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2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个夏天过去了，下一个夏天如约而至。村子里的花儿就像过往一样迎着太阳绽放着，小树也茁壮了不少。大自然处处显着欣欣向荣，但是村子里的房子却越来越旧，道路也越来越泥泞。贫穷如影子似的追随着人们不肯离去，使本来就贫穷的人们永远无法摆脱。 振华家里一贫如洗的状况没有任何改变，他平时就在路边捡些废弃的塑料罐子与铁钉之类的垃圾。等集聚了一小堆的时候，就拿去废品店卖了，买一些其他孩子伸手就可以得到的零食。 这天振华听一个村里的同伴说，他在以前废弃的旧房子里偷到了一些废铁，卖一次就直接能买到冰激凌吃，比起在路边捡一个月的垃圾还要多得多。 振华想象着冰激凌，舔了舔嘴唇，羡慕极了。而且动起了心思，想：你能偷我也能偷吧？ 他继续想着：那些放弃的旧房子现在没有任何人，看起来阴森森的，自己一个人哪敢进去。 对了，差点忘记堂弟了。叫他一起最好不过了。 下午吃完饭，振华就带上大白狗一起出门去找堂弟了。 来到兴华家，他就迫不及待地问：“你听阿波说了没，他们前几天在旧房子里面偷到了一些废铁。” “真的？他没跟我说过。”兴华好奇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振华说，“不过我以前在里面玩捉迷藏的时候确实见到过一些生锈的水管。” “那我们现在进去看看”？兴华说。 “好，我来就是想找你一起去看看的。” 他们村的旧村是一片被环形鱼塘包围着的房子。整个旧村就只有三座小石桥连接着外面。 时值中午，他们顶着大太阳走进旧村。里面的泥墙房子因多年没人居住，很多都坍塌了，生长着杂草小树，整个旧村静悄悄地，几个小麻雀在屋顶用嘴缘整理着羽毛。 “我们先去以前我见到过水管的那家。”振华提议道。他们穿过狭窄的巷子，踩得地下破碎的瓦片“啪啪”的有节奏的响着。 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们站在门前，扭头向两边望了望，没有其他人，就推开木门。“吱呀”一声，木门开的同时，他们就闪了进去。里面一片黑暗，一股腐朽的霉味扑面而来。稍微适应了一下，他们发现屋子里只有一个破旧的木衣柜、一张小木凳，以前摆在角落的水管已经不见了。振华再去厨房看了一下，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即使附近没有人居住，他们依然不敢大意，轻轻地退出屋子，把门关上。然后走出巷子，查看下一家，凡是没有锁门的房子他们都进去看过了，几乎没有任何收获。 到另一条巷子时，振华抬头看见前面屋顶上长着许多霸王花。此时正是霸王花开花的时节，绿色的花萼、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组合成一朵盛开的霸王花，甚是好看。看到这些漂亮的花儿，他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振华想起以前妈妈用霸王花煲的汤，不知不觉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振华立马决定上去把全部花都摘下来。不用多说，堂弟也肯定想要这些美丽的花儿。他们就带着白狗走近了长着霸王花的屋子。从外面看，霸王花是从一间已经坍塌的房子生长起来，然后顺着围墙爬上旁边屋顶的。 “我爬上去摘，你在下面捡。”振华说完就从坍塌的围墙开始爬上屋顶。大白狗不知道振华上去干什么，摇着尾巴，抬头对着他叫了两声。 “嘘嘘，不要吵。”兴华用手招呼大白狗过来，对它说。大白狗心神领会地在原地转了两圈，不吱声了。 当振华踩在屋顶的脊梁时，“啪啪”的响了两下，历经风雨侵蚀的脊梁就出现了几条很大的裂缝，真担心它承受不住呢。 他先把长在脊梁附近的花摘了，丢下去，兴华跟大白狗就轮流捡花。 兴华捡一朵就数一朵，不一会而就有二十多朵了。 “哥，已经很多了。”兴华看着地下一大堆花说，“太多了拿不走。” “还有几朵比较难摘的，摘完就走。”振华回答道。他舍不得把那几朵可爱的花在这里凋谢浪费掉。 他看着瓦面，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踩在有方木支撑的瓦片上，一直往外面走，每走一步脚下脆弱的瓦片就会破碎。摘了三朵之后，还剩最后一朵，还需要往前走几步。 突然大白狗警惕地叫了一声，跟刚才愉快的叫声完全不一样，兴华知道肯定有人来了。 果然，一会儿兴华就看到远处巷子进口有一个身影慢慢地往这边走来。 “哥，快点下来，有人来了！”兴华低声呼喊道。 “知道了，”振华应了一声，急忙转身往回走。由于太慌忙，右脚一下踩到没有方木支撑的瓦片上，瓦片碎了，振华的右脚就悬空了，直到大腿被两条方木夹住。 “嘶，痛死我了。”振华倒吸了一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用俩手撑住，急忙把脚抽了出来，继续往回走，一回到脊梁就跳了下来。大白狗在巷子转弯处急得原地打转。 “快点找点干树枝挡住花儿，”他说。顾不上大腿疼痛，两人一起拿了一些树枝盖在花儿上面，就躲到屋子后面的一条巷子里去了。他们伸着头看着这个老头儿是谁，是来这里干什么。 老头儿挑着一担簸箕，步履蹒跚地走到长着种霸王花的屋子门前，抬头看了看。他发现昨天还绽放着的鲜花不见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低头在屋子旁边看了看，那堆隆起的树枝引起了他的注意，就走过去，把树枝掀掉，看到了一推还没来得及凋谢的花儿，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种花的主人，妈的。”振华认得他，低声骂了一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被老头儿一朵一朵的摆上簸箕，然后挑走。振华恨不得冲上去告诉他：喂，花是我摘的，你凭什么拿走？没有我你能摘下来？ 可是勇敢的大白狗此时都觉得理亏，只是低声地亨了两下，不敢冲上去，他怎么敢呢。 最后他们只能空着手怏怏地回家了。 （2） 昨天的事情，振华耿耿于怀。今天他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欲望，想去旧村探索一番了。 下午的时候，血红的夕阳斜照在鱼塘的水面上，泛出粼粼波光。旧村拥挤而破旧的房屋也显得可爱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现在都很镇定地迈着轻快的脚步背对着夕阳走进巷子深处。 他们已经知道，所有没有上锁的屋子里面值钱的东西都被别人席卷一空了。现在只能找一些上了锁的屋子，可是没有钥匙，又不会撬锁，怎么才能进去呢？振华想到了昨天摘霸王花的方法，对，屋顶。 “只要能爬上屋顶就能进去。”振华想。他们信步走在巷子里，猜想着哪间房子里面会有废铁。 他们走到一家完全没有坍塌迹象的房子停了下来，整条巷子就数这间最好了，门上了锁，窗户上的玻璃也是好的。不过玻璃不透明，看不到屋子里面的情况。两个人都觉得这间屋子会有废铁，振华打算从窗户进去看看。 他对兴华说：“你到巷子入口看看有没有人来，我把玻璃给砸破。”说着就在附近捡了一个大青砖。等兴华走到巷子入口摇头表示没人的时候，振华拿起青砖用力地砸向玻璃。 “砰，”整个玻璃都碎了，碎片洒满了一地。没有玻璃遮掩的窗户显出样子来：几条生锈的钢筋竖在被虫蛀过的木框上，丑陋而孤单。 “还有钢筋？”振华自言自语，“这么严密，那里头肯定有东西。” 他把头靠近钢筋看了看，里面太黑，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然后试着把头伸进去，不料钢筋间距太窄，进不去。 “你试试，”他对兴华说。 兴华就伸过头去，依然进不去。 既然窗户进不去，那就只能从屋顶进去了。振华找来了一根很长的竹竿，把竹竿靠在瓦檐上，就顺着竹竿爬了上去。上去之后就一手扶着屋脊，一手掀瓦片。多年没动过的瓦片发出“沙沙”声。很快就掀开了足够的位置，他双手按在两边的方木上，撅起屁股，把头伸下去看了看，下面是二层楼阁，堆满了杂物。估计站着的位置离楼阁有两米高，振华先把两脚探下去，双手紧紧拉住两边，让身体慢慢地降下去，到手伸直时就轻轻地跳了下去。楼阁的木板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了，就轻轻地一跳，振华就把它踩出了一个洞，差一点就直接掉下一楼了。 “妈的，差点就摔死。”振华看着一只小蜘蛛吐着一根看不见的线从屋顶缓缓地降落，抱怨道。 稍微平静了一下小心脏，他站起来在屋子里搜索有用的东西，最重要是看看有没有废铁。在楼阁翻了翻，找到了一块机器的零件，就拿着下了一楼，从窗户扔了出去。兴华看到了高兴地问：“哥，里面怎么样？试试能不能把门打开？我也进去看看。” 振华走过去拉了拉门，打不开。 就说：“我们要抓紧时间，你不要进来！” 说完在一楼屋子里找了找，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五根生锈的铁水管。 “好家伙，终于可以买冰激凌了!”振华兴奋地叫了一声。急忙地跑过去，双手抱着一根就往窗口里拉，好像有人跟他抢似的。如此来回三次，把三条水管传递了出去。振华想着拿那么多出去也是搬不走，就剩了两条，打算下次再来拿。不过等下次再来的时候，那两条水管已经不翼而飞了。振华搬完三条水管，就连忙跑上楼阁准备出去。可是刚才是跳下来的，现在可上不去啊，马上就天黑了，看着那个蜘蛛自由自在的爬行，自己却无计可施，他急得想哭。对，找凳子，怎么没想到呢？然后又急忙地跑下去找凳子，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发现有凳子。 “哥，怎么还没出来？”兴华在外面着急地喊道。 “没找到凳子，出不去了！”他说。 “爬不上去？” “对。” “你早说啊，我把竹竿传给你不就行了吗？”兴华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快点拿来！”振华高兴叫道。 不会儿振华就出来了，他们趁着暮色蹑手蹑脚地抬着三条水管走了。 （3） 振华他们尝到甜头之后就再也收不住手，整个夏天，旧村昏暗的屋子成了他们的乐园，生锈的废铁成了他们最喜爱的礼物。 振华始终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美丽的花儿在露水中悄悄地绽放，活泼的小鸟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打闹着。 爸爸去田里回来时说：“旧村祠堂门口围着一群人，不知道是什么事。” 振华不管它是什么事,只要有热闹就得去看！听爸爸说完就急匆匆得跑去看。到了的时候，看到几个村里的年轻人拿着木棍在打一个人。那人一头杂乱的长发，满脸灰尘，穿着一条破旧的裤子，没有穿上衣，很明显一个流浪汉的形态。他们像跟仇人报复似的拼命地打，越打越兴奋。木棍打在他的身上“噗噗”地响，不多久他就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后来昏了过去，怎么打也没反应了。振华就问村里的人：“为什么打这个人？” “他在旧村屋子里偷衣服！”一个年轻人说。 “那赶走他就行了，”振华小声说，“为什么打人，还出手那么重！” “小偷就该被打！”另一个短发年轻人说，“我还没打够呢，看他还在装死，应该打断他的手，让他以后都不能偷东西！” “对，打断他的手。”有人附和道。 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短发青年就在旁边搬起了一个大石头，准备走过去砸向流浪汉。 振华连忙跑过去拉着短发青年的衣服，说：“不能这样，会死人的！” “滚开，小屁孩不要多管闲事。” 振华被推开了几步。然后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流浪汉的右手手掌被砸得血肉模糊。 从那以后，振华就结束了他的盗窃日子。然而那也算真正的盗窃吗，他不知道，而且多年以后都没有找到答案。 他只知道那声惨叫和那个血腥的场面永远留在了当时弱小的心灵上。 多年以后，他看到流浪汉都会情不自禁的施舍一些零钱给他们，虽然这些钱改变不了他们的生活。 　　　　　　　　　　　　　　　　　　　　　　　　　

发布时间：2019-08-04 06: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