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直至现在,我的人生还并不算长,也没有几个好几年前。
我住在成都的时候,曾经养了一只哈巴狗,名字叫做拉拉。拉拉是个欢乐的小家伙,从到我家起,它带来了的绝大部分,也都是欢乐。不知是时间隔得太久,还是我不太愿意这段过往,关于这只狗,我是忘却了很多细节的。
它刚来我家的时候,比我和妹妹加起来还要重,一跃上体重器,连称都在晃动。爸爸拍着它的背,直呼:好家伙!拉拉陪了我们有多久呢?久到后来,单单是我一个人,都要比它重了。
狗狗的寿命总是比人类短,我在迅速成长的那几年,它却在衰老。
很多东西,光靠父母,是教不全的。社会给予人们经验,学校授予知识,同龄人让大家明白平等和交流,拉拉教会我的东西很多,最重要的大概是善良和责任。
说出来真是残忍,人学会一些东西的时候总是要付出代价,代价或大或小,但不管受不受得住,人总是得受的。
我们在成都那几年,待拉拉是极好的,人对动物的好,也不过是了解其习性之后,不厌其烦地付诸时间与精力去照顾和疼爱它们。说起来真是轻巧,可实际上路边有那么多的流浪动物。
08年四川地震,成都震感强烈。我的父母出差,由舅舅照顾我。房子摇摇晃晃自然是待不得了,我们上了车,准备躲到空旷的地方去。临行前我看着栓着链子的拉拉,那时的它大概是吃饱喝足了,像往常一样歪着头对我不停地摇尾巴,眼睛里像是装了全世界。
如果房子塌了,它还栓着铁链,是断然逃不出去的。
我一下子慌了,执意要舅舅也带拉拉走。舅舅的车里人很多,他自然是不同意的,说:狗狗自己是会跑掉的。
拉拉跑不掉,我知道的,拉拉是跑不掉的。虽然它平时活蹦乱跳的,也是个大家伙,可它挣脱不了铁链。
泪水啪塔啪塔从我眼里掉出来,可我最终还是拗不过舅舅,自己上了车。
那晚上大家都没睡,周围有人打牌,有人买东西,有人聊天,我记得的,我满脑子都是那只一见到我就摇尾巴的脸上堆满了肉的哈巴狗,特别是大地摇晃的时候,我一丝一毫也感受不到空旷地区所带来的生的庆幸。这样的关头,我知道我这个小主人,是遗弃了它的。遗弃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玩伴,遗弃了那个把我当全世界的家伙,遗弃了见到我就开心,见不到我就等我出现之后再开心的狗狗。
好在震感不算强,房子也够坚固,第二天我打开门,看见满地因地震导致的凌乱和一只眼睛亮得如星辰大海的小家伙。
它向我的方向扑,不住地想挣脱绳子,扑进我的怀里。你看,动物表达爱意的方式总是简单且热烈,不带一点掩饰。
所以我其实想不通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么多虐待动物的人,我们总是这样轻易地决定着它们的喜怒,总不能还轻易地决定它们的生死吧。是的,我们人类因为智慧,已经够强大了,强大却不意味着霸凌,不意味着我们对于自然界最伟大的创造一一生命,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统治权。即使不喜欢这些小动物,我们也应当允许它们的存在。
思维总是这样轻易地被带跑,我们还是继续讲讲文章的主人公吧。
后来我们搬到了另一个城市,离成都很远,坐汽车要两天,火车一天一夜,高铁那时候还没开通,飞机要四个小时。这些途径,都是不容许带小动物上去的,拉拉理所当然地被安置在舅舅家。
临行前一晚,爸爸抽着烟望着拉拉,一言不发。他买了拉拉最爱吃的狗零食,看着拉拉背对着他吃着东西,像是准备将自己的尾巴晃掉。烟圈浓得像是要把他罩住,他还是站在那里,如时间静止了一般。太久了,拉拉在我们家太久了,这些时间里,爸爸不时给它洗澡,不时给它称重,给它做小小的木房子,绝大多数的时候都亲力亲为,拉拉之于他,之于我们家,绝不仅仅是只狗。
我们在另一座城市慢慢安定,再听到拉拉的消息,却不再是尾巴都要晃掉的惊喜。难以启齿,我其实已经算是抛弃了它一次,彻夜难眠却没有给我教训,不管怎么说,我们又一次抛弃了它。
没错,是又。
这一次的教训,可不是彻夜那么简单了。我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养过狗,我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也承受不了生命的重量。
太难受了,我贫乏的文字和寡淡远远不足以描述拉拉的可爱,自然也讲不出生命的重量。
舅舅跟我们说,这个拉拉,思念成疾,见大主人和小主人迟迟不回,便不吃不喝,天天在门口等着,眼睛一刻也不肯离开门的方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也没有等到那熟悉的身影。所以,看了兽医自然是没用了,买最好的狗粮也没用,认了死理的狗,容不下它的主人,也等不回故人。
我们的生活还在继续,我们听完消息以后面面相觑,过几天又能照常吃喝。拉拉不行。
发布时间:2022-12-15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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