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清茗在案,一幅兰竹出手。我这样描述中国现代著名画家、教育家、中国诗书画研究院院士蒋风白先生。
蒋风白先生是国画大师潘天寿先生的弟子,1931年曾入杭州国立艺专得潘天寿先生亲授真传,对大师的感情非常深厚。1988年4月10日,蒋先生应邀从家乡苏州赴杭参加浙江美术学院60周年校庆活动。结束后,他携夫人刘志壮女士来到海天佛国普陀山。我当时在舟山工作,对普陀山情况比较熟知,又是潘天寿先生的同乡,领导就派我全程陪同。
我们下塌在古色古香的文昌阁,并且借用会客室当作蒋先生的画室。就这样,先生在普陀山住了一个星期多,一般白天游普陀山,晚上以及日里天气不好时就在会客室作画。除了睡觉休息,其他时间我都在他身边,看他写风景、画兰竹。蒋先生的书画艺术乃当代一流。他以兰竹饮誉画坛,并被冯其庸先生评之为胜过郑板桥,潘天寿先生曾为他的《墨竹》题诗堂以赞之。观赏风白先生画兰写竹真是美的享受,我至今难忘。
蒋先生在生活上无其他嗜好,唯独好茶。他有个习惯,就是边饮茶边作画。于是,每次作画前,夫人刘志壮总是要先沏一杯浓茶置于案头。他先品风口茶,然后端着杯子略作构思,然后把杯子一放,在铺纸濡毫之际,全神贯注一气呵成。有时他会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握着毛笔,一边挥毫作画,一边同你聊天。蒋先生的人生阅历是一部好书。他经历过抗战逃难,曾随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西迁,并在抗战时期任教于四川国立艺专;他与梁实秋、老舍、唐云、胡子昂、汪东先生等都是深交。在政治风浪中,他受到不应有的冲击,远去宁夏,生活、工作遭到窘困,聆听风白先生谈人生、论茶道,讲艺术,我得益匪浅。
蒋先生对茶文化有独到见解。因此,我有幸听他谈他和他人的饮茶经,包括梁实秋先生以香片和龙井混合沏之的茶道、老舍先生无茶不饮的趣事、唐云先生收藏茶壶的经历我都是初次听说。他说,茶是好东西,饮茶是一种幽雅的修养,他认识的这些文人墨客大都好茶。从饮茶谈到做人,从做人谈到作画。真是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也!
当然,我更多的是在陪他游山时,听他边走边谈。这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我陪先生从法雨禅寺徒步往佛顶山攀登。尽管先生已七十余四,但他坚持沿石道登完1088个台阶,边走边拍照片,到了山顶还说不累。在佛顶山最高处,有部队观察哨。我说,我认识观察哨的班长,我们进去休息一会儿吧。先生说:不要去麻烦人家了。我说,那个位置观全山位置最佳,我们还可在哨所里喝杯茶。不知是被位置最佳还是可喝杯茶所打动,先生终于被我劝进了游客止步的观察哨。班长热情地领我们参观了哨所,还请先生夫妇用大倍望远镜瞭望普陀山,然后,引我们在靠南的小会议室坐下。一会儿,班长拿来一包茶叶:这是我们自己采摘加工的,非常新鲜。过去普陀山僧侣在寺庙周围开辟山地栽种茶树,采制的茶叶用来敬佛和待客。因此,山上留下了好多野茶。每年谷雨前后,我们要采制一些,虽然加工不算好,但这茶可是普陀佛茶。而真正的普陀佛茶,也是野生茶,因它生长天普陀山最高峰佛顶山,所以又称佛顶云雾。说着,他用玻璃杯子给我们每人泡了一杯热茶。
一见这杯茶,蒋先生精神大振。他先是观其色,再是闻其香,然后慢慢地呷了一口:嗯,好茶,好茶!先生连连赞叹。
班长说:这水是战士从山腰挑来的泉水。对,好茶要有好水,难怪这茶那么好,色泽翠绿,茶汤明净,香气清馥。蒋先生望而却步着窗外说:品好茶还得有幽雅的环境,怀着愉悦之心,做着快乐的事,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品茶到茶那妙不可言的味外之味。我们现在身在名山,赏着美景,是品尝好茶的心情。
这样,我们在观察哨一坐就是大半天。先生从国饮谈到了国画,又从茶道谈到了禅道。他说:佛经讲境由心生,作画讲神参造化,能否真正品得茶中三昧,也得有个人悟性。
从佛顶山下来,我还在赞美这杯茶,他说:我国四大佛教名山就是普陀山没到过,这次终于如愿了。真是海天佛国景色美,普陀佛茶味道好呀。
而据我所知,普陀佛茶历史悠久,明代史书就有记载,清代被列为贡品,1915年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二等奖。1984年获得浙江省名茶称号,1998年10月获中华文化名茶银奖,不愧是中华茶文化与佛教文化完美结合的杰作。当时,我想买点普陀佛茶送给先生,但是未能办到。次年春天,我便托普陀山管理局的朋友买了两罐普陀佛茶,邮寄时,营业员要我把保价值填上,我便随手写上240元。不久,当我收到蒋先生从苏州瓣莲巷汇来的240元钱时,我真后悔自己当初的多余之笔,也对先生增添了更深的敬意
如今,一晃就是20多年过去了,蒋风白先生作古也有多年了。每当春茶上市时,我便忆起了先生与普陀佛茶的这些往事,现在记录在这里,以寄托对先生的怀念之情。
发布时间:2023-07-03 0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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