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应该都比较小动物吧!年幼时,我亦是。家里断断续续养着鸡、鸭、兔、猫、猪,可是从未养狗。经常妒忌至羡慕,邻家小孩随时吆呵使唤自家狗狗时所体现出的优越感。狗,是他们最忠诚的玩伴,犹如最好的玩具,并且,狗与他们之间那种默契无法借予。我极想有一只,所以后来才有一次养狗的经历。
当朝思暮想许久的小黑躺在我最知的小伙伴杨飞怀里送到我身旁时,令我心花怒放、如获至宝。我的心情,恰如当时春夏之交煦日微风的天气,被醺得暖洋洋的。我慌忙放下碗筷,接过小家伙仔细打量一翻:它是纯黑乌亮的毛发,脑袋浑圆,耳朵尖尖似扇叶;由于满月后续养了二十几日,比先前送走的几兄妹明显胖一圈。它频繁地摇着小而短、黑且光滑的尾巴,没有一点胆怯。我将它轻放到地上。它圆睁着灰色双眼,若带磁性地望着我手中的碗,时而垫脚,时而甩尾,跃跃欲试着一探碗里的情况。这红烧鸡肉的香味显然逃不过它敏锐的嗅觉,惹得它嗷嗷嗷地叫着讨吃。作为它的新主人,我巴不得给它多多的鸡肉吃以顺利搏得其忠心,就一连扔了三块。爷爷在一旁盯嘱:“它太小,别给它吃太饱。你看它肚子鼓鼓的,杨飞家早就喂饱了,再喂小心胀死。”
说到可能胀死,我真怕它会胀得一命呜呼,马上停止了喂食。它仍做贪吃状,我岂能无动于衷,又偷偷地往地上投了几次少量的米饭,这浑身乌黑、毛绒绒的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粗气尾甩。
“吃快点,时间已不早,该去上学了。”奶奶催促着。我便速刨着饭,注意力仍在活泼可爱圆乎乎的小乖乖身上。突然,一个不留心,候咙里不知道卡上了什么东西。可能是鸡骨头。吞口水都疼,更没有心思继续吃饭了。我顺着大人们的信迷,不很虔诚地喝了几口筷子合成十字罩在碗上的凉开水。可是无效。异物在咽喉部位上下不能,猛咳不动,狠吞更痛,几翻尝试不能出。我忌惮下咽会伤痛更甚,最后选择概不声张、保持现状、顺其自然。
出门上学时,奶奶让我给杨飞两元买狗钱。我们那儿的规矩:象征性给养家一点钱,保佑狗狗养得顺畅。其实,就我和杨飞的情谊,给不给钱是无关紧要;为狗狗安危考虑,我是欣然给,他是不好不收。
在那一下午的时光里,我坐在教室里心神不宁:轻咽口水都痛;又心念着狗狗的状况。令我无法专心听课。
晚上炒菜时,浓浓的辣椒味弥漫厨房,让我难以忍受。急忙闪躲到院坝去,辣气早攻入口鼻,呛得我肆流。卡在喉咙里的东西还伺机威风,好似在里面上窜下跳、猛刺着一样。我快瘫坐到地上,突然忍不住一个喷嚏,吐出一口血痰。我心想,糟糕......但我感觉喉咙已没有之前难受,就试着连吞几回口水。疼痛感减轻,我明白那东西已出来。拿棍子一戳,血痰里裹着大约二厘米宽窄的柏树叶。“害我好惨呀!原来是你!”不必多想,肇事者已揪出。我悲止复乐了。
小黑又突然跑到我身边来,舔着我的脚指头,痒痒的;顺滑的毛发在我两小腿之间滑过,柔柔的。真想即刻抱它入怀,恐怕有跳蚤,只用手轻轻的梳理着它的毛发,它转来转去舔我的小手,并垫起双脚欲来舔我脸颊。我闪躲不及,一屁股贴到地上。它认为我正和它打闹,一个劲儿的欢腾着,绕我四周扑来扑去。我站起来躲躲闪闪配合着它调皮的节奏:我东躲西藏,它穷追不舍;我跑得一身汗,它气喘虚虚的吐着鲜红的小舌头散热,并紧盯我的一举一动。我们从此形影不离——只要我没去上学。它很自由,可以随心所欲远近玩耍,来去自如。我原本为它准备有一条铁链,仅用了一天;见它极不喜欢被束缚,将心比心,我这个主人本就反感受到过多约束,所以慷慨地给它释下铁链,恢复它的自由。怎料,我这好心竟铸成大错。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我中午放学回家,惯于常态地等待着小黑来恭迎,久等不见。我慌了,重复以往的经验,喏喏喏地呼唤。久唤不来,我的心乱遭遭的。跑到屋后地里问公婆,只说未见。我不敢想多,一路找回:林间、地里、屋檐下的柴草堆、屋前的池塘里,到处寻觅;又掏猪粪池和废弃的沼气池。结果,在离自家房屋不远极其隐蔽的沼气池中寻得它时,它圆睁着双眼,皮毛尽湿,伸展了四腿,僵直的身体安静地躺在漂着浮萍和几个废弃玻璃瓶的水面上。我失落至哽咽、闷气塞心,竟也无话可说、无处可诉。沼气池有三四米深,我无力接近小黑。但确定它真的死去,再不能活蹦乱跳,在我身边陪我开心快乐,任由我追撵得东躲西藏。我失落,仿佛突然失去了最心爱的玩具,再也不能找回。原想搬来一块大石头封住池口,但无力。除了自疚,我能做的是:仅能找来废弃的大簸箕封住池口,以免再有其它什么动物重蹈覆辙。我放了一把随处可摘的紫、黄色野花在簸箕上寄我哀思。
可怜的小黑跟我一场,还未长大,就这样匆匆别离。从某种意义讲,是我用一条小狗的自由坑害了一条小狗的性命。多年以后,我并不能完全学会无视一朝被蛇咬,怕井绳的心理。有时,会有想再养一只小狗的冲动涌上心头,却多多少少受着前车之鉴的暗示、阻隔,使我最终放弃念想。
总觉得养狗有太多麻烦和凶险,所以对于养狗的想法一直无法成行。觉得麻烦,是因为自己太懒。再者,自己还心有余悸。走南闯北混世多年,见过太多坑害狗的手段:有的举一闷棍猛力抽死,有的使“三步倒”毒害,有的系绳绕颈致一命呜呼,有的引诱入陷阱摔死,林林总总,难以尽言。
就想着那活蹦乱跳、扑身绕膝的忠诚面孔,一朝变成狰狞面孔僵硬裸身趟在嗜食者面前,又引得众人兴奋议论、垂涎三尺,那再养狗的想法便会在心中瞬间退后数丈远。即便我能做到让它免于我的疏忽致死,恐难免其有朝一日成为三尺垂涎者的池中物而命偿虎口,落个尸首不存。因为我既要养狗,就不愿圈住它、或套住它颈。而这宁愿其自由的心恰恰可能是导致它失去生存权利的原因,于是,我就只能对养狗望而却步了。
或许,有一天我不再那么懒,又不再担忧它会遭到突如其来的黑手致暴毕,我会闲下心来再好好养一只人类最忠诚而又可亲可敬的小狗。真有那一天来到,我那时定会暗喜自己依然童心未泯。
发布时间:2022-10-14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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