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 一 瓦蓝瓦蓝的天空上飘着淡淡的白云,西南风轻轻地吹着,悬在头顶的太阳,把树枝的影子投在地上,斑斑驳驳的,静谧的校园里,活跃着一颗颗欢腾的心。 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肚大腰圆的赵大木和白面书生李友亮拎着书本走出各自的教室,到办公区的泡桐树下,推着车子向外走的刘小民,拦住俩人,用手遮着嘴,小声的说,田明华来了,都给我陪客去,我先去集上买点菜。 赵大木和李友亮洗净手,一人一辆自行车,一前一后的骑出学校。走进刘小民的院子,支好车子,刘小民的老婆齐玉兰左手端着蒜臼子,右手拎一骨朵子蒜,从厨房走出来,笑着给俩人打招呼。赵大木说:“亲家母,还是恁年轻,一点也不显老。” 李友亮说:“都是小民的公粮滋润的。” 齐玉兰咬着牙说:“你个妻子的嘴里,驴年也吐不出象牙,逮着谁都咬。拉到绠上,肯定没有人要,嘴歪。” 二人走进堂屋,和田明华握手寒暄。脸面前的话刚说完,刘小民带着菜回来了。拉桌子,搬板凳,端菜,拿筷子,摆酒盅,四个人围桌而坐。菜是农家菜,酒是农家酒。斟酒的时候,田明华双手抱着拳,晃了几晃说:“你仨是高中同学,磨圈干亲家,我跟小民是战友,窝过鞋底的,客套话不多说,今个叫我晕乎的就管了。” 赵大木“嘿嘿”一笑说:“干啥吆喝啥,买啥讲啥,陪客陪客,不叫客人陪醉,那还叫陪客么?” 话没落音,李友亮就续上了:“贫先生寡大夫,多少天不喝一回酒,喝一家什就得喝尽兴。” 端着菜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齐玉兰说:“明华离这二十多里地嘞,喝多喽走路上咋弄。你俩多喝点,叫他少喝点。” 李友亮嘴一撇说:“呦呵,咋恁关心老田,情况不妙呀。咱亲家恁些年了,你啥时候能关心关心我呢?” “爬你兄弟媳妇窝里去吧。” “哈哈哈”,淳真自然没有任何杂质的笑声飘荡在农家小院里。 相互的碰了一圈后,田明华说:“民师转正的事下来了,你们听说么?” 刘小民说:“听说了,恁那个咋整治嘞?” “俺学校只给一个名额,校委会和民师投票选举的。恁这样大点的学校,估计管给俩。” 李友亮说:“咱学校要是给俩,投票的时候,咱仨轮流投,每个人最少保证得两票。校领导再投几票,在弟兄仨最少管斗住一个。” 赵大木说:“对,你说得对”。 刘小民说:“就按你说的办。” 仨人像听到某种口令似的,三只酒杯几乎同时端起,“叮当”的声音特别清脆,特别爽朗,特别和谐,特别喜庆,仿佛转正表已经摆到了桌子上。 酒足饭饱,四个人打起了麻将,直到西边的天空撒满红霞,才收场。 二 飘在屋脊上方的太阳,把树的影子拉得老长。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过,孩子们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走出校园,老师们回到办公室,用湿毛巾把前胸后背擦拭后,一边扇扇子,一边说着课堂上的趣事。“走,开会去”,一个个搬着凳子,陆陆续续的来到校长室门前的几棵法国梧桐树下,参加例会。分管领导一一讲过话后,王校长最后讲话:“吭吭,告诉大家一个激动又揪心的事,民师转正指标下来了,教办室要求学校先把人选确定下来,暑假里填表,十个民师就给一个名额,这是一辈子的大事,熬好些年了,谁都想转正,大家的心我能理解,可僧多粥少,这一牌咋抹?雨走老路,车走旧辙,咱还跟去年一样,投票选举,可管?”“管”,声音高的把梧桐树上的鸟都吓跑了。 “咱丑话说在前头,谁有啥话要说赶紧说,别弄嘞投罢票了,这事那事的瞎胡嘟囔,现在不说,事后再说,劈脸呼他的嘴。”,校长瞅一遍,又瞅一遍,“好,没有人反对,十个民师留下,校委会成员留下,其他老师走吧。” 发过纸后,校长说:“一个人只能投一票,投两票的作废。”七个校委会成员,十个民师,投票结果是赵大木五票,刘小民三票,李友亮两票,其余的都是一票。钱主任公布过投票结果后,校长笑笑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今年的转正就是赵大木了。在一起工作好些年了,都是兄弟姐妹,我希望大家心平气和的对待这件事,别出啥洋相,弄的八股子杈样儿,都不得劲。”” 散会后,隋静凯拉拽着赵大木不让走,非叫他请客。在饭馆里,刘小民的脸平静的像无风的池塘水,一声不吭的呆坐着,偶尔的露一点笑意,弱智儿童似的。李友亮却像个二东家,脸上的表情比赵大木还喜庆,始终笑眯眯的,不停地跑进跑出,拿这端那,劝酒劝菜,大家一提要求,他就说“管管”。 吃着吃着,隋静凯说:“唉,刘老师呢?”赵大木说:“可能上厕所了呦。”“上厕所咋恁长时间,我觉乎着这个位子空好啦会子嘞呢。”李友亮说:“不管他,咱喝咱嘞。”哥俩好,三星照,五魁手,六六顺,八大仙的划拳声很是响了一阵子。 月亮像圆盘一样悬在中天,寂寥的田间小路上洒满水银,明亮亮的,草丛里的虫子不知疲倦的“啾啾” 着,“啾啾”的人心烦意燥。带着酒气的李友亮,骑车走在尺把宽的小路上,虽然光着脊梁,前胸后背还是水洗一般,不知是喝酒的缘故,还是其他的缘故,总感觉心里发热狂燥,光想跳到坑里泡泡。骑到庄西地的大坑那儿,脱得一丝不挂,在里边“扑腾”了三个来回的狗刨,爬到坑坡,又晾了半个多小时,穿上衣裳,还是浑身燥热。心静自然凉,心不静咋会凉呢。 推着车子回到家,蔫不拉叽的歪在当院的软床上,长吁短叹,仿佛被亲兄弟戴了绿帽子似的,说说不出,不说闷得慌。当大队计生专干的老婆说“可是胃不得劲,我给你揉揉”,李友亮抓住老婆的手,哽咽起来,一会儿嗝一下,一会儿嗝一下,头一伸一伸的,像个王八。 “咋弄的,受啥气了,委屈恁很。” “转正的事又泡汤了。” “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只有一个名额,我排第三名,连边也挨不上。”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再宽的河,只要想过,就能过去。” 躺在软床上的李友亮一点睡意也没有,两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天上的星星,脑子说不出的透亮,有关赵大木和刘小民的事,像过电影似的,一件件一桩桩的都浮现了出来,嘴角不由的溢出了笑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裳,刷罢牙,捧起水拍拍脸,推着车子走了。 三 太阳像火球一阳悬在天上。下课的铃声响起,赵大木逃也似的走出教室,到了办公室,屁股还没挨着板凳嘞,钱主任过来了,“老赵,到校长室去一下,王校长找你”。 难道是那事,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嘞,这幸福就来了,你看。赵大木像吃了冰镇西瓜一般,心里说不出的舒爽。刚走到校长室门口,王校长就站起来说:“大木,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区计生办的杨主任,这是区教办室的罗主任,这个你认识,咱乡的马乡长,他三人找你核实一个情况,希望你如实回答”。赵大木的心“咯啶”一下,乡长和区计生办主任找我弄啥?盈满笑意的眼睛,瞬间僵住。 赵大木迟疑着坐下后,区教办室的罗主任说:“县教委和区公所都收到你违反计划生育的举报信,教委主任和区长做了重要批示,责成区计生办区教办室和乡政府组成调查组,对这事展开调查,希望你端正态度,正确对待这件事。杨主任,你说说吧。” 区计生办的杨主任说:“赵大木,根据举报内容,我们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都在纸上,你看看,要是没有异议了,请你在上面签个字。”赵大木接过公文纸,看着上面扭扭歪歪的黑色文字,刺眼的红色手印,血直往头上涌,眼睛耳朵都有种鼓胀感,胃里说不出的难受,想哕哕不出来,汗像小虫子一样从毛孔朝外钻,一会儿脸上脖子上水洗一般,前胸后背的衣服都紧紧地粘在肉皮上。 马乡长说:“啥都查实了,你就签字吧,罚款是肯定的,究竟给啥处分,由领导决定。”赵大木湿湿蔫蔫的不想签字,教办室的罗主任说:“别磨蹭了,再沤也沤不出四两麻”。赵大木拿着笔,犹如托着千斤巨石,沉的要命,费了半天的劲,才拿直它,颤颤巍巍的签过字,摁手印的时候,赵大木的眼前飘过杨白劳一把鼻涕两行泪的画面。 走出校长室,赵大木的腿沉心更沉。回到办公室,瘫软在凳子上,仿佛走在腊月漆黑夜空的行者,看不到光明,摸不清路途,感觉不到温暖,听不见声响,有的只是寒冷、黑暗、无助和戚惶,这一回别说转正了,民师能不能保住,也是个未知数。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一次也没回来过,人家咋知道的呢?咋知道恁清楚呢?谁告的我呢,他,她,他,都不可能又都有可能,我出事了,谁是最大受益者,难道是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同学又是干亲家,上学的时候,我给他多大的帮助,工作后出几回事,哪一回不是我帮他扛着,要不是我他连媳妇就娶不上,他告谁也不可能告我?那是谁呢?不管是谁,这口气我不能砭砭咽了,得叫他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绯红色的夕阳透过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赵大木把教师办公室看一遍后,来来回回的喳呼,声音比大喇叭还高:“谁举报嘞我,有种站出来,我屙你锅里了,还是叫你小孩撂井里了,你举报我,敢做就敢当,别当狗熊,我查出来不能给你算业毕。”一遍两遍没人搭腔,三遍四遍还是没人搭腔,“我给你娘逮人了可是”刚出口,刘小民从办公室里红着脸走出来,说道:“别叫唤了,是我举报的。” 赵大木懵了,愣登着眼看着刘小民,气喘的仿佛刚下套的牲口,大半天才声嘶力竭的喊道:“为啥举报我,你说,你说。” “不为啥,我想举报,我就是想举报你。” 俩人像公鸡斗架似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跨,话越来越难听,声调越来越高,距离越来越近,同事们赶紧的从办公室跑出来,把他俩拉开。 钱主任说:“李友亮,你先送赵大木回家,隋静凯,半小时后,你再送刘小民回家,他俩出一点事,我拿你俩的头当皮球踢。” 四 赵大木一路子喋喋不休的絮叨着,“上高中的时候,排练节目,抄大字报,刷标语,去农场干活,弄啥家什咱仨不都是相互帮衬着,亲的给亲兄弟样儿,做梦就想不到他会告我。唉,我有点奇怪,他咋知道我超生的事嘞?”李友亮不停地应和着,“是嘞,是嘞。” 到了赵大木家,赵大木说啥也不让李友亮走,说是心里烦,叫李友亮陪他喝几口。拍个黄瓜,炒个鸡蛋花,捞几个醋蒜瓣,调个荆芥洋葱,俩人喝了起来。喝着喝着,李友亮说:“亲家,想开点,转不成就转不成吧。” “听你这话,就这样业毕,哑而无知了?” “我心里也烦,恁些年的老伙计了,咋能干出这事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他不仁,我还义啥。” “算了,算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太僵了,也不是味。” “不粘,这个火窝心里,不发出来,我受不了。” 李友亮没接话茬,端起酒杯,“嗞”,喝个净光,仰头看看房顶,再扭头看看院子里的牛,伸手拿俩蒜瓣,撕掉皮子,填嘴里,“咕喳咕喳”嚼几下,用手抹抹嘴说:“有一回,刘小民这货喝多了,给我说他跟那个啥庄的叫马翠花的相好,还生个男孩,他说像他像嘞很,不知道真嘞假嘞。” “俺妻子除了瞎胡屌吹。” “有名有姓的,估计不是瞎胡吹。” 端着酒杯的赵大木,慢慢的放下酒杯,伸舌头舔舔嘴唇,头像瘟鸡似的,半天点一下,半天点一下。 草上的露水珠一闪一闪的,太阳像个大火球悬在树梢上,一丝风也没有,天闷热闷热的,马嘎子站在屋脊上,不停地抖翅膀,知了在树上不知死活的叫着,叫得人心里烦烦的。第一节课刚上十来分钟,一个穿的脏不拉叽,前鸡拐后罗锅,长得很对不起观众的小个子男人,敞着怀站在球篮旁边的坟头上,指着刘小民的名字大骂,泼妇一般,歇斯底里的声腔引得赶集的群众看大戏似的,潮水般的涌进校园。几个没有课的老师,半拉半抬地把小个子男人弄进校长室,几番询问,他才哭抹着说出辱骂刘小民的原因:刘小民给他戴绿帽子,而且还生个小孩。 下午放学后,老师都走完了,刘小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闲坐着,一颗接一颗的抽烟,直到太阳发红,才耷拉着头,蔫蔫的推着车子,慢慢腾腾的往家挪,走到庄北地小树林那儿,小个子男人从树林里钻出来,拽住刘小民的车子,刘小民车子还没支好嘞,他的柳条子就过来了。刘小民扔掉车子,在树林里磨圈圈,小个子男人在后面狠命的挥舞柳条,就是捱不着刘小民的身,恼的扔掉树枝,蹦着脚大骂,“日你八辈,日你老娘,日你姐……”,刘小民站在几尺远的地方,平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任他辱骂。后来小个子男人连骂几句“……你妮子”,刘小民压不住火了,一蹦从树上拽掉根粗树枝子,大踏步走过来,没头没脸的夯起来。有个拉煤的从那儿经过,看小个子抱着头蜷着腿的躺在地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头上肿个大疙瘩,用力把刘小民推到一边说,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结果是刘小民不光出治疗费,还被请进了看守所。 刘小民坐在警车上,看着车窗外往后跑去的树木和庄稼,心如被风刮起的气球,飘飘悠悠,浮浮沉沉,没一点着落。正是关键时刻,咋能掉链子呢,天爷辈子,这一牌咋抹,混,真混,咋就抱不住火,存不住气呢?这一进去,红本本的事不要想了。唉,奇了怪了,跟他老婆相好的事,当时他就不知道,断秧好几年了,他现在咋知道了呢,咋知道恁清楚呢?又咋找到学校,找到俺庄的呢?肯定是有人搁里面使招,这一回自己是失火挨板子——双晦气,谁给他说的呢?想的头疼,也没想出个眉目。 一个星期后,刘小民从看守所回到家,凉锅冷灶的,一问邻居才知道,齐玉兰带着离婚介绍信回娘家了。刘小民请个村干部陪着,来到岳父家,同着岳父一家老小十几口人的面,跪在地上,自扇嘴巴二十下,才把齐玉兰接回家。家是保住了,可在家中的地位却是从将军到奴隶,尤其是两个孩子,看见他眼就翻翻的,说话没有一点来回腔。 天上有层薄薄的云,月亮玩躲猫猫似的,一会儿跑入云层里,一会儿露出来。尺把高的玉蜀黍叶子,在夜风里发出“欻欻”的声响。骑车子走在小路上的刘小民,脑海里映现的都是和翠花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好想塞满醋泡的黄连——又酸又苦。到了三岔路口,向左是去翠花的庄,向右是去翠花的姐翠兰的庄,刘小民攥着车闸,双脚着地,停了几秒钟,翻身下车,蹲在路旁吸起了烟,吸到一半,右手中指指盖顶住烟头,狠劲地往玉蜀黍地里一弹,推起车子,拐上了向右的路。 来到马翠兰家,马翠兰阴沉着脸问他:“你上俺家弄啥嘞?” “我想问问翠花和民生的事。” “孩子都恁大了,别再扯拉了。” “大姐,你别生气,我只想问问你这几天见着翠花么?” “前个搁地里干活见她了。” “她跟你说啥么?” “她说有一个胖男人,脸黑炭炭的,来找罗锅,那个胖男人走后,罗锅就打她。” “打民生么?” “民生没挨,翠花挨了。乖乖,罗锅心真狠,扒光翠花的衣裳,用圪针条排嘞脊梁。” 刘小民的脸难看的驴鞭抽的样儿,两只手紧紧地攥着,眼里像有一股火在燃烧,牙咬的“嘎嘣”响,两腮绷的能挂个水桶。 五 期末考试的头天下午,树枝子一动不动,天阴沉沉的,又闷又燥,人身上黏不叽的,看样子要下大雨。 送走班里学生后,赵大木勾着头去上厕所。走到厕所门口,被人劈脸打一把子,火辣辣的疼,抬头一看是刘小民,二话没说,当胸捅出一拳。俩人很快的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掌,你一腿我一脚,你扯我的衣裳领子,我拽你的褂袖子。同事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俩人拉开,结果是赵大木鼻青脸肿,成了熊猫眼,刘小民胳膊发乌,脖子上有几个血道子,赵大木的褂子成了条幅,刘小民的褂子成了半截衫。被拉开后的俩人,气咻咻的,绷着嘴,咬着牙,瞪着眼,攥着拳头,你想吃了我,我想吞了你,仿佛两只争夺交配权的雄斑马。 王校长来到跟前,木着脸看看赵大木,再看看刘小民,看看刘小民,再看看赵大木,左手攥着赵大木的手脖子,右手揪着刘小民的裤腰带,伸着头,拉架车般的到校长室门口,往里一推,“啪叽”关上门,挂上锁,隔着门缝说“打足了打够了再回家,娘,谁不打谁是孬孙”,手一甩,走了。 俩人中间隔张桌子,赵大木面朝南坐着,刘小民面朝北站着,谁也不理谁,都是气咻咻的喘着粗气。赵大木先打破了沉默:“我超生个儿,放在小孩姨家里,离这一百多里地,又不是一个省,你咋知道的呢?看样子做了不少功课样儿。” “哼!我正想问你嘞,恁不肯打听事的人,咋知道我给马翠花相好的事。你也没少下功夫呦。” “谁愿意挨瞎打呢?” “这事断秧好些年了,没有人点眼,你绝对不知道。” “你能打听出我的秘密,难道我就不能打听不出你的秘密?” “这事隐秘的很,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你咋知道嘞,你是克格勃?” “要为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不知道,有人知道。” “谁恁有能耐,我想拜他为师。” “你跟我说谁跟你说嘞我超生的事,我就跟你说谁跟我说嘞你跟马翠花相好的事。” 刘小民勾着头,在校长室里来回走了几趟说:“难道会是他?” “总不能是一个人呗,恁巧么?” “别絮了,咱俩把这个人的名字写纸上,看看猜的可对。” 赵大木趴桌子左边,刘小民站桌子右边,把名字写好一比照,俩人才意识到,都掉坑里了,想爬,爬不出去了,就是爬出去,也是一身泥。盼了多少年的红本本就这样飞跑了,懊恼,悔恨,愁苦,难过,塞满两人的心胸,堵的都是相当难受——弄来弄去,俩人一个是鹬,一个是蚌。 六 学期最后一场例会结束后,王校长把李友亮单独喊到办公室说:“赵大木违反计划生育,不管转正,刘小民有违法记录,也不管转正,按顺序就是你了,暑假里不要外出,在家等通知吧。少爷,你是高手,真正的高手。”李友亮会心的笑了,从裤兜里掏出一盒阿诗玛,扔到桌子上。 无限好的夕阳把霞光洒向大地,玉蜀黍叶上泛着一层金光。在野草葳蕤野花繁多的小路上,李友亮骑着自行车,带着从集上买的牛头肉、变蛋和一捆小香槟,哼着“咱两个在学校整整三年”的唱词,优哉游哉的往家走。回到家,安排老婆炒俩菜,把爹娘叫来,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一顿“丰盛的晚餐”。吃过饭,孩子抬着软床出去睡后,俩人回到堂屋,在当门的光席上,尽情的复习一下丢了十多天的功课。 功课结束,李友亮一边擦汗一边说:“两块石头都搬掉了,这一回转正是张瓜吃馍——拿过来了,别给谁乱说唔,不攥到手心里就不能算自己嘞。” 老婆嘴一撇说:“你看你那个得意样子,还我别说呢,你自己可能存住气。” “呵呵呵”的浅笑声,盈满三间瓦房。 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一个月,转正的事仿佛雨天的树木——没有影了。有点着急的李友亮,骑车上教育局打听民师转正的相关事宜,到护城河桥上,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刹住车子一看,是一块参加民师培训的学友,叫怀振中。俩人聊了几句闲话后,李友亮问怀振中,今年民师转正摊上么。怀振中说批下来一个星期了,你不知道么,恁学校的是隋静凯。李友亮车子一掉头,飞速地骑向学校。 走进王校长的小院,李友亮长长的喘了几口气,待心平和后,才用极为平缓的语调说:“王校长,听说转正表下来了。” 坐在藤椅上的王校长抬抬眼皮,慢吞吞的说:“转正表下来了,也填好交上去了。” “谁填嘞?” “隋静凯。” “轮八圈子也轮不着他焉。”挂在树下的八哥,被李友亮的声音惊的直扇翅膀。 “我也知道轮不着他,可上边打电话指定给他,我啥法子”,王校长站起身,一脸愁苦的拍拍李友亮的肩膀,长叹一口气说“不干啥不知道啥苦呀。” “真是这样的么?!” “你说真就真,你说假就假。” “王校长,求求你透个实底,叫我死也死个明白。” “反正木已成舟,问恁清楚有啥用呢?好,啥都别说了,明年再有指标,我舍着命也得给你争取过来。中午别走了,搁我这个喝两盅。” 李友亮无力的倚着树,慢慢的蹲下去,三十多度的热风吹到脸上,他感到的却是刺骨的冷意。 那天晚上,李友亮梦见两条狗“汪汪”叫着撵自己,有好几次差点咬着小腿,大张着嘴喊“救命”,就是发不出声。 作者姓名:孟现华 通联地址:安徽省亳州七中 邮编:236800 电话:13856751348
发布时间:2019-07-21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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