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杂谈》篇:(47)
品读蒿里山 文/习之
我在城里的住处附近有一座山,蒿里山。大约快三年多的时间没有光顾了,说起原因,一是爬山的兴趣没有了,二是由于常年驻外地工作,没有了时间,三是这座山隐藏着好多的莫测的神秘,而不想再爬了。这也许是我发自内心的真实原因吧。
前天出门办事,步行来到山下的灵山大街的十字路口处,等红绿灯时。无意中抬头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蒿里山,满山的柏树,把她装扮的浑身的葱绿。我忽然有了一种久违了的老朋友的亲切,心里似乎有好些话,对蒿里山有种不吐不为快的感觉。
我搬到蒿里山脚下的住处,算来已有二十二年了,作为独一无二的城中山,寒来暑往,四季年年,抬首驻足见,就能一睹她的芳容。如果在家里,住在五楼的我,想打开窗帘,略微仰视百米开外,便可清晰地看见山的全貌,包括树木之间的轮廓。
虽说在山下住了多年,真正算起来,能到山上转转,走走的日子,不过半年,而且,全部集中在二0一五年间,其他的年月几乎从没想到爬这座山。也许是在家门口的缘故,或许是像自家的一座后山坡,天天经过,日日看见的原因吧,总之,大多的年月是从心底没想到去爬这座山的。
二0一五年,是个难忘的日子。由于年龄关系,我从紧张忙碌的工作岗位中退了下来,去了相对清闲的地方工作。也许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便由此萌发了爬山锻炼身体的热想,第一个考虑的就是家门口的这座山。并且腹定了爬山计划。
说了大半天,还没把蒿里山的体貌特征介绍一下呢,不妨先作简单的了解,蒿里山,又名高里山、英雄山,位于泰山火车站南,泰安老汽车站东北,海拔198米,方圆大概一万多平方米。山上密密麻麻全是高大的柏树,东西走向,西高东低,远看像个鲶鱼头似的。西靠龙潭路,南依灵山大街,东北相邻是著名的铁路新村。只可惜的是,近十几年来,山西南周围建满了林立的多层商铺,把蒿里山围了个密不透风,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从近处是看不到她的真容的。
那年,我是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爬山,由于周围居民长期到山上锻炼,打拳亮剑,跑步健身等娱乐活动,在山的多处修整了一块块的平地。山顶是自然平坦的,有篮球场那么大,上去游玩的多是退休的老年人,年轻人很少上去,一早一晚能见到山上零星的人,平常上班时间,山上几乎没有人。我上山,既不练拳,也不舞剑,只是漫步山林之间,透着柏树特有的体香,呼吸着清风吹过的新鲜空气,走走转转。站在山的北面的岩石上,火车站,东西贯通的金浦铁路线,泰诚全貌一览无余。放眼前方的不远处,便是巍巍泰山了,中天门,十八盘,玉皇顶尽收眼底。在山上玩儿个把小时,就开始沿路返回。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半年,已经变成了生活的习惯。可是,一次偶遇的蹊跷事,让我中断了爬山之旅。不记得是深秋还是盛夏,那天清晨起了个大早,天还没放明,爬到蒿里山顶时,月亮还投射着辉光,我想今天确实来早了,山上只有我一人,如果没有月光的陪伴,也许天还是漆黑一片。心里不由打起来了怵,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人们传说的这座山的前世今生,这座山,是座鬼山。我内心猛地打了个激灵,腿肚子发软,步行,赶紧下山,也许是慌不择路,也许是冥冥中的鬼山之故,在下山的路上竟然迷了路,在曲曲折折茅草荆棘遍地,忽高忽低的小路上穿行,硬是没有走出平时十几分钟便可出去的小山。我陷入了一片芜杂的乱草从中,满身是刺的酸枣树挡住了我的去路,明明隐约看到山下的景物,就是出不来山,当我带着满腹的惊慌和被乱刺划破的脸,走出山时,天已大亮,我心想,足足有一个钟头才冲出这座鬼山。
从此,再没有爬这座山半步。后来和在附近开旅馆的老乡闲谈时,诉说了我的这段历险记。他不但不感到新奇,而且讲了他身有残疾的年迈的岳父。他说,也是在几年前,他的岳父自己没事去蒿里山玩,一天没有回家,家里人满山遍找,硬是没有找到,甚至报了警。三天后的一个中午,他的岳父自己回来了,问他去哪里了,他说一直在山上,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等清醒时,发现在山上,不渴也不饿。实为怪哉!
这使我更加确信这是一座鬼山,原先只是认为是传说,从自身的经历和朋友岳父的故事中得到了验证。也是出于好奇和追根求源,我查阅了蒿里山的今生前世。
据史料记载:汉以前称作“高里山”。为古代帝王的禅地之所,《史记》载:“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汉书》中多处记载了汉武帝“亲禅高里”。约到魏晋时期,出现“蒿里”之称。蒿里山曾建有规模宏大的蒿里山神祠,又名森罗殿。
泰山神主管生与死的神权历史,可上溯至先秦时期。据顾炎武《考古录》云,泰山自周末便有了神仙的传说。春秋战国出现阴阳学、五行学之后,泰山就成为阴阳交替、万物发育的地方了。《史记·孝武本纪》载:“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东汉时,由于道教的产生,社会上随之出现了“泰山治鬼说”,泰山神便掌管了天下生杀大权,古帝王降禅之坛,一变而为阎王殿。唐代学者颜师古注《汉书》中“上亲禅高里”之句说:“此’高’字应为高下之高,二死人之里;高里山在泰山前麓,是鬼魄之地。”晋代干宝《搜神记》、张华《博物志》均言泰山掌管生死,书中还有不少托梦做阴间泰山官职而应验的故事。晋陆机的《泰山吟》颂道:“泰山一何高,迢迢造天庭。峻极周以远,层云郁冥冥。梁父亦有馆,蒿里亦有亭。幽岑延万鬼,神房集百灵。长吟泰山侧,慷慨激楚声。”
明人许仲琳在所编《封神演义》中,让姜子牙封周朝武将黄飞虎任东岳大帝之职:“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凡一应生死转化人神仙鬼,俱从东岳勘对,方许施行。”
元代翰林集贤学士徐世隆在重修泰山《蒿里山神祠记》中,叙述了蒿里山阴曹地府的历史。蒿里山又叫高里山,蒿里本是古人送葬的歌名。秦末农民起义首领田横在楚汉相争时,自立为齐王,不久被汉军所灭。汉朝建立后,田横率徒党500余人逃亡海岛,汉高祖刘邦命其到洛阳,田横不愿称臣于汉,便在被迫前往的途中自杀。其党徒遂作蒿里挽歌送葬,并集体自杀。乐曲经音乐家李延年加工整理,分为二曲:韰(音:泻)露曲送王公跺人出殡,蒿里曲送士大夫、平民百姓出殡。汉之后以为人死精魂归于泰山蒿里,其山便筑阎王殿,因立75司,以为追逮收捕,出入死生之所。
泰山治鬼、主人生死贵贱之说由来久远,可追溯至汉代。《后汉书?乌桓鲜卑列传》中就有:“中国人死者,魂归于岱(泰)山地也” 的记载。泰山阴曹地府在现在的泰安火车站附近的蒿里山,汉朝《乐府歌辞,蒿里曲》中就有“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的诗句。道教记述泰山神东岳大帝管理阴曹地府的文献也不少,例如《云笈七签》中称:“泰山君领群神五千九百人,主治死生,百鬼之主帅也,血祀庙是所宗者也。”《五岳真形图》言泰山神职责,“定生死之期,兼注贵贱之分,长短之事。”
泰山治鬼说逐渐具体化为嵩里山的阴曹地狱系统。泰山阴间冥府是一套依照世俗官署构想出来的相当完备的“鬼权”系统。它既有一批鬼官,又有办事机构。
阴间冥府作为判定鬼魂归宿机构,在蒿里山建有阎王殿、森罗殿、丰都庙、鬼门关,阴阳界,天子殿,地狱,元常殿等殿宇,设有三曹六案七十五司,这种冥府编制始创于元代。今人仔细分类归纳发现,冥府里的机构设置比当朝官府机构设置还要齐全。人间官府有的机构里面都有,人间官府没有的机构里面也有。比如冥府系十王殿分别设具有减福、增寿、还魂、劝孝、恶报等功能的部门。十王各殿接收的鬼魂,按其生前不同表现,或加量处罚,或施以酷刑,或尽快投生,增享寿命。
蒿里山建有规模如此宏大的阴间冥府,自然会引起当时人们的关注,凡来泰山进香之人或游泰山者,必到蒿里山祭拜。清代文学家西周生曾描述:这蒿里离泰安州有六七里远,山不甚高,也是个大庙,两廓塑的是十殿阎君,那十八层地狱的苦楚无所不有,传说普天下人,凡是死的人,没有不到那里……看庙的道士又巧于起发人财,置于签简,签上写了某司某阎王位下的字样。烧香的人预先讨了签号到那里,看得那司是个好所在,没有什么受罪苦恼,那儿孙便就欢喜,若是什么上刀山、下苦海、礁铸、磨研,当真就像亡过的人在那里受苦一般。
法国学者、汉学家沙畹在1910年于法国巴黎出版的《泰山·民间信仰》中生动翔实地记述了蒿里山祠貌:由此向北,经过一重由两个面目狰狞的守护神护卫的门廊,就到了森罗殿。森罗殿:在红色神龛中,端坐一巨大的神像,其相貌魁伟威严,面部及双手都覆以金箔,手执绘有三角形星座的绿圭。左右侍立二人,立于西侧二人为文官,一人执笔和《生死总录》,另一人则执一卷状文书;立于东侧二人为身着戎装的武官,一人执矛,一人执斧。殿壁上绘有地狱图十景……沿着围墙的墙壁上,排列着地狱七十五司及其惩治罪人的场面。一至七十三奇数编导的司排列在法庭之东,二至七十四及七十五排列在法庭之西。这两列鬼司起点是在北墙正中,在这里置有三曹司。居中的裁判官口髯绯衣,居右的官员颚髭青衣,居左的官员无髯绿衣。这两组司房至南墙之入口处而止,但有一个房间被大门分开,东边供奉日值司与年值司,西边供奉月值司和时值司。
沙畹还记叙了森罗殿之外境况:从森罗殿出来后,可看到三栋建筑物,都坐落在蒿里山祠的庙墙之中……位于蒿里山脚下的十王殿。十王殿:在主殿内,供奉着一尊头著冕旈,身涂金色的巨大神像。入口处悬有“酆都殿”的匾额,此神应是酆都大帝无误。在大帝两旁,分列两尊著冕的神像,一人面白,一人面褐,其他八神,都各执圭板。合计共有十神,无疑是酆都大帝所属的地狱十神。在庭院之东的建筑是三司,显然就是在三曹司中所见的尊神。西边的建筑未有编号,内中奉祀着两列共六尊神像。出庭院后向东而行,便来到神祠围墙内的最高点,由此可俯瞰与泰山相接的泰安平原。
蒿里山成为阴间冥府,是由山川崇拜变异而来。清人俞樾《茶香室丛钞》谓:“余谓后世言神言鬼,皆言之泰山。虽虚诞之说,而未始无理,并因天事天,因地事地,此封禅之所自起也……神道属天,王者既封泰山以报天,则泰山有神道矣;鬼道属地,王者既禅泰山下小山,如云云、亭亭、梁父、高里诸山以报地,则云云、亭亭、梁父、高里诸山有鬼道矣。”
“自唐至宋,香火不绝”,金“贞裕之兵”毁于兵燹。元至元二十一年修复。明成化三年重修,嘉靖间复创建祠门。民国前期,蒿里山香火甚盛,游人如云,每年春祠前搭台演戏,百货杂陈,胜似闹市。
因为蒿里山地理位置突出,是泰城的重要门户之地,特别是热兵器时代更是如此。谁占据蒿里山,谁就控制了泰城,拉锯的争夺对地上的建筑物,其破坏为之灭顶,古迹名胜已荡然无存。1931年驻军马洪奎部,拆蒿里山塔基,掘地取历朝历代封禅之金银玉石,其工程中掘出的唐宋玉册,曾轰动当时。1938年,日本军侵占泰安,于蒿里山上设瞭望所、碉堡群,山林尽毁。至1947年,华野战地记者描述:“蒿里山原为泰安城外的名胜之一,现在山上的苍松翠柏已被蒋军砍伐一空,山顶的庙宇建筑,亦成一片焦土。蒿里山成为主战场,仅国共一次战争就在这个小小的山上死亡了近万人!山林全毁于战火。”上世纪五十年代,社首山毁,连神祠基址亦荡然无存。
精研细读,总算弄明白了蒿里山的来历,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到蒿里山游玩的人很少,特别是年轻人和孩子,以及作为旅游胜地的泰安,为什么没有把蒿里山作为旅游景点的缘故了。
作为著名的鬼山,研究泰山的历史和鬼文化,离不开蒿里山,从某种意义上讲,蒿里山还是值得品读的,我用切身经历读出了蒿里山的真实味道。
二0一八年四月十八日
发布时间:2019-08-05 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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