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他上高二的那年,这天,轮到他们前后两桌的四个同学当值日生。
大西北的隆冬,黑夜格外的长,六点半了,天阴沉沉的,窗外还是漆黑一团。
他一觉醒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枕旁,抓到了灯绳,嘎嗒一声,拉亮了房里的电灯。
他抓过头顶的衣服,钻出被窝,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他穿好了衣裤和棉袜。
他赶紧下炕,两脚穿上了黑条纹布牛眼窝棉鞋,头上戴上了深咖啡色条纹布大棉帽,大棉帽有护耳脖和前额竖檐,都是人造绒的。
他拉下人造绒的护耳脖,出门摸到了后道里放庄稼秸秆和杂物的棚房门口。
棚房没有门,他稍进去一点,在靠南墙的和好了的、干透了的煤砖码上,摸着取下两块煤砖,提到了房里门口边放下。
他又来到棚房里,在北面的庄稼秸秆堆里,摸到了几根苞谷芯儿和一些苹果树和白杨树干枝条,还有一株棉花秆儿,把这些柴火抱到了房里的窗前炕洞门前,放下。
屋外的天气非常寒冷,他双手相互挫了挫冻僵了的两手,进房里戴上了棉手套出来,借着房里窗口射出的亮光和火炕炕洞门口溢出的一些热气,手脚并用,噼哩啪啦一阵,就把这些树枝条和棉花秆决成了不到一尺长的架火柴了,再连同那些苞谷芯儿一齐,用绳扎紧,两头顿齐,捆成一捆。
他赶紧进房里,脱下手套,双手伸进被窝下面的热炕上焐一焐,迅速取出双手戴上手套,抬起双手,抓住大棉帽两护耳脖上的小绸带儿,拉到下巴下面扎紧了。
他出门,提着柴火捆儿,抱着两块煤砖,走出院子,来到通往学校的大路上,快步往前行走。
他走进学校,来到他们班的教室门前,门还锁着。
不一会,其他三个值日生同学出来了,都拿着煤砖和柴火。
他们四个进教室拉着了灯,他掏炉窝子,你倒煤灰,我砸煤砖,准备生火架炉子。
教室的中间有一个用土块和草泥打的四方土炉子,下面稍微往里收了些,上面向四方承开,稍大点。土炉子生火很费劲的,有时两三次才能架着。炉窝子和炉底洞要掏净,炉齿子上要铺上层煤灰块,既要铺满又要留有足够的空隙。柴火要着旺,小煤块要及时架上,干柴烧完煤块引着以后,要及时捅火心,落实煤块防吊死。
今天他们几个值日生,生火架炉子还算顺利。
柴火点着后,金红色的火焰腾出炉口,呼呼冲向上空,伴随着柴火燃烧时发出地噼噼嘶嘶的声响。
立时,白色的浓烟从炉子上方向教室上空的四面八方蔓延开来,有种乌云滚滚,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他们有两个人赶紧跑到窗户前,爬上课桌,打开所有的窗扇。头伸进了烟雾中,呛得他们两个,吭吭吭的咳嗽了一阵。
中午吃过饭后,他们四个值日生早早来到教室打扫卫生。
从水窖里打来一桶水,倒进脸盆里,均匀的用手拍洒到教室的地面。
然后,两个人搬桌凳,两个人扫地。
到中间一排后面的一个桌子了,他和另一个值日的同学一面一个,搬过去这个桌子,一不小心,哐啷有个文具盒不知从那个桌仓里掉了下来,他也没看清楚,就拾起来,顺手塞进了一个桌仓里,继续干活。
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物理老师走进教室上课,拿着粉笔转身到黑板上写字。
忽然,咔嚓一声,一道光从中间后排向讲台的上空划过,一个文具盒在讲台旁的地上掉下,文具盒被摔得变形打开了扣着,钢笔、铅笔、直尺和三角板洒在文具盒周围。
全班同学都惊呆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物理老师也转过身来,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中间后排的一个同学身上,那个同学名叫孔宗魁。
孔宗魁同学是他们班岁数大点的同学,个子不高,长得稍有些胖。小眼睛,胖胖的两个腮,嘴皮有点翻。脾气古怪,话虽不多,下手麻利,心肠硬,人有点横。和他哥孔宗武一样,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哥俩,怕他俩。他们的母亲也在全村有名的,谁都不敢得罪的。
原来是孔宗魁同学今天下午上课,发现自己的课桌仓里面,多了个文具盒,拿出一看,他知道是邻桌一个本乡最西面村借读女生的,以为是那个同学恶作剧,当时就恼羞成怒,向教室的黑板上扔过去。
孔宗魁同学脸色很难看,站起来对物理老师愤慨的说:查一下这是谁干的。
物理老师明白了原由,面无表情的说:今天的值日生站起来。
他们今天的四个值日生全站了起来,都是一脸无奈和不情愿的样子,他心里忐忑不安,脸色有些微红发胀,尽量保持镇定,表面装出一幅不知道的样子,其实心里在暗暗叫苦,不明不白就闯了大祸。
值日生里有个的男生大胆的说:也许是我们搞卫生时搬桌子不小心掉了,拾回来放错了,我们今后注意改正。
物理老师说:你们四个给孔宗魁同学道个谦。
他们四个值日生转身,面向孔宗魁同学深深鞠了一躬。
物理老师说:你们都坐下,现在开始上课。
他坐下后,长舒一口气,心里在说,总算是蒙哄过关了。
之后他心里老是想这件事,今天这值日生当的,好心没有做好事儿,很难过。看着物理老师讲课的嘴在动,黑板上写粉笔的手在动,可就是没有心思听进去一点儿讲的内容。
发布时间:2022-10-09 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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