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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畜牧场场部往北走不到一里路,就是畜牧场一队。那就是我们即将要开始新生活的地方。我们将要居住的地方,是一个高台上的一栋房子,屋顶盖的是瓦还是草记不清楚了。反正屋前有一片两米左右高的蕉藕林,蕉藕可以种的像树林一样茂盛,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是蕉藕,问了老乡才知道。原来我只知道芭蕉一窝一窝的种在房前屋后,开的花和蕉藕一样,我还以为是芭蕉了。种蕉藕是为了把蕉藕根挖出来打粉喂猪。这大概是当时为革命养猪的一项试验。我的印象非常深。蕉藕开着红艳艳的花儿,林间不是很密,人可以在里面穿行,蕉藕林的南面是一个加工坊。加工坊的西面是一条乡间的土公路,从总干渠畜牧场的桥闸一直通到马房队,赶着牛马车或开着拖拉机可以到马房队。公路西边顺着路有一条几米宽的水渠,里面长满了水草。水渠的西面则是大块的农田,一望无际。那是一分场的地。加工坊的后面也就是北面的一个台子上的房子,就是我们将要居住的地方。这个房子,安排的东边一间住女生,西边一间住男生,中间是一个很大的木工房。 后来听说这个木工房曾吊死过一个女子,但是我们不知道,也不害怕。下放到一队的学生共有八人,男女各四个。男生是XLP、NFS、SJL和我;女生有CLY、LLP、MXQ、LFQ。我们就分别住在东西两个房子里。那是1974年9月,我已满了十七岁。 门前的蕉藕林不是那麽茂密,有些稀疏,像芭蕉一样的绿叶子又大又长,鲜艳的红花格外醒目,我们人生的下放劳动的生活自此拉开了序幕。我被分在肥猪房养育肥猪,好像还有XLP、CLY、MXQ也是,其他人分到了母猪房养母猪。我的师傅叫孙家进,宜昌人。他一向是沉默寡言,从不多言多语,感觉这个人很深沉,好像很有心思的样子。肥猪房一天要扫两遍猪栏,自己挑水冲洗,活儿又脏又累又臭,但我抢着干,孙师傅也不和我争,一副你想干爱干你就干,不关我事的样子。晚上下班后,没有洗澡的地方,我记得和劲力两人到西边小渠里洗过几次。那时也不觉得苦和累,只想认真改造世界观,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那时候农场也兴评工分,然后按工分每月发工资。我们刚去好像都是被评的七、八分,后来才调高了一点,很少有人拿十分的。但我们干活却是十二分的卖力。刚开始,是我们自己做饭吃,每天留一个值日生,负责做饭,队里有厨房,搞了一段时间,大家怨声载道,后来就让我们到分场食堂吃饭。这样最终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分场食堂的炊事员老吴,平时也不太讲究卫生,有人曾看到他把鼻涕揉进过面粉里给我们做馍馍,还有小便后不洗手直接揉馍,我们听说后,有一次说他,他却说,你爱吃吃球,不吃去个球,我管你个球!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真让人无语。事务长陈昌朴是个下放的武汉知青,倒是挺和气,我们向他反映这事,他也只是苦笑一声,便没下文了。 一队当时的书记是孙书记,队长是我们同学夏道平的父亲,我们都喊夏队长。当时还在批林批孔,反对资产阶级法权,我们八个人,都担任了什麽“员” ,我是政治夜校辅导员,还有什麽宣传员、故事员、图书管理员等等。为了给大家搞辅导,我当时临时抱佛脚,看了《反杜林论》、《哥达纲领批判》《政治经济学》等一些书籍,囫囵吞枣,一知半解,然后充大尾巴狼,装模作样去夜校给农工们讲。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在一队,我还喂过公(种)猪,公(种)猪房是单独的一座房子,原先是舒会计喂的,后来他调走了,孙书记接着喂了一些日子,可能是他当领导忙,后来叫我去喂,兼作兽医。刚开始可把我吓坏了,公(种)猪长的非常壮实,像头牛似的,嘴巴又长呲牙咧嘴很吓人,要给它扫栏喂食,还要赶它出来遛弯配种,好的是就两头种猪,劳动量不大,就是有点危险,怕被它咬。除此之外,我还和老余叔一起赶过牛车放过牛,和熊开堂一起划船到总干渠绞过猪草,扛过一二百斤的猪食料包。当年冬天,我还参加过灭螺队,住在马房队灭螺。马房队当时有个武汉知青,白白瘦瘦的,病病怏怏的,人们都说他有精神病,这个我印象较深,不知后来这个人怎麽了。 到了秋冬,大量的红薯收获了。我们就开始了加夜班打红薯粉条。队里的青壮劳力参加,没有任何补偿,只有一顿夜班饭吃。每天八点钟左右开始,十二点左右结束,不影响第二天上班。打夜班最诱惑人的就是可以吃到一碗白菜或萝卜炖肉。我的几个朋友,像樊忠、杨正华等人也经常跑到我那儿去,晚上不回,也可以享受一下那诱人的宵夜。 那时候,人年轻也不觉得累,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劲。懵懵懂懂的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只是想好好干好自己的事,表现好一点,看将来有没有什么机会跳出这个“农门”。 但是,想法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有时候,人倒霉时,你也会躺着中枪。 有一次,樊忠在我那休息,我去上班了。他用一张纸抄了一首内蒙民歌的歌词放在了我的枕头下面,我不知道。不知怎麽被CLY等人发现了,把它交给了孙书记。孙书记立马找我谈话,说我思想意识不健康,写这种低级下流的诗歌,我如坠五里云雾,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说没有啊,书记说,你还不老实,东西都在我这里。说罢把纸递给我看,我一看是樊忠的字,上面写着:我的门窗差半扇,我的床铺没人暖,姑娘啊你说怎么办? ......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我说这不是我写的,这是一首内蒙民歌。书记说,你说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你要端正态度好好反省反省。我又说,你怎么认为这东西是我的呢?书记说,是CLY从你枕头下发现的,你说,不是你的是谁的?我无言以对。当时心里恨死了CLY。离开了书记,我找到了CLY,和她大吵了一顿。这事分场也知道了,周映成书记专门找我,批评了我一顿。把我拟参加路线工作教育队队员的资格也取消了。那时我感到很沮丧也很无奈,情绪也很低沉。觉得美好的前程毁于一旦,因为那时如能参加路线教育工作队,就可以脱离体力劳动,享受干部待遇,在那装模作指手画脚。现在想起来十分好笑。疯狂的年代荒唐的事,那时候这种事多的去了,福被祸所伏,祸被福所倚。后来,可能分场领导认为我人还年轻,又没啥大错,是否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就把我调到了养蜂队。养蜂队是一个走南闯北的单位,对于年轻的我来说,似乎比去路线教育工作队还好一些。因此,我也就一切都释怀了,无所谓了。后来,我就离开了一队,和徐建国一起,于1975年六月下旬到四川开县养蜂队去了。 几十年来,风风雨雨,起起落落,人生也走过了大半辈子。但是,我忘不了下放之初看到的那片蕉藕林,它是那样顽固而又清晰的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连同我那早已逝去的青年时代,叫人终生难以忘怀。而且也怪,自我们去了以后,第二年门口就再也没种蕉藕了。再往后,我也从来再没有看见那么独特、那么大的蕉藕林了。别了,可爱的蕉藕林!别了,那宽大的绿色叶子和鲜艳娇嫩的红花!别了,我的青年时代!那片记忆中的蕉藕林,是我社会人生的起点站,是我独闯江湖的发源地。
发布时间:2019-08-08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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