磨人，也应该是件幸福的事吧！
　　这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电话铃再次响起，我心里猛然紧张起来，第六感觉告诉我：是他？应该是他的电话！我迅速拿起话筒，喂一听到他那略带磁性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睛湿润了。
　　是你吗？------我回来了。他停顿了一下：走的太急，没顾得和你打招呼------。我赶忙问：你现在在哪里？刚下车吗？一路辛苦了。家里都好吗？------一根电话线一下子拉近了和他的距离，我似乎能听到他急促地呼吸声，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上挂着疲惫，恨不得立即见到他。我在xxx饭店,你能过来吗?------那好,我订好位子再告诉你。
　　坐在他的对面，看他边喝着酒，边断断续续讲着他的故事，我很少插话。
　　------老爸是一个老铁道兵，我国早年修造的兰新黄河大桥、武汉长江大桥、安康汉江大桥------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老爸患的是骨癌，常年野外的艰苦生活给他留下终生痛苦。人人都知道保卫祖国会流血、牺牲，可是未必知道建设祖国同样会流血、献出宝贵的生命。我听老爸说过，那一年他们负责兰新铁路大桥的开工准备工作，铁道兵团部先遗派了一个十余人小分队，可是想不到那一年雪来的早而且特别大，大雪下了足有一人多深，这十几个人都被困在山上，十天以后雪停了，团部派出的同志带回这些人全部遇难的消息，都是二十多岁的年青人，他们是活活被冻死、饿死的呵！------他们这一代人活的很艰难，环境苦、工作累、工资低、负担重，撑起了共和国最艰难的岁月。
　　说到这里，我看到他的眼里闪动着泪花。他说的这一切我能理解，想起我的老一辈，不都是这样吗？
　　------我大学毕业以后接了他的班，铁道兵已改成了中铁x局，仍然是担当大型铁路桥梁的修造。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先修一条临时铁道，把工程车、办公车、宿营车停在这条线上，吃饭、睡觉、工作都在些报废后经过改造的火车里，------那一年的中秋节，兰新线山石塌方，也砸毁了大桥，我们紧急调去抢修。荒郊野外见不到人影，周围全是山石、铁道、同性，没日没夜的抢修，生活枯燥又单调，躺在宿营车里，望着天上的星星，我常常为自己的将来担忧：难道也像老爸一样在外奔波一辈子吗？我真不情愿。
　　后来，正巧有一个支援地方建设的机会，才调来到这个单位。
　　-------虽然还远离家乡，但是生活安定了。
　　------我每次回家探亲，远远地站在村外山头上，才发现家乡己经沧桑了许多，疲惫了许多，当我们一年年长大的同时，家，也随着老去。接近村口，总会在村外的大树下遇到老爸，也不知道老人家等了我几天、等了我多久。我搀扶着他一拐一瘸地往家走，常常偷偷地抹眼泪。上一次回家，我专门买了一根拐杖，老爸甚是高兴，用长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摩，又对我说：你是能写文章的人，可不可在上面给我写几句诗呵，老人家看似大老粗，难得有这样的心愿，于是我到学校里找学篆刻的老师，刻下拐轻父恩重，杖短来路长。两行字，后来听我娘说，老爸常把拐杖拿给别人看，亲邻们都羡慕他有个好儿子。
　　他举起杯来，一饮而尽，伤感地说：
　　------老人家今年才69岁就去了天堂。他经历了抗美援朝和建国初期的苦难，硬是用肩膀扛起了一座座铁路大桥，老一代人经历的苦与乐是我们永远也体会不到的。------下葬的时候，娘迟疑地问我：这根拐杖还给你爸带走吗？我想了想说：不用了吧，天堂里不用拐杖------。说到这里，他哽咽了，眼圈泛红，眼框里充盈着泪水。
　　六
　　我们并肩漫步在林阴道上，好在是晚上，不会遇熟人。桔黄色的灯光被婆娑的
　　树影晃得支离破碎。谁也没有说话。任何安慰的语言在他面前都是苍白而多余的。只有默默地陪着他，或许能给他精神上一点抚慰。他的手在摆动中碰了我一下，不容想什么，他拉住了我，心里一惊，就默默地接受了。
　　站在一棵大树后，他深情地望着我，款款地张开双臂，稍一犹豫松松地拥抱了我，看到他眼里涌满了泪水，又低下头来轻轻地，颤抖地亲吻了我的额头。尽管这吻不是那样热烈，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拒绝这个我所热爱和敬重的异性朋友，一切都不容我思索和抗拒，不由自主地把他也拥入了我的怀里，我心里感受着他的热情，胸中荡漾起一股激情和甜蜜。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是只有简单的爱与不爱，更需要互相理解和信任的友谊。我知道他在我这里希望得到的，更多的是友情、安慰、同情、分担、感谢------，没有男女间的性爱。
　　晚上，我失眠了，是与他相拥的温情余绕还是对这件事的反思，我说不清，一直处在内心的矛盾之中。按照传统观念，既然对他不可能存在爱情之爱，是否可以接受他的拥抱和亲吻呢？首先是我没有反感，在常年共同工作和生活中，我不由自主地喜欢他、爱他，尽管我们都不承认这是爱情，我是把他作为一个亲密朋友，一位兄长相处。对于他的拥抱和亲吻，我也完全能理解，这是一个男子汉偶尔的心理倾斜，当他受到难以承受的心理压力时，需要有个他所信赖的人给他平衡、释放，尤其是他喜欢的女子面前，他会释放他那压仰的情感，这是异性间友谊的魅力。是啊，为什么不能平静地接受这种非爱情意义上的拥抱和亲吻呢？难道只有冷静地拒绝，甚至于煽耳光才是正人君子吗？或者为了保持一个正人君子形象，不得不压抑自已真实的感情，这又合乎情理，合手人性吗？
　　没有理智的感情活动是不严肃的、愚蠢的，但是反言之，压抑甚至窒息感情的理智决定，也是对人类文明的反动。友谊就是当你失意时她的鼓舞和安慰，当你开心时她的微笑和分享，当你痛苦迷离时她的解困和分担，当你寂寞无聊时她和你一起看星星，赏月亮------2014·13月

发布时间：2022-10-22 0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