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荐:她也快成了于家山的雕塑,一动不动,要等到她的儿子或者女儿来了才能唤醒她,儿子回来了,女儿还会远吗?
小山村就像一个个小撮箕,有的只能装几颗豆子,有的能盛数不清的高粱,于家山的三十多户人家就像三十多颗碗豆装在撮箕里,各自独立却又相距不远。
于梅花住在村尾,近年来却总是喜欢来到村头,面对村子通向外面的唯一一条村道,啥子也不做,背靠大榕树一坐就是一天。于家山的人起初笑她是门神,哪个要进陈家山都必须过她这一关,慢慢地就不笑了,由着她在那里坐着,谁进进出出就有空闲和她扯两句,他们晓得她苦,这个苦大家都懂却无从劝说。想当年于梅花也是于家山的一枝花,她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断了,最后在于老汉的把关下找了个上门女婿,小两口恩恩爱爱,勤扒苦做,很快又添丁进口,小日子红红火火。她的大女儿从小就漂亮,只是学习不大好,初中毕业就读了个技校,当时技校要推荐工作,去的是沿海,头三个月还给娘老子写信寄钱报平安,半年过去音信全无。于梅花去找技校老师,老师说早就没在学校推荐单位干了,无法联系。去推荐单位找,也说只干了两个月,实习期都没过就背包走人了,问要好的、一起实习的同学也无果,一个十八岁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此凭空消失。于梅花从沿海回来直接倒了床,只流泪不说话,几天下来滴水不沾,人眼看着不行了,她的刚上初一的小儿子捧着饭碗跪下来求她吃饭,信誓旦旦地说等自己再大些就去找姐姐,无论如何要把她找回来。于梅花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喝了点米汤慢慢将养起来,人却变得反应迟缓起来,旁人叫她半天都不应一声,干活路也干一半丢一半,再也没有以前的利落,熟悉她的人也只有叹息。好在儿子争气,读书得行,总是名列前茅,老师都夸他将来会有出息。儿子是于梅花一直支撑自己的理由,好歹活下去,等着儿子长大,等着女儿回来。
于梅花的儿子人小志气大,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年幼时就和父母一起找姐姐的学校,到派出所打听消息,在18岁高中毕业那年还坐着火车去了姐姐失踪的城市,虽然一无所获但从来没有放弃。他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是靠助学贷款入的学,在学校里打几份工,整个大学没花过父母一分钱,难得回家的假期还给父母买补品。有儿如此,于梅花那段时间心情明显好许多,状态也在变得积极起来,她甚至相信女儿会有被儿子找到的一天。是的,在儿子读大学之后,找女儿就成了他一个人的事,在儿子读研究生之后,网络开始普及,通过网络,儿子不遗余力地寻找着一些蛛丝马迹,他也相信自己会找到一个答案。儿子太优秀了,在读研之后被公派留学,去的是美国,离父母更远了,于梅花虽然自豪,其实更伤心,女儿不见了,儿子虽在却也三两年见不了一次,大洋彼岸是她穷尽任何想像也想不到的地方,但她也不可能拽着儿子的袖子不让他走,不让他飞。大道理她还是懂的,但她的心从此越发地空,空到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儿女双全却都不在身边的母亲,她已经失去女儿现在更不想失去了儿子。她多想对儿子说,她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不要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她只想儿女在身边围着她陪着她,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她每天就坐到了村口,总想从村道上能第一时间看到回来的儿子,甚至是女儿。1998年10月5日、2010年7月2日,这两个日期一直回荡在于梅花的脑海,时隔近12年,却是她与女儿、儿子分别的日子,有时候她的嘴里也在呢喃着,闻者心酸。
于梅花就这样坐在村口,家务事不做了,地里的活不干了,一早就到村口报到,太阳落山才回家,饭是老伴送才吃,不送就不吃,她成了于家山的标志,见到她,于家山就到了,她也快成了于家山的雕塑,一动不动,要等到她的儿子或者女儿来了才能唤醒她,儿子回来了,女儿还会远吗?
发布时间:2022-12-05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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