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家住的院子后面,是一片连绵的小山坡。山上除了稀稀疏疏的小石岩外,长的全是青杠树,一眼望去青葱翠绿,莽莽苍苍。一年四季,那里都是我们小孩子们的乐园。在里边捉迷藏啊,拣青杠子、青杠碗、青杠菌啊。爬青杠树掏鸟窝啊,抓小鸟啊。疯在里边,闹在里边,哭也在里边。
冬天,青杠树的叶子,青杠子全掉了,光秃秃的。只有那些倒漏斗形状的蜂子窝还挂在树上,在北风中晃来晃去。叶子铺在地上,走上去呲呲的响。我们用背篓将那些树叶,青杠子都收起来,背回家倒在柴屋里。树叶用来生火做饭,当柴火烧。青杠子选出来,放在石板上晒起。晒干后去壳,磨成粉可以掺在谷物里,作为家禽的饲料。困难时期,还将其掺在玉米或小麦粉里,供人食用。只是吃起来,稍稍带点点苦。至少总比没吃的,成天肚子饿的咕咕叫的好。
春天,青杠树是会开花的,只是比其他的花开得晚一点。花的颜色黄中带一点点绿,一小串一小串的挂在树梢上。闻不到香味,花也不咋的好看。那像杨槐树的花呀,一股风吹来,半里路都能闻到那浓浓花香。只有那些蜜蜂,嗡嗡的成天围着它转。花开得差不多了,就开始长叶子。叶子嫩绿嫩绿的,在晚春艳阳的照耀下,到确实有几分好看。这时,假如你坐在青杠林里,那就美美的了。艳阳穿过青杠叶的空隙,洒落在你的身上,暖洋洋的。再闻闻那嫩叶散发出来的清香,你只想闭着眼睛,默默的陶醉。
夏天,是青杠林里收获青杠菌的最佳时节。菌子,那是我们西蜀人的叫法,其他地方叫蘑菇。青杠菌有黄色的、白色的、灰色的,形状就像一把小伞杵在地上。还有一种菌子的颜色是鲜红鲜红的,大人们说那种菌子有毒,从来没有人敢折,就只能让它在树林里自生自灭。青杠菌的生成必须要有天气配合才行,那就是雷雨天。假如在炎炎的夏天,一天能下上三场阵雨。那么,青杠菌就会疯长了。
雨后的盛夏,下午放学后,放下书包。马上就挎上一个小框子,去后山青杠菌。有小半框就差不多了,回家后就开始择、洗。然后,把洗好的青杠菌,放在一个小筲箕里。晚上,妈妈最喜欢放点油、盐一炒,加点水熬成汤。再做些手擀面,把面条下在菌子汤里。哈哈,那纯纯香味, 在二十米之外肯定都能闻到。嘻嘻,说起来都有点丢人,我每次都是,还没有吃上面条的时候,就开始咕嘟咕嘟的咽口水了。工作后,虽然吃了鲍鱼啦、海参啦、河豚啦等等美味。可比起小的时候,妈妈做的那碗青杠菌手擀面来,还是差之甚远。
都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青杠子的收获也是在秋天。在我们西蜀,收获青杠子的季节是晚秋。有几年(大致是1961年左右)供销社要收购青杠子、青杠碗(生长青杠子的碗型托),记得是三分钱一斤。干这种事情,我常常是小伙伴们的冠军。几个月起早贪黑下来,我拣的青杠子与青杠碗,记得好像是买了将近四元钱吧。那时候,差不多就是我一年的书学费了。
真是往事如烟啊,一晃,就快过去六十年了。我写的这篇东西,在现代的孩子们看来,可能就是天方夜谭了。可,在我们那个年代,这些都是真的,是我们那一代的人,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发布时间:2022-04-21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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