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荐:而幸运的是,我一直是这些时间的见证者,我亲眼目睹这些浮光在岁月的长河里泛起涟漪,一圈一圈,直至平静。
年少时特别喜欢夏天,似乎那时候的夏天没有那么炎热,或者说那时候的我压根不在乎炎热。记忆里总是漂浮着炎热以外更多温柔美好的东西,带着热爱,带着年少时热血的梦。只要我再次闯进夏天,踩着那片土地,我总是能轻易回到过去的时光。
我看到过去自己的影子,在小山、小河、稻田边、草地上,在我目光所能及的地方,一一留下我的足迹。我目睹虫蚁在光影下奔波前行,我看见落日在低缓的山丘缓慢下沉,我听见午后蝉鸣聒噪,夜间的蛙声和虫声繁密。关于这一切,我总能轻易地想起。
夏天里有还有很多好处,比如我可以穿着薄衣裳,穿着拖鞋,甚至赤着脚,身体得到完全放松。我可以偷偷溜到河边,踩着细软的河沙,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河水滑过我瘦削的身体,我潜入水里像尾自由的鱼。
水草在水中变粗了,随着河水晃动,水里还有很多零碎的光斑,像树荫下的光影一般,随着水流晃动。有时候我会潜入水中,在水下抬头凝望天空,一种奇妙的视觉,天空中的烈日变得不再灼人和刺目,水下听周遭的声音也变小了,我更能自在地感觉自己的心跳,我屏住呼吸,我感觉自己陷入一种极其的静谧的氛围,一切在水里都变得柔和起来。
我曾多次潜到河中最深的区域,感觉耳膜受到水流的挤压,河流深处往往有地下水的浸出,因此河底的水即使在盛夏,也冷到彻骨。后面听奶奶讲了几次水鬼的故事,心有阴影,便不敢潜那么深了。
那时候的自己好像永远不知疲倦,即使是四川最热七八月的午后,我的玩性好像能战胜一切。为了和小伙伴汇合,我会先想方设法从家里的二楼翻到一楼,除了注重自身安全之外,全程还得注意躲避家人的目光,偷偷溜走。
只是有时候不太幸运,由于翻跳姿势不对,落地声音过大。咚的一声,家人午睡被惊醒,大喊起来你小子!居然敢从二楼跳,不怕给摔坏,给我回来。我那顾那么多,低着头,迈开步子,一口气顶着炎热,冲上屋后的小山,然后顺着山路走,再下一座山,便可以成功与朋友会师。
有时候山上的小池里会汇集乘凉和饮水的各类小动物,比如蛇、野鸡、蛙类等,由于天生怕蛇,但是每次路过便是毕竟之路,我每每经过都心惊胆战,不敢掉以轻心。幸运的事,看到很多次蛇,蛇同样很怕我,一见我便一溜眼的爬走了,从没有袭击我的意思。
在我看来夏天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你瞧夏天总是要不暴雨,要不暴晒,不像盆地秋天绵绵长长长的细雨,无尽无穷,没有尽头。因此我喜欢夏天,夏天时有过这样的经历,陪着哥哥们沿着河岸钓鱼,暴雨突然来袭,因为离家还在路远,会去石崖边躲雨,若是有一盒火柴,会生一堆火,此时天昏地暗,暴风骤雨。
一群人围着一堆火,四周简陋,粗糙的岩石,凌乱的钓具,还有时有在袋子里摆动的鱼。我看到众人眼睛里映着火光,好像眼睛也在燃烧。外面的天黑压压的,就像提前陷入黑夜一般,可在石崖下我看到人们谈笑间闪着欢乐的光彩,好像这一切对于大家来说都不是问题,好像外面并不会困扰他们。
年少的我对于外面的电闪雷鸣本有些害怕,但是此刻我坐在大家的旁边,看他们有说有笑,这让我感到安稳。
夏天麦田的我,猫在绿油油的麦田垄沟里,阳光透过麦苗零星的光影洒在我的衣服上。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想象着自己是个透明人,我总是期待我最后一个被发现,我心里盘算着怎么突然冒出在你的身前,你充满惊奇,你满是诧异。你说怎么会,你到底藏在哪里?
可是很不幸,现实是我总是很快被找到,我总是躲在我自以为很隐秘的地方。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短暂躲藏的时间,那些时间好像在那一刻变得静止,我就静静地盯着从麦苗间透过的光影打在我的皮肤上,随着风晃动,我的眼睛明亮,我的耳朵灵光,而此刻我就停在这里,感受时间和心跳静止,把一切隔绝。
我喜欢麦田,喜欢麦田里打扮粗糙的稻草人,戴着破帽子,穿着快褪色的衣服,虽然它的扮相总是让小伙伴们发笑,甚至有人会觉得丑陋,但它兢兢业业地站在那里,不论晴雨,这足以让人尊重。有时候我会觉得它也许会有些孤独,要是我我可闲不住。有时候夏天的傍晚,我会坐在麦田边,看落日西沉,红霞的褪去,看天慢慢的变黑。
我记得年少时向我告别的玩伴,他平时话不多,在一起的时候通常都是听我不停的叨。一天放学后路过麦田边,他突然很沉重地说,我可能不能在这里上学了,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回来。总之我是真的要走了,希望你们好好的。我便问,你是要去什么地方,那地方好么?
他说,我也一无所知,我听父母说是个不错的地方。我说,那就行。一时间我发现平时话不少的我,却突然说不出话来。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告别,我望着他瘦小的背影在曲折的乡间小径上缓缓移动。画面像是定格了,时隔二十多年,有时候我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总是能想起那个有些模糊的人,有些模糊的画面。
他的样子也变得模糊起来,他是很瘦小,话不多,性格内向。年少的时候不知道,这一告别,那些夏日,那些人,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那一瞬,便可能是此生的最后一面。
如今又在夏日里,更是三伏天里,稍有行动,便大汗淋漓。记忆里的夏天,好像没有这么炎热。夏日的回忆经过时间的冲洗,变得不再炎热。
所有热烈的,热诚的,痛苦的,悲伤的情绪,都在过去二十多年的时光里得到和解,变得温存,就像我潜在水里看天上正午的太阳,光亮却温柔。
而幸运的是,我一直是这些时间的见证者,我亲眼目睹这些浮光在岁月的长河里泛起涟漪,一圈一圈,直至平静。
发布时间:2022-01-19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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