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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倘若吹过来的风是位刁民的话,一定会被万千市民扭送进派出所。因为她竟敢在万众瞩目下,拉枝折柳,晃动国旗,甚至还撩起姑娘们的裙摆。如此猖獗的罪行难容国法。虽然万物皆被清风调戏,但唯有阳光例外,因为阳光比清风还要柔软,软到清风根本触摸不到她。
明晃晃的光辉洒在屋顶上;洒在江面上;洒在人们的脸上。
操场上浮动着千百张笑脸,从中弥散出阵阵欢声笑语。新生们都为能走进这所令千千学子向往的高中而自豪。望着美丽的校园,繁华的都市,花飞雪内心膨胀,但他的四肢和面部还没有走形,眼睛里流出的光还是淡定的。
广播里流出悠扬婉转的音乐。花飞雪就踩着它的节奏往教室走。
啊
花飞雪一个不小心,绊了草藤摔了一跤。那扑倒的身姿,好像要把从嘴中摔出去的啊吃回来。
要说啊,年轻人就是轻佻浮躁。走路就老老实实走路嘛,就连一步一脚印的走法都没有熟透,还敢去踩什么节奏?这不诚心找虐待。
教室里嗡嗡嗡的。聊天的聊天,瞌睡的瞌睡,乱七八糟。这景象倒可以帮助小朋友们更加深刻地理解什么是百花齐放、万家争鸣
花飞雪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噔、噔、噔
教室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你听人家踩的节奏,那是轻车熟路,一点儿不跑调。哪像某些年轻人,跑调不说,还能把牙缝里的啊都给摔出来,也是佩服。
各种男的们、女的们,老少爷们儿们,请暂时关上你们的红唇,听我给你们唱两句。
乌漆麻黑的声音瞬间消散殆尽,就算飞来一只鸦雀也找不到了。
教室里可能压根儿无人看清楚讲台上那位瘦瘦高高的、留着刘海的、眼珠前面挂两块挡风玻璃的美女是如何从门口登上讲台的。一步登天?
快看人家那动作,左手伸出个食指指着苍天,右手撑在讲桌上,足以有捅破黄天,压塌厚土的气势。
首先,恭贺大家来到这所学校;其次,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单;最后,希望大家和我一起度过愉快的高中三年。
美女,哦,不,是单老师扫视了一周,摊开双掌,说:掌声都被你们吃了吗?为什么我的耳朵里没有回旋着经久不衰的掌声?为什么?
啪啪啪
停
单老师像交警招呼客人一样,撑出一掌。
接下来,挨个做自我介绍,从第一排开始。
同学们好,我是希维尔,我家就在水泥城。希望大家喜欢我。
上台的是位女生,身体偏胖,显得有点矮,头发倒是很飘逸。扬起一张清秀的脸,特别漂亮。
雷地僧,精特们,I,I不好意思,英语没有过关。我是多难见,但是只要大家招呼一声,再远我也要来见。
这小子,语音未绝,同学们的掌声先响了,看来很有前途啊。
人家多难见,方方的脸上,不紧装得下黑色的眼镜,还容得了长久的笑容。瘦削的身板上批件风衣,经风一吹,不知道把风度吹偏了几翩翩。
接下来上台的是一个胖墩,身上的肉可结实了。即使是裸身风干了,恐怕也比那多难见要多几两。不管怎么样,先听别人怎么说。
大家好,我是花飞雪,来自农村。我的家乡叫幸福村,我也确实很幸福,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啪啪啪
确实话一说完,同学们关照的声音就来了。
后面花花绿绿地上去了很多人,但他们都是平凡的人物,就不在此累述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花飞雪和多难见是一间宿舍。当然了,不要幻想希维尔也有巧书,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
两人一见面,多难见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问:花飞雪,你真的看见过雪从花朵里飞出来吗?
光问还不成,还要盯着人家,就像花飞雪脸上有数学题一样。
你不是多难见么,为何眨眼的功夫又见到你了?
花飞雪是有百多斤肉的,才懒得管别人有没有盯着自己看。就算你看得谗了,咬我两口,也无大碍。
刁民。
多难见碰得一脸灰尘,洗脸去了。
一夜一梦,梦醒就换天。
今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安排座位。经过两节课的苦苦研究,每个人的位置终于是尘埃落定。
你叫花飞雪?
恩,我是。你是
花飞雪硬是用头拧着身体转了270°才看清楚提问的人。数学好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缺根筋,自不必解释。
我叫希维尔,我家就在城里,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你尽管告诉我好了。
谢谢。
花飞雪眼前再次飘过一本书。若是你有兴趣,可以猜一猜是何书。对了,就是无巧不成书。但是,依然不必多想,一山不容二虎,多难见是不可能来挨着坐了。
有一件事确乎是要发生的,该要发生。一个是室友,一个是同桌,这么近的空间,怎经得住时间的撮合?天一长,地一久,什么花飞不飞出雪,是易见还是难见,都被磨平了。
第二章
时光流失,如逝水,转眼间就到了半期考试。
试卷是猫,还是虎,全看考生的眼力。就拿此次半期考试为例,花飞雪可谓奋笔疾书,豪情万丈。对于多难见,更是执笔如刀,砍平四海。但是对于有恐数学症的希维尔来说,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用个度日如年来表述都只是杯水车薪。斯时之心情,如同晕车的人看见嗷嗷直叫的长途汽车,那是翻江倒海呀!
一群败家娘们儿!看看,看看你们的分数,考的啥啊?丢分跟随地吐痰一样,期末考试,谁敢再给我丢脸,看我怎么收拾他。
单老师挺直腰杆,绷紧屁股,站在讲台上,把卷子往桌上一郑,是面红耳赤,气极败坏。
花飞雪,你上去给那些不争气的讲讲试卷。
单老师头发一甩,撂下话,去了办公室。教室外,天空明朗;教室内,还是一片繁华。
还没有进宿舍门,多难见就急得开了口,问道:飞雪,多少分?
没考好。
到底多少分啊?
难得见伸手就在花飞雪屁股上抓了一把,好像自己饿了一样。
还差一分。
花飞雪仰靠在窗口,嘴角边的肉不自觉地往腮帮上挤,硬是挤出一朵美丽的小花,飘出感人肺腑的花香。
哇,好厉害!
多难见双腿一登,划出一副表情。是赞美?是嫉妒?还是高兴?
阿妈
希维尔推开房门,书包甩在沙发上。
阿妈。
要吃奶吗,闺女。
厨房里传出温柔的声音。
不是啊,半期考试的试卷发下来了,考得不好。阿妈。
试卷拿来我看看。
门口走出来一位大姐,能亮瞎美女的眼睛,勾走男人的魂魄。乌黑反光的头发,白皙的肌肤,脖子上戴着一条铂金项链,在日光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或许秀色可餐一词,该题在这位大姐的脸上。
阿妈,老师说这次试题比较难,我们班好多同学都考得不好。老师还说
希维尔双手搭在母亲的腿上,是一脸的委屈。
考得还可以,不是很差。你看,要是这个小数点往右边移动一位,就能比满分多的多了。
澜大姐望着自己的女儿,双眉向上一挑,拍拍希维尔的肩膀,接着说:继续努力,争取下次小数点往右边移动两位能好看点。
阿妈,这次题目真的
这语气,是要哭啊!
好了,吃饭了。吃完饭就去写作业。
阿妈,阿爸不回来了么?
他今天在厂里住,不回来了。
一切如旧。教室里,该笑的依然在笑,该玩的还是在玩。外边的天气告诉大家,伤疤好了,痛也就可以放下了。
帮我讲讲这个题该怎么做,花飞雪。
希维尔把作业本展开放在花飞雪眼前。
哎,这个题这么简单的。你看懂了不?下次再遇到不会的题,自己先思考思考,不要刚拿到题就问我。
噢。
老娘提前给你们打个招呼,这次期末考试必须给我争气。不要再拿你们老师的脸去扫地了。我脸小,扫不干净。
单老师说话的语速还是那么快,气势还是那么壮观。
考场里,各式各样的坐姿,五花八门的眼神,若是拿去申请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成功率很高啊!
一看希维尔那表情,那握笔的力度,可以武断出,这次期末考试试题又是很难的。但回头看人家多难见,那砍题的速度和手段,恰似也没那么难。
这次确实没给我丢脸,整体考得不错。但是,还是有个别同学,我可以借给你一个眼神,自己去参悟。
单老师眼光斜着看了某些同学一眼,转身又无影了。
阿妈,阿爸,对不起。我学了一学期,啥都没学到,我真的好笨哦。
希维尔嘟着嘴,闷座在沙发上。
闺女,不要悲伤,不要难过。最起码,你对自己的判断还是正确的。
你不要老是这样说话行不?看看这些年我们闺女被你打击成什么样了?你看希维尔身上的肉都开始横着长了。再说了,咱们闺女不是每天都辛苦地带着脸,回来看我们吗?不要不知道满足。是吧,闺女?
这五大三粗,一身肥肉的人,说话也没好到哪儿去。
阿爸
闺女,别听你阿爸的,他净瞎说。说话都不经过大脑过滤的。澜大姐伸出手牵着希维尔,接着说:来,看看你阿爸给你买的新衣服,看合身不。
谢谢阿爸!
对了,你考了多少分啊?
阿妈,这次期末的题真的太难了,班上好多人都
你就说多少分吧!
三十多,只比上次少了两分。
不要灰心,更不要自卑。下次向二十分挑战。看这衣服,喜欢不?
澜大姐把衣服披在女儿身上,转过身来扣纽扣。
阿妈
希维尔这声阿妈拖得好长,像是要把澜大姐拖到外边儿江上去。
江两岸的夜晚是那么的绚丽多彩,那么的美丽动人。不知道这一夜,有多少个梦在这水泥城上空编织,就如同那错综复杂的光线,没有一条是孤独的。
花飞雪,花,飞,雪。帮我看看这道题,哪儿又错了。
我上次不都跟你说了嘛,做不起的题自己先思考思考,不要一来就问。
花飞雪可能被什么东西吓到了,说话都费劲。
哦。
哪儿错了,我给你看看。哦,你这个算法不对,这里
多难见拿过希维尔手中的试卷,弯着腰身,指给她看。
都说时间变幻得快。其实,世上比时间变化得更快的东西多了去。比如心情。
第三章
阳光出久了就思念雨水,雨水下长了亦想着阳光。世间好多事物因为时时变幻,所以百看不厌。
终于下了一场雨,把树叶擦得干干净净,给江水披上了一件通透稀薄的新衣裳,也洗了洗人们的心情。
爸,我在学校很好,学习成绩也是班上第一名、第二名,你们在家里不要牵挂。
花飞雪觉得自己好久都没给家里打电话了,于是给同学该岛枚借了个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飞飞啊,最近天气又变冷了,你衣服够穿不?我和你妈在家都很好,你要专心读书。
电话另一头传过来粗糙的声音。
你在学校要和同学好好相处,但是千万不能耍朋友,会影响学习的。
不会的。
花飞雪挂了电话,拿着手机要去教室还给同学。
耍朋友三个字,在花飞雪脑袋里转悠,转出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啊
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花飞雪的喉咙里飙出来。但不同的是,上次是摔倒了人,这次是摔倒了手机。身体倒了站起来便是,可手机摔进水里又该是怎样的结局。
花飞雪愣在原地,泪珠儿盘旋在眼眶边缘。毕竟是头顶天,脚踏地的几尺男儿,也就没有让泪水划破自己的相。
怎么回事儿?怎么了?
一群同学带着照顾围了过来。
那不是你的手机吗,快过来看看啦。
其中一个同学发现了玄机,喊了出来。
唉,你怎么回事儿啊!这可是我才买不久的手机啊?要两千多呢!花飞雪,你说。
这人应该就是该岛枚了吧。
是我不小心把你的手机摔进了水里,对不起。
对不起?手机都进水了,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这架势,跟刚做完什么运动似的,上气没接稳下气又喘出来。
周围的空气其实相当清新,只是供围在这儿的一群人呼吸实在是浪费。
我赔。
当赔这个字滑出口的瞬间,这儿的气氛一下子明朗了,和谐了。一群人拖着该有的欢笑声远去了,留下花飞雪一个人。
还是没有成熟,刚刚给父亲报了个喜,怎么心里就是没兜住呢!偏要摔出个悲来冲淡一下才好?
怎么了,有心事儿?还是被哪个美女给糟蹋了?
多难见咯咯地笑了几声。
哎,这些没心没肺的人比缺根筋的人更让人受不了。
多难见见状确有不对,撕开嘴角的傻笑,语气凝重地问:说真的,发生什么事了?
别提了。中午的时候,我不小心把该岛枚的手机摔进水里弄坏了。正想办法怎么赔人家呢。
花飞雪两眼乏力,看着多难见。
或许这一次,花飞雪是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多难见的脸了。因为以往都是跑马观花,没往深处看。
他要你赔多少钱?
两千多。
这个混蛋该岛枚,我看他什么时候是该倒霉了。就他那个破手机要赔这么多。过分。
多难见一脚踹在栏杆上,栏杆弹出的声音不知道能传多远,能传多久。
不要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了。
夜幕开始弥散,遮住云日;遮住花草;也遮住人们的眼睛。远处江水依旧,水泥城上空的梦依旧。
妈,老师上课的节奏有点快,我要买资料补充学习。我前天掉了四百多块钱。过两天又是同学聚会,你能不能给我打一千块钱?
多难见拨通了母亲的电话,而且一开口就是广大莘莘学子耳熟能详的大实话。
自己的钱不知道保管好,你说这两年你掉了多少钱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又是要聚会,你同学都很闲么。
学生嘛,为了拿到父母的钱,敢问有几人没有被父母数落过?
我知道,我一定会把钱管好。但是这次,我是真的没钱用了。
我让你爸爸给你打过来。你要专心学习啊。天冷了,要给你拿几件衣服过来不?
这声音比先前悦耳多了。
我不冷,不用拿。妈,我现在有事儿了,那我先挂了。
都是这样的,不要觉得人家多难见有多么无情。
希维尔。
多难见接通了希维尔的电话。
恩,什么事儿啊?难得见。
你才难得见。我是想给你借点钱的。
哈哈。土豪会管人借钱啊?太阳要归西了吗。
希维尔一下子来了兴趣。
是花飞雪
多难见如实招供了。
是这样啊。好,我管我爸要去。但是不用说借,就算是我帮个小忙吧。都是朋友。
那么接下来,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希维尔是如何忽悠她阿爸的。
阿妈,阿爸,开开门。我有事儿给你们说。
希维尔衣不附体就走了过去。
吱
门开了。
大半夜还不睡,你有什么事啊?
澜大姐责问道。
阿爸,我昨天看见一件很适合你穿的皮衣,我想买给你穿。但是我存的钱不够,你能不能先借给我两千?我明天给你买来,然后我再慢慢存钱还你。
这声音听起来是格外动人,格外亲切,尤其是入到父母的耳朵里。
我闺女长大了,懂得关心你阿爸了啊。好,我明早给你两千,但是你要保管好。
说到这儿,单纯的阿爸又笑了。
不要被这鬼丫头给骗了。什么衣服要两千啊。你信不信,你打个五折拿给她,她也能赚你两百。不要给她那么多。
澜大姐的眼光从丈夫身上扫过,又滑到女儿脸上,再又转移了丈夫身上。好像有一条宽敞的大路铺在他们父女之间,好让澜大姐的眼光那么迅速,那么准确。
阿妈
好了,快去睡了。明早让你阿爸拿一千给你。不准再讨价还价了。鬼丫头。
噢,知道了。阿妈,阿爸,你们早点休息,我也回房间睡觉了。
嘟,嘟
希维尔把电话音量开得很小。
喂,难得见,我给我爸要到钱了。
见识下,各种欺骗的手段,总是能够击穿父母的智商。
这两千块你拿着。有一千是希维尔给的。
多难见把钱塞到花飞雪手心。
希维尔?
花飞雪疑惑的看着多难见,怕是自己听错了。
她给她阿爸要的。嗨,她是富二代,你不要放心上。
我会慢慢还你们的。谢谢了。
花飞雪一向说话都很认真,这句话也是认真说的。
谁要你还了?别扯那些多余的。要是你觉得过意不去,改天请我们去你家乡玩一天。我们都很想去农村玩哩。
多难见又在花飞雪屁股上扣了一把。是不是真心饿了呀?
多余,的的确确是从多难见口中说出来的。但是值得推敲一下的是,多难见口中的多余,是指还钱,还是指谢谢?
第四章
来城里读书一年多了,花飞雪总算摸到些门路了。在他的心里,城市的水泥地虽然真正的很硬,但也不是无坚不摧的。至少,他收获了友情,收获了好成绩。尤其是他那令人艳羡的名次,不知道多少佼佼者为此生恨。
太阳在消失了几日后,终于换上新衣服,踩着彩虹出来了。校园里,又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你这道题做得不对,应该要
花飞雪拿过希维尔桌上的练习本,在自己的草稿本上一步一步地给她演算。
人总是在成长中成熟的。花飞雪这次就把握得很准确,草稿本上留下的印记就很符合广播里传出的音乐节奏。
噔、噔、登
熟悉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教室里一下子就变的安静了。
花飞雪,你出来一下。
这或许是单老师第一次端正眼神看同学。说完话,就领着花飞雪出去了。
单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父亲出了车祸,你回去看看他吧。但是你不要太难过,你父亲没什么大碍。
啊
花飞雪的嘴里蹦出了第三个啊。但是这次和前面两次是有质的差别的。前两次是自己没有关好牙,才让啊从口中逃出来,而这次是花飞雪自己张开嘴巴,把啊拉出来。
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原来,单老师也有温柔的时候。
怎么了?
希维尔和多难见看着眼圈泛红的花飞雪。
我父亲,他出车祸了。我要回去看他。
不会吧。严重不?我和你一起回去。
原来,多难见不是每次说话都不会审时度势。
我也要去。
希维尔连左手都举起来了,像是要回答问题。
等花飞雪抬头看他俩的时候,却只看见正望着他的希维尔。花飞雪还没有回过神来,多难见就气喘气不喘地跑回来了。
老师同意了,我们中午就去买票,一起去看你爸爸。
都说了缺根筋的人反应迟钝,不知道此刻,有些人反应过来没有。
城市的繁华不会因为太阳藏了几天而有所减损,何况一个无名学生的父亲出了车祸。
车子路过江边的时候,花飞雪就傻傻地看着流动的江水。一浪推着一浪,一波接着一波,没有中断。
花飞雪抬起头眺望江的尽头,除了觉得远处的水比近处的水要稍微清澈些,别的倒没什么不一样。
难得见,你看这座山好高啊!山上还全都是高高的树木。
希维尔半截身体都伸出了车窗。
常说农村人没见过世面,看看希维尔那夸张的动作又当如何?
把头伸回来,那个妹妹。
售票员过来招呼。
你才难得见,喊你把头缩回来啊。听到没有?
多难见伸手把希维尔拉回了座位。
那山真的很高嘛。
希维尔咯咯地笑起来。
年轻人嘛,总是缺少分寸,顾全不了大局。旁边还有一颗伤着的心悬着呢!你却在这里笑,真是不明事理。
下车后,三人直奔医院而去。
妈,我爸怎么样了?
花飞雪眼窝里滚出一滴小小的泪珠。小是小,却划破了堂堂几尺男儿的容颜。
你爸被货车撞了。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就是他的右手啊,可能要废了。
花飞雪母亲用袖口抹着眼泪。
妈,这是我的同学。这个是希维尔;这个是多难见。
阿姨好。
阿姨好。
诶,你们好。真是麻烦你们了,这么远来看飞飞他爸。
没事儿的阿姨,我们可都是朋友呢。
还是女孩儿说话贴心。
谁是花千秋的亲属,现在可以探房了。
一位护士,站在过道上喊。
四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疾步朝着花千秋病房走去。光看背影,挺像一家人的。
爸,你怎么样了。
花飞雪看着裹得像蚕茧一样的父亲,泪水不禁刺穿眼膜,一颗一颗地落下来。
飞飞,爸没事儿,不要哭,你都这么大了。
人是经历的事越多,岁月越长,说话就越有艺术。花千秋虽然都已如此,却依然说出没事儿,不哭这样包涵了几十年经验的艺术,还真是不得不肃然起敬。
爸,这是我的同学。他们陪我一起来的。
叔叔好。
花叔叔好。
小姑娘,小伙子,你们辛苦了。我常听我们飞飞说,你们在学校帮了他不少忙,真是要感谢你们。
花千秋说出的话可没有带着伤,钻进耳朵里,也是格外舒服。
花飞雪也经常帮助我们哩。花叔叔你放心疗伤,过些天就会好起来的。
就是,花飞雪学习成绩可好了,经常都是第一名呢!
你们都是好孩子。飞飞,我没什么事了,手术都做完了,只要住几天院就可以回家了。你在学校一定要认认真真地读书。你们都早点回去吧,千万不要耽误了学习。
记得前不久,多难见就说希望花飞雪带着他和希维尔来农村玩。现在,他们来是来了,不过不是花飞雪带他们来的,而是汽车拉着他们来的。
回去的路上,汽车还得经过江边。花飞雪又是傻愣愣地望着江水。落日的余辉,铺在江面上,一闪一闪的,像是泪水掉落前的瞬间。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抚平伤痕。日子一长,花飞雪心中的伤痛消失得差不多了。只是眼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希维尔的身影。
第五章
这一次,是一场男人间真正的决战。
单老师还是那么庄严的打扮,好像稍微穿得花哨点,会有哪个男的把她怎么地。上节课整得那么严肃干嘛,跟哀悼谁谁谁一样。继续听。
当然了,我也鼓励女汉子们积极参加。下个月,市里面有个数学竞赛的安排,我们班有一个名额。因此,这个周末我们班要进行一次数学测试,第一名去参赛。
希维尔高高地举起了右手。
起来说。
单老师,我可不可以弃权?我想把更多的机会让给班里的其他同学,这样可以减少他们的压力,促进班级的和谐。
希维尔眼角的余光,轻轻地搭在了多难见的肩上。此时,花飞雪也似是非是地看着希维尔。
他看着她,他又看着他。还好他没有看着他。否则,爱情小说看得多了的同学,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三角形。据说三角形是很稳固的,但若拿掉一其中一跟,会当如何?
你以为你能考进全班倒数第二名?你要弃考也行,一个白银二的选手,就不要和人家最强王者争风吃醋了。
班上好多同学都先忍俊不禁,而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希维尔给多难见发了一个充满玄机的短信,内容是:难得见,你上次比花飞雪多了零点五分,为什么老师让他去给同学们讲试卷,而不是你去啊。
这条短信刚发出去,希维尔又追加了一条,是:我没搞懂。
世上的每一件事,不是都得要寻个答案,也不是每一件事都有答案。正如希维尔追加的那条短信,很多人也搞不懂为什么会是我没搞懂。是没搞懂为什么是花飞雪上去讲呢?还是没搞懂为什么不是多难见上去讲?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不必要去冥思苦想。
谁上去讲还不一样吗,这有什么不懂的。快点睡觉啦,明天还要上课呢。
少心肺的人活着就是不累。
希维尔刚刚关上手机,屏幕上就闪出一条短信。是花飞雪发来的。
你为什么要弃考啊。成绩不好,通过努力是会提高的。还是参加这次考试吧,就当做练习题。
又是一个问为什么的人。
考不考还不是一样吗。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一周一晃就过去了。每个星期一的早晨都是最清爽的。教室里已经开始有人议论,有人说:这次,老师肯定让花飞雪去,因为他长得胖。也有人说:单老师会让多难见去,因为他长得瘦。
纯洁的人思考问题就很单纯。在他们眼里,谁去与不去是由胖瘦决定的。
单老师叫多难见和花飞雪到办公室。
有同学来传话了。
花飞雪和多难见两个人一撞一摇地去了办公室。
你们两个分数刚好是一样的,并列第一。但是呢,这次参赛只能派一个人去。你们俩有谁是不愿意去的?
如此费人心神的事,单老师居然都没有正眼看他们。
老师,让花飞雪去吧。他一定可以为班级争光的。
好,我决定了。让你去,对,就是你。
这次,单老师转过脸来,不仅是正眼看着多难见,而且是非常正眼。接着说: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说了千万遍,一定要特别能吃苦,你把苦丢了啊?考试是多么辛酸的事情,你好意思让给同学?
单老师回眸看着花飞雪,漏出了微笑。
你说对不?
对,对。
花飞雪无中生有地点了点头。
师者,何以为师,盖有过人之处。单老师分析问题就有深度,哪像那些以胖瘦来衡量问题的孩子。单老师谈笑挥指间,就把问题解决了。
回宿舍的路上,多难见说:老师分明是整我,该让你去的。平时你的成绩比我要好。
不要再说了,反正都一样。
天冷了,说出的话自然也会冷些,尤其是夜晚,因为冷到谁,谁也看不见。这些都是人之常理,理解理解。
第六章
周末,学校是最美丽的天堂,是最好玩的乐园。一到周末,学生们的秉性和才华都会展现出来。操场上有像疯狗一样追着篮球的玩家,也有打羽毛球的女神。
一般情况下,花飞雪是要和多难见一起研讨人生的。但是今天,他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因为想到一年多来,发生了不少让自己不痛快的事儿,你比方说单老师没让自己参加比赛。
衣服上有了尘埃,是要洗洗的;人的心里有了累赘,也是该出去走走,或许能抖掉一二。
街道上,各种商店,各种行人,都压在水泥地上。要是城里的水泥地不够硬,恐怕早就塌陷了。
一张张脸庞,一缕缕菜香,从花飞雪眼角边、鼻梁下流过。但是这一切都好像和自己没有联系。若是非要扯上点关系,那就是他和他们都是路上的行人。
花飞雪走进一家超市,买了一瓶啤酒。然后找了一块儿能安心放下屁股的地方坐了下来,拧开了瓶盖。
暖洋洋的阳光还是那样轻轻地照着一切,不热,不冷。任凭红尘如何翻滚,阳光都颜色不改,形态不变。当然了,太阳是照了千万个春秋冬夏的,修得此种境界,又何必惊奇。
花飞雪望着太阳,听着江水东流的声音,一口,一口地灌着啤酒。花飞雪本来是不饮酒的,更别说痛饮了。稀里哗啦撂倒一瓶,倒也痛快。那瞬间,心中的烦恼确实减轻了不少,因为都把精力转移到看路去了。这一步一呛地走,必须得多花精神啊。
你妹的,走路不长眼睛啊?
花飞雪都没看清楚是撞到哪个的怀里去了,还以为是遇到了艳遇呢!结果是遭遇啊。
花飞雪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男的正鼓盯暴眼地看着自己。此男子长得比花飞雪还要胖两圈,脖子上栓了一根金色的项链,绣个光头。双手正直直地插在裤缝包里。旁边还站着好几个人,男的、女的都有。
你谁啊?
酒劲儿本来就大,经过人的肝脏、脾脏的酝酿后就更大了。因此这一声你谁啊是很有劲的,可以用气冲斗牛来形容。
什么?撞到我们龙哥还他妈这么嚣张,不想活了是不是?
一个小罗罗充满好奇地盯着花飞雪,伸出一指,接着说:龙哥,我看这小子是到了该给他松筋动骨的时候了,让我削平他不?
粗鲁。给你们说了多少遍,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你个败家娘们儿,不给我长记性。
龙哥抬手捋了捋额前的发型,又说:再说了,怎么能说是削平他呢?我们是教育他,要以教育为主。年轻人嘛,犯个错很正常,教育教育就好。明白了吗?
是,龙哥。
花飞雪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家的南拳北腿像动车追尾一样落在自己的身上。
啊
又再一次从花飞雪口中听到了这个啊。这次带着酒味儿。
停
龙哥发话了,同时也像交警招呼客人一样撑出一掌。这气势和单老师曾经比划的一样,意境却是天壤之别。一群人不请自来,又不辞而别,还真是令人感到荒唐。
花飞雪没能忍住悲伤,任凭一串眼泪穿过自己的脸,一颗颗地砸在地上,然后看它们一颗颗地碎去。花飞雪强忍着伤痛,朝医院走去。这次的步伐就很端正,不像之前那样东倒西歪。难道说,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修正吗?
坐在病床上,斜靠着窗帘,看着远处横穿县城的江水,江面依旧金光点点。花飞雪朝着江的尽头望去,和之前的感觉一样,远处的江水比近处的江水要清澈。
远远地,花飞雪就看见希维尔和多难见提着东西一路小跑进了医院。薄薄的眼皮又没有拦住泪水,还是让它流了出来。但是这次,流得很慢。当然了,也不能全埋怨眼皮。非要来,是拦不住的。花飞雪一头栽进被窝里,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真担心他这样会捂缺氧。
花飞雪,花飞雪,你起来。
两个人走了过来,揭开被子,看见了憔悴的朋友花飞雪。
是哪群牲口干的?
现在还痛吗?
来,我给你削个苹果。
要不,我们报警吧!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言,像是唱双簧。
你倒是说话啊!
希维尔好像要哭,花飞雪这才望着希维尔的脸,终于怜香惜玉了。
我没事儿,就是摔在了水泥地上,起了个青疙瘩,过两天就好了。
城市的水泥地都是用钢筋水泥做的,能不硬吗?这次是摔个青疙瘩,天知道下次会摔出个啥。
医生说我要住两天院,你们先回去吧,不要迟到了。
恩,你放心疗伤。下午放学,我就把你的课本带来,给你讲老师讲的新课。
花飞雪这才感悟到,原来多难见真真实实地不难见。两个人走了,只留给花飞雪两个背影。远远看去,希维尔真的好漂亮。
这两天,是多难见一个人来的。因为是给花飞雪讲课,经常想着弃权的人是不宜出现的。
希维尔做不起的题,你帮我多给她讲讲。
花飞雪无意地就说出了口。
或许好多人都没有懂,为什么是帮我给他讲讲。这是他的权力?还是他的义务?
放心吧,没问题。
多难见也是随口打洼洼。
第七章
花飞雪都又回到学校正常上课了。
又是一个春天,到处都是一片崭新。树叶是新的;人们脸上的笑容是新的;江水经过一冬的冲洗也换新了。在花飞雪心里,课是要上的,名次是要第一的,希维尔也是要想的。这些美好好像又簇拥在他身上了。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又岂能预料。这不,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事儿就出来了。
花飞雪,校外有人找你。
是个传话的。
谁啊?
花飞雪也是一脸疑惑。
那人没说他是谁,但是他说要是你问起的话,就说是给你醒酒的。
传话的人走了。外面吹过来的清风,没有吹走教室里的欢声笑语,却把花飞雪的心吹凉了。
什么事儿啊?
西维尔和多难见望着一脸惆怅的花飞雪。
没什么,就是上次和我打架的人来找我了。
这帮王八蛋。走,去会会他们。
多难见说着就卷起两只袖口,把里面装的清风都挤跑了。
要不我们告诉老师吧。
西维尔横眼看着多难见。
不,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第一次听见多难见说出如此利索的话。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我不准你去。
花飞雪盯着西维尔。
我要去,我要去。不然我就告诉单老师。
西维尔嘟着嘴,很是神气。
你
算了,一起去吧,她一个女生,不会有事的。
多难见拍了拍花飞雪肩膀。
六串脚印齐刷刷地朝校门口挺进。
行,你小子有种。跟我们走。
又是之前那个小罗罗。但是这次他没有骂娘,或许真的是龙哥的谆谆教导起来作用。
花飞雪一群人和小混混一群人走在一起,还是一群人,能有多大的区别?三弯两拐就来到一块荒废的工地上。虽然这儿不是很平坦,却倒也清净,很是适合修身养性。
龙哥,人带来了。
小罗罗站在龙哥身侧,指着花飞雪,说:快叫龙哥。
诶,不要强人所不欲。哟,今天找了两个帮手啊?不错。
做老大的说话确实要有水平,比那些小罗罗文艺多了。
你们几个小混混想干嘛?
真没想到平时连风都能吹倒的多难见,居然能泰山垮于眼前而面不改色。
我靠。
一个女的冲了过来。
这个女子身材极好:高挑,没有赘肉。染了一头淡黄色的长发,手背上纹了一朵小小的玫瑰花。
原来漂亮的姑娘到处都有,不只是在讲台上。
回来
龙哥用两个字就把这个要冲过去咬人的靓女栓了回去。
不过,我们今天喊你来,不是要和你练习武术。而是要和你讲法律,讲王法。
听龙哥说话如饮烈酒,让人沉醉。
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要怎么样?
花飞雪还是一脸委屈。
是,我们确确实实打了你,也骂了你。但是那也是因为你的错,谁让你喝醉了撞到我。你说是不?
算我倒霉,但是你们还想怎么样嘛!
你撞到我,却没有给我道歉,这不仅让我有失面子,更重要的是我没法教导我的小弟们。做错事,是要道歉的嘛,你们说是不?龙哥把自己的小弟们挨个打扫了一眼。
龙哥说的对。
是。是。是
所以
龙哥伸出手来,把那些个小罗罗的杂音平了下去。压低嗓门接着说:今天请你来,就是要你当着我众兄弟的面给我道个歉。也给他们做个榜样。
混蛋。
多难见嘴里不自觉地蹦出两个字来。
对面那些小罗罗早就是龇牙咧嘴,要不是老大镇压着,恐怕就多难见身上那二两干柴,还不够人家烧火取暖。
我问你呢。兄弟。
龙哥压根儿没把你多难见当回事儿,只顾着看花飞雪。
曾经,以为兄弟是多么感人肺腑,多么尊贵奢华的称呼。可是到了这儿,兄弟已经无足轻重,可以草率得如此草率。尘世间有许多悲哀的事大抵如此,就是在你心里是多么重要,而在别人眼中却一文不值。
花飞雪,不要听他们的。
西维尔拉了拉花飞雪衣袖。
现在的情形是,所有人都聚焦在花飞雪身上。然而,温暖的阳光照着每一个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江水依然哗哗东流,不留恋城市的繁华。
做不到!
或许花飞雪自己都不敢确定这句话是从谁口中说出来的。
场面一下子失控了,这次连龙哥都招呼不住了。一群人打着一群人,那场面可是觥筹交错,锣鼓喧天。
话说回来,人在世上漂,哪能不挨刀。打次架也没必要大惊小怪,小题大做。大不了住两天院,做几年牢,一切从头再来。
战斗结束后,多难见和那个纹着玫瑰花的女孩儿被抬进了同一间病房。这一节不难预料,以他和她那种干大事而牺身的性格,冲在最前面,多受点伤很正常。西维尔和花飞雪也受了点轻微伤,没有大碍,所以只是被学校遣散回家面壁思过。
现而今的社会就是好,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总会有人替你打扫战场。或是医生,或是警察,抑或是父母。
第八章
阿妈
西维尔每次说话都有一种要哭的感觉,真是让心软的人承受不来。
他阿爸,我们闺女现在长能耐了,敢去和社会上的混混争雄了。该表扬啊!
澜大姐一步栽到门口。
吱
门开了。
阿妈,阿爸。
西维尔进门就抱着母亲哭了出来。
身上没留点啥吗,我的闺女诶。
澜大姐手忙脚乱地在西维尔身上乱掰,就像是不从女儿身上刨下块儿肉来心里不高兴。
阿妈,我没事儿。就是多难见受伤住院了。
你说你们这群不省心的家伙,不弄出件事来,晚上要失眠是不?
澜大姐这才安心地喘了两口气。
闺女,坐过来。给你阿爸讲讲,你是如何把他们打得落花随流水的。
壮汉拍拍身旁的沙发。
阿爸阿爸,我给你讲啊,都是
就不看西维尔放牛了,且看医院这边进展如何。是新战再起呢,还是旧战未休?
你是那小胖子什么人,为他那么拼命?
还是女郎先开了口,打破僵局。
很多事情确实好难理解。平常人都会以为这种情况下,不相互甩鼻涕都算有涵养了,怎么会猜到人家岂止是有涵养,根本就是鬼神莫测之涵养。
我是他朋友,我朋友有难我当然要帮忙的。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看你冲在最前面,比那个胖子自己还要狠。你们关系不一般哪。
女郎这次是看着多难见说话的。
你叫什么名字?伤得重不重?
女郎见多难见没搭理她,干脆就走到他床前,盯着他问。
人家这么一个大美女,屈就问你,你不怜香惜玉也就算了,好歹支应别人一声嘛。看着都心焦。
这点小伤不算啥。我怕我说出我的名字,你会笑,还是不说了。
打架都没心虚过,说个名字有什么好怕的,就不要客套了。
不会,不会,我保证不会。你说嘛!
女郎抖了两抖擞精神,很认真听的样子。
我叫多难见,不要
哈,哈,哈哈。不笑,不笑。
女郎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接着说:不好意思诶。对了,我叫清梅,我现在是自由职业。你是做啥的?
原来,在社会上混也能算是自由职业,看来真该好好热爱生活。
都说了你会笑,还不信。这回信了吧!我就在上面那所中学读书。
多难见给清梅翻了个白眼。
这一眼又当如何理解,是眉目传情?还是暗送秋波?或是责备?
读书好啊读书,我当年
清梅甩了甩长发,怅然地走到窗前,开始了她的长篇高论。
暗淡的灯光下,两个背影,两双眼神,一个人在说,一个人在听。
何谓传奇,这就是传奇。外面依然是灯火交辉,繁华似锦。江水合着晚风横穿而过。
两个傻傻的年轻人,聊到凌晨四点多,就只聊出了QQ号,手机号,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要是换了两个富商来谈判一夜,标的都过亿了。年轻人,就是简单。
在这样的氛围度日,别说三日,就是三年也是恍如一日啊。进院前是相互伤害,出院后是互相问候。真应了那句世事难预料。年轻人的心思,难懂。
周末一起去江边看江水,去吗?
分别的时候,清梅仰起脸问多难见。
一阵风吹在她的脸上,千百根丝发随风乱舞,一张清秀的脸定格在风中,也定格在某个人的心里。
到时候看吧,我爸妈管的严。你以后不要在吸烟了,对身体多不好的。
嗯。
一个轻轻的微笑,就如同一朵野花,不谗眼,也不迷心。
一晃周末就来了。
妈,我同学过生日,我也要去参加。我迟点回来,可以不?多难见请示自己的母亲。
你去了少喝点酒,早点回来。
好。那我去了,妈。
骗自己的父母亲,何以那么容易?
嘟嘟,嘟
哈哈,多难见。
清梅刚接到电话就笑了。
是啊。你在哪儿呢?我现在就过去。
我在江边,这儿有座亭子。你过来就能看见,我等你。
清梅捋捋头发,揉揉手,望着江面。她也发觉了同样的问题,就是远处的江水比近处的江水要清一些。
在这儿,我在这儿
清梅朝着多难见挥挥手。
多难见放慢脚步走了过去。两个人就站在江边,看着江水,任凭它流动。两具人影倒映在江水中,随着江水的节奏,合合分分,分分合合。若是江水能带走倒影,不知道会流多远?
第九章
一汪深池里,总会有几条鱼是你从未见过的,因为他们从不浮出水面。倘若有一刻,它们真的浮出了水面,也会发现它和别的鱼没什么两样。
咚、咚、咚。
当澜大姐家的门被敲响的时候,澜大姐和丈夫感到了不安。
吱
作为男人,总是要有勇气面对的吧。西维尔父亲还是过去开了门。
你好!我是水泥城中级人民检察院的工作人员,这是批捕证。我们现在依法对澜兰进行抓捕,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你们请进吧。
澜大姐不如何时起,说话变得如此温柔了。
当冷冰冰的手铐戴在澜大姐双手上的时候,她也只是轻叹了一声。好像只是困了,想要休息。上警车的时候,澜大姐对着丈夫的耳朵,不知道轻轻地说了什么。
你早点回来,我和闺女在家等你。
壮汉从未流过泪,不知为何,这次那不争气的眼泪滚了出来。虽然不多,却湿了整个脸庞。风中,谁也没看见西维尔的父亲抬起袖子抹干泪痕。
夜幕沉下来的时候,西维尔也就放学回家了。
阿妈
还是那一声甜甜的呼唤。
阿妈
闺女,你回来了?
西维尔父亲还是笑着脸过来招呼女儿。
阿爸,阿妈呢?她没在家里么?
我正要告诉你呢,你阿妈她被派去做科研了,要去两年多才回来。而且这段时间是全程保密,连通个电话都不行。
从父亲脸上那夸张的表情可以看出,母亲很洋气啊。西维尔也就笑起来,说:阿妈好厉害!等她回来我们一起给她颁个奖。
还是你鬼主意多。走,和阿爸做饭去。
西维尔父亲起身往厨房走去,女儿就跟在后面。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人们的心也就跟着热了。心一热,五花八门的事就都蹦出来了。
不是花飞雪要标新立异,而实在是西维尔的身影老是浮现在他眼前,不近不远,用手牵不过来,又挥之不去。因此,他决定鼓爆勇气给西维尔写封饱含感情的书。
经过一个下午的思索,花飞雪在睡觉的时候拿出手机,开始编织自己的梦想。内容是:西维尔,你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漂亮。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身影就深深地刻在我脑海里如果能让我守护你,我愿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包括我的生命。
短信发出去后,花飞雪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哪怕是放个屁,也是自己独自享用。花飞雪以为要等到半夜方能收到回信。哪知他连个屁都还没有憋出来,西维尔的回信就来了。是:对不起,我们现在还是学生,应该要好好学习,不能耽误了。这些事等以后长大了再说吧。
西维尔口中也能说出要好好学习,看来世上真的没什么不可能。之所以有不可能,或许只是出现的时间点不对。
花飞雪死死地关紧眼皮,要保持第一名的形象。但是事与愿违,不争气的泪水还是从眼角拗开一条缝,沁了出来。
夜已经很深了,深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江两岸除外。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是天崩地裂,江水依然东流,城市不减繁华。因为城市的水泥地硬得足够承受一切。
漫长的寒冬,是要酝酿一个温暖、芳香的春天;一个人的离去,是为了给新来的人空个位置。花飞雪的梦碎了,不代表所有人的梦也碎了。
疾风快递,请速来领取,过时不候。
读完短信,清梅就出门了。
因为是多难见寄来的,清梅不由地加快了回家的脚步,脸上也悄悄地露出了微笑。
挎包都没抽空放下,就双手扯开了快件。那动作,很有蛮荒时代的印记。
清梅,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洁白的纸上分明只有这么一行字,可是清梅却看了一个多小时,信纸都被捏得变了形。清梅硬是气沉丹田,没让滚烫的血液冲破血管,但是眼角却蓄满了泪水,然后揉成一颗颗晶莹的珠儿,任凭它碎在信纸上。
我也喜欢你,我答应你,愿意和你在一起。
清梅把短信发了出去,一头栽进被窝里,让眼泪幸福地流淌。两封情书,两个人写,两个人读,两个人哭。试问苍茫红尘,何以如此待人。
第十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也像江水一样起起落落。江水之所以不能平静得如死水,是因为它要东去;人之所以不能一帆风顺,是因为人要长大。
沉浸在爱情中的人和浸泡在悲伤中的人其实也没什么两样。不管你是度日如年,还是度年如日,时间对于他人来说还是一样的走,不增不减。
花飞雪只是碎了一个小小的梦,天还没有塌,依然蔚蓝;多难见正享受着美好的爱情,江水却也没有回头,仍是东流。西维尔没有因为拒绝了别人而惭愧,清梅也没有因为接受他人而得道。
多难见,妈问你,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女孩儿是谁?
刚进家门,多难见就遭到母亲地诘问。
哪个女的啊?没有啊!
我可早点告诉你,高中没毕业,不准你谈恋爱。你知道不知道,这样会影响你的学习,会
这些话,凡是没有跳年轮成长的人,大都能倒背如流,又何须唠叨。
我知道,我又没耍。你是听谁说的嘛?
不要管我听谁说,我也不管你是耍还是没耍,这次就算是给你敲个警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这次多难见是有罪的,至于母亲大人是如何得知的,就不必去深究了。能有多少事遮得住父母亲的慧眼?虽然多难见的头上戴了个警钟,但是顶钟作案又不是什么捅破天的大事。
周末过的好快。
等你毕业了,我们就可以在一个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场景上手牵手,不必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了。
清梅的双手摇着多难见的双手。
我就要毕业了,等我毕业了,我妈妈就不会反对了。
多难见智商很好,上次竞赛还得了第一名,可是这情商嘛
啊?你妈妈反对我呀!
清梅松开双手,放在自己的衣兜里,坐下来,双目失神,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是,她是不同意我高中谈恋爱。她是怕我到时候高考考不好。
多难见走过去,拉着清梅的手。接着说:等我读大学了,就能和你一起去见我爸妈。
真的吗?
嗯。真的。
清梅把头靠在多难见肩膀上,眼皮眨着眨着就润了。
多难见双手捧着清梅的脸,就像襁褓中的婴儿捧着母亲的乳房,怕被别人分享。多难见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模糊。清梅轻轻微微地合上双眼,任凭时间如何流失。都说光阴似箭,务必珍惜。可是有的时候,不是我们没时间珍惜,而是我们留时间浪费。
一阵清凉从清梅嘴上传下来,袭遍全身,就像炎炎夏日的一缕凉风。清梅啊清梅。
昏暗的灯光下,两颗纯洁的心,两套赤热的血,编织在一起。夜晚嘛,就是要编织梦想的。江水还是不能感化城市,将他的繁华与喧嚣一并带走。或许是该有人让个位了。
夜很深了。
你知道不,龙哥的腿被人打残了。
屋里还飘荡着话语声。
太阳出久了是该下下雨了,好把世界再更新一次。第二天,天空中真的细细地下起了雨。
嘟嘟,嘟
喂,妈。这么早打电话来,是什么事?
花飞雪刚起来就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
飞飞啊,你爸爸病重住院了。医生说,说,说你爸恐怕是不行了。你快回来吧。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哭泣声。若电话线是空心管,恐怕母亲的泪水也一并传来了。
好。
花飞雪赶忙买票回家了。一路上,不行了三个字一直在花飞雪脑袋里荡来荡去,荡来荡去。车窗外的江水,不知东流后,何时再回来。
下了车,花飞雪就直奔医院而去,直奔父亲而去。
爸
这声音和西维尔回家时呼唤她阿妈时一样。只是西维尔是要找奶吃,花飞雪则是要找父亲。
看着全身上下,到处插着管子的父亲,花飞雪跪在父亲身边,泪水一行一行地往下流。
爸
别哭,都这么大了。快,把眼泪擦干。
花千秋的声音确实微弱了很多,几乎让人听不着。
手被车子撞废了不让哭,生命的尽头也不让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哭。
爸,你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等你好了,我和你一起去钓鱼,好吗?
花飞雪擦干眼泪,硬是在父亲面前挤出个笑。
飞飞,爸要走了。以后的路还很长,要你自己走。照顾好你母亲,一定要坚强。
花千秋没有等到千秋,终于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一个人要走,是拦不住的。病房里,花飞雪给父亲梳理头发,清理脸颊;母亲在收拾住院期间带来的物品。安安静静的,或许是不想打扰父亲、丈夫休息。
当墓碑稳稳地立在坟头的时候,花飞雪母亲说:你父亲上次出车祸,是他全责。因为他右手不能用了,挣不了钱供你读书,你爸就去卖了肾脏。
泪水再次划破花飞雪母亲的脸,落在墓碑前,接着说:后来,你父亲坚持工作,没有保护好伤口,感染了。你爸临走前,干脆又卖了一个肾脏。你爸说,这钱留着给你读大学。
夕阳下,其实仍然是三个人。两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两个醒着,一个睡着。
第十一章
都说三年高中是学习生涯中最漫长,最辛苦的。其实这话不确,辛苦确实是最辛苦,但是未必是最漫长的。一晃,西维尔有一年多没有见到自己阿妈了;多难见与清梅也相爱一年多了;花飞雪走路的节奏也变了。
不是时间真的慢了或是快了,而是我们自己快了或是慢了。事情来临的时候就觉得时间快,而事情远去的时候就觉得慢。犹如同是一江水,感觉近处的水流得快,远处的水流得慢。只是流得慢的更清澈。
咚、咚、咚。
当清梅打开门的时候,是一个中年妇女提着水果站在门口。
你是
我是多难见的妈妈,你是清梅姑娘吧?
多难见母亲面容很是慈祥。
阿姨好,请到里面来作。我去给你倒杯水。
清梅抬来凳子。
不用了,我来主要是给你说一个事情,希望你能理解。
毕竟是老师,不管是说的话,还是说的话中的话,都是很有艺术的。
阿姨,你说。
我知道你和我家多难见一直在交往,但是他现在还小所以,我想请你以后不要和他在一起了,离开他。
晴天霹雳,就是这么来的!
我知道了,阿姨,你放心吧。
清梅虽然书读的少,可还是尽量把话说得有艺术些。即使赶不上眼前这位老师,但愿缩小距离吧!
你们都是好孩子。等你做了母亲,有了孩子,你会理解阿姨的。
多难见的母亲握着清梅的手,把一千块钱放到她手中。接着说:你拿着,是阿姨给你的。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留下清梅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清梅没有把钱退回去,而是紧紧地捏在手里。就像捏多难见写的那封情书。屋外是各种声音都有,水流声、风声、行人的喧哗声有人说,黑夜里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别人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当救护车的呼唤响起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定格,回不到从前。
多难见以八千里加急的速度赶往医院,可是苍天留个他的是一个不再呼吸的清梅,一个没有温度的清梅。
这是死者留下的。
医护人员把一张纸递给多难见。
纸是多难见写着清梅,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的那张纸,只是下面多了一行字:我未出世的孩子,请原谅妈妈把你带走。因为我不想你活在一个没有妈妈的世界里。
树叶由尘土而生,落下的时候也归于尘土。没有牵挂的来,也没有牵挂的离开,算不算美好?风雨过后,会留给天空美丽一场;那么旧人离去,会不会留给新人一个希望。
多难见坐在江边,点燃那两行字,看它们被火一点点融化,一字字飘散。
第十二章
春天,不知不觉的来了。山上的树叶绿了;田野里的花朵也开了;人们的脸上又扬起了笑容。高中三年终于熬完了,该是进入大学校园清修了。
花飞雪没有辜负父亲的厚望,考进了重点大学。走进校园后,一个更大、更漂亮的学校展现在他面前。花飞雪一步一脚印地欣赏着即将陪他度过四年的学校。这次,他没有被草藤绊倒。
多难见也没有因为伤痛而考试失利,仍然进入了一流的大学学习。不知道一个全新的开始,能不能让他胖一圈。他实在太消瘦,只怕有一天会瘦得只剩下呼吸。
这次西维尔没有选择弃考,可惜她仍然没有考好。就在城里做了销售员。
这不是当年和我们打架那妹妹么?
一个扫地的大哥,杵着扫帚,一拐一瘸的。
原来是你呀!哟,你的腿怎么了?怎么做起清洁工了。
西维尔看着曾经的龙哥。
坏人有坏报呗!现在我才知道,做清洁工比做老大要轻松多了。
龙哥轻轻松松地喘了口气儿。问:对了,你母亲过些天该出狱了吧?
落日的余晖洒在街道上;洒在扫地扬起的灰尘上。不仅我们骗父母亲是那么容易,原来父母亲骗我们更是容易。蓄谋已久的高深骗局,或许我们一眼就可以识破,而父母与子女之间,一句简单的谎言却能深信不疑。或许,冥冥之中,有张过滤的网,横在父母和子女之间。
当有一天,高校才子多难见自杀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但愿天堂的清梅母女,不再孤独。
时间可以淡去一切,也会把尽头的江水淡得清澈无暇。
发布时间:2019-08-09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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