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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佛山行记
早饭后,就等着时间到八点,因为按照约定,我的行动将从这个时间开始。早晨的屋外有些深秋的凉意。抱着孩子在村子里转了转,顺便问家对门的小店的女老板,她告诉我,车到了会招呼我的,不需要担心。家门外的太阳已经可以照到地上。于是抱着孩子晒晒这秋日的阳光。但是,高升起来的太阳不大愿意将自己变成为秋天的模样,人在阳光底下还是笼罩了颇有份量的热。于是,坐在大门口,避开阳光的直射。到了九点多,一辆半旧的长安之星停在了小店门口。女老板远远地向我招手,说要走了。随身就一个包,轻松上车,坐在司机座后的位置,在副驾驶位上有一中年人,后座上放着一个大袋子和两个大号旅行箱。男人很善意地和我用四川话打着招呼,问他到哪儿坐车,说要去状元的长途车站。我觉得有了同伴,心中扫除了不少疑惑。司机和一个扎着马尾模样的男人在小店里用重庆话对白了一番后,上车出发。国庆长假结束了。本以为靠着家门解决了返程的难题,但事后证明,这种做法实际上是一个舍大道走小路的不高明的方法,使得回家的路途一波三折。
长安之星上了滨海大道,走永强大道,然后瓯海大道,穿过隧道,下瓯海大道,进入了车水马龙的街道,到了状元客运站,车停在了大门。那个中年人下车,我也以为是在这儿上车,作出起身的预备,司机连忙阻止我,你别下,在另一个地方。我只好坐等,看着中年人从车中费劲地拖出那个显得硕大无比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我说,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他很认真地回答,回家嘛,就要带些东西了。不过现在这种人是越来越少见了,因为全国各地的商品基本上都差不多,只要有钱,在哪儿都能买到,不必要从一个地方耗神费力地运到家中;以前回家大包小包的劳累,现在都让快捷的物流给代办了,人在旅途中也就不再扮演搬运工干苦差事了。当然,也有挣钱不多的人,积攒起来的家当花费了心血,丢不起,舍不得,只能随身带着。除了这个大袋子外,还有俩不小的旅行箱,我真替他发愁,一个人咋整?只见他下车后,将那个差不多一个高的大袋子用双肩背带背在了后肩上,然后一手提起了一个旅行箱,将身体的有效部位得到充分的利用后,便像一个移动货柜一样,沉稳坚定地走向入口,看着他回家的背影,让我油然想起八十年艰难的旅程。
司机调头上了瓯海大道,估计还有点距离,于是向我发牢骚,说这些人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回趟家好像在搬家,恨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回去。有一次一个人竟然连煤气罐、煤气炉、塑料桶全都拿上了。我的车里根本就放不下了。煤气罐像个炸弹,能上长途公交吗?听他的口气,知道他们的这种生意的时间不短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经历。正说着一辆车斜插抢道,他急刹,顺便骂骂咧咧道,本地人开车就这么混蛋,外地人刚到温州都有些害怕,到了晚上根本不变灯光。(这个毛病实际上在广东也是一样。只不过广东人开车相比温州人感觉上稍好些)。顺着话题,提起了交警,接着就说起了温州交警的种种腐败。说自己的车上次给扣了,要罚款一万,没办法,只好找人送给办事的警察一条中华,就把罚款降到了五千。有个朋友开大客,结果超速记录有二十多次,要扣几十分,后来找到关系送烟送钱,办事警察把记录直接从电脑中给删除了。觉得单说腐败有些偏激,于是话锋一转,不过,说实话,现在温州机关相比十几年前还是好了不少,表面上对我们这些人客气一些了,毕竟现在公务员大都是受教育后考进来的,素质还是可以的。当年可是真黑,我堂弟就是因为没带暂住证,结果被警察逮住后给打死了,打官司后赔了四万。怎么才给四万?我问。九十年代嘛,那个数字也就觉得不少了。再闹连四万也没有了,所以也就算球了。麻木冷漠的口气好像在述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心里想,原来孙志刚最先在温州出现,可直到广州的孙志刚被打死,才成为了全国关注的事件,才成为收容制度的改变的直接原因。温州的孙志刚死得真冤。
正说着,车到一个十字路口,左转,下了瓯海大道。(回来从谷歌的卫星地图上查看后基本上可以肯定这是梧延大道)又走了一会儿后,再左转到了一边密集如北村式的私建住宅区,在小路上转来转去到了一个正在施工的房子后面停住,然后司机带着我从一个没有台阶、高度到我胸下的小门费力而难看地爬上去,进到这个还没完工的、好像准备着当作商店的有很大面积的房间,里面有不少人,其中一个戴着墨镜,下巴上留着山羊似的小胡子,穿着半截牛仔短裤的矮胖。司机见他很巴结友好地搂搂他的肩膀用四川话说,到佛山一个。那情形让我感觉自己是一个落入圈套被拐骗来准备卖到黑煤矿挖煤的黑奴。
小胖子颇象是一个涉水很深的蛇头,装扮和做派上透出很不正经但又很有特点的张扬。这个房间的正门正对着我们刚刚走过的大马路,门边左侧的人行道上有一台轻巧袖珍的挖掘机正在施工挖泥;房间中央用货架围成成一个开口朝向大路的U字型,货架上放着矿泉水、方便面啤酒等等一般小店都会有的货物。在货架后面背光处有一张看起来没那么干净的办公桌,矮胖到了办公桌后坐定,司机把钱给了他,他开了一张上面写着金额320和佛山字样的收据交给司机,司机转交给我,嘱咐我要拿好,上车时会要的。我问现在到哪儿坐车,他说,别急,在这儿等,到时候会通知你的,你坐吧。
房间中横七竖八有各种各样的凳子和躺椅,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在门边的躺椅上半躺着戴着耳机闭着眼,给我的感觉他好像是这条道上的熟客,胸有成竹地平静着。我在门口边的一张塑料凳上坐定。不断地有三三两两的背着拿着包的人被送进来,一个戴着遮阳帽的黑脸的高个带着十几个人踩着门前夹杂着饮料瓶、快餐面碗、塑料袋纸片等垃圾的碎砖烂瓦左右腾挪着走进来,对着矮胖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北京、天津、还有兰州的。听起来这生意的规模很大,辐射范围很广,我就奇怪,他们到底是如何运作的?于是留心起来。
高个不断地打着电话,听起来是给一个长途客车的司机联络,问对方有几个位置,能不能再加俩个?想想办法嘛。实在不行?那好、那好。就四个。然后打另一个电话。在通话时,他口袋中的另一个手机响了起来,无暇顾及,从裤兜中掏出来,交给另一个男人,接过电话的男人和他长得有些相象,估计是亲戚,一边接过电话一边用陕西话问,肆随嘛?高个打完后,接过了电话,突然大喊到,什么?只能是三个?不是说好的四个吗?停顿了一会儿后,说那三个就三个吧,但千万别等一会再说变成两个了。那好。又拨另一个电话,给对方说,带两个吧?我给你一个整数。(整数这个词给我以黑乎乎的感觉,让我不由地遐想瞎猜,一百?这点钱司机肯定不干,那就可能是五百还是一千?看来长途车司机的外快进项真不少。)突然,高个子高声惊叹,什么?不行?!那你说个价。什么?这个价钱太高了,接受不了。换了个柔和的口气,就算帮帮忙行不行?这边还没说完,那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接过听了一下后声音陡然紧张地升高,什么?!一个也带不了?操!你不是耍我吗?一开始四个,后来三个,现在一个都不行。你想干什么?电话后,高个显得很激动,对矮胖表达着不满。我感觉今年的国庆黄金周温州的客流量很大。所以,有很多竞争者,影响到他们的这种灰色生意。这时矮胖的电话也响了起来,在哪儿?好好好我马上过来!然后向房间中大声而急促地喊道,到苏州的快出来。快快快。上车上车!只见几个打工模样的年轻人脸色紧张地跟着矮胖跑出了门,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像江淮瑞风的现代旅行车,矮胖跳上驾驶室,然后很猛地倒车,然后又很猛地加速向前冲去,在非机动车道上逆行一段,然后左拐下了公路进了刚才我也经过的那条小道。我这才注意到,这个地方就是我到温州时下车的那个温州南服务区地界,高架的高速路在附近画了个圆盘,站在门边就能看到高架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难怪他们把人都带的这儿。马路对面有个小楼上面写着白象工商行政管理所。这个地方离岳丈家也有二十多公里。
我终于大概地搞懂了矮胖们的运作方式:
遍布温州城郊农村各处的小士多,就是他们吸收客源的毛细血管,每拉到一个人给小老板10元,所以我们给那个女老板的价钱是330。而车票是320,士多老板们当然愿意赚这个钱,没有成本,何乐不为?只是在店外树个到各地城市名称和票价的牌子,然后就等我这种人愿者上钩。而每当有人联系时,店主电话通知矮胖等人,他们便用小面到各处把散布的客人拉到这个靠近南白象高速休息区的地下集散中心集中,然后根据事前和司机协商好的价钱把客人送上车。从票价上看,并没有比正规的国营公司更贵,但这种客源对司机而言是一个计划外的财源,这个钱不用上交公司,和矮胖等人分成。现在的客车一般都不满员,或者用某种方式预留位置,处置权当然归司机,司机借此得到了额外的收入。矮胖们也从中获得了协商后的利润。应该说是一个利客利己不利公的生意。但是,最大的风险是:客人无法按计划预期行事。温州到广东佛山的有很多车,能把客人安置到到哪一趟,无法事前确定。只能到这儿等待临时联系的结果。当然,他们也肯定知道客车有几趟,出发在何时,司机电话和要价高低等等。这些重要的资源都有相当的准备。另外,如果出现几个做同样生意的其他矮胖,那么相互之间就会产生价格竞争,成为卖方市场,司机成为可以寻租的卖方,看对方给的利润分成是否在竞争中更为优厚而决定首先带哪个矮胖的客人。这样,就会随时因为竞争价格的变动而使司机取消改变的约定,特别在黄金周,客源人数多,各个矮胖间形成激烈的竞争,司机有了选择的权力,而且,这是黑市生意,基本上没有什么合同契约可以遵循,只能按已经形成或正在形成的习惯和默契来行动。约束不那么严格。如果有人破坏了不成文的规定,其承担的风险也不会很大。相互之间具有的利益关系,使其产生的矛盾限制在可以化解的范围内。这次带不了你的客人,下次我以优惠对方的分成多带两个就扯平了。都在道上混,低头不见抬头见,只要大体要过得去,关系不会搞得无法收拾,黑白生意都一样讲究和气生财。在这种领域中,形成和发挥作用的绝对是哈耶克老头所说的那种富有效率的自发秩序。只要有需求就能成生意,只要有生意必然有规矩。但是,一旦出现协商不通畅的问题,就必然影响旅客的行程,而这种状况却恰巧被我赶上了。
到中午十二点多,矮胖打电话说,你就在服务区停一下,我马上送过去。然后大喊到,广州佛山的快上车!从人群中走出我们四人,一对、还有刚才听耳机的那个小伙子。上了那辆现代,矮胖急踩油门,倒车,调头,逆行,猛加速,左拐,下到小路,往前走,途中给一个挖掘机让了路,拼命按喇叭让人把一辆三轮车拉到路边,冲出了村子,伸向密密野草郊野中的水泥小路把我们引领到一坐高速路的桥底。一脚急刹,车头往下一点,停住。向我们急催,快快快快,下车、下车。匆匆下车,在桥底下站定。矮胖又打起了电话,显得比较平静,给我感觉,车就要到了,我马上就要上车了。心中轻松了不少。这座桥是高速公路的一部分,所以桥底有铁丝织成的一人多高的栅栏,明显是想挡住人从桥底上到高速的企图,但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缺口,我估计就是矮胖们剪开的,跨过缺口,沿路边的斜坡就可以顺利上到高速。原来他们就是这样送客的!但是,在这儿等了半天,有五六分钟,看着桥底水边钓鱼的人正在悠闲地垂钓。矮胖好像胸有成竹,又拨通了另一个有关业务的电话,完了以后又打电话,大概是问司机到哪儿了。结果,突然暴跳如雷,一边向我们招手示意上车,一边声嘶力竭道:我不是说让你在服务区桥那儿停一下吗?!没有这样害人的,我告诉你,你不是就跑这一趟吧?你说现在怎么办,到了塘下,那好我上高速追过去。打电话的同时,他的右手食指仿佛在戳着对方的脑门的样子,一字一句有节奏地点击着方向盘,给自己的语气增强着极度愤慨的效果。使劲按键挂机,还意犹未尽地用四川话骂着龟儿子。然后飞快地进了南白象入口,急加速向前冲去。很明显,他被说好的司机给涮了。估计司机得到了另一个矮胖的电话,给了更加优惠的利润,于是立即毁约叛变;当车到了塘下后,客车早已经走了。被涮的矮胖显得无可奈何地下了高速。
上了104国道,看到在路边停着一辆正在上客的往珠海的大巴,把车开近,问司机,能带几个吗?对方摇头否定,只好离开。又接到电话,只听他说到,现在到睦州一公里处,我到那儿等你们。车开得很快,又到了一条和高速平行的乡间的小道,走大约十分钟后,在没什么车经过的小路边停了,向我们道,大家等一下,我马上回来。然后就看到他熟练地穿过路基下的一个小桥洞,身影消失在杂草丛中。让我不由地联想起铁道游击队的故事,矮胖这些家伙就是市场经济中的高速公路游击队,与国营公司在做着默默而顽强的经济游击战,身影出没在一般人想不到的地方或想到了也到不了的地方。等了很久,矮胖好像地下党员完成了秘密使命,一脸的庄严,回来上车,稳稳当当地驾车返回到了集散中心。这时已经到三点多了。
从家中出来快六个小时,我只在温州的南白象这儿划了一个圈。与从佛山到温州的状况极其相似。从佛山来温州时,十二点半的车票,却经历了望眼欲穿的等待,到下午六点才上了车。据说因为车在高速路上被堵延误。从温州返回的麻烦是我自找的,咎由自取。
给媳妇发信息说情形,电话立即打过来,劝我说要不然现在回家,明天再说。她电话查问了长途车站,那边其实还有三张去佛山的车票,机票也有。听后增加我心中的懊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决定回去,就让小舅子带她去车站买票。我想了想,说就这样,我等下去。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坏成什么样子?只是怪自己,应该在来温州的时就打听好,在网上订票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现在搞成这副模样,完全是心思懒惰避坑落井的结果。我思谋一下,到这个程度,怎么地也肯定能走,既然矮胖没退钱,就说明他有预案,只是不知道最后是怎么个走法,虽然现在难过些,但只涉及我一个人,如果回去,就会连累到几个人。把一个人的烦恼扩大成很多人的麻烦。因此,还是在这儿坚持下去,实在没有退路再说。于是告诉媳妇,我如果到了四点还没结果,再通知她去买车票。
我到大路上的公交车站看了一下站牌,有两路车经过火车站,坐火车也是一个预备方案,虽然火车没有汽车那么快,但只要今天走,明天怎么地也会到。而且座位票价比汽车还便宜。正在思谋时,矮胖突然喊了起来,广东福建方向的,全部下来上车,我一听,近水楼台先得月,赶忙上了就在跟前的那辆刚刚坐过不久的车,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但从那个没建成的房间中竟然陆陆续续地下来了十几个人。这些人都是南下方向的。但这辆车坐不了那么多人,矮胖说,大家挤一挤,很快就到了就两分钟。这样,原本七座的车里,竟然挤进了大概有十四五个人。我的前面弯腰站着一个瘦瘦小小而又黑黑的男人,我给他指了指车窗,示意他可以坐在厚实的窗沿上,他单薄的身体就能舒适些了。他朝我表示一下谢意,看到他的模样让我一下想起《疯狂的石头》中黄渤演的那个黑皮。他对我说是要去珠海的,连口音和黑皮都有些相似。真是忙乱中遇到的幽默。满满当当沙丁鱼罐头车开到南白象加油站,停住,矮胖电话问车停在在什么地方,然后慢慢地搜寻着拐入一个工厂区比较僻静的街道,还没停稳,就看到一辆挂着皖牌的暗绿色的空卧铺大巴拐入,在路边停住。当我们下车时,却又看见有两个人带着几十人向大客车浩浩荡荡迤逦奔凑而来。这阵势我心中有了一种不能安稳的压力。看来这种生意的市场规模还是相当地大。像我这样犯傻的人真还不算少数。为傻人服务也能成就一种生意,这真是市场经济的奇妙之处。更妙的是傻人永远不会少,所以生意永远有的做。
我们跟着矮胖到了大巴前,车后门上站着一个声音嘶哑的女人,向我们大喊,这车不去广州是去深圳。你们别上,我听后就下来了,回头找矮胖,他说,没关系,别听她的,你们快上,我们会给你们安排好的。但这话我基本不信,只要把我打发到车上,车开出温州,我们也就奈何不了他,他也就算完成了一单生意。至于你能不能到了广州,他自然不再理会了。对我来说,都四点了,如果回去,也是麻烦事,这车只要往广东方向走就行,至于到哪先不管它。进入到广东,去广州的车就多了。最多再花些冤枉钱。如果现在折腾回去,一样是花钱。谁让我送上去让他们摆布的?认了。打定主意往上挤,女人问到哪,我说佛山,她就很不耐烦地说,给你说了我们不去广州佛山,你们要上来我不管,这车是不到广州的。我说只要往广东方向就可以,于是坚定而艰难地地挤了上去,门口里面有两个男人,一个朝刚刚上来的人机械地喊着,脱鞋,脱鞋。然后给一个塑料袋。上来的人就坐在门口的阶梯上将鞋脱了,放到塑料袋中,走入车厢。另一个男的指派着位置,看到我也许觉得面相令人同情,便说给你一个靠窗的下铺,这样舒服些。我赶紧表示谢意。这个位置还真不错,安顿好,斜躺下。源源不断地上着人,到最后一人多宽的过道里都挤满了,只能前后相抵抱膝而坐,有人就不满意了,大声说这么挤怎么坐?男人和女人解释说,忍耐一下,到了福建后就只有下的没有上的了。只要两个小时就可以了。大家听后,觉得委屈的时间有限,远没有超出承受委屈的界限,车一走,希望便会与时俱进,于是将怨气转化为忍耐的心气,不再作声了。
车厢中人太多,上来的人们在高温中焦急中上火,臭汗直流,体味浓重,上了这个不透风的车,又把鞋脱了,等于把压缩在鞋中的带有个人特色的脚臭气解放了出来,瞬间把车厢变成了一个发酵罐,人身上具备的臭气酸气烟气在狭小的闷罐中相投融通,化合交流,形成厚重浩荡之势,滚动扫荡、传播散布,那令人反胃的脚臭汗臭体臭屁臭在温热的车厢中配合得亲密无间,形成了海陆空立体攻击态势,以全方位的弥漫之势向所有人发起猛烈袭击,每个人只能徒劳地用手挡住鼻孔,做投降前的象征性抵抗。混合臭气颇有压迫感地让我有一种溺于污水之中而不能自拔喘息的绝望。绝望之余突然想起自己包里有一瓶用于驱蚊的六神花露水,连忙拿出,然后在自己的卧铺上摔了一圈,当作防守的战线,花露水果真不负我望,有力地压制阻挡或者不如说遮掩了那个令人呕吐的酸臭味。最后,久而不闻其臭,竟然习惯了。到家后,一进门,才立即感觉到那些臭味竟然寄宿潜伏在了衣服中,只好投畀于水,来个水淹七军,把臭气化成污水,倒了,才算干净。
四点半,从温州出发向着广东的安徽大巴终于开车了。大家开始安静,慢慢地找着自己舒服的姿势或坐或躺,我半躺着,看着前面卧铺上挂着的电视屏幕,里面正在放着《少林小子》的老电影。在这个地方,看着这么个情节简单不失有趣的电影来消磨时间最合适不过了。电影放到一多半,外面的天也暗了,看看车速好像并不快,走的还是国道,看的出不久前我暑假驱车走过的闽浙交界的那些熟悉的村镇。快进入福建时,车停了,一男一女喊叫,全部下车,吃饭,晚上不停车了。下车,感觉到外面比较凉,这儿是山区,平时就比温州市区要低两三度,在这深秋季节的傍晚,温度就会更低。
停车场比较简陋,沙土地面,加油站只有一个加油枪,估计这也是是私人生意,和这些客车司机有默契。在这里可以看到旁边山腰上汽车飞驰的高速公路。我估计着等会儿肯定要上高速,否则国道进入闽浙山路,弯道急而多,这种大巴转弯尾大不掉,重心不稳。冷风中感到饥饿,拿出预备的干粮,就着凉水当了晚饭。过了二十分钟,嗓音嘶哑的女人和司机出来招呼大家重新上车坐定,开始夜行。
车果然上了高速。继续放电影,成龙和杨紫琼的《超级警察》,然后又从头放一遍《少林小子》,看到一半困意袭来,迷糊着睡了。等醒来,电视上出现了周润发,正在用吴宇森特特别为他选择的那把特大的手枪开着火杀着人。我换个姿势,斜躺着双手抱头,不一会儿,后面的黑皮拍拍我,说我挡住了他的视线,我只好放下手躺下。我身边的男人已经躺倒在过道地上睡着了,而且因为人多,身体无法与过道平行,所以,睡觉的姿势相当难看,两腿弯曲着左右大开,两腿之间坐着另一个男人。要是平时,肯定以为这俩人一定是XXX。但在这种情形下,却是一种不得已的姿势。这种地方,优雅是难受的别名,如果真能背负着难受而坚持着优雅,那一定是一个不打折扣的贵族,我要真心向他脱帽致敬。
电影放完,大概十一点。电视关闭,和火车一样,表示进入夜间休息。我准备再度入睡。但刚才睡了,恢复了部分精力,睡眠不肯再来。索性戴耳机听起了音乐。迷迷糊糊地看着车窗外的黑色中时时划过的拖着长尾的灯光。车速到了晚上反而很快。我真的怀疑这些大巴喜欢在晚上行走是不是因为这样可以躲过限速的拍照?
这时,我后面的黑皮手机经常响起,但不是铃声,而是人声,他手机接收到的信息以语音形式,一字一句地被一个清悦的女声播放出来,而且声音很大,在比较安静的车厢中听得真切清晰。把他正在进行的勾当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无聊到要睡觉的整个车厢的人们。借着黑夜的掩护,我放纵着低俗的好奇心,支起耳朵,听着他的信息做为消磨时间的乐趣。
估计他正在和一个女人腻歪着。我把你当作大哥哥一样地聊天,没有想到别的关系,希望你不要想歪了。信息中的女人听起来很清纯,虽然现在清纯已经退守在了幼儿园和中小学还有电视剧中。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想到。也希望你别那么想这话让我觉得黑皮听了肯定咬着嘴唇心中流血眼眶含泪。折磨还没完,世界上最重要的是友情,男女之间也有友情,我希望和你长长久久地保持友情。听起来肉麻的温和却是最斩钉截铁的拒绝。虽然这年头不以长相论成败,但都是以身价论长相,试想,如果黑皮不是局促在这臭气熏天的大巴中而是在陆虎宝马中。那么那个女声可能就成为急切的追询、撒娇的卖弄。估计黑皮用这个手机是新手,对功能的设置很菜鸟,对具有私密性质的信息应该设置成为文本而不是语音形式无从下手,没找到设置方法,于是硬生生地让他的信息成为了广播。我想他肯定觉得很恼火但却无可奈何。于是就像孙悟空戳天捣地地扛着偷来的芭蕉扇招摇过市一样,透着笨拙的酣态可爱。信息的广播持续了很长时间。到后来,聊起了电话,听他的对白,知道他是一个退伍兵,现在要去珠海打工。那边已经有战友在等他。感觉黑皮是一个没有隐私,拙扑单纯因而不大容易受伤的男人。这种男人生活应该不会亏待他。
凌晨十二点左右,到福州。开始陆续下客,慢慢地,过道上人都找到了卧铺,车厢中也就清凉了很多。到最后要盖上那床臭乎乎的被子才能安稳。就这样,睡着了。再醒来时,车竟然停了,旁边的人说已经停了很久了。真是奇怪,大概到了六点多,那三个男女开始叫嚷,要所有的乘客下车。大家睡眼惺忪地茫然道:怎么不走了?哑嗓女人喊着说,换一辆车。我早料到一路上肯定没有那么顺利,没觉得这有什么意外。女的先进行人数清点:小胡子的过来一下,意思是矮胖的那拨人;我到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矮胖的打扮不仅仅是奇异装束,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市场上有着商标标识的功能。这也属于自发的秩序之一。还有其他两个蛇头也是以绰号命名,她一一清点好,然后指着不远处正在清洗的一辆大巴,就是那辆车。我们一行象猪崽被转卖给了接盘的下家。被卖的猪崽们面无表情哼哼着蜂拥上前预备占据车厢中最舒服的位置。正在洗车的人拦住,说等等,还没有洗完,就几分钟。于是一群猪崽们站到一边,无言地等待着。我想看着周围建筑上悬挂的招牌,从中定位这是什么地方。但带着地名的招牌竟然一个都没有找到。大体可以确定是汕头地区。具体在哪儿,有没有经过跨海大桥,完全不清楚。一会儿,上车了,不是卧铺车,但也是豪华大巴,中间也有洗手间。司机将转手过来的众猪崽们一一指派到车厢的后半部。然后一一清点好人数,向我们道,车去深圳。我本打算到东莞境内下车,然后换车到广州,但实际上车走深汕高速,不经过东莞,于是在惠州淡水下了高速后大巴停在出口的一个停车场,当即决定下车。再往前走,返程会更远。总算靠近了广州。
下车,天气很热。正好是11点。停车处是大排客运站,到售票窗口问清楚了价格是七十五终点是省客运站。下车后可坐205到家。找家沙县小吃店解决了午饭,站在路边看看去广州的大巴终点站在哪里,去广州的车络绎不绝,但基本上是去天河客运站的。算了,还是回去买票。到了售票窗口,买了票最近一趟十一点五十的。然后就在旁边的座椅上等候。有个像退休教师模样的人在兜售报纸,生恻隐之心。买两份。不到十一点五十,一辆大巴驶进,上面挂着到广州的牌子。跑下来一个女孩,向候车的人说,去广州的上车。到最后排坐定。基本满坐。放松状态下开始瞌睡。车厢里的空调没那么好,但还能忍受。睡着了。等醒来,车已经到了天河区。两点半,到省客运站。出来,拥挤得上天入地的广州火车站附近依旧是闹哄哄地嘈杂着。到站前路坐一元车票的205。顺利到达黄歧。
从温州到黄歧的历程分为五段,也算是一次难得而不想重复的经历。如果历程很顺利,往往意味着没有什么故事;有了故事,肯定就会有诸多的环节让过程曲折蜿蜒,让预期变了形打了折。其实想想,人事大抵如此,我们抱着期望,达到的往往是自己未曾预料的目标,这是一种前定的和谐,它迫使人们体验故事般的情节,让每个人都有故事可说。没有故事的人生必定无趣而无聊,所以,当人们丰衣足食之后,丰富的知觉体验就会成为不懈的追求。因为从目前看来,主体在场的体验,还是无法被任何科技手段所能替代。
发布时间:2023-04-02 0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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